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日方长之凤凰结作者香破- 第7部分

　　　　　折欢去了溯光池，他看见了那一夜狼狈无助的自己。

　　　　　那时候，他还年轻，一颗心全数放在了那人身上，越陷越深，最后终于沉迷在他满口的甜言蜜语，和温柔的眼神中。苏绾苦笑，那时候，他总以为折欢那一心宠爱，一腔柔情只是为了自己，于是毫无保留，将年少第一份也是最后一份爱恋双手奉上。

　　　　　七夕之夜，他在桥头等成了一个傻瓜，前一晚身体交缠情动深处他声声答应，最后他终是等来了一袭夜色空茫寂寞。

　　　　　他绝望失落，却在别人口中听到了那一夜佛魔之战，有人看到他被带走，满心以为他只是身不由己，疯狂找了他一个月后，终于再次看到他，只是那时的折欢，笑的一脸柔情，却是将这副表情，送给了他身边一个眉目清秀的少年。

　　　　　不过一个月而已，却仿佛已过了千年，只剩陌生与心痛。

　　　　　自己以为的真心，不过是个笑话。

　　　　　那个人，对自己，哪有什么情意。

　　　　　他潇洒地忘了从前，身边美人来来去去，依旧是那个高高在上风流倜傥的天君，而当年那个因为他一个表情，一个眼神就能红了脸闹别扭，偷偷满心喜欢的自己，却只能强迫着将那段近乎卑微的爱恋葬在心中。

　　　　　千般过往，皆是不能跨过去的槛，哪能由着一句算了就算了。

　　　　　想到这里，丝丝疼痛就沿着心爬到了眼角眉梢，最后只能皱着眉闭上微微酸涩的眼。

　　　　　苏绾啊苏绾，你错了一次，不能再错了，真的不能了······

　　　　　

　　　　　凤王府里的下人隐隐觉得他们的王不大对劲，自从昨日去给朱玄上仙贺寿回来之后，他整个人脸色就恍恍惚惚的，独自关在书房里怎么也不出来。

　　　　　下人们个个面带忧色，恰好横渊天君登门来访，一个个赶紧将他迎了进来，盼望他能看看出了什么事。

　　　　　折欢推开门，苏绾侧身坐在案前，光线剪下一个清瘦的影子，几分落寞。

　　　　　“你还来做什么？”

　　　　　折欢看着墙上的影子良久，嘴角一丝苦笑。“我说过，我等你，你若不来，我便来找你。”

　　　　　苏绾不看他。低声道：“五百年前的苏绾已经消失了，你回去吧。”

　　　　　折欢眼中一抹柔情：“所以，我来寻他了。”

　　　　　苏绾疲倦地揉了揉额角。“折欢，我不会再信你了，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答应你，而你堂堂横渊天君，什么人要不到，何苦纠缠我？”

　　　　　“我喜欢你。”

　　　　　苏绾嗤笑一声：“呵呵，天君，你这性子该改改了，你不是喜欢我，你只是不甘心罢了，横渊天君纵横情场无往不利，多少人的心被你哄骗了去，偏偏在我这里栽了跟头，你觉得丢脸，无非是这样。其实，你也没什么好郁结的，我们不过是扯平了。”

　　　　　折欢也不反驳，只是轻声道：“你要如何才能信我？”

　　　　　苏绾摇头。“天君，请回吧。”

　　　　　折欢沉默片刻，笑了。“苏绾，我明日再来。”

　　　　　凤王却只是将目光落在案上的书册上。

　　　　　

　　　　　

　　　　　商鸣看着折欢，想开口却不知从何说起。

　　　　　“我知道你要说这是我的报应，要是离迁在这里，怕是早就说出来了。”

　　　　　“你对那凤王······”

　　　　　“我对他是真心。”

　　　　　商鸣啧啧出声：“我怎么也不能信横渊天君有奉出一颗真心的时候。我觉得那凤王说的不错，你就是不甘心而已！”

　　　　　折欢低声笑了，声音有几分疲惫。“商鸣，你知道我看到他在桥头等我的时候那种感觉吗？你知道我在看到他流泪时那种感觉吗？”

　　　　　“······”

　　　　　“他这个人啊，其实单纯得很，你喜欢他一分，他就给你十分。我那时初遇他，或许有一半原因是因为新鲜，那样干净真实的性子，逢场作戏，谁都会的东西他不会。那双眼睛一心只停留在我身上，可惜我那时候不明白，如今明白了，他却将心藏得严严实实，我怎么也要不到了。”

　　　　　“······”

　　　　　“我把他忘了干净，再见他只觉这个凤王与众不同，一门心思接近他，这意图和我从前对任何一个美人没什么不同。我越是靠近他，越是觉得他不一样，越是觉得危险。他那一张脸上时时刻刻都是笑着的，只是你明明知道那笑容是一层面具，就更想摘了他好看看那张面具之下，有怎样的表情。于是更加想看到他褪去那些防备疏离，真心对我笑的样子。后来，就慢慢陷了进去，再到如今，我偏偏知道了从前我们二人的牵绊，再要我无动于衷，却是怎么也做不到了。”

