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用的姿势,如今有了别样的意义。
“熠,我是不是错了?”
黑暗中有声音钻入耳中,激的烈熠胸口沉闷一痛。这几个字拆分起来,每一个字都是口齿清晰,讲的明明白白,但是联系在一起之后,烈熠发现自己听不懂其中的含义。当这样的自责出自滟昊泠口中时,没有人能够理解他的意思。
手中力量下意识的加大,烈熠转过脸,即使看不见,他还是本能的去寻找对方的眼神。“怎么会突然问这个?”
滟昊泠干笑两声,大概也反应过来这个疑问不是一般的突兀,都有些弄不明白怎么会有这一番感想,着实与本性不符。“随便一问。只是觉得有些好笑,七界分崩离析数百年,如今倒逐渐联合起来。促成国与国之间合作的理由,恰恰是为了对付我滟昊泠。”
“熠,你说如果我不是真正穷凶恶极,又哪里会成为他们联盟的因由?”最后一句话,已经是血染般的锋利。
“你怀疑青夷与景阳之间形成了同盟之约?”并非烈熠在短时间内听明白滟昊泠暗含在几句话背后的真正意义,实则因为这也是他所怀疑的地方。最直接的理由,同昌城为景阳的国都,传国玉玺出现在这里,本就说明了太多问题。
滟昊泠嗤笑一声,也不知他嘲弄的对象是谁。“同盟,被利用,还是相互利用?冠上哪一种说法都毫不重要,如今摆在我们面前的问题是这两国行动的统一性。青夷和景阳,以往也不见得有多么深刻的邦交,现在却携手布下传国玉玺之局,衔接巧妙,天衣无缝。”
就以往而言,七界的每个国家,谁又不是各自为政,防范着别人?既然没有共同的理由驱使他们联合在一起,那么能让各国站在同一战线上的理由,也就只剩下四个字
同仇敌忾。
世事就是如此,当一个群体中出现了能力出众之辈时,其不是成为这个群体的领导者,就是成为群体其他成员共同仇视与反抗的对象。在双方之间,只有天生对立的关系,绝无可能彼此和平相处。
就拿如今的天下来说,汐蓝就是那个独占鳌头的国家,国富民强,政治经济军事,任何一样都远远超过了其余国家。在这场逐鹿霸权的竞争之中,倘若汐蓝不能脱颖而出将所以敌人一举歼灭,那么等待他的就是被各国整合起来的全部力量,联手消灭。65262
滟昊泠与烈熠从来没有讨论过类似的问题,但是对此他们都心照不宣。在一统乾坤的道路上,这无疑是个随时可能会爆发的隐忧,是他们最担心的问题。
只要维持着个个击破的局面,就如同当时的百图,对于汐蓝的国力来说,任何一个敌人都不足为惧。怕就怕在七界彼此之间的联系,一旦他们有了共同的目标,共同的敌人,汐蓝就将面临战线拉长的严峻局面。
“昊泠,我们绝不能腹背受敌。”烈熠一锤定音。
第十八章 腹背受敌
腹背受敌,意味着当滟昊泠深陷青夷事务不能自拔之际,与此同时,景阳却利用传国玉玺的存在大做文章,给予汐蓝严重的打击。
这还不算是最致命的一点,就当下情势来判断,景阳与青夷之间的合作几乎已经可以肯定。即使尚且无法得知两国之间基于怎样的协议或者条件才达成这一切,不过在这件事上,两国幕后的共同筹谋已是必然的。
按照这个道理推论,最令人担忧之处莫过于这个幕后同盟的规模。仅仅只是青夷和景阳两国也就罢了,以汐蓝当下的实力,虽然有些麻烦,不过倒也不至于应付不了。怕就怕在,联盟的规模不止如此,一旦站在汐蓝对立面的所有国家都有了同一目标,汐蓝免不了会陷入岌岌可危的局面。
汐蓝发动的毕竟不是一场小规模的战争,输赢不论,打过就算,不会给将来造成深刻的影响。但是,真正的情况在于汐蓝不仅要打下江山,还要坐稳江山,这两者之中,只怕哪一个的过程都不会十分简单。在统一七界的全部过程之中,汐蓝都必须竭力避免腹背受敌的危险。
滟昊泠与烈熠,两人都具有十足深远的目光。利弊得失,一眼就透。然而在眼下,滟昊泠倒有些希望自己见识短浅一些,看不清局面的衍生,也不用做出违心的决定。
黑夜还在沉淀,隔着床幔,无法看见窗外的景致,也无法得知外间是否也同样没有丝毫光亮。两人之间不是没有过沉默,不过总觉得今日有所不同。分不清是夜色使沉默更加凝重,还是沉默翻过来凝固了夜色,浓重的令双眼失了焦距,只能在一片深黑中沉沦,无从挣脱。
过去的沉默总是出现在意见相悖之际,由于谁的理由都无法说服对方,闭口不言,为了不让争执演变为争吵。但是这一次,两人是真正不愿说话。回想起来,并肩躺了许久,就此事的探讨,两人几乎没有触及任何实质性的内容。
滟昊泠说的是只能如此,烈熠评断他的决定没有错误。
如此而已。
“熠,除了这个,你就没有别的话想对我说么?”滟昊泠再也忍不住,一把搂在了对方的肩头。如果可以,他真希望此时此刻能够不断的延伸下去。他在他怀中,永不分开。
“……”还要,说什么?
