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天上月亮似乎圆润了些,只是颜色也淡了好些,房顶墙头就像上了一层霜。
展昭惦念着庞统的事,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白玉堂本来睡觉就不沉,他这边一转身,也跟着醒了过来,撩开眼皮看了看,哼唧一声伸手把滚远的展昭又捞了回来。
展昭在他臂弯里转了个身,手抱脚架,用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把白玉堂抱了个死紧。半晌拱了两下,还把脑袋也枕在了白玉堂身上。
白玉堂看着他这扭曲的姿势一阵无奈,干脆平躺下来,让展昭直接睡在自己身上。然后慢慢又合上眼睛,一手搂着展昭的腰,一手在他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拍。
展昭在白玉堂伸手躺了一会儿,自己又慢慢扭了下来,嘀咕道:“傻耗子,也不知道沉。”
白玉堂闭着眼睛咧嘴笑,道:“不沉,咱家猫儿轻着呢。”
展昭唇角勾着在他颈窝蹭了两下,突然起身,道:“泽琰,你要是醒了,咱们去看看庞大哥吧。”
白玉堂二话没说,抬手拽被子把他全身一裹,搂住,道:“怎么,你是不累了?那不如咱们做些有意义的,如何?这都快半个月了。”
展昭瞬间红了脸,骂了句“流氓”,赶紧闭了眼。半晌又踢开被子,把白玉堂也裹了进来,道:“早点睡,累了一路。”顿了下,又有些结巴的道:“今儿休息了,反正皇上给歇三天的,明天在、在。”话音再次顿住,又骂了句“流氓”,转身背对着他。
白玉堂有些无辜的又伸手把他扳了回来,按住脑袋凑近,狠狠亲了一口。
大理寺里月光更浓了,庞昱和李浔染神经质的又往阴影里躲了躲。实际也不是这两个人见不得光,实在是那边气氛太好,两个人不好意思露脸了。
庞统和公孙隔着栏杆紧挨着而坐,庞统咬了一口手中的肉饼,然后转手喂了公孙一口。公孙也不像往常似得伸手接过来,而是直接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大口。庞统咧嘴笑了笑,用拇指摸走蹭在他唇角的油珠。
公孙脸红了红,自己捂着唇角抹了抹。
庞统看着他乐出来,然后开始翻那饭盒,不知道在找什么。公孙伸手用手里的东西拍了拍他,庞统抬头一看,一个水囊,带着迷人的酒香。
外面睡着的狱卒在梦里发出一声沉吟,里面四人都惊了一下。
别说是大理寺,就算是宫里也会有侍卫偶尔偷个懒。真正护卫大理寺的反正也不是狱卒,再加上大理寺上层都对庞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他们闲着没事管什么。管不了不说,闹不好全家性命难保。
听见外面没了声音,公孙松了口气。庞统看着他乐了出来,从栏杆缝隙伸出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脑瓜顶,然后收回来,道:“天也太晚了,你先回去吧,好好休息,明儿不还要去给人看病。”
公孙低着脑袋没有走的意思,口中道:“没病人,没关系。”
庞统愣了愣,问道:“怎么?难得清闲啊。”
公孙抬头看他,目光灼灼,道:“有人来着,都是小病,推了,别的那些先生也不是吃素的,干嘛总往我这跑。”
庞统看着他挑眉,明显不明白这个以悬壶济世为人生理想的人怎么把病人推了。公孙伸手拧了他一下,看见他疼的一龇牙后,起身开始招呼不知道躲在哪个阴影里的庞昱和李浔染。
庞昱本来还不想出来,和李浔染一起,两个思想猥琐的扒着墙边打算看看庞统接下来有什么动静。没想庞统看着公孙,只问道:“阿策,要回去了?”