　　　　　商鸣同情地看了他一眼。“你这是在还债啊，风流债！”

　　　　　折欢不置可否，苦笑道：“只怕我还了，他也不肯要了。”

　　　　　商鸣无言，横渊天君何时这样狼狈过·····造化弄人啊······

　　　　　

　　　　　

　　　　　第二日还是去了凤族。

　　　　　苏绾在书房里看书，不曾看他一眼。

　　　　　折欢也不说话，默默坐在一边看他，夜色渐深，折欢看了看摇曳的烛火，起身向外走去。

　　　　　苏绾的目光不知停留在哪一页，书里写了些什么也不大清楚。

　　　　　那人静静坐在这里时，他硬生生压了想抬眼看他的冲动，甚至在思考要用怎样冷淡讽刺的表情来和他说几句话。

　　　　　不行了，从他出现那一日起，随着时间，动摇的念头越来越强烈，再这样下去，只会落得个不可收拾的下场，从前那些，又会重演······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五百年已过了，明明是恨着他的，涅槃之火留下的疼痛还在心头，让那个人好好体会求而不得，这才是他该做的······

　　　　　可是。

　　　　　无论爱恨，五百年来，却没有一日不在记着他，如果是恨，那也该是滔天的恨意，结果只能拼个你死我活。但如今，跟随着恨意一起滋生的，还有斩不掉的爱恋······

　　　　　痛苦地闭上眼，苏绾，该是时候了结一切了······

　　　　　

　　　　　

　　　　　与那一日一样，折欢已连续来了数日。

　　　　　敖瑞和敖渊也在凤族作客，两人的腰间，系着相同的同心结。

　　　　　“折欢，你和凤王······”

　　　　　折欢见敖渊一脸担忧，笑道：“不用担心，总会解决的······”

　　　　　敖渊点点头。“对了，明日是凤王涅槃，你来看么？”

　　　　　折欢一愣。“是么，他没有告诉我，自然是要来的。”说到后来声音渐低。“他的第一次我错过了······不想错过了······”

　　　　　敖渊圆溜溜的大眼睛看了看他，又凑近道：“二哥说凤王第一次涅槃的时候特别疼，都差点被烧死了，我前几天问他了，他说是心存杂念才会这样，凤凰涅槃的时候什么都不能想的！折欢，你说他这次会不会······”

　　　　　怔了半晌，第一次涅槃，那是五百多年吧，与他分别之后么？

　　　　　那一场涅槃之痛，是自己带给他的么？

　　　　　那样不能动摇要让他回到身边的念头，竟然忽然间就失了几分坚决。

　　　　　

　　　　　夜凉如水。

　　　　　凤王府里的荷花池边，红衣的凤王正百无聊赖斜倚在榻前。

　　　　　他面前是一个白衣男子。

　　　　　折欢看了看池中开的尚好的荷花。“你明日天劫？”

　　　　　“是啊······”

　　　　　“涅槃之火，你疼么？”

　　　　　苏绾按在额角的手一滞，冷笑道：“时间太久，我忘了。”

　　　　　折欢默默看他，随后走到他面前，单膝跪下与他平视，嘴角一丝浅笑。“苏绾，明日涅槃就什么都不想吧，你若真因为我的事烦心，那以后我就不再找你，你无需困扰，明日安心渡过天劫。”

　　　　　苏绾一震，一双微红眼瞳望向折欢，半晌道：“你说什么？”

　　　　　折欢垂眼，掩饰眼中的无奈。放柔了声音道：“你若不愿见我，我就不再出现。”

　　　　　苏绾怔怔，良久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天君怎么忽然想通了？”

　　　　　“敖渊说你第一次涅槃险些丧命，那是我们刚分别后不久吧？那样说来，涅槃之痛也是我造成的不是么？苏绾，无论从前我犯了怎样的错，你不再信我，我无可奈何，我承认自己输了，你也不用再活的这样累。”

　　　　　“你当真不再见我？”

　　　　　折欢静静看他半晌。良久点头道：“是。”

　　　　　苏绾垂了眼大笑：“哈哈哈，很好，你不纠缠我，很好很好······哈哈哈······”

　　　　　折欢看了看他，忽然俯下身去吻住了他的唇。笑声停止了。

　　　　　分开唇，低喃：“我喜欢你，苏绾。”起身离开。

　　　　　一地月色淡淡清清，红衣男子面色恍惚，透红的眼瞳一片迷茫。

　　　　　片刻之后。

　　　　　眼中渐渐恢复清明。

　　　　　“呵呵······还不够啊······折欢······你忘了，我们，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之凤凰结　正文　第十章


　　　　　栖梧台上一片平静。

　　　　　梧桐林里微微有风，敖瑞敖渊在一旁站着，白衣的横渊天君默默立在一边。

　　　　　苏绾扬起一丝笑，走到他身边道：“天君，今日有何感想？”

　　　　　折欢微笑：“能亲眼看你涅槃，我很高兴。”

