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鹰- 第56部分

　　等三楼的人疏散得差不多了，我又信步进入一间包房，掏出第二个矿泉水瓶，将里面盛的汽油洒在包房里的沙发上，点燃后慢吞吞地朝二楼走，一边走一边悠然地吐着烟圈。到二楼又放了一把火之后，我混迹在逃亡的人群中离开了乱不堪言的阴河商务会馆，在浓烟和烈火之中，阴河商务会馆肮脏的繁华和罪恶的荣盛被打上了历史的烙印，我用三瓶汽油为它举行了一个浓重的葬礼。

　　我跑到我们约定的上车地点，发现只有尾数为39的车停在那儿，尾数为25的车已经满载而去。留下的车上闹哄哄的坐着一群女子，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不停地催促司机快点离开，车上还有几个空位置，司机还在坚持等待逃离的女子，我上车后给司机做了一个出发的手势，然后找了空位坐了下来，用外衣罩在头上，想象着下一步的行动。随着发动机的一声轰鸣，我和一群被逼接客、饱受蹂躏的可怜女子同乘一辆车，在用商务会馆的烟火布置成的背景下离开了阴河。

　　我请的两个司机都是外省人，负责经营着广州阴河到重庆###的省际长途班车，他们不知道阴河商务会馆老板的来头，也不知道要上他们车的这群女子是什么身份，在我重金的利诱之下，他们只知道严格按照按我的吩咐装载客人，然后把客人送到与阴河比邻的河西县，在县城东郊一个名叫观音庙的地方会合。这地方有点偏僻，因公路旁边有一座观音菩萨的庙而得名，为了这次营救行动的万无一失，我前天专程到观音庙去看了一回，还进庙里给菩萨上了两柱香。

　　车上的女孩们操着各种口音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她们根本就不知道是谁在营救她们，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救她们，更不知道她们是如何被救出来的。她们都得到了小红的通知，一有骚乱就马上往外跑，到会馆门口左边上车，由于小红和小翠都在另一辆车上，她们只有凭自己的想象力来猜测事情的前因后果。其中有一个川妹子编的故事竟然有几分靠谱，她用大嗓门对其他人说：“你们晓不晓得是谁在救我们，我给你们说，他就是传说中的黑鹰，有一次他到会馆来搞保健按摩，是我给他服的务，他听说我们在里面过的日子很惨，就答应我要救咱们出去，没想到这哥们儿还挺讲信誉的。”我听她越说越不着调，对她的大嗓门失去了兴趣，但她的话题让其他人觉得好奇，又引发了新一轮的谈论，吵得我耳朵都麻了。

　　我们乘坐的客车经过三过多小时才到达观音庙，这时已经是凌晨三点了，前一辆车早就停靠在路边等着我们。小翠见我跟来了，异常高兴，跑过来问我有没有受伤，我说：“今天事情的进展比我想象的还要顺利，那些保安看见起了大火，慌成了一团，各自急着逃命去了，根本就没闲工夫阻拦你们，让你们顺顺当当地上了车，我跟着混乱的人群跑了出来，也没人注意到我，看来我的营救计划是很成功的。”

　　“谢谢你了！谷丰，如果不是你，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尽头。”小翠的声音突然哽咽起来，在车内透出的微弱灯光下，我看见小翠抬起手来不停地抹眼睛，“我们应该摆脱了会馆的控制，接下来你有什么安排吗？”

　　“我这儿有些钱，你替我发给她们，每人发一千块，我想她们回家的路费应该都够了，剩下的你全留着，待会儿我让司机把你们送进县城，县城里车多，然后你们自己想办法各走各的路，我能为你们做的只有这么多了，以后如果再出门千万得小心一点。”我从外衣兜里掏出几沓厚厚的钞票交到小翠手里，今天晚上我兜里装的东西可真不少。

　　女孩子们此刻出奇的安静，离我近的女孩都用一种惊诧的眼光看着我，有一个女孩操着标准的普通话对我说：“大哥，我们素不相识，你却冒着这么大的危险出手相救，你是我们的大恩人，请留下姓名，有机会我一定报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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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是黑鹰！老子就是黑鹰！”我突然心智有些狂乱，用粗暴的吼声回答了女孩的请求。今天晚上杀人放火的事我全干了（打晕了一个保安，我怀疑他有可能被烧死了，如果真这样，我又坏了一条人命），现在的侦破抓捕手段如此高超，我估计我很快就会落入法网，甚至不久就会遭受极刑，我今晚的举动实际上是把自己逼上了绝路，刚才在车上想到这些，我就不愿往下想了，这女孩的话猛地勾起了我复杂的思绪，让我顿时变得狂乱起来，等我用这种奇怪的态度报完名号后，竟然发现自己的眼角变得湿湿的。

