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粒种子已经种进了她的心里,即使前面有那棵整整生长了十余年、遮住了她生命里几乎所有的阳光的参天大树,因为他是那样的好,这粒种子还是顽强地生了根发了芽,只不过她太在意大树被生生砍去后的余痛,从来都没有注意到过这棵小树的成长。
乔夜雪这才明白,她对叶博良并不比当初的陈越东对自己好多少,她也是这样的自私,许许多多的时候只想到了自己,以为他爱自己,所以就永远都不会走。他终于像自己对陈越东那样,因为太久的等待而厌倦了吧?
她很想听他亲口说分手的原因,最终因为自尊心还是放弃了去叶家找他,反正再打多少次他也不会接,那就算了吧。
在叶博良发给乔夜雪分手短信的第三天,她搬出了这处70平方的公寓。
学校里有太多他的痕迹,她没有勇气现在就回去,便拖着行李回了自己家。
因为没有去上课,室友们轮番给她打着电话,她只发了条短信让她们帮忙请假便直接关了机——反正再也等不到叶博良的电话。
在家里缩了两天,忽然听到了楼下传来了开门的声响,乔夜雪极快地从床上跳了下来,连鞋都顾不上穿,一直奔到楼梯前,看清了来的人是陈越东时,才停下了脚步,她都忘了,有她家钥匙的还有他。
“你怎么来了?”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光着的脚和身上皱巴巴的睡衣,有些难为情地笑道“我进去换个衣服。”
“你怎么回事,那么多天都不去学校还关了机,你同学找不到你就给我打了电话”陈越东给自己泡了杯茶,皱着眉头问她“和叶博良闹别扭了?他欺负你了?要不要我替你去找他?”
乔夜雪勉强地一笑:“我和他已经分手了,你别再去找他了。”
陈越东还没反应过来,就又听到她说:“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去学校请个假?反正还有半个月才期末考试,我想找个暖和的地方去散散心。”
“叶博良,你还准备这样多久!你父母都很担心!”
在白盈的坚持不懈下,叶博良终于还是开了房门,极不耐烦地说:“那你还准备这样烦我多久?几年前说过了的话,我不想再说一次,你能不能回你的英国去。”
分手后的第七天,乔夜雪带着简单的行李准备去海南,还没出家门,她就看到了陈越东。
“你这是……”
“我正巧要去三亚开几天会,反正你也去,那一起吧。”没等她说话,他就笑着将她的行李放进了车子的后备箱。
到了机场,陈越东替她去换登机牌,乔夜雪正百无聊赖地等着,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在叫她。
转头一看,原来是白盈,乔夜雪勉强地冲她笑了笑。
“还真是你”白盈幽幽地叹了口气“回英国前在机场遇到你,这大概就是天意,你有空吗?我想跟你道个歉。”
“道歉?”
“恩,还有想告诉你叶博良为什么要离开你,对不起,虽然并不是因为我,却也和我有些关系。”……
“走吧,雪雪,时间不多了,你怎么还在这儿傻站着?”
看着陈越东大步走了过来,她的心中一阵慌乱,迟疑了一下却仍是对他说:“陈越东,对不起,我不去三亚了,我要回去找叶博良。”
看清了她脸上除了为难之外的那掩不住的喜色,陈越东心中大痛,却只停了一会儿便温和地说:“好,我带你去找他。”
两人间的气氛因此变得十分尴尬,乔夜雪有些不忍,却也只好沉默着,她打开手机给叶博良写了条长长的短信,刚按下发送便听到陈越东声音低沉地问她:“雪雪,你是不是爱上他了?”
半天都没有等到乔夜雪的回答,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听到她小声地应了句:“恩,我想我爱他。”
她低着头不敢看自己的样子像极了做了错事的孩子,陈越东想起了许多年前她偷看了自己的日记被发现时也是这么个模样。
他弯起了漂亮的嘴角,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我没关系,你觉得幸福就好。”
乔夜雪忽的抬起了头,愣愣地看着他,一时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看着这张越来越陌生的脸,他的心中掠过一阵酸涩。
对面驶来了一辆逆行的大货车,不过是刹那间地失神,再想躲避就已经没有用了,最后的时刻,陈越东只来得及扑过去用身体护住了乔夜雪……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声巨响之后便是一片漆黑,过了许久许久才缓过了神儿,全身木然却丝毫动弹不得。
乔夜雪用仅能动的手推了推身上的人,想要叫他,却发不出一丁点的声音,她用尽全力地摇了摇他的胳膊,仿佛过了一个世纪才听到他在她的耳边说:“雪雪别怕,我一直都在呢。”
“越东哥哥!”这个暗哑的声音终于让她哭出了声,她一声一声地叫着他的名字,却再也没有了回答。
她觉得有温热的液体一滴一滴地滴在了自己的脸上,好不容易才摸到了陈越东的手,她终于不再感到害怕。
乔夜雪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她梦到了年少时的那些盛夏的午后,推开书房的窗子,金色的阳光透过院子里那棵粗壮的法桐上层层叠叠交错着的油绿的叶子,斑驳地洒进屋内,她伸出了头往下看了看,有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正捧着画板画画。
“越东哥哥。”
少年抬起头冲她笑了一下,露出了一口白牙。
她满心欢喜地奔了下去,轻轻扯着他的衣袖:“越东哥哥,你画画我吧。”
他皱了皱眉头,抽出了被她拽着的衣服:“我不要,你麻烦死了。”
眼前渐渐地漫出了浓浓的水雾,再看清时整个世界仿若就只剩下了两种颜色——蓝和白。
碧蓝的天空中飘着几朵白云,苍蓝的山脉顶端点缀着皑皑的白雪,蔚蓝的湖面上数十只洁白的天鹅正休闲地晒着太阳……。
她一回头,看到陈越东正拿着画板,便好奇地问他:“你画什么呢?”
