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白玉堂在说些什么,展昭已经乖乖抱着商陆交还给他的巨阙出了门,走了几步还回身看了看白玉堂。
白玉堂朝他笑笑,面容温和。回头又看了眼其他人,挑眉示意他们有事情直接找他,别打扰他们家猫儿睡觉。然后转回身继续换回一脸温柔,轻轻拦着展昭的肩膀,低声用商量的语气吩咐:“一会儿乖乖休息,有什么事情都有我在呢。”
展昭撇嘴,低声嘀咕,道:“你不是也要休息,昨儿那一宿可忙坏了吧。”
白玉堂轻笑道:“忙什么,不忙,这一身的劲儿,乖,回去休息。”
白日里颜查散还真是不得清闲,也亏得昨天夜里被庞煜扭送回去睡了半宿,这会儿还算清醒。只是庞煜在一旁哈切连天,却又不放心他一人在这里和那些在官场混了几十年的老狐狸周旋,只得一边打哈欠一边扒眼皮免得自己睡着了。等接近黄昏,几乎是要到了关城门的时辰,钦差府在消停下来,只是书房里堆着的襄阳城今年来的文案还是让颜查散看着的时候觉着脑仁都要炸了。
展昭下午才爬起来,与庞煜一起跟在颜查散身侧,多少让他觉着安心些。只是那一桌子的文案,倒是不会因为他身边多了两尊神而少一些。
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暗,白玉堂也终于爬了起来,只是因为白天实在睡不习惯,醒了之后浑身酸疼。一边揉脖子一边往外走,去找他们家猫儿。没走几步便听天上一阵鸟扑打翅膀的声音,然后见一只鹰直朝着他就冲了过来,吓得他一闪身,那只鹰直愣愣的撞进了一旁的草丛里。白玉堂下意识的掩了下眸子,想着怎么送信的鸟都这么不靠谱呢。
等那只鹰好不容易从草丛里翻腾出来,李浔染那只大胖猫又不知道从哪蹦了出来。那只鸟将口中叼着的信往白玉堂脚边一扔,那猫就走了过来,踱着步子到是婀娜多姿。等走得近了,便用鼻子去顶那只鸟的尾巴。那鸟似乎蹦了一下,然后扭过头歪脑袋去看那只猫,末了还用嘴碰了碰他的鼻子。
白玉堂看着那信和那只鹰愣了愣,伸手拍拍脑袋想起来睡觉之前还派了鸟去送信给白金堂。不管花奴是谁,既然是完颜玦要送信去的人,必然要与完颜玦有联系。白家的生意与完颜家有联系,找白金堂,应该能得些什么线索。
弯腰捡起那封信,拆开来看。里面密密麻麻的写了一堆字,但关于花奴的只有一句话‘花奴,完颜卿小字’,其他就是在关心白玉堂和展昭的身体,最近有没有又因为公事受伤,有没有按时吃饭,有没有好好休息。
白玉堂定定的瞧着完颜卿三个字看了半天,连展昭脚步轻快的出现在不远处都没有察觉。在挪开目光看看下面白金堂写了满满一张纸的关心,和让他们一定要注意的事项,只觉着眼角一酸。合了信目光看向别处,末了一拳砸在面前的树上,把大胖猫和那只鸟吓得躲在了一处惊恐的看着他。
展昭不知发生了什么,赶忙过去,接过他手中信只大略一看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听白玉堂讲过白金堂的腿是怎么回事,所以白玉堂一直小心的不想让白金堂看见自己和想起完颜卿这个人。他怕白金堂看见自己更气,怕白金堂想起完颜卿更气。前阵子成亲,两兄弟冰释,白玉堂表面上没什么,心里早就乐得不行,行事更是小心翼翼。没想这次只是无心的一问,反倒让白金堂又提起了完颜卿这个名字。
白玉堂扭头看他,手臂一捞把展昭直接搂进怀里。展昭回搂住双臂,觉着肩头似乎有点湿,白玉堂后背的起伏也大了些。不过他不说话,他也不会说话,有时候只要这么陪着,说话反倒成了多余。
就连旁边那一猫一鸟都识相的不敢出声,一前一后的跑了。
天色见暗,众人吃了晚饭也都张罗着回去休息。本来的打算是这几天派不同的人去襄阳王府那边去转悠,可昨儿沈春莲说了让他们等消息,便也作罢。只是因为知道了花奴是完颜卿的小字,众人心里也有了些估摸。那信李浔染还是张罗着要打开,被展昭拦住等着白玉堂发话。众人实在不知道下午发生了什么,只是觉着白玉堂心情不好,所有人做事都小心翼翼了许多,展昭也比以往严肃了些,没人注意的时候便板着脸不知在想什么。
只是各自回院子的时候,白玉堂将那封信转手和哨子一起递给了云麓拿着,说是怕自己不留神,回头再给弄丢了。
展昭握着巨阙一路跟白玉堂往回走,走了没几步便赶上去握住他的手。白玉堂一愣,才反应过来好像一直把展昭丢在了一边,扭头朝他笑了笑。展昭也咧唇一笑,伸手按住他的眉间揉了揉,微微叹气,道:“有什么别憋着,我在呢。”
白玉堂笑了出来,这倒是自己经常说给展昭听的,半开玩笑的深深作揖,道:“遵命。”还没直起身子,被展昭绕道身后趴在了背上。站起身把他背起来,忍着笑,道:“大爷,舒服么?”
