虚空之镜- 第42部分

讥讽的勾了下嘴角，殇将纸笺放回了陈述的手中，心里对牧天倾多了几分不屑，他的驭人之术比之赫连彬不知差到了哪里去，这般聪明却没有德行的人，怎么能镇守边关这么多年？

赫连彬的高明之处，并不是在于他选用都是有才有德之人，而是他懂得在什么位置用什么样的人。慕容典其人刚正，用兵与遣将之术只能算一般，可正因为他的一般，才不会做出什么违背赫连彬意思的事情，就算做出来了，也没办法在精明的赫连彬眼下瞒天过海，这样的人，用来戍边再好不过。而睿智如谢元天楉安之流，赫连彬选择放在身边，这样既能最大的发挥他们的价值，又遏制了他们发展的空间。

对于赫连彬，殇其实一直很欣赏，这个男人坚忍，聪明，对敌人残酷，对百姓却有着一颗过于仁慈的心，他具有一切身居高位之人应有的品质，殇这样想着，又在心底里加了一句，至少好过牧天倾。

其实殇自己也并不清楚对牧天倾的敌意究竟从何而来，似乎从圣修口中听到这个名字开始，她就从内心深处生出了一股无来由的厌恶感，而正是因为没有来由，就更让人无法排解。

而这种感觉在踏上牧笙国的土地之后就更加强烈，厌恶，很深很深的厌恶，恨不得将其全部摧毁的厌恶。

而殇一向都是不喜欢拖沓的人，想到什么了就会马上去做，在虚空之镜学习术法时如此，决定帮助哲宇时如此，现在自然也是如此，被她放回陈述手中的信笺就是一根导火索，会造成什么样的效果，谁也说不清楚。

当眼看着陈述派遣的信使出了城门策马疾奔的时候，殇的心底甚至隐隐有了一丝期待，牧天倾会作何反映呢？他真的会相信青城被攻破了吗？而消失了的牧梓白和牧思宇又去了哪里？

殇正想着，却感觉到肩上突然沉重了许多，破晓冰凉的气息漂浮在她的耳边，乌黑的发丝垂在了女孩的肩膀上，破晓什么都没有说，殇却本能的转身抱住了摇摇欲坠的男子，应该是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男子抬眼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却徒劳的整个身子倾倒在女孩怀里。

有那么一瞬间，殇听到自己脑子里有什么东西轰然坍塌的声音，紧接着是从未感受过的慌乱侵袭而来，就那样呆呆的抱着昏厥过去的破晓，眼睁睁的看着赫连绯焦急的面孔，却听不到他究竟在说些什么。

他在说什么，殇墨绿的瞳孔失去了焦距，赫连绯那张帅气中带着几丝高傲与不羁的面孔在她眼前幻化成了一张妖艳的脸。那张脸的主人永远都带着邪气斐然的笑，穿着纷扬的白衣，身后跟着巨大的白狗。

他说你没有资格。

他说你会眼睁睁的看着他的命运因你的影响一点一点偏离原来的轨道。

他说你会清楚的看见在这个流离的世界里，命运它是怎样的来去自由并且悄无声息。

他说对于那些一定会到来的苦难，你无能为力。

不，殇在心里呐喊着，不，不是这样的，我为什么会没有资格，我这样努力，我已经拥有了这么多，我改变了这么多的事情，你凭什么说我没有资格，凭什么说我无能为力。

那张脸似乎又在跟她说些什么，不，我不要听，殇拼命的摇晃着头，将怀中没有一丝生命气息的身体抱的更紧了点。

然而那声音却依旧在她的脑中回荡着，带着声音主人特有的玩味和一切尽在掌控中的高傲对自己说，所以墨墨，我来带你离开。

殇痛苦的咬着下唇，想把那声音驱散。谁是墨墨。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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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梦中的绝望天堂

更新时间：2011115　23：26：03　字数：2288

殇转过眼睛看着破晓那张熟悉中带着陌生的面孔，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睛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射出一丛剪影，雕塑样的侧脸被夕阳镀上一层暗金，神情安稳的似乎只是睡着了，将这身体主人一贯的冷漠和淡然阻挡在内，再看不到他心中漫长的冰冷的长河，反而有了几分孩子气的依赖。

多么熟悉的一张脸，与那忽然出现在殇脑中的妖艳面孔重叠在了一起。他的身体抱在怀中这样冷，却依旧让殇有一种不想放手的欲望。

好像一放开他就会再一次的消失不见。想起他或许会这样消失，殇的心底莫名的窜起一股燥意，仿佛是燃起了一团火，烧灼着她的心肺，将她体内所有的水气全都蒸腾出来。

泪落连珠子。

晶莹的眼泪从殇的眸中跌落，在破晓的侧颊上溅出丛丛水花，落日的霞光将那水雾折射出光怪陆离的暗影，上演着不辨真假的海市蜃楼。

殇的眼睛开始模糊，下一秒她已看不到麦城的城墙和怀中的破晓，置身于一个灯火灿烂人声鼎沸的欢乐天堂，殇好奇的左顾右盼，这是游乐场吧？可为什么所有的人都戴着面具呢？难道是传说中的假面舞会？突然在耳边响起的，是钟声吗？在那样广袤天空中回荡着的，似乎要将这整个世界的繁华都淡成灰烬的钟声。