公孙黑着脸看他,点头。
庞统一脸欣慰似得,道:“早些回去休息吧,身子骨本来就不咋地,累坏了本王可心疼。”一席话说的顿都不带顿已一下的,听的公孙一阵不好意思的脸红,明明奔三十的人,心里到像是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似得一阵乱跳。
庞昱暗里盯着他们,暗自握拳锤了一下前面的李浔染,暗骂一声:“我大哥这个没脑子的。”
李浔染被他锤的一激灵,回身跺了一脚,然后两人无声的掐了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公孙打了个哈欠。庞统又开始催他赶紧回去,早些休息,要不长俩黑眼圈可不好看。公孙应了声也打算走了,可刚走了两步,又转身回来了,从腰包里掏出一个布包,道:“差点忘了正事,白少侠托我有时间捎给你的。”
庞统伸手接了,打开一看,里面却是两个一模一样的雪白缎子抱着的东西。庞统微微挑眉,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将两个东西都塞进衣袖,然后把刚才公孙给他的帕子塞还入公孙手中,还笑眯眯的勾了勾他的手指。
公孙愣了一下,随即很随意的将帕子收进衣袖,然后朝着跳出阴影还在互相掐的庞昱和李浔染那边走过去。
两人见公孙走近,停止掐架。李浔染重新扛起公孙,跟着庞昱几个起落,消失在夜色之中。
四周都很寂静,月亮又升高了几分,云又几片,很淡,就像青烟。光线不是很亮,大概是因为月亮有那些云挡着,有些什么东西飞过去,影子看的不是很清楚,但也绝对看得见。
展昭搂着白玉堂梦呓了几声,然后松了手转了个身平躺在床榻上,胳膊一轮,砸在白玉堂胸口。
白玉堂被砸的一憋气,欲哭无泪,小心得把展昭的手臂拎起来规规矩矩放好。紧接着展昭又哼唧一声,转身把腿架在白玉堂的腿上。
外面传来翅膀轻微的拍打声,白玉堂掀开床帘往窗户边看过去,窗子上映着一只鸟的影子。影子有些大,脑袋晃来晃去的不知道在看什么,还是在观察这个院子,偶尔还低头张开翅膀梳理羽毛。最后那鸟似乎有些不耐烦,发出一声凄厉的鸣叫,然后开始啄窗纸。
白玉堂刚小心得把展昭的腿收进被子里,只听‘噗’的一声,那只鸟的脑袋插了进来,还转来转去的。
白玉堂在边关见过那鸟,名字他不知道,模样像极了海东青,可夜视。庞统说过那鸟是海中一个小国几年前上供来的,赵祯见他喜欢就送了他。这鸟说来也奇怪,喜欢偷鸡,送信什么的倒是一送一个准,绝对的一路目不斜视。
展昭似乎被刚刚那鸟的鸣叫吵醒,揉着眼睛目光有些呆滞,显然是没睡醒还懵着呢。然后那鸟已经挤坏窗纸蹦了进来,扑打着翅膀又一头栽在被子上。
白玉堂扶额,暗骂了句:“这傻鸟。”庞统看着不靠谱,养的鸟也不靠谱。想着伸手去拆鸟爪子上的竹筒。谁知展昭似乎受了惊,没清醒之前已经一柄袖剑飞了出去。
白玉堂慌忙抢过袖剑,又骂了句:“这呆猫。”
☆、第122章
展昭懵了一阵子也清醒过来,揉揉眼睛,盯着站在被子上和自己大眼瞪小眼的那只鸟乐了出来。那鸟虽然看起来与海东青模样差不多,但是看起来就是愣头愣脑的。鸟的腿上绑着一个竹筒,竹筒上有个塞子,筒身上什么标记也没有。
那鸟歪着脑袋见展昭盯着自己的腿瞧,自己也底下脑袋看了看,末了又抬头继续看着展昭,依旧是歪着脑袋的。
白玉堂看着这一人一鸟对望着出神,乐了出来。然后微微叹气,伸手解下了鸟腿上绑着的竹筒,打开塞子抽出里面的布条。那布条是经过特殊处理,上面即便是写字墨也不会蕴开来。布条不大,上面几个小字笔画间略显稚嫩,显然是出自孩童的手笔。
