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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让她哭个痛快吧,等死者父母到了再说。”陈劲不耐的答复。
工作人员刚走,在外面奔波了一晚上的秘书匆匆赶来,气喘吁吁的说:“陈总,您要的东西带来了。” 说着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档案袋递给陈劲。
陈劲接过来打开,抽出那一叠A4纸大致的浏览了一遍,嘴角微微勾起。
“您先去休息一下吧,这里我盯着,待会儿家属来了如果闹起来还需要您出面。”秘书说着又递过来一张房卡,“就在医院对面,环境还不错。”
陈劲把文件装进档案袋然后交给秘书,接过房卡随意揣进西装口袋里,问了句:“有水吗?”
秘书忙说有有,从包里取出一瓶未开封的依云,陈劲接过来又问:“烟呢?”
秘书再次点头,掏出一盒老板常抽的熊猫,陈劲接过烟,吩咐了句:“那这里先交给给你了。”然后又看了一眼对面紧闭的房门,转身离去。
陈劲并没去秘书定好的假日酒店补眠,熬久了反而没有睡意,现在对他来说能耳根清净一会儿就是最好的休息了。他信步来到门诊大楼后面的小花园,找了个长椅坐下,打开矿泉水狠狠灌了两口,然后掏烟点燃,狠狠地吸一口。尼古丁吸进肺部,再从口鼻呼出来,心中的烦躁渐渐消散,全身脉络都感到格外的顺畅自如。他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长腿摊开,慵懒的靠在椅背上,半闭着眼睛开始享受吞云吐雾的快感。
陈劲不好酒,只是赶上应酬不得已才意思意思,酒量都在控制之中。他一向理智,对这种麻痹神经干扰意志甚至事后作乱的东西没什么好感,倒是他那个弟弟对酒极亲,偏偏酒量又很差,他有时想是不是名字叫错了,陈醉……
他烟瘾也不大,有时一两天都吸不上一支,但身边总会备着一两盒,总有需要的时候,或疲惫或心烦时,狠狠吸一阵就会感到淋漓尽致的舒爽,那些无形的烦恼或压力仿佛都随着尼古丁烟消云散,然后他又恢复成那个意气风发无所不能的陈劲。
夏季天长,这个点儿是一天最好的时光,没有火辣辣的太阳,没有喧闹的噪音,空气被四周的树木净化得清新自然,带着晨间特有的湿气,吸上几口比美酒还要沁人心脾,树林里藏着几只鸟不时的叫两声,清脆却不扰人。
陈劲抽完最后一支烟,喝了口水,站起身伸了个还算优雅的懒腰。此时天已大亮,太阳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准备开始新一轮的荼毒,空气里多了许多浮躁的因子,小花园里也开始热闹起来,三三两两穿着条纹病患服的病人在那伸胳膊踢腿,偶尔经过几个穿着白大褂脚步轻快的小护士。
陈劲抬起手腕一看,七点半了,看来他还真是累了,居然坐了这么久,赶紧掏出电话拨出去,问:“怎么样了?”
秘书在那边恭敬的报告:“死者父母五点多就到了,哭了一阵儿……”
“人来了怎么没叫我?”陈劲微微皱眉的打断对方。
“我看您累了一晚上就没打扰,再说我们准备得足够充分,而且对方也很配合。”秘书急忙解释。
“好,你说吧。”
“是,我把王老先生单独请出来,给他看了那份文件,他很震惊,不过倒是个聪明人,立即明白该怎么做了,就是执意不肯收支票。尸体已经送去太平间了,他们答应会尽快办理后事。交警大队事故科的人把责任认定书和相关材料都送来了,没有问题。”
陈劲抬头看了看四周苍翠清新的景致,淡淡的嗯了一声。
“就是,那位林小姐不依不饶,和交警队的人吵了一架,还非要找您面谈。”秘书有些迟疑的提出来。
陈劲轻哼一声,“亲爹亲妈都没异议,她能起什么风浪?”
