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贵人出了乾清宫,一路往御花园寻去,远远看见浮碧亭内有两个影影绰绰的人纠缠在一起,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很快就将跟在自己身后的宫女甩得老远。
林贵人靠近浮碧亭的时候,正好看见舒贵妃抱着颖妃,他的脸顿时就拉了下来,立即冲了进去,想把舒贵妃从颖妃身上拉下来。却在这时,他听到了舒贵妃的抱怨:“老八居然扔下大家走了。你说,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林贵人伸出的手就这么在半空中顿住了,旋即,他动作变得更快,直接将舒贵妃从颖妃身上拉了下来,扯到自己身前。颖妃见是林贵人过来,面色变得惨白,愣在了原地。
林贵人颤抖着声音问:“八哥在哪里?”
“走了,扔下我们走了。”舒贵妃的酒还没有醒,又软软的靠了过来。
“他去了哪里?”林贵人感觉天实在太冷了,冻得自己浑身僵硬,连话都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来的。
“去了哪里?”舒贵妃摇了摇自己混沌的脑袋,再度开口:“自然去了该去的地方。他不乖,明明说好要一直跟在我身后的,偏偏先走了。他真是不乖的弟弟,下次见到他,我一定要骂他。”
林贵人觉得自己的头也被冻住了,他完全弄不明白舒贵妃说的话,就这么僵直的站在原地,任由舒贵妃靠了过来。
一时间,浮碧亭内就听见舒贵妃的声音:“老八走了,老二和皇阿玛也走了,老四和十四就不说了,现在连老七都走了。老五你说,我们守在这里看着十三耀武扬威是干什么呢?”
亭内另外两人都已然呆滞,自然没有人会回答他。舒贵妃似乎也不需要其他人的回答,继续靠在林贵人身上说话:“你干嘛拦着我喝酒,我看到十三就生气。外面好冷,让我靠靠,哎,真是没几个兄弟了。”
跟着林贵人过来的宫女已然进入了浮碧亭,开始搀扶主子,一边搀扶一边开口:“娘娘,您没事吧。”
颖妃被宫女一碰,顿时清醒,见到眼前的情况,脸色更加的难看。当他把僵硬的脖子转向林贵人的时候,更是浑身颤抖。
这时,几个宫女已经将人搀了起来,准备往外走,林贵人还在发呆,舒贵妃继续嘀嘀咕咕,嚷嚷着不够兄弟情义。
几个宫女都奇怪的看向舒贵妃,颖妃扶额,开口:“她喝多了。”说完强自镇定的走上前,一下劈在舒贵妃的脖子上,直接将人打晕。
然后让人将舒贵妃送回去,自己拉着还浑身僵硬的网往乾清宫走去。临别之前,他冷冷的瞥了送舒贵妃的宫女一眼,淡淡的开口:“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们应该明白。”
在场的宫女连忙行礼,随后分作两路离开。
回到乾清宫,林贵人被迎面而来的热气一激,终于回过神来,看向颖妃的神色顿时十分不善。颖妃拍了拍林贵人的手,示意上面还有人坐着,将他拉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颖妃对胤祥告了罪,说舒贵妃实在喝得太多,已经将人送了回去休息。
胤祥也不想在这上面纠缠,轻轻放过了颖妃,搂着福贵人开始守岁。他敏锐的注意到,林贵人自回到座位上之后,动作一直十分僵硬,且颖妃不时的看向林贵人。发生了什么事情么?胤祥暗自思索,打算一会问下跟着出去的人。很快,浮碧亭的一幕就被高无庸呈到了胤祥面前。
☆、避暑
当晚,颖妃的宫殿内灯火通明,彻夜未熄。颖妃的主殿内不时有争吵的声音传出,间或还有器物碎裂的声音,伺候的宫女太监们都离得远远的,不敢靠近,生怕被主子迁怒。一直到天色微明的时候,房间内才有断断续续压抑的哭声传出。一炷香之后,颖妃疲惫的揉着额头出来,让人进去伺候林贵人梳洗。
进屋的宫女都被室内凌乱的场面吓呆了,到处都是破碎的瓷器,珍贵的名画也被撕得粉碎,桌凳案几全部移了位置,整个房间就像被暴力破坏过,没有一处完好的东西。林贵人靠在墙上,满面的泪痕,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众人的进来。
好在众人训练有素,一惊之下也恢复了正常,开始各就各位的工作。没一会,林贵人就被梳洗完毕,送了出来。更换了礼服的颖妃拉着林贵人的手前往坤宁宫参加祭祀活动。
