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椅疾驰而下，外边扶着毛子站立的兵头子可没打算出手相救。那艾大夫也是个硬骨气，直接用双手撑着使劲往外冲去的轮子，一双手竟是直接被蹭出了血，落了好大一块皮。
一身青衣的艾大夫显得面容俊俏，若不是那坐在轮椅上少了几分气势，只怕更是要引得乌兰城的姑娘们心动。
即便是如此，此时也有不少人盯着他那张脸失神。
艾大夫手掌微微抖了抖，眉头轻皱，打了个转儿便向着恰恰出门的薛长春冷了脸。
“苏将军好本事，旗下的人竟是这般厉害。”语气很是嘲讽，流血的手拢在长袖下，面容一派淡然。只是他越是这般，薛长春便越是气愤。
这人好赖不吃，即便走时将军交代过了，可真正见到却又是止不住生气。往常，有人军中的大夫救不了才把人抬来。那时一直都是将军在解决。他们都知道艾大夫手段高明，也知道他脾气古怪，但从未这般直观的体会过。
一分一秒毛子都在流失生命，他们却是等不得了。
薛长春止住怒气，“艾大夫，请吧。”手上的医药箱直接便扔了过去，打在艾大夫身上，没坑一声。
不过估计腿上是青了。但艾大夫腿本就没知觉，对他来说反而没什么要紧。
艾大夫微微勾唇，眼神看着地上都快浸湿的毛子，神色淡漠。“我不医死人。”
“住嘴！”最后两个字话音刚落，薛长春便怒喝一声，三两步冲过来，那般气势汹汹，竟是有些恼怒，脾气竟是有些失控。
“啊。”众人惊呼。
却见那场中之人傲骨铮铮，即便是失了双腿也看不出半分怯意。众人都不忍再看了。
那一脚正要踢在艾大夫胸口上，却被一支修长的长腿给挡了下来。薛长春感觉到一阵恐怖的气息，让他毛骨茸然，便被那腿被踢得后退了一步。
“哎哟，堂堂军爷欺负一个瘸子，你们要不要脸？啊？！丢不丢爷们的脸！老子都替你害臊！”晏青一身粉装从人群中站了出来，方才便是她挡了那一脚。双腿都有些麻。但她的男子气概可不愿让她露出什么难受。
薛长春从见了她，便眼皮子直跳。牙齿都咬得死紧。看着那不男不女的人妖利索的一甩下摆，然后看着她僵了僵，似乎忘了穿的是女装。然后又故作淡然的走了过来。一手抱胸且嫌弃的撑在那轮椅男子边，一边轻轻脆脆的喊道“就是我看不惯这瘸子，我也得说两句话，你抬个死人来干什么？现在回去挖块地，还能给他立个碑。”晏青嘴巴更毒。
晏青自觉英姿飒爽帅的冒泡，回头看了眼艾大夫的脸色，嘴巴撇了撇颇有些嫌弃。“我只是看你脸长得好看，不忍他毁了而已。”看那认真的模样，丝毫没人怀疑她说的假话。
这乌兰城都是把她当男人的，且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是男人，倒是没人多想。她说的那原因，还真是最贴切的。
这乌兰城，晏青爱美人，谁不知晓啊。晏老爹曾经还把她送到艾大夫这儿来住了小半年，美名其曰治病。怎么治的就不知道了。反正众人只知道晏大小姐出来后就四处求娶女子了。
此时没人注意到的是，方才偷摸着聚集在头顶的云层忽然散开了一些。那薛长春，也突然觉得那股突然冒出来的恐怖气息没了。心里才微微松了几分。
他是认识晏青的，晏青从来没给过他这种感觉。他总觉得周围有什么让人觊觎的东西。
那抱着毛子的男人突然鬼使神差的把手放在了毛子鼻息下，浑身一僵，“薛哥，毛子要不行了。毛子要不行了！！快来啊，快来啊！！”男子嘶声力竭的喊了一声，声音里满是恐惧。
薛长春脸色一凛，便走了过去。摸到毛子的身子，已经有些发凉，浑身的气息已经在急剧减弱。
这是要眼睁睁看着毛子死啊！！薛长春一双眼睛血红。
毛子嘴里那片吊命的人参也撑不住了。这可是老将军留给苏将军的救命药啊。一路上竟是全都给毛子用的差不多了。
艾大夫面色没半分变化，生老病死本就是人之常情。
晏青看不得他那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儿，看到便生气，“喂，你不是那谁的大弟子么？真救不了啊？”晏青一副咱哥俩还瞒着我的神情。
艾大夫眼神微垂，“他心肺已被刺破，生机断绝，药石无医。”他是真的无能为力。也许师傅在还能一搏。
晏青嗯了一声，竟是没丝毫怀疑他的话。
薛长春终究是撑不住，当年从军毛子便是跟着他出来。这么多年感情，他哪里能真正看着他死。什么自尊什么颜面都不要了。“艾大夫，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求您救救毛子，救救他啊。我老薛这辈子给你当牛做马。方才的事随你怎么处置！只求你救他一命。”薛长春一个大男人眼里的泪都止不住。