殇不认得湛蓝夜幕下那个带着金色假面被纯白蕾丝和绸缎包裹着的女孩子，虽然这女孩有着和她一样的黑色长发墨绿眼眸，然而她不会有如此冷漠的轮廓和万籁俱寂的眼神。那样的神色是属于破晓的，不是属于她的，她是快乐的，是明朗的，是坚忍的，是强大的，是可以用自己的力量得到一切的。

站在这女孩面前那个颀长身材轮廓鲜明笑的动人心魄的少年，是破晓吗？殇看不到男孩假面下的脸，却不知为何能够笃定的觉得这就是破晓，是那个冷的像冰淡的像莲，似乎全世界都与他无关，可总能够知道自己心中在想些什么，在最需要的时候给予帮助，偶尔笑起来能够点亮世界的破晓。

可又有哪里不对。

殇想开口询问，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想要摘下少年的面具，伸出去的手却从少年棱角分明的俊脸中穿了过去。

是梦吗？殇奇怪的看着自己的双手，他们为什么看不到自己，可是梦的话，怎么会这样的真实，她甚至能够感觉到少年抚过少女轮廓时候温热的触感。

那种熟悉的感觉几乎要涨开她的四肢百骸，将殇整个人都崩溃掉。耳边响起由小变大的声音，那些声音和殇有着一样的声色和语气，喊着不想走，我不想走，伴着撕心裂肺的嚎哭。殇左右看看，也没有发现有谁在哭，却发现那盛装女孩紧咬的下唇，还有那原本死寂的瞳孔中被拼命压抑着的痛苦，自己听到的，难道是这女孩心中的呐喊吗？

殇难过的揪着自己心口的衣服，她不想再继续看下去了，她不知道自己和这少女有什么样的关系，或者说本能的想要否认自己和这个少女有什么关系。她害怕如果继续看下去，她将再也无法摆脱这一切。

仿佛是在遂她的愿望一般，少年手中精致的轮廓一点一点的淡在了渐黑的夜色中，女孩的身影慢慢消失直到不见。

少年那失去了掌心阻力的手无力的垂在了体侧，殇看不到他的表情，她想要安慰这个少年，可他看不到自己，殇焦急的在他身边走来走去，最后被从少年下颌坠下的泪珠定在了他的面前。

一股颤栗让殇几乎站不稳，是谁抚过了我的轮廓，最终又将一滴泪砸进了我的灵魂，成为我一生温暖明亮的源泉。

那泪落下静谧的犹如一朵花开的声音，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将人的胸口涨出难以呼吸的弧度。

这是他想要对女孩说的话吗？那仿佛是从遥远过去穿过荏苒时空漫溯而来的声音，随着那滴眼泪在殇的体内蔓延着，带着少年人所特有的眷恋与磁性。

他说如果不是向你索取了太多温暖，就不会觉得你的离开带走了所有温度。如果你不再回来，那么我将如何祭奠，我又将怎样的去忘却，才能在无尽的孤寂与绝望中，不去思念你在身边的那么多年。

明知道是徒劳，殇却依旧想要拭去少年面上的泪珠，她想问少年为什么不对女孩说呢？如果说了女孩会不会留下来，如果肯对她说留下来，对她说我爱你。她会留下来的吧。

一霎那间殇有种想陪他一起哭的冲动，她好想告诉这个哭泣的少年，不管是因为什么要离开，如果女孩知道你这样孤独与绝望，一定会留下来的吧。如果女孩知道到后来你会成为一个比她还要冷漠与死寂的存在，她一定会留下来的。

可纵使她能够听到少年埋在心底的声音，她的声音却传不到少年的耳朵里，殇只能够看着少年一点一滴被绝望侵袭，直至钟声敲到十二，旋转木马，摩天轮，云霄飞车，海盗船，午夜之后也归于沉寂。忽然一下熄灭的光明卷成了一股漩涡将殇推了出来，仿佛触手可及的温暖已经再也不见，留存的只有依旧偎在他怀中的破晓冰冷的躯体。

那身影慢慢变成了那个连哭泣都没有声音的青涩少年。殇木然的转过头，麦城灰色的城墙提醒她方才经历的只是一场梦，一场梦而已。

破晓还是破晓，殇也只是殇。

没有明朗温暖的少年，没有盛装华服的少女。没有游乐场，没有假面舞会，没有消失没有哭泣，那个人现在就在她的怀里，一切都是假的。

谁都没有那样绝望过。

殇这样安慰着自己，却无法阻止眸中倾泻而出的眼泪。

如果不是向你索取了太多温暖，就不会觉得你的离开带走了所有温度。

如果你不再回来，那么我将如何祭奠，我又将怎样的去忘却。

才能在无尽的孤寂与绝望中，不去思念你在身边的那么多年。

少年的声音不断的在殇的耳边回荡着，那悲恸语气给她带来的哀坳甚至超过此刻怀中生死未卜的破晓。

思绪过于混乱的殇没有发现不远处有个斜靠着城墙边角的女人一直在看着她和破晓，直到殇从那毫无端由的噩梦中清醒过来纵声哭泣的时候，女人吐出一个烟圈喃喃自语“我曾经告诉过你，那些话她始终会听到的，不管过了多少年，只要她心中有你，就一定会听到。这回你可以安心了吧，卓远。”最后两个字声音轻的几不可闻。

