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杯茶为儿子端到茶几上问长问短。石维民始终微笑着耐心地一一作答。“妈,这次到深圳出差,时间太紧,只给你捎了一点广东蜜饯,其它什么也没买啊。”老太太已是笑眯了眼,“只要儿有心就行了,要买什么?石头,你出差几天,太累了,洗个澡早点休息啊。我给你拿换洗衣服去。”
“妈,我自己拿。”石维民马上站起来拉住母亲走进卧室。不一会儿一手拿着内衣,一手拿着一只小口袋跑了出来。
“妈,珍子买首饰了?”石维民放下内衣,掏出了口袋里的一条金项链和两只金手链。
“哦。刚才光顾和你说话,忘了告诉你。刚才有个胖子说是市计委姓贺的来过,那首饰是为珍子捎的。”
贺长生?怪不得饭桌上提前跑了,原来是送货上门了。石维民眉头皱到了一堆。为珍子捎的?谁让他捎的?石维民坐不住了,电话一问林家珍,她并不知道这事。怎么办?石维民突然想到了毛小伟。毛小伟接到电话不一会功夫就气喘咻咻赶了过来。
“小伟,请坐。”母亲见毛小伟来了,又泡了一杯茶端过来,毛小伟道声谢谢接过放在茶几上。见儿子与小伟有事要谈,默默走进卧室。
“实在不好意思,本来你该在家好好休息一下。但这件事,我想找你核实一下。那天你陪贺长生去沙头角,你可知道他为林家珍买了首饰的事?”
“贺长生一共买了五条项链,两副手链。但他没说为谁买的。”
“哦。小伟,真快。我人还没进屋,他礼早就送过来了。你看这条项链标价五千八,这副手链二千二,一共八千块,礼不薄啊?!”石维民将首饰递给毛小伟,苦笑了一下。
毛小伟说贺长生选项链时,他也在一边想为刘明芳选一条千把元的,这边还没定下,贺长生都结帐了,他并不知道贺长生买项链的实际价格。
现在的问题还不在于价格,关键是如何处理?是原物退给他?还是按实际价格付给贺长生的钱?石维民提出了自己的看法。“真烦!”石维民又补充了两个字。毛小伟沉默不语,他知道石维民的个性,也不便为石维民拿主意。
“这个贺长生人也挺能干,就是喜欢搞这一套。什么意思?又不是亲朋密友,送这么珍贵的东西干嘛?他看重的还不就是我正在这常务副市长的位置上不然他会送?”石维民依然眉头紧锁。“小伟,我比你大几岁,作为兄长,我提两句话,以此共勉:世上没有白收的礼,没有白领的情,尤其是在官场,一定要谨慎。”
见毛小伟无语,石维民笑了,“这事我到时再征求一下你嫂子的意见,看究竟退还,还是按标价买下。好,不说了。最近你和刘明芳的关系进展如何了?在深圳为她买了什么没有啊?
“一般。谢谢石市长的关心。”毛小伟本想说出贺长生也送了项链的事,但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他不想再节外生枝,明天如数还他贺长生的钱吧。这狗入的贺长生,真是一个祸常生,过场多,尽找些麻烦事儿做。
“加油哦,老弟。爱情是追来的。明天周六,主动约她外面走走。”
毛小伟又一声谢谢,看看时间不早了,告别出门。
林家珍早上七点下了夜班回家,见梳妆台上摆着一条项链、一对手链,知道石维民已经回来了,心里自然非常高兴和激动。年轻的一对恩爱夫妻,虽分别只有几天但依然想啊。令林家珍感到激动的是石头工作那么忙,那么劳累,还能突然心血来潮要为我珍子买了这么漂亮的金项链和手链。林家珍将项链、手链分别戴上在穿衣镜照了一下真的很漂亮,一看价格却又惊了她一跳,一共八千块,太昂贵了,买这么贵重的东西他怎么也不同我商量一下?唉,虽说林家珍心痛那价格,但依然是笑眯眯:石头爱我。
一个漂亮的女人突然跳入眼中。会不会是她送的,石头的老同学李芳玲?她对石头好,从大学到出国读博,她都一直恋着石头哥,而且还曾经发生过一夜之情。至今她也是三十岁的女人了,为什么不直独身?以她那么好的条件又不是找不到好男人,为什么不找?她在等?等谁?等石头哥?明明知道目前已是空等可她为什么还要这样?她不恨石头哥娶了我,依对他含情脉脉,这是为什么?难道,这难道是他们之间曾经有过某种约定?