意见并无任何分歧,滟昊泠做事自然极有分寸,也没有什么值得嘱咐的地方。同昌城的情形究竟如何,目前着实也不明确,烈熠也不能空穴来风给出不切实际的建议。前前后后想了一遍,似乎,真没有什么话值得要说。
除了一句
“凡事小心。”
搜肠刮肚,只得唯一一句。平淡如水的四个字,加之烈熠清冷到底的声线,清透的仿佛一望就能够见底。但是不知为何,胸口就这么变得滚烫起来。滟昊泠身子一翻,更加收紧怀抱。
任由滟昊泠俯在自己身上,承受如此重量,哪怕胸口被压抑的有些喘不过气来,心中依然是喜悦的。因为此时的接近,明日就算天涯两隔,依然无法冲淡欣喜。铺天盖地的快乐与依依不舍的别绪交织在一起,感官细腻的几乎渗入每一条脉络。
“别把我当小孩子。”措辞中的抱怨,最终被轻柔一吻所取代。即使看不见他的神情,烈熠还是能够肯定,实际上滟昊泠是满足的。仅仅因为自己叫他小心,平常而又平淡的一句叮嘱,他却视若珍宝。
方才的一吻印在烈熠的鬓角,滟昊泠也不着急移开,就着相贴的姿势继续道,“上一次白州洪水,我们也是各自完成任务。同昌城一行我会加紧步伐,会在最短时间内回来。”
“不要太着急。”烈熠当下打消对方的念头,生怕滟昊泠为了赶回而不顾凶险,忙中容易出错,前往敌国完成任务,凡事最好都是谨慎为上。“此行不同过去,恐怕你要只身前往景阳。没有护卫在身边,你要保护好自己。”
景阳之行无可避免,这一趟一定要去。就算新月传来的情报不实,还是需要有人前去同昌城查探为何会传出这样的消息。这个任务说来简单,一旦真正进行起来,若不是具有十分敏锐的洞察力,恐怕连从何处下手都不知道。对于这个必须完成的任务,最好的人选莫过于滟昊泠与烈熠莫属。
目前来说,景阳与汐蓝之间并没有正式爆发战争,两国的邦交,在明面上也维持着友好和谐互不侵-犯的局面。不过暗地里的真实情况,绝对是复杂到千言万语都说不清的地步。要用一个词汇概括,那么就是敌对。
一边是蓄谋已久的侵略,一面是处心积虑的抗争。战争早已脱离了是非的概念,不死不休。
如此背景之下,汐蓝的帝王妄图秘密潜入景阳王城,凶险之处可见一斑。即使不犯大错,只是言辞中的微小漏洞,都有可能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滟昊泠不能带护卫前行,人数多了只会更加引人注目。单枪匹马,保持行动的迅捷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也是最危险的选择。
烈熠不是没有想过要与滟昊泠交换,代替他前往同昌城,然而青夷的事物到底还是绊住了他的脚步。若是将风族交到滟昊泠手中,等烈熠再回青夷之时,留在此地的大概只剩一片焦土。对于风族的恨意,滟昊泠从来不加遮掩,也不止一次表达过要将风族斩草除根的念头。
烈熠没有别的选择,为了避免看见尸骨成堆,他只能相信滟昊泠此去平安顺遂。
“没有必要担心。”滟昊泠如此保证,“带了护卫也不见得有用,我自己一个人,做什么也方便些。”在平常,那些护卫的作用,多半也是为了联络或者照应。真要说到保护,要是情况危机到滟昊泠都无力自保的状况,再多的护卫也没有意义。
明白他说的都是实情,同样的情况换成烈熠自己,他一定不会存有许多顾及。以他们如今的修为,世间的确难逢敌手。这大概就叫做关心则乱这份没有根据,只是源于本能的忧心,烈熠无能为力。
也从未想过要将之改变。
烈熠在心中反复思索了几遍,发觉没有什么可说的了。事实上他还是想问的,如果发现了传国玉玺踪迹,滟昊泠打算如何进行。问题几次在嘴边反复,到底还是问不出口。没有忘记风先生曾经下的定论滟昊泠此生与玉玺无缘。
并没有将这个预言一般的结论告知滟昊泠,以他的性格,就算说了,他也未必会放在心上。又何必在他成行之前开口,平白扰乱他的心绪?