似乎是觉得没什么可看的了，女人熄灭了手中的烟头往城门走，两边的守卫仿佛没有看到她一般，任她大摇大摆的出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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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让我吻去你的泪

更新时间：2011116　20：49：14　字数：2015

感觉到有温热的手指擦拭着自己脸上的泪水，殇抬眼看到被宽大黑色斗篷包裹着的男子，连帽的斗篷将他整个人都罩在黑暗里，逆着阳光的角度让人看不到他倾国倾城的绝色容颜。

可殇就是知道这人一定是朱邪，只有朱邪才会这样温柔的看着自己，只有朱邪才会有这样暖心的温度。

原来是赫连绯见到殇无措的样子，知道这种状态下她是不可能帮他一起将破晓带回住地了，但这样在城门口耗着总归不是办法，毕竟他无法确定麦城之中还会不会有人认识牧梓白，狠了狠心便先将二人放在了这里，赶回去找朱邪几人。

任由随后到来的圣修和楉安将破晓从她的怀中拉了出去，殇将头埋在朱邪的胸前，细瘦的手指紧紧的捉着朱邪衣服的前襟，窄窄的肩膀一耸一耸，不消片刻，朱邪就感觉到自己的胸口一片湿热。

朱邪从未见过哭的这么放肆的殇，这个女孩子从来都是隐忍的，这一点在鸢尾国的一切发生之后变得更加明显，她试图将一切负面情绪尽她所能的隔绝在那双明亮眼眸的后面。她不允许自己恐惧，不允许自己懦弱，不允许自己保护不了身边的人。可是这一刻朱邪如此鲜明的感觉到殇在害怕，那缩在他怀中的娇小身躯颤抖的像狂风中的枯草。

她这样害怕是因为突然昏厥的破晓吧，想到这一点的朱邪望向怀中女孩的神色变得十分复杂，面上那原本清丽绝伦的微笑此刻揉进了太多的苦涩让他波光潋滟的火红双眸中盛满了殇永远看不到的酸楚。

他一直希望殇可以放开自己的逞强，一直试图让她明白她的身边有他的肩膀，所以就算老头子多么反对，他还是固执的跟着她出任务。

不管她闯出什么祸都好，不管她做出什么决定都好，他都永远会跟在她的身边。

却没有想到，第一次看到她如此放纵自己的脆弱，是因为另外一个男人。一个身份不明来历不明原本是任务目标只不过在半途中加入了小队，却让殇一次又一次为了他失控的男人。

朱邪虽然对破晓没什么敌意，可也不像殇和梵那样对破晓毫不设防，这个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的男人身上带着太多的疑点，朱邪并不觉得他像殇以为的那么无辜。

朱雀一族的治愈术法冠绝空城，除了使用灵力之外，对于医药生理朱邪也是有所涉猎，他从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没有呼吸没有心跳没有脉搏没有体温却能够安然存活的人。

但是破晓可以。

朱邪从第一天发现这件事就一直仔细观察着破晓的起居行动，却看不出任何破绽。

不管从什么角度，在一个人的身上出现这种情况都是解释不通的。

除非他不是人。

这个想法如同一根导火索，将朱邪心中所有的疑惑统统点燃，在一个刹那燃成了熊熊大火，最终轰然炸响。朱邪觉得自己像是抓住了些什么，仔细寻过去又无法究其就里。正待仔细思索的时候，却听到怀中女孩带着浓重的鼻音问道：“朱邪，我如果不是我了怎么办。”

朱邪被她这种完全没有逻辑性和可行性的问题搞的哭笑不得，然而得不到回答的女孩又开始耸动的肩膀让他的心底泛起丝丝缕缕的疼惜，将方才的疑惑忘得一干二净，只想着如何让怀中的人儿不再哭泣，可这种问题有什么好回答的呢？

“不会不是你的。”朱邪脱口而出的话让殇慢慢抬起头，红肿的眼睛迷茫的看着前面，试图从宽大的斗篷中找到朱邪那张让人安心的脸。

将帽子摘下来，带出了几根火红的发丝不小心粘在了殇满脸的泪痕上，朱邪轻轻的拂开，白皙修长的手指划过女孩精致的轮廓，在殇茫然的目光注视下，附身吻去那浸透了她美丽面容的眼泪。

如同是对待什么稀世珍宝一般，朱邪闭着眼睛细碎而轻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