想到此处,林家珍突然感到浑身发麻,一个寒颤顿时穿身而过。还有这次石头哥去深圳,李芳玲那么一个热情奔放的漂亮女人,面对自己苦恋了多年的心上人,她会无动于衷?会不会重新燃起那异国的那欲火?想到此处的林家珍心里多少又冒出一些失意和忧伤。管他的!重燃就重燃吧。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自己的男人能被人所爱也未必就是什么坏事,何妨他们还曾经有过那层关系,只要石头哥对我不变心就行了,而必再去纠缠那些细枝末节?凡正石头哥是我的男人,永远都是我的好男人。想到此处的林家珍笑了,心里又突然释然开朗起来。
“珍子,下夜班了?”晨练的石维民带着浑身的热气突然走进卧室。
“辛苦了,石头哥。还顺利吧?”林家珍显露出欣喜的微笑。
“出乎意料的顺利。多亏了玲子全力相助。”石维民抱住了妻子,轻轻地吻着她的额。“哦。你送的套裙,她非常喜欢,当天就穿上了。她让我代她谢谢你。”林家珍极其热情地回吻着丈夫,“石头哥,你为我买了首饰?挺漂亮,我喜欢那款式。”“哈,不是我买的。”“是玲子送的?”石维民笑了,“也不是。她说要送你一个礼品,要当面交给你。”“哦。那项链和手链是谁的?很有品位,也挺贵的。”“贺长生。”
石维民突然松开妻子,“我正为这事心烦哩。”
林家珍也笑了,“石头哥。我理解你的心事。但就这么一个小事儿也难了你一个当市长的?直接退还不好,虽说价格昂贵,能派上用场的,最好还是咬咬牙买下。我天天与病人打交道,无法佩戴那么好的首饰。项链留着,等卫国结婚时送他新媳妇儿。两只手链给妈一只,二嫂一只,她们天天在屋里可以戴。这事你可以不出面,让毛秘书出面处理,给贺长生一个台阶下。”
不谋而合!石维民不无感激地揽过妻子,紧紧抱在怀里,“你呢?你挺喜欢这首饰的啊。”“我有旧的,你买的,那是最珍贵的啊。”石维民心痛地拍拍妻子,一阵热烈的长吻。
第044章 祸搂事件
正当市政府相关领导和部门,忙于迎接威尔公司和深圳市政府考察团的准备工作期间,在泰平市直机关发生一件虽不碍大局但确牵动了市委常委会的事儿。什么事儿?一部中篇小说,就是毛小伟早就耳闻的那部江正华想要写的《祸楼》。都什么年代了,一部小说还会牵动市委常委会?因为这部小说据说是已经影响了泰平的稳定,影响了安定团结。当然这就不是小事了,需要市委常委开个会研究一下也就不足以为奇了。事情还得从头说起,先说说这个作者江正华,再说说他写书的经过。
市作家协会主席江正华是个部队下来的老转,时下已是五十多岁了。转业后先是在文化局当了几年副职,因为爱好文学,后来市上成立了作协,这才被挑选当了一个主席,算是恢复了他转业时的正团职待遇。这人耿直干冲,好打不平,加上爱写,在市直机关也算是一个小有名气的人物。因为好管闲事,才会发生夏天的那晚上喝夜啤酒时与贺长生吵架的事儿。因为看问题有点偏激,往往喜欢用好与坏来绝对地恒量身边的人和事。对时下泰平的官场,他自有一把尺子恒量,谁清谁浊,谁廉谁腐,也好像只有他最清楚。对于走了的卫民生、新来的石维民,平时接触并不多,他却逢人就说好,为什么好?只有两个字:不贪。说×××、×××不好,只有一个字:贪。你说这事,说别人好还没什么。这说别人不好,要是让人家听到了,他心里又会怎么想得过?
江正华写《祸楼》的想法由来已久,早在春天上卧龙山踏青的时候他就对好朋友市文化局副兰天说过,他准备写一部反腐败的中篇小说,就写建筑工程腐败问题。书名也琢磨了干脆就叫《祸楼》。兰天还戏笑他可不要搂了一个祸。其后,《祸楼》写写停停,前后已整整拖了几个月。作协这个管理体制松散的群团单位,虽说平时事情不多比较清闲,但有时又显得异常地繁忙。最近几个月来,办公室主任生病住进了医院,另一位作家兼职的副主席已随省作协组织的采风团去了大西北,加上最近市上会议多,大院改造,职工福利和宿舍集资问题等日常琐事缠身,江正华整天还是忙得不亦乐乎。《祸楼》已拖得太久,《西子江文学》杂志社编辑部已催问几次,江正华想尽早赶写出来以付刊印。
这天晚上,江正华在办公室里整整熬了一个通宵。因为头天晚上下了一场雨,今天却出了一个大太阳,温度又回升起来。初秋的深更,院内寂静无声也没有一丝的风,空气依然那么闷热。办公室里一台陈旧的老式窗式空调机像个风烛残年的老年,已不堪工作的重负,不断发出“吱嘎,吱嘎”的呻吟声,送出来的风也感觉不到多少的凉意。江正华穿着背心短裤,身上仍是汗渍晶晶。去年底市委宣传部为作协联拨出了三万元,专为市里的几位职业作家配了几台电脑用于写作,本来江正华可以要一台,但他却让给了别人。儿子江德曾提出为他买台电脑放在家里,江正华不要,因为家里房子太小,放在卧室里写作怕影响赵茗休息,放在客厅里又怕来人不能静心写作。只有这间十五平方米的办公室,下班后和节假日里非常安静,在这里搞创作既不影响别人也不受别人影响,所以至今江正华仍然沿袭着稿笺加钢笔的这种过时的写作方式。
