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了二十几岁,王辰逸只去过两次海边。一次是执行任务,当时看见湛蓝波涛的大海,因执行任务紧促的心立即变得开阔无垠,没亲身看见大海,跟本不了解那种波澜壮阔,舒适畅快,心胸开阔的心情。但第二次就是现在。
除了浪打在沙滩礁石上的声音,还有黑压压一片起伏褶皱的波纹,就是偷偷靠在礁岩起伏摇晃的船灯。
岸边站有两名中年人,他们显得十分警惕,一看就是蛇头。看见王辰逸这一行人接近,两名蛇头明显松了口气,黄胖子始终都保持着笑容,他淡然的时候令人信服,微笑的时候憨态可掬,使人感到豪爽和亲近。
黄胖子就是这样一个人,身上永远都有一种人格魅力。他上前与两名蛇头依依相抱,他们似乎都非常熟悉,恰谈与动作都很随意。其中一名看上去象是头领的蛇头经过黄胖子介绍,打量了一下王辰逸。从刚才他们的谈话中,知道这人叫徐昌林,他双眼微凸,一脸冷酷,还带点络腮胡。
黄胖子豪迈,嗓门也有些大,虽然讲得小声,却没有一点轻言细语的味道。“徐老弟,路上你可要好好照顾我兄弟,在船上别让人欺负他。”
“肉哥,你兄弟就是我兄弟,我敢保证没人敢动他一根毫毛。”徐昌林说话矮了一分,爽快答应。王辰逸瞧得出来他并不虚伪做作,似乎很卖黄胖子面子。如此,黄胖子在王辰逸心目中的神秘又加深了一分。
做事,安排。只要不是重点,黄胖子事先很多细节都不告诉他,一般都是到了最后王辰逸才知道。这并不是黄胖子不相信王辰逸,以这个月的相处,王辰逸反而认为这是他怕暴露偷渡这条线路的消息保护他,有些事知道得多了,反而不是一件好事,少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安全。万事小心为妙。
转身看着王辰逸,黄胖子轻拍他肩膀。劝送道:“小子,我只送你到这里,是福是祸,后面的路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记住我跟你说的。”说完竟然深深拥抱王辰逸,他也紧紧与之相拥,黄胖子身上很多肉,抱着感觉很柔软,舒服。
短暂的相拥,分开。王辰逸情感流露,深深感激道:“黄大哥,谢谢,你的大恩我王辰逸永远忘不了,我一定会回来。”
“嘿。他妈的。”王辰逸第一次在自己面前流露出的感情,竟然有些娇纵。黄胖子笑骂一句,轻轻一拳打在他胸膛。“快上船,天亮了就不好走了。最近近海一带查得很严。”转身望着徐昌林,嘱咐了一声。“老徐,这次辛苦你们了,快走吧。”
徐昌林应声点头,朝王辰逸招了招手便踏上甲板。终于上了船,即将离开祖国的土地,一股复杂的心情汹涌澎湃。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有失落,有希望,有伤怀,也有怨恨,而且还有一种平静。王辰逸不知道为何,现在的心情竟然还能平静得起来。
“铛,铛,铛,铛……”沉闷的爆响,船朝大海深处驶去。王辰逸望向深邃黑暗的瞧岩边,直到黄胖子的身影消失不见。
、头等舱
见王辰逸站在船头怔怔出神,徐昌林轻拍他肩膀。“王老弟,这里风大,到船舱里去。”
这是一条中型渔船,从福建没有直接到台湾的合法油轮,一般都是从福洲或金门乘座飞机前往台湾。所以只要是到台湾的船,几乎都是偷渡。和八九十年代相比现在跳船偷渡的人已经很少了,还在做这种生意的蛇头更多的收入来源一般是走私,而为了避免被海上□□抓捕查封,偷渡用的船几乎都是渔船结构。
就算被抓住,可以说船上的偷渡客都是自己船上的渔名。而为了做得更进一步完美,甚至有的偷渡船还有合法的捕渔许可证。
其实,海上□□执法相当尴尬,困惑。海峡两岸有许多群岛,而海警人数却并不多,海上时不时发生肇事,非法捕捞,偷渡。遥望烟波浩渺的海峡两岸,中国海警是深有感触和力不从心。就比如偷渡,就算明明知道蛇头船上是偷渡客,但一时没有完全证据。
就算在海上将它们暂扣,也要出使相关手续,回报海关海警,依依验查证明身份。离海岸近还好说,如果离得远,那过程就相当繁琐,耗时。遇到敬业的海警还好,如果遇上那种私底下与蛇头有不菲关系的海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管得了?
就是因为这些漏洞,国内大量的国宝被不断走私出国,因受人蛊惑为了达成梦想或像王辰逸这样的人才会偷渡出海。王辰逸以前是刑警,对沿海的一些规则并不了解,这些都是黄胖子告诉他的。
跟随徐昌林进入船舱,一片黑压压的人映入眼帘。这些全是偷渡客,他们紧锣密鼓坐在船板上,一簇一簇挤成几团。王辰逸跟随徐晶林一下船,数十双眼睛像鹰一般盯着他,令有人有些不寒而栗。王辰逸不知为何会这样?
