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倏地站起身来,因为丁爱梅已经去到我伸出手也无法触及、就连视线也快无法捕捉到她的身影的地方了。好奇怪,我们明明认识没多久,她不仅给我制造了一大堆麻烦,还彻底改变了我原本的人生,为什麽现在我会这麽难过、这麽依依不舍呢?
「丁爱梅!」我大喊,「如果我们早一点认识的话,我一定会带你去很多很多地方玩、带你去看很多很多花,我绝对、绝对不会——」
绝对不会让你寂寞的——这句话我来不及说出口,但我想丁爱梅一定了解我的意思。事到如今,讲这种话有什麽用呢?要是丁爱梅没死,我们两个根本不会相遇,我和杨警官也不会变成现在这种关系。讲这种话根本没有意义,但我的心意,丁爱梅一定接收到了。
因为她转过头来,在眩目的阳光中,轻轻说了一句:
「笨蛋。」
然後就消失了。彻彻底底、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大庭广众之下,顾不得大家都在看,我终於痛哭失声。杨警官回到我身边,轻轻抚著我的头,陪伴我直到我哭完为止。
过完年之後,我和杨警官一起去祭拜丁爱梅。她的骨灰就供奉在一座靠山面海的灵骨塔里,附近山上种了不少樱花,还有正盛开的桃花和杏花,把整座山点缀得嫣红奼紫,不晓得她有没有看见。
天知道她现在人在哪里,来祭拜也只是聊表心意。
「景色真不错,丁小姐住这里一定很愉快。」杨警官这麽说。事实上,从山上远眺一望无际的大海,对来祭拜死者的家属来说,也具有安抚心灵的作用,或许这才是灵骨塔专挑景色优美的地点设立的真正原因。
「你接下来有什麽打算?」供上鲜花素果,在等香烧完的空档,杨警官随口问我。我耸耸肩,回答:
「不知道耶,景气这麽差,工作很难找。对了,乾脆我来当作家好了,写鬼故事的作家。」
之前丁爱梅还在的时候,常告诉我她那些鬼朋友的故事。如果真的找不到工作,我就把这些故事整理整理,写成一篇虚实交错的鬼故事好了,看能不能多少赚点生活费。
「作家啊?听起来不错,工作时间也自由。」杨警官自顾自地点点头,「这样我值完班过去找你也方便。」
我瞪过去,「我什麽时候说你可以来找我了?」
杨警官不理我。关於交往的问题,我们讨论过很多遍了,但一直都没有共识。
烧完香之後,我和杨警官开车下山。下了交流道,要开进台北市区之前,汽车旅馆的招牌猛地跃入眼帘。大概是刚讲到相关话题的关系,车内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
我看了看杨警官的侧面,他的表情很紧绷,大概也跟我想到了同样的事情。
其实,丁爱梅离开的那晚,我们又上了一次床。那次是我主动,因为我亟需有人来安慰我,并且让我暂时忘记心里的空虚与悲伤。那一晚似乎加深了杨警官和我之间的羁绊,虽然我抵死不想承认,但这时才来後悔好像也来不及了。
「……要去吗?汽车旅馆。」
此言一出,杨警官立刻惊讶地瞪著我。
别误会了,我的想法很单纯,只是觉得与其一直拒绝,还不如尝试看看而已。丁爱梅已经用她的一生告诉我,只要还有机会摆在我的面前,就不应该拒绝。
反正我的人生还长得很,不试试看,怎麽知道结果会是如何?
杨警官转动方向盘,车子滑进了汽车旅馆。小小的庭院里,樱花正尽情绽放,我似乎又在樱花树下,看见了丁爱梅微笑伫立的身影。
〈全文完〉
………
糟糕,我自己都写到哭了……(揉眼睛)
是说这篇字数六万出头,只花不到两个月
破了我个人的最佳记录耶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