看得人心酸不已。哪还有刚才的威风。
莫青叶却是看着艾大夫，哦了一声，原来是他啊。任爷爷的大弟子，艾嘉年。据说已经在外云游七八年，竟是成了这般模样。莫青叶咂舌。
那艾嘉年微微转过了头，只见得一个小姑娘眉眼如画，半张脸掩在面纱下，冲着他笑。
第七百十七章 我能救
艾嘉年面色没办分变化，不过心里却是微动。还有些许吐槽之意，这姑娘难不成认识他？
他可不觉得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姑娘能看上他。微微瞥了眼无力的双腿，艾嘉年面色微冷。
常宁瞅了瞅两人的对视，踮着脚偷偷道“师傅，那人是觉得你长得丑么？我怎么觉得他看了你一眼好像心情就不好了。”常宁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家师傅的脸色。
果不其然，师傅脸又黑了。似乎还有几分微僵。
莫青叶：呵呵呵呵呵。。。。。
猴孩子什么的最讨厌了。。。。。。
人人都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此时见薛长春那么厉害的男子汉都忍不住落泪，众人也有些可惜。众人都纷纷劝解道，让艾大夫破例一次。
“艾大夫你便救救吧。那人都快死了。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大夫你又可以立功德了。”有个妇人抱着孩子笑道，孩子有些咳嗽，打算待会儿找艾大夫看诊的。艾大夫这儿看诊可是只要半价的，平日里隔着大半个城的人都喜欢过来。而且艾大夫性子好，可不像别的大夫那般磨磨蹭蹭不说还脾气不好。
艾大夫脾气古怪是古怪，但对百姓却是好的没话说。几乎算是有求必应了。
“反正对艾大夫来说只是动动手的事儿，就救救吧。再者说，为医者都有父母心，都是仁慈的。就是艾大夫对营中将士有些不满，但救人也不妨碍什么。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人死去不是。”众人都纷纷开口。颇有几分道德绑架的意思。瞧那意思，竟是觉得艾大夫不救还有些让人失望了。
晏青见那些人竟是有几分指责，眉头一挑沉声骂道“破什么破？救不了就是救不了！艾嘉年什么时候骗你们不成？！看什么看，再看爷把你眼珠子挖出来。”晏青冷着脸怒骂了一声。
方才还有些指指点点，说艾大夫心狠的百姓纷纷后退。那晏青可是个有钱有势还不要脸不要命的，谁都不想沾染上她。况且她老爹造兵器，与军中关系斐然，又极其维护这唯一的女儿，谁敢惹她。
面面相觑之间又有些尴尬，毕竟艾大夫平日里给他们看诊都是只收半价，一些特别穷苦的还是免费赠衣施药。此时各个都面色颤颤的，虽然艾大夫从未把普通百姓拒之门外过。但此时见他一声不吭，不似往日那般淡然的脸，还颇有几分冷意。
众人纷纷像艾大夫告罪，艾大夫可是乌兰城中最厉害的神医。几乎在别处判了死刑的病患，到了他这儿都是药到病除。所有人竟是都习惯了艾大夫的厉害，丝毫没想过他是不是也会救不了。也习惯了艾大夫对他们的容忍。早就忘了以艾大夫并不欠他们半分。今日之事，也只是反映出了他们心底最真实的想法罢了。
加上艾大夫平日里虽有些清高，但性子温和，最百姓也是有求必应。倒是不如像对别的大夫那般畏惧。久而久之，大家都习惯了获得他的帮助。
艾大夫在乌兰城五年，便赠衣施药了五年。
艾大夫仿佛丝毫听不见旁人的道歉，依然一语不发。反而在心底暗暗算着，五年了，他欠的债也该还完了。
“大夫，真的没救了么？”薛长春沙哑着嗓子，抱着毛子不肯撒手。毛子浑身的气息越来越弱，随时都有停止的可能。
即便是他不问，却也有几分知道答案了。毛子伤的这般重，又哪里还有救。来这儿，也不过是不愿放弃最后的机会罢了。
艾大夫低低的轻叹了一声，饶是薛长春耳力过人，也才听得一句嗯。
瞬间薛长春脸色便白了。
几人浑身的气息低的几乎有些骇人。仿佛随时会暴走。
“我能救。”莫青叶轻轻脆脆的嗓音犹如黄鹂般悦耳。所有人都浑身一凛。
连常宁都瞪了瞪眼睛，但没敢拉她。
“你说什么？你能救？你是哪里的大夫？怎么救？！”薛长春双眼通红的望着她，既有狠厉也有期待。待看得她只是个身姿娇俏，还怀了身孕的小姑娘，脸色便黑了下来。直接转过了头。若不是怀里抱着人，估计看那模样能揍她一顿。
连艾嘉年也看了她一眼，见她缓缓走过来，却觉得有几分熟悉。但他明明从未见过她。