　　“你是黑鹰？你真的是黑鹰？！天啊，传说中的黑鹰说出现就出现了，我不是在做梦吧！”刚才编故事的那个川妹子被我的身份惊呆了，有点神神叨叨地自言自语起来。其他人见我态度有些异常，不敢再和我说话，只是三五成群地窃窃私语，我想她们谈论的话题应该都与我有关。

　　小翠让领到路费的女孩都回到车上，所以留在车下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我、小翠和蹲在庙门口一棵树下的一个黑影，小翠冲黑影喊道：“喂，你是谁，快过来领车费，大家都在车上等着你呢。”

　　这时我才注意到黑影刚才是在树下打电话，听到小翠的喊声，这人站起身来，把手机合上后放入裤兜里面。我马上感觉有些不妙，因为逃出来的女孩子根本就没用手机的权力，理论上讲，这儿有手机的除了我就只有两个司机，现在那两个司机都在车上，那么这个人谁？他到底是什么来头？

　　黑影朝我们走了过来，我机警地站在了小翠的前面，由于光线微弱，我看不清这人的面庞，只是觉得这人的身材有些高大魁梧，不象是女孩子，我马上把小翠往后推了一把，做好了格斗的准备。

　　黑影发出一阵笑声。果然是个男的！听声音应该是个青年男子。

　　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我不敢贸然出手。如果觉察到来者不善，我再后发制人。

　　青年男子在我面前停了下来，不阴不阳地说：“我说是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连庞爷的场子都敢砸，原来是闻名全国的黑鹰！我真是佩服你呀，一个人就把商务会馆闹翻了天，还把我们的摇钱树运送到这里来了，你真有种！我想不明白，你这是图个什么呀，既得罪了庞爷，还要自己贴钱给这帮婊子做路费，得罪了庞爷是什么后果你不知道吗？”

　　我对小翠说：“你上车赶快走，到了县城马上让大家分头赶路，在最短的时间内跑得越远越好，越分散越好。”

　　青年男子说：“不用着急，慢慢的赶路都没人管你们，庞爷吩咐我只要把黑鹰带回去就可以了，这些臭婊子现在带回去都没地方给她们住，反而会添麻烦，庞爷说让她们走得了。”

　　“我很想知道你是怎么来这里的，庞冲让你把我带回去？不知道你有没有那本事。”

　　青年男子手一抬，象变戏法似的握着一支手枪指着我，笑嘻嘻地说：“早就知道黑鹰武功高强，不知道是你拳法好还是我的枪法好，我看就不用比了吧，乖乖地跟我去见庞爷，不然这枪走火了就有点麻烦。”

　　小翠被吓傻了，结结巴巴地说：“谷丰，怎……怎……怎么办？鲁大成，你……你别……别开枪，我……我求你了，你们别伤害谷丰，他是大……大好人。”

　　我平静地对小翠说：“你赶快走，就按我刚才说的办，我不会有事的，我正想去看看庞冲老贼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快走吧！”

　　小翠哭着上了车，客车立刻响起马达的轰鸣声，两辆客车的车窗里都探出许多脑袋来，也不知道是谁起的头，顷刻之间，带着哭腔的喊声此起彼伏，最后形成了一片混响，“黑鹰，你保重啊！”“黑鹰，谢谢你！”“黑鹰，我们爱你！”“黑鹰，保重啊！我们爱你！”……混响中的哭腔越来越浓，喊声越来越远，等到耳边只剩下风声时，我已然是泪眼模糊了。

　　我当初让两个司机在观音庙前会合，心里的确有祈求观音菩萨保佑的初衷，在人们心中，观音菩萨是专门救苦救难的神仙，我虽然不迷信，但在无助的时候也会不自觉地用这种大众化的信仰来使自己得到慰籍，可现在，自认为是救苦救难的人正在观音菩萨的面前被人用枪指着，太讽刺了！枉我前天还虔诚地给她上了香，结果这么快就让让我看到了求神拜佛的滑稽结局。

　　一弯残月撒下的清辉把我和鲁大成的影子投映在观音庙前的空地上，看着客车消失在视野之中，我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虽然现在被人控制着，但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至于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走一步再看一步了。

　　鲁大成依然用枪指着我，冷冷地说：“庞爷派来的车马上就到，你最好老老实实地呆在这儿，我以前是江苏省射击队的运动员，冲着黑鹰在江湖上的名声，我现在敬你三分，如果你想耍花样，那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我从烟盒里抽出一支香烟冲鲁大成递了过去，鲁大成还是冷冷地说：“谢了，我不会抽。”我把烟塞到自己嘴里，点燃后悠然地吸了起来，我嘴里吐着烟雾问鲁大成：“鲁兄，现在这儿就咱们两人，闲着也是闲着，咱们聊聊吧，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跟来的？”