《祸楼》已两易其稿。这期间泰平市发生了一场火灾,一幢大楼的二楼网吧被烧毁,死了几个师大的学生。这座大楼是大华房地产公司承建的,存在着严重的建筑质量问题和消防隐患。事故发生后,市民们议论纷纷,各种猜疑、各种小道消息接钟而来。
腐败?腐败?腐败的工程?腐败的恶果?这疑惑就像是一个恶梦般地紧紧地缠绕在江正华的心头,还有痛心和悲愤,也搅得他成天寝食不安。这腐败问题,真像是一颗巨大的毒瘤,真的害死了不少的人。江正华义愤填膺,烧毁了原来的初稿,开始了新的写作,脑海里始终闪现着贺长生等人的影子。……
东方已经泛白,天也亮了,江正华的《祸楼》已完成了初稿。他关了空调打开窗户,扭了扭已酸胀的肩膀和腰杆,深深地呼吸着窗外清晨的新鲜空气。他站了一会儿,又上了一趟厕所,然后打开自来水龙头洗了一把脸,去街上的小餐馆里吃了一碗云南的过桥米线,看看表已是七点半,江正华赶回作协大院上班,刚进大门却遇上了去上班的老伴赵茗。
赵茗满脸地不高兴:“咦……老头子,你昨晚没在办公室哪?是不是在哪里鬼混了一夜?”江正华一格楞,马上陪着一张笑脸小声地央求着:“老赵妹……声音小点好不好?”赵茗故作生气地说道:“你还怕别人知道?要怕就收敛点,不要在外面鬼混一夜。”江正华仍陪着笑脸,“才到街上吃了一碗米线。你不信?走,跟我上办公室……茶杯里的水还是热的呢。”说完拉起了赵茗的手,赵茗出其不意地“叭”地一声打了一下,啐道:“去你的,老不正经的东西!”江正华“哎哟”一声,又“嘿嘿嘿”地笑着。赵茗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关心地说道:“哪个有闲功夫去查你的细脚?总又是一晚上不睡嘛?成天写呀写的,书又不能当饭吃。我看你命都不要了!”“嘿嘿嘿……”江正华惬意地憨笑着。赵茗说完补充了一句:“我要上班了,懒得跟你罗嗦。”
江正华做了一个鬼脸,说道:“老赵妹,您走好!By!By!GoodBy!”“你还要装怪?下班回到家里再跟你来算帐!”赵茗微笑着走出了作协大院。
江正华写完中篇小说《祸楼》先放了几天,又用几个晚上的时间进行了修改和甄斟。下午他花了几十块钱到作协大院门口的打字复印店打成了正规的书稿,准备先送兰天看看,让他“挑挑刺”,提提修改意见。这天晚饭后,江正华用报纸夹着书稿,掏出钥匙反锁了防盗门,然后背着一双手,乐悠悠地哼唱着小曲走出了作协大院。
卧龙那个山上桃花儿开,我牵着那个妹妹上山来。桃花映着妹妹的脸,妹妹的脸儿红呀,哎红呀,哎红得那个好可爱。
二十分钟后,江正华摁响了兰天家的门铃。兰天欢快地跑过来开了门一见是老江,你个鬼江头,怎么也不打个电话来?“”怎么不能是我?难道不欢迎?二十几分钟的路,打个什么电话?曾琴出长差,我也要履行一下职责,对你搞一次突然检查,看看你这屋里是不是藏了一个‘祸女’没有。“江正华边诙谐地说着边进了屋,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江正华突然发现了茶几上烟缸里积满了烟头,乐了:”怎么样?还是抓住问题了吧。曾琴走时,你信誓旦旦地说要戒烟,这人前脚一走,你后面又抽起来了。“
“不打算戒了,成天闷得慌。”兰天就拿起茶几上的一盒烟,抽出两支来,递给江正华一支,自己点燃了一支,又起身为他泡了一杯茶。“闷什么?想曾琴了吧?”“老夫老妻的,有什么好想的?”
“久别如新嘛,怎么不想?你不想曾琴,难道还要想别的女人不成?……这年头,依我看哪,除了老婆,门外的女人沾不得,沾上了就是祸。我写了一部《祸楼》,你可不要‘写’出一个什么‘祸女’哟。哈哈哈……”
兰天勉强地笑了笑,但笑得十分苦涩。江正华抬头盯了一下兰天:“你好像瘦了些,眼睛也是肿泡泡的,像是几天没睡觉似的。你是怎么搞的?”“这几天是有点休息不好。”“怎么样?还不认帐呢,想曾琴了吧?”“赵姐呢?赵姐怎么没有来?”兰天岔开了话题。
“上夜班去了。老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