初一的祭祀典礼进行得很顺利,但是胤祥还是感觉到了背后一道极度仇视的目光,仿佛要将他烧出一个洞来。他强忍回头的欲望,一板一眼的按照既定的流程将祭祀仪式进行完毕。等他忙完回头的时候,却没有找到那道眼光的主人,众人都规规矩矩的站在自己的位置上。
再仔细的打量了一番,舒贵妃明显精力不济,颖妃看向舒贵妃的眼神十分不善,林贵人低着头,看不清楚脸色。胤祥想到昨晚的那一场混乱,在心底冷笑: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朕就等着看你们的本事了。
他挥挥手让众人散了,就看见林贵人低着头冲在前面,一个人大步往外走,连尊卑礼仪都不顾了。颖妃和忻妃对视一眼,眼中都带着焦急。偏偏舒贵妃打着哈欠,走得那叫一个慢啊。两人不好越礼,也只能跟在他的后面。庆妃带着点幸灾乐祸的看向前面的三人,婉嫔和容嫔都是若有所思。福贵人心下惊讶,面上却半点不露,反倒是缩了缩身体。
见到林贵人的举动,胤祥的脸色阴沉了下来,当即让高无庸去林贵人处宣旨:“贵人林氏,不敬天道,御前失仪,禁足半年。”
高无庸绕了一圈找到林贵人的时候,他正冲忻妃发火呢,而忻妃则是一脸讨好的看向林贵人,乖乖的挨训。高无庸早就习惯了各位主子的不正常行为,对眼前贵人冲主位发火的情形视而不见,一板一眼的宣读了皇帝的口谕。
林贵人脸色狰狞,拒不谢恩也被高无庸无视了,他不想起冲突,只是让人将林贵人带回他自己的住处。高无庸身后的太监却没有他庸这么好的定力,对林贵人的动作十分粗暴,推推搡搡的让林贵人往回走。忻妃看不过去,呵斥了一番。没想到林贵人反而冲忻妃发火:“不用你这么个骗子假惺惺。我自己会走。”说完昂首挺胸的离开,忻妃失落的看着林贵人的背影,痴痴出神。
高无庸也不多言,轻轻向忻妃告辞,只是出神的忻妃完全没有注意到高无庸的行为,一个人站在风里发呆。
颖妃在收到胤祥的禁足令之后,倒是松了一口气,有这半年缓冲,没准九弟还可以劝上一劝。他第一次对胤祥的命令心生感激。对于个性冲动,死不低头的九弟来说,暴力远比口才有用,他不是老八,自问没有本事劝阻得了老九,他只希望这半年能让九弟想明白老八的苦心。十三,这次,哥哥承你的情。
林贵人被禁足之后,砸了屋子里的摆设,宫人清理之后自然将损失上报内务府,胤祥拦住了内务府不让添补,更是降低了林贵人的份例。倒是颖妃心疼林贵人,偷偷将自己的份补给了林贵人。
忻妃多次前去找林贵人说话,都被林贵人关在门外,拒而不见,连话都不肯和忻妃说。他的借口也很充分:“皇帝罚我禁足,不能见人的。”于是,颖妃的宫里越来越常见到忻妃失落的背影。
正月底,修了一年的宝月楼完工。二月二,容嫔迁居宝月楼,身边的宫女太监全部被胤祥换了一个遍,身边连个脸熟的人都没有。容嫔看着带着浓郁回疆风格的楼台殿阁,很有一番直接往下跳的想法,最终被他强自忍住了。
当晚,皇帝留宿宝月楼,终于得偿所愿。容嫔年轻美丽的身体让他很是满意,这让他又找到了年轻的感觉。不愧是阿里和卓精心培养出来的祸水,胤祥在心底感叹。
清晨,皇帝比容嫔更早一步醒来,看着佳人熟睡的样子,他忍不住低头印上一吻。容嫔被他惊扰,睁开了眼睛。看到对方略带惊讶的眸子,胤祥开口:“只要你乖乖的,朕不会亏待你的。”
容嫔没有说话,看向胤祥的目光带着一丝疑虑。胤祥一笑,吩咐奴才们好生伺候主子,说完就离开了宝月楼。
容嫔缓缓起身,吩咐沐浴,他浑身酸痛,几乎没有力气,急需缓解。
直到泡进了水中,容嫔才缓缓的放松下来,将大部分的宫女赶了出去,只留下一个最漂亮的给自己按摩,舒缓筋骨。
室内只有缓缓的水声,容嫔闭上了眼,任由宫女服侍,他躲了近两年,还是没有躲掉侍寝一事,说不甘么,好像也有,却不是很强烈。反倒是那一晚那人决绝的模样又浮现在了眼前,那毫不犹豫的一刀,让他的心底再次剧痛,浑身不受控制的僵硬了起来,双手也忍不住紧握成拳。
身后的宫女发现了他的变化,以为是心有不甘,遂出口劝道:“娘娘不必在意,我看皇上挺疼您的,您以后一定风光无限。”
容嫔感受到宫女的手指在自己身上按压,也听到了宫女劝诫的话,忍不住心中嗤笑:风光无限,朕那一辈子已然说一不二过了,还要什么风光无限,再风光能风光过皇帝么。朕一心渴求的不过是一知心人而已,偏偏求而不得。两辈子了,不是冷言冷语就是拔刀相见,堂兄啊,你到底是有多恨朕,才会毫不犹豫的挥下这一刀。随即又在心中唾弃自己,居然两辈子都放不下这个人,一见他就什么都忘了。都过了这么久了,心还在痛,还想杀了眼前的皇帝为他报仇。
宫女见容嫔一直不说话,身体却逐渐的放软,以为自己的劝解有效,也不再多说,继续服侍容嫔沐浴,如果借着沐浴的机会巴结上了眼前的主子,自己的日子也会好过许多的吧,宫女在心底盘算着。