两人之间各怀心事,原本以为会再次沉默下去,滟昊泠蓦然插言,“熠,等青夷事了,你替我走一趟静铁关罢。”
烈熠没有应声。静铁关那边有燕归愁坐镇,应该出不了大岔子。按照他的打算,是希望尽快平定青夷,然后赶往景阳接应滟昊泠。让他一人滞留帝国,再如何身手了得,都无法真正令自己放心
滟昊泠不是不知烈熠正在抗拒些什么,假如身份对调,此时他所想的内容,只怕也是一样不,不会一样。至少他做不到烈熠的冷静,他根本不会放任烈熠一人去那么危险之地。65262
但是既然已经做出决定,滟昊泠也只能安定心志,故意忽略烈熠所想。“新月的情报给我提了个醒,如果七界的同盟已经在暗中形成,以目前配置在汐蓝本土的兵力来看,无疑是太薄弱了。”既然滟昊泠能够挥兵直指别国领土,他的敌人一样可以调转手中兵锋,直接攻击汐蓝本土。
“赫连远遥经过之前一败,但时间内很难再卷土重来,在静铁关囤积重兵,有些浪费了。”尽管汐蓝的国力远胜别国,但是一旦战线拉长,难免还是会出现捉襟掣肘的情况。身为一国之主,滟昊泠所需要的不是计较一时得失,而是将手中有限的兵力配置到最需要的地方。
接下来滟昊泠本人必须赶赴同昌城,这个兵力配置的任务他唯有委托给烈熠。
“好在之前已经将兵符交到你手上,我也不需再下达类似的命令。这件事相当耗费精力,熠,辛苦你了。还有”滟昊泠顿了顿,无比郑重的嘱咐了真正想要嘱咐的内容,“不要累着自己。
第十九章 兵不血刃
翌日清晨,烈熠起的很晚。俗事缠身,每一天等着烈熠亲自处理的事物都堆积如山,常常从清晨忙到深夜,不得片刻闲暇。没有太多的空闲供烈熠浪费,这样日上三竿还躺在床榻上的先例,更是从未有过,除非他已经病重的不省人事。
身子没有任何不妥,倦怠的,是精神。
在第一缕晨曦还没有降下之时,滟昊泠已经披衣起身。或许是觉得昨夜已经将想说的话全部说了个遍,或许是余下的言语还有千千万万,奈何时间不等人,只能作罢。总之,滟昊泠没有再多说一个字。立在床头,微薄的光线只能勾勒出烈熠的轮廓,几眼之后,滟昊泠决然毅然的掉头离开。
烈熠闭着眼睛,平静的仿佛没有觉察到他的离去。但是滟昊泠能够肯定,他已经醒了。
不睁眼,不开口,是因为不能罢。
任何出口的话语,哪怕一个简单的词汇,都有可能变成一场挽留。
再也感觉不到滟昊泠的气息,动用了极佳的耳力,也已经无法捕捉那人早已远去的步伐烈熠苦笑,自己怎么忘了九歌的存在?此去同昌城,滟昊泠必然会让神兽同行。以凤凰的速度,瞬息之间已是千里之外,哪里还能追寻他的声音?
静静的躺着,印入眼帘的只是帐子上的花纹。这一点上他与滟昊泠极像,都不喜欢复杂的花色,为了投他们所好,属下准备的用具一应都只有清雅的纹饰,简简单单。如今看上去,不知怎么竟觉得有些过于单调了。
身边残留的温度已然消失,烈熠下意识的伸手试了一下,冰冷的完全不像有人躺过。烈熠本人的体温较常人要低的多,滟昊泠不在,他便不能再让床铺之间温暖起来。原来他已经走了许久,原来自己也躺在这里,不知所措了许久。
轻轻阖目,又缓缓张开,浓烈的阳光照射在烈熠的眼中,原本清冷的目光中折射出夺人心魄的光芒。迷惘只是一时,他依然还是那个烈熠,还是当世两大帝国之一的太子。
罗隐松一声不吭,或者说一声不敢吭,一旦当这个男子沉思之际,总会有种特别的力量,令任何人都不敢打扰。他前来的目的是为了向烈熠报告兵力布置情况,按照烈熠先前的命令,罗隐松将燕归愁带往青夷的兵力分配到每一处,如今任务已经完成,只等烈熠的评断。
算起来罗隐松在羽檄军中也有了些年头,绝不是那些毛毛躁躁的小将,做事也十分稳重。同样的,罗隐松眼光也算是不错,自从燕归愁到了羽檄军之后,他就看出这位前任游侠的前途,加入他的阵营之中。因为燕归愁要回静铁关坐镇,于是留下罗隐松在烈熠身边,以供调遣。
无论是资历还是能力,罗隐松即使在羽檄军之中排不上顶尖的,不过怎么也是中级军官中的佼佼者。烈熠下达的任务难度不大,罗隐松自认也没有出什么纰漏,照理来说他此刻不该如此紧张与忐忑。
可是怎么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