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他刚遇到那个为了复仇而加入LME的女孩子,心中不郁。
她并不是因为缺钱,也看不出对演戏有多么浓烈的热情,她总是温柔浅笑,淡淡的,很平静,很优雅,也很漠然。似乎没有什么事情能够让她惊讶,也没有什么事情,能够让她在意,她的心,或许是苍白空洞的也说不定。
敦贺莲问着这个问题的时候,认真地看着她,执着坚持。
也许,她应该对他说实话,起码在这个问题上。
因为她给他看了自己太多的假象,稍微有点,过意不去啊。
“因为……”于是她收敛了温暖柔软的笑意,淡漠的银眸中无悲无喜,这样回答着他,“为了生存呐……”
她从来都知道,在地狱中从被选中的那一刻起,她的命运就已经被定下,除了顺从,只剩下永久的毁灭,而她,别无选择。
只能够揣摩那位大人的心意,然后,把神大人所希望看到的,拱手奉上,仅此而已。
那位大人对于世界的选择,总是有其用意的,她所要做的只是,柔顺地听从,然后像最初承诺的那样,奉上一场盛大的戏剧。
但是这样的理由,敦贺莲不会明白,他永远也不会明白她的处境。
充当sai的替身,刻意地接近塔矢亮和进藤光,利用青木的身份和势力,甚至连有意无意地让敦贺莲产生朦胧的爱恋,都只是为了让那位高高在上的大人满意,然后用以交换她所需要的能力,借以延续她的这份魂识。
她的肉体,早已腐烂消亡,唯有这份魂识,想要完好地保留下来,这也是她唯一能够拥有的东西。
即使感受到的只是痛苦,也比就那样无声无息地消散要好太多。
很早以前,她就有了这样的觉悟。
只是这份觉悟还是有些晚了,在她抛弃了源千代的身份后,放弃了生命后,才体悟到这样的一份心情。
这也注定了,早晚有一天,她会被那位大人选中,然后为了生存下去,踏上这条路。
从神大人选中她的那一刻起,她就只剩下两条路:顺从神的意愿,抑或,毁灭!
那位大人俯视着她,看穿了她深藏的小心思。
没错,即便是漠然如奈落,在内心的最深处也掩藏着一个卑微渺小而世俗的愿望。
她想要活下去!想要让自己灵魂的意识延续着,她不要无声无息地消失,甚至什么也没有得到。
能够拥有这样的愿望,说到底,她不过是个人类罢了,即便被赐予了“奈落”之名,即便她的身体早已不属于自己。
神大人言语中尽数客气亲近,实则是全然的威胁之意。
【奈落酱,倘若不遵从我的意愿,就消亡吧……】
她听得到那位大人心中的声音。
所以,她早已经回不去了……
……
奈落抽出血刃,划开空间,深深地望了一眼举杯微笑的棕发男人,而后毫不犹豫地踏进空间,将手掌抚上那狰狞的裂缝。
她现在不宜留在这里,以后,总有机会相见的,她是这样坚信着。
就在裂缝消失的那一刹那,蓝染惣右介仿佛感受到什么一样,猛地抬头看向这个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空白寂静,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
不动声色地皱皱眉,男人抿了一口杯中的清酒有些疑惑。
是他的幻觉么……刚刚有那么一瞬间,似乎感觉到一阵熟悉的目光,那般漠然而暗含温柔的注视,同那个女子,一模一样。
棋魂11
“咳咳……咳咳咳……”棕黑色短发的男人双眉微蹙,眼眸中闪动着水光,抚着额头剧烈咳嗽着。
“敦贺君你没事吧?”银发少女关切地看着他。
“没事……”敦贺莲捏了捏嗓子,声音中透出微微的沙哑。
“社先生回家休养了,所以……”她看了眼站在他身边的女孩子,“这位最上小姐是你的临时经纪人吗?”
“恩。”
“今天会有雨中的场景啊,身体……撑得住么?”
“没关系。”他的眼神坚定,让人不得不服从的神情。
“……我知道了。”奈落站起,欠了欠身,“我会尽量配合你的。”说罢,转身对金色短发的女孩子微笑道,“敦贺君拜托你了,最上小姐!”