展昭见了也凑上前来看,布条上只有一趟小字,歪歪扭扭的写着‘辰时三刻,西街酒楼’。展昭微微挑眉看向白玉堂,这笔迹他没见过,而且一看就是小孩子写的,难不成是哪个情窦初开的小女生敌不过白玉堂魅力无限?想到这展昭晃了晃脑袋,一天到晚瞎想什么呢。
白玉堂不知道自己只不过思考了这么一会儿,展昭已经想出了数十种可能,然后被自己一一否决掉了。白玉堂无奈的看着展昭,扶住他的脑袋,再晃下去就散黄了。
天色见亮,大概因为现在是冬天,太阳冒出了头,光线还是显得清冷。
白玉堂起身打水洗脸,刚掀了床幔,光线照到展昭脸上。展昭哼唧一声,缩进被子里。又过了一会儿,白玉堂拿着温水浸湿的手巾过来,伸手推了推还缩在被子里的展昭。
展昭扒开被子露出脑袋,让白玉堂把手巾按在自己脸上抹来抹去,然后一个鲤鱼打挺,翻身坐了起来,洗漱穿衣,带上巨阙,收拾整齐。
今儿皇上给展昭放了假,他自然不用再去巡街,但是大早上起来不出去透透气也实在是浪费。白玉堂把绝尘横在腰后,把燕翎往刀架上一摆,提着钱袋跟了出去。展昭说是出去透气自然不可能真的只是透气,起码那些开封的早点他是要吃个爽的。
两人一蓝一白在大街上晃悠实在抢眼,而街边那热腾腾的包子也实在抢他们的眼。一路逛下来,展昭怀里多了个装包子的纸袋子,里面包子冒着热气儿,香味儿飘出来老远。
天还没有全亮,街上人不多,白展二人晃来晃去往西街走,远远的倒是看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一个瘦条条的正是李浔染。一个个子略高,是庞统那个弟弟庞昱。两人坐在面摊儿边摆弄着手里的筷子,都顶着两个黑眼圈。然后对面铺子里商陆也走了出来,手里还端着一碗蛋花汤。身后跟着负手,脚步飘忽,同样顶着黑眼圈的公孙策。
白展二人显然没料到能遇上这四个人,脚步都是一顿。然后展昭赶紧上前扶着公孙到桌边坐下,把手里包子贡献出去。
白玉堂则是直朝着李浔染过去,上下大量他一番后开始毫不留情的嘲笑:“我说,你晚上又干嘛去了,这眼睛是让人打了不成?”
李浔染翻着白眼朝他龇牙,然后从怀里掏出一面镜子自己看自己的脸,末了伸手扯商陆袖子,央他赶紧给自己个药膏敷一敷,这顶着黑眼圈,实在难看,耽误他勾搭姑娘。
商陆闻言,作势要把手里的一碗蛋花汤都泼他脸上去。李浔染赶紧捂脸嚎叫着躲开一些距离。商陆放下手中汤碗,扯开他的手臂,把一坨凉丝丝的东西乎在他眼睛上,然后开始揉啊揉。
白玉堂微微挑眉,眼神带着询问的看向商陆。商陆却是眼袋‘你这白痴’四字盯着李浔染看,白玉堂再次扬眉,明白了商陆这是还没吃到嘴呢。
随即白玉堂眼神里的询问变成了鄙夷,这两人怎么着从小一起长大,光着膀子在河里捞鱼,对方身上那一亩三分地不用看都知道长什么样,怎么这么久还没弄到手。
商陆看他一眼,继续用看白痴的眼神看李浔染。
白玉堂捏捏下颌,朝着商陆再挑挑眉,意思明显,‘未免夜长梦多,先吃干抹净再说。’你看他和展昭,认识了一年,亲都成了。虽说俩大老爷们儿成亲不成体统,但是谁敢说句闲话,先打他这辈子起不来床再说。
商陆也微微扬眉,显然觉着白玉堂在理,目光挪回李浔染身上,把他盯的浑身发毛。
展昭和白玉堂也没有问公孙等人大早上的去了哪儿,或者大半夜跑哪儿耍去了,与四人坐下来吃了碗面,两人一起又晃悠去了别的地方。
天已经大亮,只是离辰时还远。展昭昨天夜里没有问究竟是谁大半夜的传信过来,这会儿倒是有些忍不住,走在白玉堂斜后方,用巨阙的剑柄捅了捅白玉堂后腰,问道:“泽琰啊,昨儿那是谁啊?”