　　　　　苏绾眼中一抹奇异的光芒一闪而过。“也就是说，我天劫一过，若无变数，天君从此以后就不会来找我？”

　　　　　折欢伸手触碰他的脸。“你安然无恙，我便回天庭。”

　　　　　“好。”

　　　　　折欢默默看着他飞向栖梧台，那样耀眼的光芒，果真是他的凤王才有的风华。

　　　　　“你好好的，就好······”自顾喃喃着······

　　　　　电闪雷鸣，冲天大火，火光之中，一只红色凤凰遗世独立，声声吟唱仿若梵歌一曲，瞬间从天边飞来数以万计的鸟来，凤王涅槃，百鸟朝凤，竟是虔诚地绕着那火光，毫不畏惧那惊天的雷声与漫天的火光。

　　　　　折欢默默看着，这次，你不会痛了吧。

　　　　　大半个时辰已过，火势渐收，百鸟离去。最后，灰烬之中，一只红羽凤凰从天而降，片片羽毛光芒夺目，宛如新生。

　　　　　凤鸟飞至半途幻为人形，依旧是那张精致的面孔，折欢心中激荡，竟是想冲上去紧紧给他一个拥抱。

　　　　　苏绾在他面前停了下来。

　　　　　那双微红的凤眼静静盯了他半晌，忽然冒出一句话来：“你是谁？”

　　　　　折欢怔在原地。

　　　　　苏绾依旧看着他，面带疑惑：“怎么不说话？”

　　　　　那一脸的天真，干净的眼，仿佛五百年前他初遇他一般，只是如今！折欢强迫自己拉了一个笑：“苏绾，不要开玩笑。”

　　　　　苏绾依旧是那样看着他，只看得他心中慌乱，最后几欲崩溃。

　　　　　敖瑞敖渊也被吓到了，半天没有说话。

　　　　　折欢声音干涩，哑声道：“你，你没有服······”

　　　　　苏绾疑惑地看着他：“什么？”

　　　　　折欢拉住他的手，一个术法消失在林间，敖瑞带着敖渊赶紧跟了上去。

　　　　　苏绾的书房中，年儿找出了存放定尘丹的小木匣。

　　　　　“王是今年最后一个涅槃的人，今年涅槃的共有三人，这定尘丹也就只有三颗。”

　　　　　折欢颤抖着打开木匣，最后一枚丹药静静躺在里面，淡淡的光芒流转开来。

　　　　　“轰”的一声木匣掉落在地。

　　　　　敖渊惊叫一声：“凤王他·····他没有服定尘丹啊！”

　　　　　天劫之前，用来保存之前记忆的定尘丹，就这样被他遗留在这里，他竟是，什么都不想记得，要将所有的一切，在一场火里，付之一炬。

　　　　　为什么？为什么？心痛至极，回头看那个正一脸无辜的苏绾，疲惫地开口：“你如此不想记得从前，还是说，你恨我至此，再也不想记得和我有关的一切？”

　　　　　其他人默默退了出去。

　　　　　门被带上，苏绾愣愣看着他，却冒出一句：“你脸色不好。”

　　　　　折欢走到他面前，紧紧盯着他的眼：“你知道你是谁么？”

　　　　　“当然，我是凤族的王。”

　　　　　“那我呢？”

　　　　　“不知道，所以你还是告诉我比较好。”

　　　　　折欢眼底一抹痛色，伸手将他牢牢锁进怀中，在他耳边低喃着：“苏绾，苏绾······你可以不见我，但你怎么能·······忘了我······那我怎么办，你要我怎么办······”那声音分明轻柔地快要听不见，却又仿佛每个字都沉重不已，一点一点重击在人心上。

　　　　　“你要把我完全丢掉是不是？告诉你，绝不可能，就算要，我也要让你记回一切，就算是带着恨的，我也要让你记住。”

　　　　　

　　　　　

　　　　　凤族新任的凤王天劫之前忘了服下定尘丹，将一切忘了个干净，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在妖族里传了个遍。

　　　　　年儿哭了一场，却发现他们的王除了忘了些事，与之前也没什么不同。

　　　　　荷花池边，苏绾有些不耐。

　　　　　“你这人真奇怪，老是缠着我做什么？”

　　　　　折欢盯着他那双眼，平静道：“我会想办法。”

　　　　　苏绾挑眉：“你非要我想起以前的事情做什么？我觉得现在也不错，既然你们说我没有服定尘丹，那必然是我不愿意再想起前尘往事，这不是正好么？”

　　　　　墨色眸色一沉，折欢一把将苏绾拉进怀里，浑身散发着压迫的气息。“苏绾，之前我说我不会再找你，无非是怕你再遭受一次涅槃之痛。我能允许你逃，但却不能容忍你将我忘了干净！苏绾，你恨我将你忘记，我知道。若是报复，你也成功了，当时你的心痛，我如今也一分分体会着，我欠你的，现在就一点一点还你。但你也记住，从今起，我们之间再不可能毫无干系，你这辈子，我折欢要定了！”

　　　　　苏绾微睁着狭长的眼，那眼中千种情绪一一掠过。没有挣扎，望了他片刻，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