展昭搂着他脖颈笑着点头,道:“舒服舒服,伺候好了,回去爷赏。”
白玉堂应声,道:“谢展爷。”然后背着他往回走,步子慢了些,却是稳稳当当的。听着展昭在他耳后絮絮叨叨的念,心情当真是明朗了。
就如包拯所说,他们两个在外人眼中一个自负强势,一个温和倔强,只是因为面对的不是对的那个人。只有人对了别人才会发现,他们实际上一个是温柔细心,一个是会示弱讨好。这两个人之间的每一个看似无心的举动和每一句似乎没用的话,实际上都是为了对方量身定做的。而这量身定做又不是特意而为之,这是似乎已经成了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习惯,好像是与生俱来的那般自然。
襄阳城这边夜里似乎并没有很热,展昭盖着薄被在床榻上摆大字,被白玉堂按住搔了半天痒。直到最后笑得连求饶的力气都没有才被放开,本来想趁机报复一下,又轻松的被按在了榻上。
今儿夜里月色很好,天上半块云彩也没瞧见。只是风挂的比昨天夜里大了些,不过凉爽。夏天的风与冬天的风相比,要更得人心了许多。只是这好月好风的,偏巧就是有人看不过去,一定要在这种好夜里给别人找事做。
外面打更人敲着锣吆喝着过去,天上终于飘来了一块薄薄的云彩。树叶莎莎作响,投在地上的影子也朦胧了起来。几道影子自认为无人发现的朝着颜查散的屋子过去,展昭站在门口看着旁边屋子里出来同样再打哈欠的小九,无奈笑了笑。小九揉揉太阳穴轻轻关上身后的门,纵身一跃跟着那些人过去。
白玉堂也走出来被展昭回手关门又关进了屋子,然后听他在外面笑道:“照看着云生,那孩子还睡着呢,那几个估摸着是来偷大印的,好打发,我跟小九就行了。”听见屋里白玉堂打了个指响,展昭松了按门的手,纵身追着小九离开。
夜依旧静谧,几乎听不见别的什么声音。然后那几个黑衣人又悄无声息的离开,其中一人似乎还带着什么东西在怀里。约么过了有一刻钟,颜查散的屋子亮了灯。
庞煜站在隔断外的书案前翻看颜查散抱过来的基本档案,问道:“少了什么?”
颜查散扫视一圈,道:“只少了桌子上的大印。”
庞煜微微挑眉,道:“还好本侯爷机智过人。”说着把一个包裹又塞给他,道:“这次在还一个地方收着,他们若是发现只带了一块石头走,近期还是会回来。”
颜查散点头,将大印拿走藏起来,又翻出一个盒子摆了回去。钦差的书案上是要摆着大印的,只是大印一直装在盒子里,鬼知道盒子里究竟装了什么。
灯熄了,展昭拎着小九踏着屋顶离开。庞煜打了个哈欠也要离开,只在出门之前回身问道:“今儿襄阳城那几个老伙计,有没有人拿了东西过来让你压印的?”
颜查散点了点头,似乎实在是不愿意相信一般,却还是缓缓道:“有。”
庞煜收了步子站在门口思索片刻,道:“没事了,你快去歇着,别担心,这些老狐狸啊,实际上也好对付,上头出事全都倒,都是小喽啰。”
☆、第147章 金玉满堂
月亮被风吹来的云彩挡住,刚好隐了从钦差府离开的几人的影子。只是那冲霄楼太高,似乎已经到了冲破云层的境界,月亮的光还是一点不落的照在上面。琉璃瓦上渡了一层银霜,坐在最顶端抱着一个长长的像竹竿子的人似乎有些无聊。辽皇宫里争权夺势,确实比在这里看楼要有趣得多。
小九一路被展昭拎着回来倒是觉着很省力气,只是展昭再看见靠在门口打着哈欠等他的白玉堂时,将他丢在地上的那一下还是有点疼的。可抬头一瞧,摔得疼倒是次要了,自己孤家寡人还真是有点可怜。
然后听得吱呀一声,旁边的门被推开,白云生一手端着去了灯罩的油灯推看门看向他,将手收回扶住肩上正慢慢往下滑的外袍。瞧了他片刻,道:“在地上傻坐着干什么呢?进来吧。”
小九连忙应声,几乎是爬起来的,一边拍打着袍摆上粘的土跑到白云生身边。
白云生嫌弃的看了他一眼,似乎在纠结要不要让他赶紧洗个澡什么的。但是又觉着大半夜的不好折腾那些丫鬟婆子的,想了半天还是作罢。转头看向白展二人,似乎明白了小九干嘛大半夜的跑出去,朝着二人微微倾身行礼,道:“二叔,昭叔,时候不早了,赶紧去歇息吧。”
展昭赶紧点头,催着两个孩子赶快回去睡觉,然后转身又把白玉堂往屋子里推,口中埋怨着这么晚了怎么不知道披一件外衣。白玉堂听着他抱怨,只笑不语,进了屋子后反手楼了他的腰身,另一只手顺势将门关好。
夏天天亮的早,寅时刚过天便已经大亮。展昭想着那偷了石头当大印的几个人几乎是整整一个晚上,等他睡着的时候天已经见亮。
临近正午的时候,厨房的那只公鸡不知怎么没关住跑了出来。满院子的叫唤个没完,吵得展昭在梦里频频皱眉,几次差点醒过来。然后众人便见刚刚晨练打坐的白玉堂又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看方向应该是去了厨房那边。过一会儿,公鸡打鸣的声音不见了。又过一会儿,白玉堂满面欣慰的负手晃悠回来,开门进了房间。然后厨房那边传来消息说是临时改了菜单,今天中午吃炖鸡。
小九看了眼当头的大太阳,低声嘀咕着抱怨,道:“这天气吃炖鸡?不会上火么?”