“画丑小鸭呢。”。
她诧异地说道:“湖面上除了天鹅就是鸽子,哪来的鸭子?”
“哈哈,画好了!你过来看看就知道了。”
她走过去一看,画的原来是12岁时的她,左下角有一排小字“吾家丑女初长成”,他的笔迹透着一股男人少有的便娟,秀气却也不失刚劲,她过去最爱仿他的字,练来练去也只得了个形似,原来她年少时的遗憾他还都记得。
从小他就想尽办法地甩开总是跟在自己身后的她,可她却那么努力地想跟上他,他终于跑累了,停在了一片花田中,漫山遍野都是各色的花。
“越东哥哥,你送花给我吧。”
他俯□随手摘了一枝给她:“喏,给你,今天可不许再哭了。”
她看着他手中那朵蓝色的鸢尾,大惊失色地说:“我不要了,不要这样不祥的花!”
乔夜雪听到有人在耳边叫她“乔乔”,这不是她的家人也不是越东哥哥,他们都叫她雪雪,只有叶博良才那么叫她,那陈越东呢?她想起滴落在自己脸上的那一滴一滴温热的液体,一点也不愿意睁开眼睛,那是他的血吧……
乔夜雪想,她一觉醒来会不会发现自己还是14岁,现在的一切都只是一个梦 ,她还有温暖的家,还可以对外公外婆爸爸妈妈撒娇任性,还可以粘着越东哥哥……
“乔乔,你醒了?我去叫医生。”
乔夜雪看着叶博良那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睛,大脑空白了半分钟才问道:“他呢?”
见叶博良沉默着不回答,她心下一沉:“死了?”
“没有,只是情况不太好……”
严重超载的货车为了躲避检查,在桥上逆向行驶,陈越东的车躲闪不及,连翻了两圈还撞上了桥上的护栏,好在奥迪的出事率在所有的车中最低,又是最高端的车型,所有的安全气囊第一时间全部弹出,才仅是车毁而人未亡。
只是事故太严重,在最后一刻他又解开了安全带俯身护住了旁边的乔夜雪,多处骨折仅是小事,要命的是头上的伤。而她,除了擦伤就只是轻微的脑震荡。
乔夜雪跑到陈越东所在的ICU时,还没有看到他,便被迎出来的陈蓉蓉推了个踉跄,她固执地一次次挣开叶博良的搀扶,一次次冲开陈蓉蓉的阻挡,终于,陈越东的父母对陈蓉蓉摇了摇头,一起去了主治医生那儿。
站到了离陈越东最近的玻璃窗前,她努力地看也看不出来那个人是不是他。
“乔乔,你别担心,他一定会没事儿的。”叶博良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
她不动声色地说:“我不担心,他要是死了,我也会跟着一起去,你不必在这里陪着我,我们已经分手了。”
叶博良一惊,怔怔地看着她脸上坚定的神情,说不出一句话。
整整三十一天,乔夜雪都守在那里,陪着陈越东挺过了一次又一次的病危,自始至终没有流过一滴眼泪。叶博良没理会她的驱赶,始终陪在她的身边,只是她不再看他,他有些绝望地想,当时在她身边的如果是他该多好,他也会不顾一切的护住她,让她知道他爱她一点也不比陈越东差。
他才刚刚知道她的心已经转向了自己,陈越东就用这样决绝的方式又拉回了她,这一次再也没有转还的余地了吧。
第三十二天,陈越东终于醒来,只是意识还不太清楚,陈家的人无不欢天喜地,叶博良只是回了趟家,再赶到医院,就已经不见了她。
正诧异着,小梦给他打来了电话。
“乔夜雪,你为什么要退学?”叶博良一进宿舍,就拉过了她整理着的箱子薄怒地问道。
“叶博良。”
夕阳的余晖映在她的脸上,让她的侧影显得更美,他看到她对自己嫣然一笑,这是事故后她第一次正眼看他,第一次对着他笑,可叶博良的心中却没由来地一紧。
“因为我想离开这儿了。对不起,这些天我是故意不理你的,我只是想让你讨厌我,只是怕万一我陪着陈越东死了你会难过。他已经没事了,我也就没有牵挂了。这个城市已经没有我的亲人了,我真的厌倦这里的一切了。没有我,你和陈越东以后会过得更好。你别劝我,这些我早就已经
想好了,家里的房子我已经找人估了价,放到中介去卖了,一卖掉我就走。”
叶博良用尽了能想到的所有办法仍是没能留住她。他想起,陈越东曾对他说过,她看似柔弱实则最固执,果然,最了解她的还是那个人。