不过,王辰逸并没有和这群偷渡客呆在一起,他跟随徐昌林进到另一间单独的船舱。上下两层的双人床,旁边桌子,板凳都有,看上去有些简陋陈旧,却比外面那群拥挤一簇偷渡客呆的地方好得多。
“王老弟,你在这里休息,到港我会派人来叫你。”徐昌林表情淡薄,不过说话却客气。王辰逸明白,这全是因为黄胖子的关系,自己才能坐上“头等舱”,要不然也会和外面那些人一样。
先前在货车车箱,王辰逸已经睡了很久,现在哪里还有睡意。他也客气了几句,蛇头徐昌林就叫他慢慢休息,自己出去了。座在床沿将背包扔在床头,背包是还在车上时,黄胖子给他的,里面是些食物,水,和一些简单的衣物。
打量舱内,孤独的情绪情不自禁涌上心头,独自一人偷渡逃出国,想想以前,还是刑警大队队长,当时何等风光,怀以远大抱负治理警界,然而现在。
惆怅的情怀随之飘逸,自己失去了太多,太多。如果不是蒋局铺路,如果不是黄胖子指路,自己现在还能在哪里?
原本没有睡意,孤独惆怅的情绪涌动心扉,王辰逸只觉异常疲惫。倏然,一片饮鸩的轰动,只听见外面有人发出厌恶,观触的纷论。王辰逸一时好奇,跑出舱外。随声寻去,竟然是刚刚经过的甲板舱的那群偷渡客。
此时他们已经一片哗然,更多的是讨论和观望。徐昌林也跑了过来,看了王辰逸一眼就瞥向人群。原来,有两名偷渡客晕船,呕吐了一地,匍匐在船板上,满脸苍白,异常难受的模样。有几名与他们挤在一起的人,身上沾满了污秽,那一阵厌恶的喝喊就是他们发出的。
“行了,安静。”见众人纷沓它说,徐昌林一阵怒吼。船上立即安静得鸦雀无声。紧接,他朝偷渡客问道:“你们谁有晕船药,给他吃点。”
徐昌林一问,依然安静得无人回答。一个个都谨慎闪烁避开他的眼神。只要是偷渡,懂的人或多或少都会带上一些药品,只为以防万一。但他们没有一人说有,更没有一人愿意拿出来。
其实这也不能怪他们,毕竟人在外,由其是在海上,谁会把自己的老底拿出来,平时不起眼的一点药一点水,也许到了关键时刻就会成为救命稻草。这些人全都是为自己着想,都不愿意帮助他人而失去减少必备的东西。
见没有一人理会,徐昌林也许有点觉得颜面无光,怒气更盛,环视众人大吼道:“他妈的,现在是他们两人晕船,在过会儿挨不过去我把他们扔到海里,如果你们其中有一人在次呕吐,老子直接就扔到海里,信不信?”
这一威慑,果然下面有些动容。徐昌林的意思很明显,现在如果谁有晕船药不拿出来,如果这两人晕得实在是厉害,不得以只好把他们扔到海里。如果在有人呕吐晕船,徐昌林是一次机会都不给,直接把他们扔下船。
这不是危言耸听,现在偷渡有一条铭文的潜规矩,只要有发生病疫,可能会传染其它人,即使是蛇头也不会在要那点偷渡费,直接把他们扔进大海,防止其它人被传染,舍小取大。而晕船的人,会呕吐秽物,况且还不会是一两次,这就容易令船员生病。
更严重,如果晕船的人气血攻心,一时受不了死亡,谁都知道,死人会对活人有多大影响,而且这还是在海上,海上发生急病瘟疫比在陆地上快几倍,没有医疗用品不说,还无处躲藏。反正都是偷渡的人,都是些不受法律保护的“贱命”,谁会在乎多一条少一条,死了他们,找谁去理论?蛇头?当然不可能。
听上去虽然不把命当命看,现在偷渡的人条件却比以前好多了。如果是八九十年代那代盛行偷渡。遇见这种情况,船上的船员是绝不废话,直接把他们扔下船。一天只给偷渡人完全不够喝的水,水质也非常劣质。
上船前偷渡客直接把所有费用缴纳全,然后上了船就是这般非人对待,如果谁敢替人说话,直接扔下船,敢冲撞蛇头的更是不用多说,反正蛇头已经把钱收了,他们也不在乎这些。更有甚者,直接将所有偷渡客的钱全抢了,把他们扔下海。
就是因为如此,后来偷渡的门路低落一段时间。到现在,为了拉生意,上船前蛇头只能收取一半,下船后才收另一半。而且态度也没有以往的蛮横。不过也是相对以往。
但是,中国的穷人太多,仍然有经不起诱惑,怀揣梦想的人,选择偷渡远洋,打洋工,辛苦几年,混得好在当地落叶生根,如果一般的,也就存满了钱风风光光回家。而现在,选择跳船的人少了,跳机的人却多了,但他们目的一样。
话到此处……
当然徐昌林并不是真的要把他们扔下去,这一群也有好几十号人,而且看样子,旁边还隔了一层船甲,对面也有轻声的讨论声,看来也是偷渡客。扔一个少一个,他只收了一半钱,另一半还没收,谁愿意和钱过不去。