“啊,嗨!”最上恭子慌忙鞠躬。
……
阴沉的天空,淅沥的雨丝,缠缠绵绵的压抑痛苦。
“兰……”男人望着她,眼中满是期盼,他甚至微微笑开,神情有些迷茫恍惚,和一些卑微的乞求,“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快点,快点说啊……”
银发金眸的女子却沉默着,素洁苍白的面容在这样阴沉的雨天里显得异常苍凉,她抿了抿唇,终是抬头看他,空洞如死灰的金眸里毫无光彩:“信……我们不过是被命运玩弄的人,这样的宿命,原本就无法违抗……”她顿了顿,平静的语调无悲无喜,“所以,放弃吧。”
他们的相逢只是一场孽缘罢了。
从小,她便没有父亲,只当是早逝了,殊不知某一日从母亲藏起的日记里得知了事情的经过。原来,住在她们隔壁的,一直以来被她称作“山田叔叔”的男人……
竟是她那“早逝”的父亲……
“樱井铃兰和山田信的爱情,是不被允许的”……
青年棕黑的瞳孔边缘有一圈漂亮的灰色,听到少女说出的话,猛地放大。
眼前这个酷似“山田叔叔”的青年那无声的绝望让她的心缓慢地抽痛。
少女淡淡移开视线。
即使是知道不可以,但是付出了全部真心的感情,并不是说忘就能够忘得了的,越是平静就越是痛苦。
只是,她什么也不能说。
烟雨绵延,黑压压的天空让人胸口闷得发疼。
樱井铃兰捋了捋被雨水浸湿的银色发丝,转身离开,给了站在雨中那个脆弱的男人一个没心没肺的随意挥着手的背影。
很早以前,她便知晓了这样的结局。
而现在,他也知道了。
“既然你不愿离开……那么我消失罢。”少女淡淡的声音透过冰凉彻骨的雨丝传来,薄凉无情,漠然的残忍。
青年落寞悲痛地站在原地,任冰冷的雨水顺着脖子淌进衣领,盯着少女渐行渐远的身影,压抑无声。
……
“卡!很好。”
一次性通过,剧组人员都很开心,拍了这么长时间的电视剧,从没有哪对主演像敦贺莲和奈落一样让人省心。
奈落敏感地察觉到敦贺莲的不对劲,抓过一条干净的毛巾,快速走了过去,不着痕迹地扶住他:“还好吧?先擦擦头发上的水,我扶你去休息室。”
“恩。”接过毛巾,敦贺莲强撑着身体和奈落慢慢走向休息室。
“来,喝点热水驱驱寒。”奈落走过来,端着一杯热水。
“谢谢。”透明的玻璃杯从男人指尖滑落,砰地一声磕在地板上,摔得粉碎。
“啊,对不起。”敦贺莲忙从椅子上起来,蹲下身整理着碎片,奈落还未来得及劝阻便见一抹血红从男人修长的手指跌落,“嘶——”
少女迅速而不失温柔地抓起这个头脑不甚清醒的男人的手,皱了皱眉,伤口不长,但是很深。
她张开嘴,将男人血红的指尖含到嘴巴里,温软湿润的舌头轻轻舔舐着伤口处的血迹。
世界寂静了。
敦贺莲僵在那里一动也不敢不动,心怦怦怦地乱跳着,失了节奏,突然觉得房间的空气变得燥热无比,他干涩的喉咙不自觉地咽了咽,眼神漂移,不小心瞄到少女雪白如瓷的脖颈,便移不开眼了。
这样的暧昧气氛持续了不到一分钟,在最上恭子拎着一包感冒必需品推门而入的时候,奈落适时将那根几近痊愈的手指从口中拿出,认真地检查了一番,把手伸进自己随身带来的小包里悄悄划动了一下,从撕开的小小空间里取出一块手帕擦了擦他温润的指头,又掏出一条粉红色的创可贴贴在他浅浅的伤痕上,点点头:“好了,敦贺君要小心不要沾到水。”
“……”言语无能的敦贺莲反应过来后满脸通红,僵硬在原地失去了行动能力。
“诶?发烧又加重了吗?”最上恭子凑过来看到他红着的脸,“先吃点退烧药吧。”
“哦……”
站在一边的银发少女默默取出金色的美瞳,银光闪烁的眸子里冰冷凉寒,漠然的平静。
您满意了吗……
【不,还没有。】
真是……麻烦呢……
奈落在心中淡淡想着,但是,她还没有资格抱怨,只能继续,做下去。
“那么……我先回去了。”奈落站起身,理了理些微褶皱的裙子,饶有深意地说道,“最上小姐,照顾好敦贺君呐。”
“就交给我吧!”金色短发的健气少女从那双流光的银眸中回神,用力地拍了拍胸口,信心满满的样子。
“恩,谢谢你了。”她缓缓微笑,优雅宁静,极致温柔的弧度让恭子微红了脸。少女走到男人面前,俯下身,伸出苍白纤细的手指拂开他顺滑的额发,微凉的唇在他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久久的一吻,她轻声低语:“再见,敦贺君。”甚至不待他回应,推开门走了出去。
这样呢?
