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你在做什么?”王晗心情好,笑眯眯地看着杨默。
“锻炼身体。”
“哦。”
王晗不是很清楚“锻炼身体”具体什么含义,大概是有益于身体的意思吧。不过话从乡下人口中出来的,她也就不多想了。
“我看见你趴在这上上下下,大约三十回,似乎很累?”王晗和气地问。
“我一共就做了二十个,你会数数吗?”杨默很快地说。
王晗不高兴的话已经滚上喉咙,她强行咽回去,不想因小事坏了她的好心情。
“我见到时,你已经在趴在这了,应该还不止三十回吧!”
“哦,我明白了。”杨默说。“你数的是上一次,下一次。”
王晗默认。杨默又说:“那种数法不对,应该上下算作一次——我称作‘个’——我做了二十个。”
“上下算作一个?”王晗比划着问,杨默两个手臂交叉到胸前,冲她眨了一下眼。王晗皱起眉头又问,“谁规定的?”
“呃……”杨默沉思了一下,挥挥手不想争辩的样子。“无所谓,我规定的。”
“不成规定。”王晗一字一句地说。
杨默脱口而出说了两个字,但没有声音。王晗平日不懂唇语,凭直觉她知道杨默说的是什么。
“你说我幼稚?”她忍着气问。
杨默微微张了张嘴,做出一个惊讶的表情。
“该跟上的地方你出人意料的没跟上,不用跟上的地方你更出人意料的却跟上了!”
如果可以用一条手巾把他的嘴封死,王晗会奋不顾身地扑上去完成它!但她没有那么做,她挺起胸膛像一个有身份的夫人那样,一笑带过。
“我本是过来向你说声谢谢的。”她说。
“为昨晚的事?”杨默随意地说,“不用了,举手之劳。”他靠到过道的一块凸出物上,表情波澜不惊。
“杨默……少侠,”王晗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请麻烦借过。”
杨默立即侧身腾出地方,王晗慢慢地从他身边走过去。走了一段,她想起本来没打算往这边来,她要去的地方是宴会厅。她特地走过来是要向杨默道谢啊!王晗停下脚步,转身又走回去。
“请问杨默少侠,你站在这做什么?”王晗问着,再一次迫使杨默侧身给她让路。
“没什么。”
杨默回答得很快,王晗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有问题。她眼睛一亮,没想到随口想的一句给自己脱困的话竟然问得恰到好处!
王晗佯装困惑地说:“我记得你的客房会安排到护卫那边,而这边住着我的两位妹妹,请问杨默兄弟,你是要找她们吗?若你有事要找她们,又觉得不方便直接过去的话,那我可以带你去的!”
杨默微笑着对王晗眨了一下眼,又眨了一下眼,站直身说:“承蒙嫂夫人厚爱无边!”他顿了一下,王晗纹丝不动地站着,脸上尽可能摆出无辜的表情。
这时,杨默突然笑了出来,王晗也忍不住跟着一起笑。
“也不是什么大事,”杨默说。“我比较好奇春儿小姐额头上那个……”他拿手指了指,王晗说“梅花瓣”,“对啊,梅花妆。我很好奇,那梅花妆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或者,渊源什么的?”
“渊源!”王晗哈哈大笑。要说有什么渊源,那渊源岂不就是她!“没有。”王晗确定地回答他。
“不会吧!”杨默反应很大,重重地说。“是你不知道吧?”
“我说没有就是没有!”王晗不客气地反击。“你不止单问这个,对吧?”
“说了你也不懂。”
杨默低头走开了,王晗虽然没看清他的脸,但她清楚感觉到杨默难以掩饰的失落。王晗很好奇,同时也困惑。杨默不太像会为一个小小的额上之妆大感困扰的人,这个乡下人,实在太怪异了。
第一卷 相争之痛 第十五章 南郡公的夫人
当王晗来到宴会厅时,她看到大家都在那。侍琴站在中央手舞足蹈地指挥其他人;春儿带领王护卫以及另外几个护卫搬移桌子屏风饰物那一类的东西;伴喜跟在王潭身边,她们这一圈小丫环和小厮的人数屈指可数。
“夫人!”不知谁叫了一声。“夫人来了!”
王晗径直走到侍琴站的地方,就像昨晚她不在这,没在这儿说过任何话做过任何事一样,很正经地环视现场一周。侍琴悄悄退到旁边,王潭和春儿两伙人同时围了上来。
“姐姐!”她们同时叫着。
王晗点点头。“妹妹们辛苦了,大伙都辛苦了!该搬回原处的全给搬回去。我们府上大宴不多,等到下回再用时,再搬过来便可。”
各种动静和呼喊声又再度响起,王晗趁机问两位妹妹:“大人呢,哪去了?”