在说,如果真的做绝了,难免引起这群人的不满,王辰逸看了看船上,徐昌林是蛇头,他手下的人也才十个左右,真把这群偷渡客惹急了,他们群起而攻之,徐昌林得不偿失。
偷渡客动容了一会,有些人你看我我看你,有些目光闪避,而难受至极的两人却没人理会。王辰逸实在是看不过去,对徐昌林说道:“我那里还有一些药,我去拿给他们。”
“诶。”徐昌林刚刚诶了一声,王辰逸就跑开了,他也不好在多说什么。不多时,王辰逸拿了一个白色瓶子给徐昌林。“给他们吧。”
徐昌林叹息摇首,淡笑不语,交给旁边一个手下。看着两人把药吃了,徐昌林也没吩咐说把地下的秽物清理清理,甩甩头,说道:“兄弟,走,我们去吃点东西。”
驾驶室,有四个人。一人掌舵车钟,徐昌林还有当时在岸与他站在一起的人,看样子应该是二把手,还有就是王辰逸。驾驶室角落摆有一桌卤味和一瓶白酒。
徐昌林招呼王辰逸座下喝酒,王辰逸也不娇纵,倒满一杯客气敬过两人。徐昌林深深看了他一眼,只是平淡的笑,而后似乎自诩又似乎对他说。“我有点明白肉哥为什么要帮你。”
、中转站
“嗯?”不明所以,王辰逸疑惑盯着徐昌林,随后释然。黄胖子帮自己一是看在蒋局面子上,二是和黄胖子相处久了,王辰逸也看得出来,似乎他有些欣赏自己。
徐昌林和王辰逸还有他的兄弟碰完杯,一饮而尽,咂咂嘴。“王老弟,我徐某人阅人无数,我看得出来,你将来必成大器。”
如果是从前,王辰逸会感到高兴,因为从前的他还是大队长,梦想,理想,只要努力,他坚信一定可以成功。而现在,家迫人亡,一无所有,不论徐昌林是讲的真心话还是假意的称赞,王辰逸已经不在乎了。黄胖子当初那句“好好活下去”突然徘徊在耳边。
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只有好好活下去。到日本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好好活着。报仇,报恩,只要能活下去,什么都不重要了。
一顿饭吃了一小时有余,其实更多时间他们都在喝酒,三人整整喝了六瓶老白干。王辰逸很想醉一次,心中有太多牵挂,羁绊。在到达日本之前最后放纵一次。但,不知为何,虽然脸有醉意,但他的心却没醉。甚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醒,大脑思路比从前更加清晰,广泛。
有人说,醉翁之意不在酒,想醉的时候无论是否喝酒都会醉。那么,把酒臆醉何不眠,为什么喝了酒,王辰逸都还很清醒?
破晓划开黎明前最后的黑暗,天亮了。船在茫茫大海航行一夜,摇曳起伏,漂泊。王辰逸喝了很多酒,只睡了几个小时就醒了。由于徐昌林和黄胖子之间关系似乎不错,没有人限制他在船上的行动。
王辰逸站在船头,正好,暖和明媚的阳光照射在他脸上,懒洋洋的,非常舒服。但依然填补不了心中的恻隐。
蛇头与他的手下并不是想象中那般冷酷,对待自己就像朋友一般,热情熟络。能有这种待遇,王辰逸很明白,全是黄胖子的关系。而其它偷渡客,他们就没有那么好运。
昨天昨晚上,晕船的两人在服用王辰逸的药之后,镇静一些,除了没有在呕吐,并无其它效果。依然无力虚脱匍匐在角落,其它偷渡客像是遇见瘟神一般,和他们隔了一段距离,生怕牵扯到自己身上,没有人理会。这就是“跳船”的悲哀。
如果是从前,看到这翻情景,王辰逸会义不容辞甚至义愤填膺管上一管,但经历过那次事后,他看淡了很多。把黄胖子给自己的药拿给他们已经做到仁至义尽,淡漠穿过他们回到自己“房间”。
躺在□□,腥味浓重,扑鼻欲呕,王辰逸来了一夜,但对这些气味还是很不习惯。从黄胖子留下的包里拿出一条烟,抽出一根点上。徐昌林难受无力推开门走进来,王辰逸翻身坐起,看他样子知道是昨晚酒喝多了的缘故。问了句:“你没事吧?”随后扔了两包烟给他,也算是对自己特殊待遇的谢礼。
虽然黄胖子是干什么的现在都不清楚,也不知道徐昌林和他是什么关系,但从他们对待自己的种种,王辰逸猜到肯定不简单。
徐昌林接过烟揣进衣服里,脸色柔和一些。回了句没事,之后问他玩儿不玩牌,反正离到目的地还有一段距离。王辰逸本就想放松下,并未多想就同意了,而赌注当然就是烟。
下午的时候,船舱驾驶室,王辰逸和蛇头徐昌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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