“那我先把她打发了?”那边显然是松了口气。
“不用,我去见她。”陈劲挂了电话大步离开小花园,这个挂着“未婚妻”头衔的家属丝毫不足为虑,不过她既然要面谈就满足她的心愿,反正他有足够的把握让他们息事宁人。
截至这一刻,这一事件基本画上了句号,比预料中要顺利得多,只能说老天爷也没那么明察秋毫,甚至偶尔还会站在恶人这一边。陈劲不否认自己的行径卑劣,但是单从事情的手法和效率来说,他心里甚至有那么一点点成就感,当然,他倒不至于没人性到以此为乐,因为这件事本身就是个悲剧,对于对方来说无疑是一场灾难。他又想起那个恸哭的女孩子,现在她要求见他,他当然要满足她的愿望,因为他也很想再“见”她一面。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您看到这里,那这个就是我的二鞠躬(*^__^*) 那啥,手欠,也改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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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对峙(上) 。。。
在医院的休息室再次见到林菀,陈劲在心里小小的惊诧了一下。这个不久前还哭得死去活来的女人,或者说女孩子,此刻绷着脸挺直脊背站在眼前,一副严阵以待兴师问罪的模样,让他有些不适应。但那不适感转瞬即逝,他在浸淫商场多年,什么人没见过,和那些老谋深算虚实难辨的对手比起来,眼前的女孩子实在太嫩了。
房间里只有他们二人,陈劲淡淡的扫了林菀一眼,施施然走到沙发处大方落座,跟会见普通客人一样,丝毫没有“罪人”“帮凶”的觉悟。
“林小姐,听说你要见我。”
陈劲不慌不忙的开口,听到对面传来一声沉重的呼吸,他心底好笑,明明还是个乳臭未干的丫头片子,非要装成凶巴巴的模样。
林菀亦是后退两步,坐下,她知道谈判就该有谈判的架势。从第一眼看到这个男人,她就知道他非等闲之辈,因为他周身散发着一种强大的气场,强势,危险,压迫感,这都是他给她的第一印象,还有他那貌似不简单的身份背景,做他的对手一定很辛苦,需要极大的勇气,就好像一颗鸡蛋要去撞一块石头,实力相差太过悬殊。可是她现在就要做这颗鸡蛋,反正她什么都没有了,也没什么可怕的。
“这些都是你安排的?”声音沙哑,这是连续哭了几个小时的后果。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男人蹙眉。
“哼,”林菀冷笑,直视着对面的男人,“这位陈先生,你别得意太早,就算伯父伯母被你们一时蒙骗了,我也不会放弃的,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后面四个字是一个一个咬出来的。
陈劲一直在打量着眼前的女孩子,她身上依旧是那条染了血迹的白色连衣裙,脚上是踹过他的白色低帮帆布鞋,鞋面上居然也有星星点点的血迹,这一身血迹斑斑的装束此刻看起来没有丝毫的狼狈,倒是有一种悲壮和凄厉感。
他的目光继续上移,发现她原本凌乱的散发已梳理过,脸色依旧苍白却不见泪痕,只有那双红肿的眼睛提醒着别人她刚刚经历了什么。这一次他的目光没有被那两片红唇吸引,而是停留在她的眼睛上,那眼神坚定,凌厉,饱含恨意,如果眼睛能喷火,相信他此刻已经化为灰烬。
很好很强大,如果说之前陈劲还当她是个虚张声势的小丫头,现在不禁添了几分重视,因为面对他这样的人,很少能有人尤其是年轻女人能够镇定的与之对视,也许这就是悲恸的力量。只是这一点力量对他来说,毫无杀伤力,他是谁?陈劲啊,业界人送诨号“陈阎罗”,虽然不好听,却是对他冷血心硬手腕高超这些特质的最好描述。
听了她的狠话,陈劲眼里闪过一丝戏谑,淡淡开口:“林小姐,或许你还没看到事故调查结果,这起车祸并不是你想的那样,请你注意措辞。”
林菀一听怒气就上来了,顿时提高嗓音:“不是我想的哪样?我当时就在车里,亲眼目睹你那个混蛋弟弟毫无章法的横冲直撞过来,而且他一身酒气话都说不利索,你敢说他不是酒后驾驶?”
陈劲依旧是不疾不徐的回应:“至于是否酒后或是违章,不是你我说了算的,这方面我们要相信专业人士和权威机构,你说对不对?”
他的声音一直不高不低,到了最后一句忽然变得很轻很缓,听起来有几分轻挑,似乎是——调情?
一提到这个林菀更是火冒三丈,她腾的站起身噌噌走了几步,她真恨不得扑过去撕开这个混蛋的虚伪面具,挖出他的心看看是不是黑的,不,她怀疑他根本就没有心。之前她只把他当做凶手的代言人,后来发现他才是最最可恨的,篡改事实视人命如草芥的败类。
她刚刚也见到了那份所谓的调查报告,简直是黑白颠倒,如果不是那些人身上的制服和言行找不出破绽,她还以为是对方花钱雇了群众演员来忽悠他们。什么“血液中酒精含量未超标”,“没有确凿证据表明司机违规驾驶”,“刹车功能故障”“该路段不在监控录像范围”……最后得出结论,这是一起普通的撞车事故,双方都有责任,各自承担损失。说白了就是他们活该倒霉,他们的国产小车质量粗劣“刹车突然失灵”,还不知死活的单挑进口豪华跑车,对抗的结果是人家擦破皮受了点惊吓而她们却……车毁人亡。