容嫔睁开眼,看了看周围,长出了一口气,终于还是顺从自己心底的想法,下了一个影响了他后半生的决定。
当晚,胤祥再度前往宝月楼,见到的是一个言笑晏晏的解语花。烛火朦胧,佳人如水,淡淡的幽香充斥着鼻尖,胤祥没有喝酒都觉得自己醉了。他一把搂住容嫔,倒在了床上,帐幔随之落下,遮住一室的春情。
接下来的几个月,除了偶尔陪一回福贵人之外,胤祥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宝月楼,和容嫔一起消磨。
容嫔很是听话,自从搬进了宝月楼之后,就再也没出去过,这让胤祥很是满意。更让他高兴的是,容嫔偶尔还会帮他出出主意,解决一些政治上让他烦心的事情,更妙的是,他从不多问,也不干涉胤祥的任何决定。
如此的乖巧听话的容嫔自然让胤祥心生好感,于是流水般的赏赐颁了下去,宝月楼吃的用的,规格都为全后宫最高等级。
五月,天气越发的炎热,胤祥带着容嫔和福贵人和十五阿哥去了圆明园避暑,其他的人都被留在了京里。这回监国的,是怡亲王弘晓。
军机处对这个决定很是不满,多了一个监国亲王在上面看着,他们的动作就很容易被亲王掣肘了。这个亲王若是皇子也就罢了,偏偏是皇帝的堂弟,皇上您到底是怎么想的?就算您觉得您的儿子没一个可堪造就的,您也应该让亲弟弟监国啊,莫名其妙的将怡亲王扔过来干什么?是不是不相信我们了?不过是去圆明园而已,才几步路的地方啊,哪里需要另立一个监国亲王。
胤祥完全没有注意到军机处的不满,反而对自己的举措感到十分满意,弘晓嘛,就是应该多历练历练。朕的儿子,自然是各方面都很厉害的;监国区区小事,肯定不会难为到朕儿子的。
他没有注意到,傅恒已然私底下拜访了和亲王弘昼两次,更是在六月的时候,称病在家休养。接着,兆惠和阿里衮和弘晓因为回疆的事情发生了争执,一方要求怀柔到底,可以撤回大部分回疆兵力,另一方坚持不肯放弃军事压制。
这事一直吵到了御前,弘晓坚持说回疆军队消耗大量银钱,需要裁减。而在回疆打了几次打仗的两位将军看来,回疆还远未安宁,保持适当的军事压制是必须的,至少最近几年内,军队不能大幅度的回撤。
胤祥很想明着支持儿子,却也明白西北边疆的重要,最后双方都被胤祥一通训斥,裁军的计划也不了了之,但是西北的军队都接到了加速搜捕蒙丹提供名单上的人的要求。于是又是一番忙碌。
☆、恭嫔
一直到十月底,胤祥才带着一群人回到紫禁城准备过年。圆明园风景如画,确实是好地方,很容易让人流连忘返。胤祥身边有美相伴,娇儿又承欢膝下,真是难得的过了一段悠闲的日子。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身边两位的肚子一直没有消息,这让胤祥在惬意中隐隐有一丝担忧。
回到紫禁城,弘晓明显的舒了一口气,最近几大军机大臣都对他没有好脸色,整日与这些人共事到底难熬。皇上回归,自己身上的重担也可以放下来了,监国这种事情,一向是吃力不讨好的。他还是担心皇帝借此机会找自己一脉的麻烦。
后宫平静如水,没有一点暗潮汹涌的意思。舒贵妃似乎死了心,一门心思扑在两个女儿身上,等闲不会外出,也不召见命妇。庆妃的小动作还是不断,但却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行为。颖妃和忻妃都是老样子,围着林贵人打转。唯一出乎胤祥意料的,就是林贵人了,他太过于安静,禁足出来之后,一直没有特殊的行动,除了沉默了一些,就跟之前一个样。
这种正常看在胤祥的眼底,却是大大的不正常,于是他回宫的第一时间,就召见了林贵人。
林贵人进来行礼的时候,胤祥几乎没有办法在他身上找到上辈子的影子,面前是一个规规矩矩的女子,没有半点张扬肆意的地方。
突然间,胤祥不知道怎么开口了,干巴巴的问:“你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林贵人抬起头,望着满脸戒备的胤祥淡淡的开口:“皇上这话问得奇怪,我能打什么主意?我的一举一动不都在皇上的监视之下么?”
胤祥被林贵人一堵,顿时觉得自己找他谈话是一件很失策的事情,但明面上却不肯输了气势:“你的花花肠子朕还不知道,这么安静肯定在下面捣鬼?”
林贵人顿时笑了起来,眼中满是明晃晃的的鄙视之色,脸色的疤痕动了起来,整个人都显得有些狰狞,他用不屑的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