“好像在书房。”春儿回答。
“一个人?”王晗又问。
王潭见春儿摇摇头,就说:“清早来了一封信,大概是急信,大人就去书房了。”
王晗偷偷留意过夫君的书信。她假装看着大伙忙来忙去,尽可能不露痕迹地站在那独自思索一些可以称得上蛛丝马迹的事件。起初是因为好奇,夫君不喜欢她进书房,这让她有一种被某些事排挤在外的隔离感。她第一次看到一封夫君要寄给刘参军的信时,只是留了一点印象。真正引起她多心关注的是夫君收到回信后的反应,他很慎重,慎重到过头了,甚至——紧张。那仅仅是她的猜测,不见得准确——站在他人的立场看待他人他事结果可能大出所料,这是爹爹一直教她的。
又是从那来的信。王晗很肯定地想。南郡公那边无需秘密书信,即便有要事,夫君一般也会直接前去商谈。但现在,王晗除了猜不准到底哪一个刘参军外,她渐渐的也接纳了夫君一个人的秘密。何况那些事本来也轮不到她过问,她就是知道了能有什么帮助?
“姐姐,妹妹来府中没多少日,与姐夫碰面的机会更是少,但见姐夫举止言语之间……更见昨晚宴会上的姐夫,妹妹已觉姐夫是一位不端架子的大人。”春儿陶醉的声音像一根刺刺了过来,不快的感觉从王晗心底油然而生。
“万万没想到,姐夫竟然肯陪他的兄弟在此过一夜……妹妹,不知该怎么说了。”春儿娇俏地笑着,现在她脸上红红的颜色不是胭脂抹的了。
那就什么话也别多讲!王晗马上想。
“春儿,”王晗说,若无其事的表情。“你的舞姿已经将他们所有人迷倒了——看他们,醉倒在这厅里头——除了酒,另外就是你的舞了。”
“姐姐过奖了。”春儿的脸更红了,王潭抿住嘴看向其它地方,她显然很清楚王晗的脾气但不愿参与其中。
“可春儿,你现在还有比站在这儿更重要的事,你不会忘了吧?”
“春儿没忘。春儿等着姐姐与奶妈再安排呢。”
唯恐被人听见,春儿更加凑近王晗的耳朵边,也许这动作让她感到与夫人之间非常亲昵。可王晗快难受死了!
“那你还不找奶妈去——”话一说出口王晗就后悔了,她要维护她夫人的形象,尤其在这么多下人面前!“奶妈昨夜没睡好,春儿妹妹你细心体贴,去看看她。”她换了口气说。
春儿走后,王潭依旧看着别的地方,好像根本没听到她们的对话,王晗自觉惭愧,两个人尴尬地站着。
“我不喜欢她那个样子。”没一会,王晗忍不住小声地说。
“那也无需刻意说气话。”王潭悠悠地说,眼睛还在看着别处。“她也有她的难处。”
“我知道。”王晗低下头,撅着嘴说,“若不是父母亲安排,她也不用大老远跑到这来——尽管她可能愿意得很。”
王潭转过头,笑了起来。
“你呀!一会挺像个夫人,有模有样的,才眨眼的功夫就变成小女孩了。”
“哪有那么快!”
“一会像个姐姐,一会又像妹妹,变化多端。”
“你从来不变?”
王潭偏过头眼睛朝斜上方看,好像她真在努力的回想。
“我不变。”然后她回答,跟着就从王晗身旁跑开了。
王晗追出去,两个人跑上过道,跑到后院空旷地上,绕着石头树枝嬉笑打闹。王晗对王潭隐隐的芥蒂此时被她抛之脑后,她不能像随意对春儿那样对待王潭,因为她是她最亲的妹妹,真正的朋友。
“夫人——夫人!”有人声嘶力竭地边喊边跑着来。
“干什么?”王晗站直身子,喘着气问。
“南郡公府上来丫环了,在前厅等着传话呢!”
王晗立即问王潭:“我看起来怎么样?”不等王潭回答,她烦躁地挥挥手,下人跑开了。
“怎么了?”王潭感染了她的情绪,紧张的问。
王晗挽起王潭,两个人往前厅的方向慢步走去,同时尽快平复急促的气息。
“南郡公是夫君跟随的人,他的夫人自然而然地成了我必须结识的人。”王晗解释说。“那倒也没什么,但他夫人的脾气……真不知如何形容她!无缘无故,说来就来。派个丫环先来报到,她自己人等会就到!”
王潭不置可否,王晗接着说:“最烦的是她从来也不真关心我什么,每一回却煞有介事的问这问那,等我一一答了她又半天没个说法,一回两回后,连傻瓜都清楚她根本没在听。”
“那她来干什么?”