白云生收了手中鱼肠剑,用手肘顶了他一下示意他噤声,道:“在不闭嘴,咱们午膳恐怕得更丰盛了。”话音刚落,便听见随行而来的白福一边高喊着‘小少爷’一边往这边跑,大概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他脚上步子如飞,差一点没来得及转弯撞到一旁树干上去。
白云生见他离得近了,赶紧出声道:“白叔这是怎的了?有话慢说。”手伸出去怕他挺不住脚直接拍在地面青砖上。
白福一边顺着胸口,断断续续道:“小少爷,大爷来了,在前厅和颜大人说话呢。”
白云生一惊,忙道:“我爹爹来了?”
白福狂点头,道:“带着小表少爷一起来的,您去前厅吧。”然后环顾四周,问道:“二爷不在么?”
白云生闻言,挠挠下颌道:“白麒悯那小子也来了?稀奇稀奇。”话音微顿,伸手抓住刚要往白展二人房间走的白福的手臂,道:“我可以让爹先等等,白叔这时候还是先别去找我二叔,昭叔刚睡着,你不怕吵醒了?”
白福闻言脚上步子顿住,看着白云生张了张嘴又将迈出去的脚收了回来,话音一转,道:“小少爷先去前厅吧,二爷那边先等等也好。”他可是知道中午为什么突然换了菜的。在白玉堂那里,无故打扰他家猫儿休息者,斩立决。
等展昭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刚好到了吃午饭的时辰。一睁眼便是白玉堂那张俊脸,只是满脸的风雨欲来,看得他心中一紧。赶紧抓了被子掩住自己半张脸,刚打了一半的哈欠都硬生生的憋了回来。半晌见白玉堂不说话,试探着打破沉默,道:“泽、泽琰?你怎的,离得这么近。”
白玉堂见他说话,绞着的眉解开,慢慢挑了起来。突然伸手按住他的双颊,用力一挤,紧盯着他道:“你就不能把休息的时间用来睡觉?大半夜的作妖想东想西,白天睡这么一会儿,你当你是铁打的?”看看,看看,黑眼圈都出来了,真真是要心疼死他。要不干脆用韩彰的轰天雷,直接把那冲霄楼和开封的襄阳王父子都轰了得了,省事方便还绝了后患。
展昭努力的让嘟起来的嘴巴一张一合,却只发出‘呜呜’的声音,然后看着白玉堂的眸子里流露出讨好的神色。白玉堂看着他顿时气不出来,只能按着他的脸揉个够,然后扯了他的外衣过来,道:“赶紧穿衣服,今天喝鸡汤。”
展昭接了衣服往自己身上套,朝着桌子努努下颌,道:“泽琰,我渴了。”闻言又问道:“鸡汤?不是说好了今天吃鱼的么?那只大公鸡云生昨儿惦记了一天都没得手,怎的今儿就给炖了?还是又买了别的。”
白玉堂下了床榻去给他倒水,闻言哽住,片刻道:“大概是,厨房那些人嫌那只鸡太吵,就给宰了吧。”
展昭愣愣的点头,道:“哦,这样啊?明明昨天也挺吵来着。”话音刚落,白玉堂的水杯已经塞到他鼻子底下,道:“喏,喝水。”
展昭的注意力全都被水杯吸引,接过来仰头一饮而尽,又把被子递过去,道:“泽琰,再来一杯。”倒是忘了还在纠结的炖鸡和炖鱼的问题。
外面有人轻轻敲了敲门,然后传来白福的声音:“二爷,展爷醒了没?大爷在前厅,唤你们去用午膳呢。”
白玉堂和展昭闻言都是一愣,停住手上的动作,同时问道:“谁在前厅?”
白福被吓了一跳,结巴着道:“大爷啊,刚到了没一会儿,小少爷已经过去了。”话音刚落便见两个影子靠近了房门。白福刚退了半步让在门口,展昭和白玉堂已经推门出来,直朝着前厅奔了过去。
展白二人来了前厅得时候,主位的一把椅子已经撤走,白金堂的轮椅填在那里,此时正和颜查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