白纸黑字,“有理有据”,如果她不曾身在现场也许会相信这些说辞,可是她在,所以她当即明白这是一个被人精心捏造的假象。一个晚上,不,只有半个晚上,几个小时,在她扑在爱人冰冷的身体上悲痛欲绝的时候,他们正在紧锣密鼓的谋划着,等到忽闻噩耗的老人家风尘仆仆赶至的时候,他们已经杜撰了一个完美的谎言,像是结了一张广阔而严密的网,过滤掉所有真相。
她只觉得这一切真是太荒唐了,怎么会有这样的事?这不是法治社会吗?她看着那几个人身上扎眼的警徽和肩章,想说你们不是号称人民公仆吗,为什么穿着人皮不说人话呢?可是让她吃惊的是,王爸爸王妈妈居然信了,那么荒谬的说辞他们居然信了,居然认命的接受了这个悲剧。
她激烈的和那些人争执,却换来众人一脸的同情,看她的眼神好像她是一个失心疯,好像她口中的每句话都是胡言乱语,王妈妈居然也说,菀菀你太累了你需要休息。王爸爸也别过头不肯看她,好像她真的无可救药了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三鞠躬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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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对峙(下) 。。。
她当时头疼欲裂,胸腔都要被怒火和怨气给撑爆了,可是她没有继续和他们争辩,因为她意识到那毫无用处,要找就得找源头找关键人物,找出那只翻云覆雨的幕后黑手。如果说之前充斥她整个人的是莫大的悲恸,恨不得随之而去,那么现在她满心满脑都是极致的愤怒。她不能让她的王潇白白死去,更不能眼睁睁看着凶手逍遥法外,绝不。所以尽管她现在筋疲力尽,仍要控制着双腿不打颤,强忍着双手不发抖,与这个幕后主谋针锋相对。
尽管林菀已经怒火中烧,她还是在离陈劲只差一尺的地方猛的停住,强压下满腔的恨意,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调整呼吸后开口:“你是指那几张滑稽可笑的废纸?”她轻蔑的笑了下,声音压低:“那不过是一群被买通了的小丑的拙劣表演,要知道真相就是真相,不是谁能花几个钱找几个人就篡改得了的。”
陈劲眼睛微微眯起,他以为这个气势汹汹的姑娘又要扑过来撒泼,要知道他最讨厌无理取闹的女人了,他可不是那种号称“不对女人动手”的君子绅士,他向来讲究效率,杀伐决断雷厉风行,胡搅蛮缠的人就该用武力制服,这是他的一贯原则,显然这姑娘胳膊上的红印子就是一个证明。如果她敢挠他的脸,当然他决不会给她得逞的机会,他可不介意把先绑了她。见林菀像一头小蛮牛似的冲过来又忽然刹车停下,他暗想,女人就是女人,胆子就那么一丁点儿,随后听到她近在咫尺的沉重喘息,目光瞥到她苍白握紧的拳头,知道她在极力的控制自己,不禁又有些好笑。
陈劲耐着性子听完林菀阴阳怪气的说辞后才懒懒地站起身,不恼不怒反而带了几分明显的笑意,因为身高的差距,他甚至微微低头,把目光锁定在对方因盛怒而颤抖的嘴唇上,貌似无辜的开口:“林小姐这是藐视执 法机关的办事能力?相信我,我只是个平头百姓,守法公民,没有那么大的神通偷天换日。”
听起来都像是反话,平头?守法?神通?偷天换日?林菀逐字听着,终于体会出几分警告的意味。
“还有,这份报告呢,你不信没关系,只要其他人都相信……”
“你无耻。”林菀忍无可忍的怒骂。
正在用一种循循善诱的语气“说服”对方的男人被打断,忽然眼神一凛,手上的动作更快一步,一把抓住女人朝他脸上招呼的纤细手腕,尽管如此,还是被她的指甲刮了一下,麦色肌肤立刻出现一道浅色的划痕,饶是脸皮再厚也感到了一丝疼痛。
林菀脸上浮现出几分快意,尽管手腕被他抓住,而且这小人正不动声色的报复她,捏得钻心的疼。她用另一只手去掰他的手指,却无济于事,只得再次手脚并用,嘴里也不闲着的咒骂:“没人性的混蛋,杀千刀的……”真遗憾她的指甲不够长不够锋利她的动作不够快,否则非要把他那嘴脸划个稀巴烂。
陈劲也动了气了,本来他不是话多的人,更不喜欢在女人跟前浪费口舌,刚才只是一时兴起,不,是看她可怜所以软化了几分,差点忘记了女人都是蹬鼻子上脸的动物,给点颜色就开染坊。这该死的女人居然搞偷袭下黑手,差点害他破相,太可恶了。他现在完全黑了脸,顿时比刚才凌厉了七八分,整个人变得杀气腾腾,恍如来自地府的索命阎王,连踢带打的林菀也被他震得一怔。
陈劲不想再跟她浪费时间,捏够了便狠狠甩开林菀的手,低沉吼道:“够了吧,该说的我说完了,现在没空陪你玩这一套。”
看着林菀呆呆的样子,大眼睛湿漉漉的跟受了惊的小鹿似的,他忽然冷笑了一下,压低声音说:“我看林小姐情绪不大稳定,如果有需要,我可以给你介绍一家不错的疗养院。”说完,得意的勾起嘴角,丢给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之后,转身就走。
威胁,□裸的威胁。林菀立即回神,忽略掉疼得发麻的手腕,冲着男人的背影喊道:“姓陈的,你听着,我不会放过你,还有你那个凶手弟弟。”
已经迈出去一只脚的陈劲闻言,郑重的转身,嘴角微动形成一个不屑的弧度,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