“她抽筋。”王晗一本正经地说。“一抽筋就得来。那丫环是信号。”
“别乱说。”王潭紧张地拍了一下王晗的手背。
“等会你自己看。”
这是在她家,她怕什么。王晗不以为然。
她们到了前厅没多久,果然如王晗所说,南郡公的夫人现身了。一匹高大的黑马踩着有节奏的步子逐渐进入她们的视线,王晗站起身,与那丫环一起走到门口迎接。
“桓夫人。”王晗说。“您今日来得真早。”
桓夫人体态宽圆,她从马车里钻出来时颇为费劲,花了很长时间。三个丫环一起围着她,她穿了大红的袍子,身上戴了各种首饰,也许这些穿戴也成了她难以爬下马车的原因。
“王夫人。”桓夫人说,很勉强的笑着,明亮的一对大眼看着王潭。
“这位是我妹妹,王潭。”王晗介绍说。
桓夫人点一下头,与身旁两个大丫环率先往里走。王晗带着王潭紧随其后,其他人跟在她们身后。
“我听说,王大人在前去谢家的路上遇刺,可无大碍?”桓夫人问。
“已无大碍。”王晗说。“夫人路途辛苦,先喝杯茶,这茶是我特地……”
“不辛苦不辛苦!”桓夫人突兀地说,在椅座上不耐烦地扭动。但实际上,王晗分明看到她一直往手边的茶杯上瞟,她才好意提醒。
王晗不想说了,她等着那上头的夫人开口问。
好一会,桓夫人突然说:“我……不渴。”
“那夫人今天来是……”王晗提示她,因为她看上去比前几回来时更加心不在焉,忘了要说话似的。
一个丫环将一捆东西拿了上来,这动作终于提醒了桓夫人。她张嘴笑了,像是刚刚召回她的魂魄,恢复了她在夫人圈中的高姿态。
“王夫人呦——”她说。“瞧我给你带了什么来了?”
“什么?”王晗毛骨悚然。
“过来过来。”她招招手,王晗走了过去。“你呀,早该用些药来试试看了。”
王晗顿时明白了。她的脸霎时火烫,因为所受的侮辱使她呼吸急短。
“多谢夫人美意。”她说,紧紧拽住手指。
“谢什么!”桓夫人大声说,她完全找回状态了。“你们都先退下,先退下!”
现在剩下王晗和桓夫人两个人了。王晗竭力克制怒气,不使自己做出无法收拾的事。
“你呀,还是年纪小,觉着这也正常那也正常……”
王晗盯着桓夫人张合不停的嘴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此刻她早已忘了脸上还有没有微笑,她的手抓住附近一把椅子,把所有的力气全部花在那上面。
“王夫人,你说是不是呀?”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桓夫人已经站着了。她结束了她的长篇大论,与王晗面对面看着。
王晗苦笑一下。“是呀。”她毫无生气地回答。
“虽然说呀,这生孩子的事,也不能全怪咱们女流之辈……”
“桓夫人,这药要怎么吃才最有效?”王晗问。如果她再听下去,她很怕她的手抓的就不是那把椅了。
“这个还用问?”桓夫人惊讶极了,像被什么吓到了。“这种药只用——”
她的话在看到一个神色匆匆的丫环从拐角处出现后乍然停住。那丫环直直地看向桓夫人,马上又飞快地低下头去,王晗看到她刚那一眼有点异常,没有一般丫环对夫人的畏惧。
“这药很简单,每日一帖,不可断,要连着用。”桓夫人简短地说。
这时,其他人似乎也得到特定的讯号似的,陆续从厅外走回来。王潭跟在桓夫人的大丫环后面走进来,接着,杨默急匆匆地出现了。
桓夫人没有留意到杨默,大概她以为杨默只是个一般的护卫。不过刚才那丫环注意到了,她回避着杨默紧逼的视线,脸上表情变得很慌张。
“东西我给你亲自送来了,心意自然也带到了,管不管用,还得看你自己了。”
桓夫人站起来,神情急切。
“多谢夫人如此用心。”
王晗说话的时候桓夫人已在带着她的人马往门口转移。他们送到大厅口,看到桓夫人艰难地爬上马车,被那匹趾高气扬的大黑马拉走了。
“你在干什么?”等到其他无关的人走开后,王晗转身问杨默。
杨默沉思了一会,说:“待会你们就知道了。”
王晗看看王潭,王潭摇摇头。杨默转眼就没影了。
“走,非问个明白不可!”
王晗气极了。就在她的家中,而且就在她的眼皮底下,怪人一个接着一个,她这个做主人的反倒满头雾水!她还是不是这个家的主人了?!
第一卷 相争之痛 第十六章 书房的遭遇
“怎么回事,姐姐?”王潭着急地问,她跟着王晗转来转去,越来越迷糊了。
“等一下,乡下人跑哪去了?”王晗咕哝着说。
“什么?”
王潭用力一把拉住王晗,不高兴的神色映在王晗眼里。王晗只好停下来,开始讲她的困惑。
“我怀疑桓夫人的一个丫环不是普通丫环,桓夫人下令让你们全退下,便是给她抽身的机会去做别的事。”
“做别的事?”王潭问。“可是跟杨默什么关系?”
“杨默他跟在你的后头出来,你可曾留意到?”
王潭想了想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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