“啊，小娘子是你啊。你是不是想不通了？还是打算改嫁给我么？我家三代单传，家里关系简单着呢。就我一个儿子，而且还是未婚哦。长得帅还听话。以后家里的都是你的。你看怎么样？”晏青见她一进来，便眼神放光的犯了病。
艾嘉年微微抚额，颇有几分想要撞死的打算。
他与这丫头，还真是相看两生厌。若不是晏老爹再三嘱托，简直连那半年都看不下去。整日都是水深火热中啊。艾大夫打了个寒颤。
莫青叶理都没理她，把她的手状似不经意的拂到了一边。晏青顿时眼睛都睁大了，看着还有几分被撞麻的手发呆。
唔，她一定是哪里搞错了。她怎么觉得自己的手跟拍在一堵墙上似的。
“我说，我能救。”莫青叶一字一句的道。眼神认真。若不是一手扶着腰挺着肚子的模样泄了气势，估计还有几分可信度。
薛长春身子定了定，没说话。
“再不救他可就真的死了。大罗神仙也挽回不了咯。”莫青叶语气微挑，颇有几分姑娘家说话的娇态。
薛长春额角的青筋跳了跳，看着那孕妇，他怎么也不想相信，他总觉得自家弟兄死了还要被个骗子作践。
不过见毛子浑身抽搐的越发厉害，几乎瞬间就能断气，他沙哑的嗓音沉声急促道“若是不能救又如何？”几乎有些咬牙切齿。
莫青叶愕然，一口认真而又肯定道“那就是命！”我能救是他的命，不能救，也是他的命。莫青叶坦然的紧。
薛长春，咔擦一声，便把放在身侧手臂粗的那跟棍子给生生拧断了。
第七百十八章 开膛
莫青叶撇撇嘴，只不过面纱下的她让人看不清神色罢了。不过所有人都捕捉到了她连眼神都没动一下。
晏青满是欣赏，看着那身段，那眉眼，那。。。。。那肚子，一眼就能肯定是她。这样的姑娘，才能配得上他啊。晏青满心的欢喜。
艾大夫嘴角动了动，却见不知从哪儿又冒出来几人。怒瞪着他，竟是让他不要多言。
方才他可记得，这几人是与那怀孕的姑娘一同而来的。
薛长春狠狠地闭了闭眸子，随即眼神一狠，“你来！”语气颇有些威胁而压抑。眼神灼灼的看着莫青叶。
这几人是从外地来的，看气势也颇有几分不凡。即便是一丝的机会他也宁愿试试，毛子还年轻，不能死在这儿。家中的老母早就在当年他哥哥战乱死时哭瞎了眼，若是没了毛子，那一家人几乎活不下去。
莫青叶挑了挑眉，没再多言。直接小脚微微点了点。看着那薛长春下巴扬了扬。
薛长春脸色一紧，莫名的觉得这丫头有些嚣张。偏生还嚣张的理直气壮。
小心翼翼的把毛子放在地上，与另一人护在周边，竟是眼睁睁的看着她。
那两个兵也不是没眼色的，直接拿着军中令牌，直接便把看戏的一个个吆喝开了，就莫青叶观察患者的片刻，这最是吵闹的一条街，都静了。所有人都待在街道分叉处不敢靠近。莫青叶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
莫青叶一手状似不经意的耷拉在毛子手臂处，灵气微微透过手掌护住了心脉。另一只手这才随意的扒拉了几分，外行人都能看出她的生疏。那艾嘉年更是有几分不忍直视的瞥开了脑袋。心思却活络的想到，若是救不了怎么保下这胆大妄为的姑娘。
薛长春手掌捏的死紧，他怕自己忍不住揍上去。他总觉得那怀着身孕想要蹲下身极为困难的人，似乎是在扒拉一块待价而沽的猪肉。
莫青叶似乎是看不到这一地的血，还用手去胸膛探了探，胸口的骨头都碎了不少。还有一刀致命伤直接刺进了心肺，若是旁人，估计早就死了。方才那块老参，功劳不小。也不知哪家那么大的手笔。这一块参在京城都是稀罕物。
艾嘉年不自觉的拂着轮椅往前了几分，心底难得的带了几分紧张。
薛长春看了他一眼，到底没呵斥出口。
“心肺失血过多，只怕华佗在世也难救。”艾嘉年提醒道。眉眼轻皱。即便是他师傅，估计也没把握。
莫青叶嗯了一声，也不知听懂了他的意思没有。待有了足够的灵气护住心脉，她便撤了手掌。朝白子晋挥了挥手，白子晋愣了愣，然后略一思索便直接进了药堂里拿了放在屋内的金针以及各种刀具。
艾嘉年心神一滞，轻抿着唇，深深的看了莫青叶一眼。然后自发的后退好几步，直到看不清分毫。
这些东西，只怕是祖传之术了。
艾嘉年自以为这是人家看家的本领，颇有些坦荡的退了回去。倒是获得了莫青叶展颜一笑。虽然面纱下没人能看见罢了，但所有人都觉得她在笑。
薛长春不想动，不亲眼看着他并不放心。但莫青叶那副你不走我就走的架势，着实让人手痒。便只得退在了几步外，虽然没离得更远，却也转过了身。
心里还直犯嘀咕，小姑娘家就是小气，难不成我一个当兵的还偷你的祖传之术不成？
莫青叶不理会他的腹诽，心里却是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