【……不错。】
呵。
【棋魂综世旅程结束,三小时后开始传送。】
哟,这次蛮快的嘛……
【……继续呆在这里对你无益。】
嗨嗨,我知道了。
少女摊手,脸上是无辜无奈无力的表情,眼眸中滑过一抹银灰色的冷漠。
“可是,《印刻》还没拍完啊。”少女喃喃道,“半途而废真不是好习惯,只差最后的结局了呢~”
【我会复制你的影像替你完成拍摄任务,并处理好后事。】
后事?切——说得跟我死了一样~不过,蛮贴心的嘛~
【……】这位大人的声音突然地低沉下来【奈落,不要让我失望。】
抬头45度角望天,少女的表情明媚忧伤,淡淡的纯洁璀然,她微笑起来,极致的柔和温暖。
【若是继续如此,总有一天你会结束这样的命运……】神大人顿了顿【但倘若你选择了那一条路,便会失却永恒的宁静,承受无尽的虚无和孤独……即使这样,你也愿意吗?】
“呵呵……”少女笑出声,像是回答那位大人的话,又仿佛是告诉自己,“我已经承诺过了……而且,怎么会孤独呢?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哼!】似乎在不满地撇头,那位大人看得到她心中的想法【你就那么在乎那个男人?】
声音中,好像有些别扭,只是此时的少女并未多想,只是淡淡地说道:“我答应过的事,绝对会做到。”
【即使……要付出永恒的代价?】
“没错呢……”少女对着远方的天空微笑,“您应该看到了,我心中所想的,唯一的,愿望……”
【啊……】那个声音减弱下去,慢慢消失【真是愚蠢的人类……你又怎知永恒的痛苦……】
“知不知道……试了再说。”奈落这样告诉自己,而后在一个隐蔽的角落伸出手掌,划开空间迈了进去。
将血刃的无之力灌注到手上,方便了不少。
……
“要走了?”
“是的。”奈落行了个礼,“伯父,这段时间多谢您的照顾。”
塔矢行洋端坐着,直挺的脊背显不出一点苍老却掩不住眼中的疲惫之色:“sai……也要走了吗?”
奈落一滞,沉默下来,良久方才回道:“也许,有朝一日,还会见面。”
塔矢行洋垂下眼眸,摆摆手,示意她离开。
斜斜的阳光顺着半拉的窗帘扫过,他严肃的面容有几分松动,却终究是没说什么,只是望着面前的棋盘,默然。
“请把这个交给小亮,伯母。”
“唉,小亮也真是,为了这比赛都不能来送你,他知道了该有多伤心啊。”塔矢明子眼中闪耀着泪花,“你这孩子……怎么就突然要离开呢……”
“伯母……”少女看着优雅的少妇,静静微笑,“好了,看来是等不到小亮了,我走了,再见。”
“千代,到了国外要好好照顾自己啊……”塔矢明子絮絮叨叨嘱咐着,“你那对不靠谱的父母把孩子扔到这异国他乡的,人不生地不熟的,真是……”
“知道了,伯母。”她笑着一一应道,“只是以后不能和你们联系了呢,因为父母的工作有些特殊,对不起……”
“唉……”长长叹了一口气,塔矢明子抱了抱少女,“要幸福啊。”
“恩,伯母也是……替我跟小亮说再见……”
……
后记
“我并不是奈落大人。”这个银发金眸的少女微笑着对他轻语,“奈落大人本就不是此世之人,她已经离开了。”
少女伸掌,掌心浮出一小簇金红的火苗。
火光中映着那个银发银眸的身影,她璀然一笑,温柔婉转,深深地鞠了一躬。
“很早以前,她便知晓了这样的结局。而现在,他也知道了。”
棕黑色短发的男子突然就明白了《印刻》中少女那无情冷漠的话:“既然你不愿离开……那么我消失罢。”
……
“这……”渐趋成熟的棕黑短发男人颤抖着双手,不敢置信地看着手上端着的小本子。
他的父亲在一旁,已步入中年,眼角的细微皱纹却让他显露出独特的魅力:“信,以前不跟你说你怕你多想……现在你快成家了,也不想再瞒着你。只是你要知道,爸爸我一直将你当做亲生孩子看待的。”
“我……”男人抬起头看向自己的父亲,脆弱无助的眼神,“我是您……领养的……”
“是啊。”山田先生拍拍儿子僵硬的肩膀,知道这样的事谁都不会轻易接受,也只是宽慰了一番,哪里晓得山田信空洞了双眸,竟缓缓流出眼泪来。
“好了好了~让凉子看到自己的未婚夫也有这样的时候,她指不定会怎么笑话你呢!”假意斥责着,山田先生翻看着手中婚宴的请柬,上面标注的日期是,十天后。
“信,过来看看,有没有遗漏的人。”
山田信恍恍惚惚走过去,却不期然瞟到一个姓氏:樱井。
“樱井……”男人声音微抖。
樱井铃兰和山田信的爱情,是不被允许的……
是不被允许的……
不被允许……
不!他们可以被允许!
“啊,这张请柬送不出去了。”山田父亲遗憾地看着上面的名字,“樱井夫人母女前些日子不知因何离开国内,连联系方式都没有留下。”
身体猛地一颤,仿佛疯狂了一般,山田信冲出家门,迎接他的却是樱井家一座空荡荡的房子。
转学。手机空号。没有任何人有她的讯息。
仿佛一夕之间消失了一般,也许那个人从来没出现过,也许那个人只是他记忆中的虚幻……
原来真相,并不是他们所以为的那样。
只是当他发觉的时候,他们,早已错过……
在那青涩的年华,两颗凌乱破碎的心,互相伤害着,然后缩进角落,独自流泪。
这就是樱井铃兰和山田信的爱情,错过和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