她认定的事情就不会变,譬如她认为自己不祥,就一定会离开。
房子挂出去后的第六天,便以六百万的价格卖了出去,买主极爽快,一次性就付了全款,她没带衣物等自己的东西,只拿了外公外婆和母亲的纪念品,便只身离开了这儿,所有家具,以及叶博良帮她赎回来的那架钢琴,被她一并留在了卖出去的老宅。
叶博良一直派人跟着她,知道她在三亚短暂地停留过,可惜那人一时大意,最终失去了她的踪迹。
没有留下只言片语,斩断了和所有人的联系,乔夜雪如同泡沫般的消失在了这座她生活了二十年的城市里。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赶在十二点前写完了。。。
看来我真的这一辈子都写不了悲的那种,虽然悲剧更具美感,和写雨歇时一样,我又一次在最后换掉了大虐,还有两章完结。。。
明天也会更新。。。。。。
55、陈越东和叶博良
五年后
叶博良
2011年11月17日星期四小雨
今天刚从一个应酬回来就遇见了蒋瀚,非要拉着我去喝酒,他要成家了,挨个儿的发请帖。他给我们看了新娘的照片,算不上多漂亮,但一看就是贤惠温柔的那种。
席间有人提起他学生时代的荒唐,问哪家的姑娘那么大胆,连恶贯满盈的蒋老四都敢要。大家一条一条地数着他的累累罪行,他死都不肯承认。蒋浩带了个新泡的小明星来,蒋瀚见了便说,怎么看着那么眼熟,像谁来着?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你不记得了?你还为了她在大学校园里念过情书、挂过横幅呢!那小妞特漂亮,就是脸皮薄,被你吓得宿舍门都不敢出,名字叫什么来着?”
蒋瀚愣了一下,立刻否认道:“净胡扯,我哪干过这样的事儿,我专一着呢!”
又一个人说:“绝对有,我也记着呢,好像不是叫什么雪,就是叫什么雨的。”
我在心底轻轻地说:“是叫乔夜雪。”
五年的时间不算短也不算长,若说长,为什么关于她的每一件事情我都还记得,想忘都忘不掉,时间只是渐渐模糊了她的样子。
若说短,这座城市已经发生了很大很大的变化,我有点担心,她要是回来了会不会迷路。
整座城市好像都已经把她忘了,她家的老宅,她喜欢的甜品屋,她爱逛的街心花园一个一个的全都拆了,她当年的大学同学也全都已经毕业了、离开了这里。那个小梦还当了妈妈,前一段时间还给我发了邮件、说了现在的情况,只是没有提起她,大家都把她忘了。
我和她相处的时间,从遇到她到她离开一共只有短短的半年,我有时会回母校作报告,看到那一群群的女大学生,总会想她是不是也在里面,后来想了一下才发现,她今年已经25岁了,大学早该毕业了。
她家的房子是我找人买下来的,我爱她,爱到她想干什么我都愿意依着她,包括离我而去。我本来以为她想明白了就会回来,她是那么柔软那么需要人照顾的一个女孩,她最怕的就是一个人,没想到就这么一去不回了。
她走的第一年,李慕江问我后不后悔,我没有回答。到如今,李慕江恐怕也忘了有过那么一个人了。
大家都太忙了,工作、赚钱、尔虞我诈,再好的朋友也有自己的烦恼,何况他也有了让他快乐让他痛苦让他忧心忡忡的徐欣瑶,谁也没有功夫听我唠叨。
我冷眼看着李慕江和蒙政因为徐欣瑶绝交,李慕江结婚那天,蒙政也去了,蒙政说我订婚他都敢来,他结婚我还有什么不敢的?我说,随你,你想找虐我不拦你。到了一半,他还是受不了的出去了。
我想跟他说,其实我挺羡慕他的,他爱的人即使不能在一起,至少还能远远地看着她幸福,而我,却连她在哪儿、过得好不好都不知道,能看着爱的人幸福也是一种幸福。
我很少给徐欣瑶好脸,李慕江和蒙政都因此说过我,我说,害我妹妹伤心的女人我为什么要对她客气?其实是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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