白玉堂走在前面,闻言挑了挑眉,忍着笑,道:“能谁,鸟啊。”
展昭几步上前,勾住白玉堂脖颈,问道:“写信的谁啊。”
白玉堂看了看四周没几个人的街道,压低声音道:“想知道啊?亲一个先。”
展昭翻了个白眼,在他脑袋上敲了一记。
白玉堂笑着摸了摸脑袋,道:“也不是什么外人,看样子艾虎那小子的笔迹,想来是这小子和欧阳兄去了边关吧,不过这小子来见我,应该是他那狐狸师父授意。”
展昭微微挑眉,面露沉思之色。艾虎的师父是东方侠智化,既然被江湖朋友冠以侠名,虽然还有个绰号妖狐,但也绝对不是什么小人,尤其他还与白玉堂是知己好友。只是他怎么着也是襄阳王的客卿,不管如何,心里总觉着要防上一防。
白玉堂显然是看出他的顾虑,笑着摸了摸他的脑瓜顶,笑道:“猫儿乖,五爷又不瞎,智化那小子看着混,但绝对信得过。”
展昭看他一眼,略有些不好意思。他是在开封府呆出毛病了,平日里在一起可以谈笑风生,但是一旦和开封府沾边,逮着谁都得怀疑一下。
白玉堂又摸了摸他的脑袋,末了负手道:“走吧,咱们在走走,时间还早着。”展昭乖乖应声挨上去,白玉堂松开握着自己手腕的手伸过去攥住他的手,还捏了捏他的手指。
展昭垂眸看了眼两人的手,抿着嘴唇笑,然后伸手一指前面卖鸡蛋羹的摊子。白玉堂笑着点头,掏出钱袋,干脆的道了个‘买’字。
不远处巡街至此的王朝和张龙见了前面两人微微放慢了速度,开封府众似乎早已习惯,遇见展昭和白玉堂在一块的时候就默默走开。要不然保准嫉妒的你心里冒酸水,腻歪得你浑身发麻。
王朝停住脚,在街边买了个包子,刚张嘴咬了一大口,赵虎挨了过来,一边看着前面白展二人,一边拱了拱他,道:“我说王朝你一会儿回去要是吃不下去饭了,当心大娘抽死你。”王朝闻言愣了下,瞬间想起什么似得把手里剩下的一半包子塞进赵虎嘴里。
西街一大早很安静,有些过夜的客人陆陆续续离开,只是怕被人察觉似得,走的很安静。当然,用从前门走的,也有悄悄从后门离开的。不知是不是错觉,西街这边即便是清晨,空气也是甜腻腻的,过了一会儿天上竟然飘起了小雪,将那甜腻的感觉压得淡了许多,但是怎么也清冷不起来。
约定的细节这边的酒楼就只有白玉堂和展昭等人经常回来的那一家。这家酒楼雅间多,而且方便看美人儿,再加上酒水菜色也实在不错,所以生意是让其他人嫉妒的红火。即便是这么清冷的飘着小雪的早晨,大堂里也坐了不少食客。
白玉堂想着时间还早,先领着展昭进去犒劳一下五脏庙也不错。可两人前脚刚要往门里迈,上面一个酒杯掉了下来。只见白、蓝两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