　　“上次你把我们保安队打得灰头土脸，连队长都受了伤，庞爷很生气，他算准了是有人故意来捣乱，于是给我们配了四把手枪，让我穿着便装监视会馆里的动静，今天晚上会馆起火后，我看见那些贱货……”

　　“你能不能对她们尊重点，她们贱还不是被你们逼的。”

　　“我看见她们逃跑的时候好象是有组织性的，都朝着同一个方向跑，我觉得有点奇怪，于是就跟着她们上了车，由于光线很暗，她们都很慌乱，根本没人注意到我混上了车，为了搞清楚到底谁是幕后指使，我等你们都露出底细了才打电话向庞爷汇报，就这样了。”

　　“哦，有点偶然性，我还以为我的计划泄密了呢。凭良心说，你认为我做错了吗？”

　　“反正我不会象你这样蠢，我看这些贱……这些女人跟你非亲非故，你救她们有什么意思，还要贴那么多钱，还要担那么大的风险，值得吗？我不是吓唬你，等你见了庞爷，你才知道什么叫厉害，他教训人的手段会让你明白什么叫生不如死。”

　　我听鲁大成的谈吐就觉得这家伙人品有问题，不光是言语粗俗，就连最起码的善恶是非都判断不明白，对庞冲倒是敬若神明，一口一个庞爷，叫得比自己的爹还亲。不过我还是想继续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万一观音菩萨显灵，让我将其成功感化，让我从他的枪口下成功逃脱，那么我的努力就太值了。

　　我象跟老朋友谈心似的和蔼地问他：“鲁兄，假如你的妹妹或者其他亲人被逼着去卖淫，给人家当摇钱树，你会有什么感受，你会不会想办法救你妹妹出来，你希不希望有人把她救出来？”

　　听了我的发问，鲁大成陷入了沉默，这样的反应让我看到了一线希望，难到他真的心有所动，难到他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么本性凶顽？我趁他正处于犹豫彷徨之际接着发问：“鲁兄，人心都是肉长的，我们做事情得将心比心啊，你们毒打会馆里的姑娘，不把她们当人看，换成是你们的姐妹，你们下得了手吗？你们跟着庞冲都干了些什么呀，难道你还想做更多伤天害理的事情出来？如果你需要用钱，刚才你也看到了，我有的是钱，你要是肯跟着我，我保证你比在会馆强。”

　　“庞爷是我见过的真正的男子汉，他叫我们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如果有人要跟他做对，哪怕是我的亲爹娘我都不认！”鲁大成象背语录似的回答得很干脆。

　　这样的答案让我惊讶不已，如果世上真有“洗脑”这门技术，那么我相信鲁大成肯定是一只被庞冲洗过脑的怪物，除了对他的主人千依百顺，其他任何人都对他产生不了影响。看来感化他的这条路子是走不通了。

　　鲁大成的手机响了起来，这又让我看到了希望，我想趁他分神的时候猛地踢掉他手中的枪，然后将他制服后逃之夭夭。可鲁大成异常机警，他并不着急接电话，而是用枪指着我向后退了几步，跟我拉开距离后才掏出手机喊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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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还在我手上，他逃不了，我的枪法你是知道的，你就放心好了，你们到哪儿了，哦，快了？好，我等着。”
第三十五章　　身陷囹圄
两辆黑色轿车在观音庙前停了下来，从车内钻出四个彪形大汉，个个手里都握着手枪，他们将我围在中央，我身后的一个家伙往我屁股上踢了一脚，嘴里骂道：“妈的，你敢跟我们作对，要不是庞爷要活的，老子今晚就让你留一具尸体在这儿，上车，到庞爷手上才有得你受，妈的，害得我们深更半夜不得休息。”骂完后他还不解气，在我背上狠狠地推了一掌。

　　有五支枪同时指着我，我也不敢逞匹夫之勇，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大丈夫能屈能伸的简单道理我还是懂的。这几个人嘴里骂骂咧咧，手上连推带攘地将我赶上车，其中一人取出一副手铐把我的双手铐在一起，我有些惊讶地问：“你们是阴河市公安局的？”

　　有个较矮的人听出了我的疑惑，他冷傲地说：“老子们是庞爷的手下，你以为只有公安局才能用手铐吗？告诉你，小子，我们的装备比公安局齐全，比公安局先进，没想到吧？”

　　我是没想到！我没想到我这辈子就这样第一次戴上了冰凉的手铐，更没想到给我戴手铐的不是公安人员，而是庞冲身边的打手。在港台的警匪片中，黑社会通常都是用绳子捆绑对手，相比之下，阴河的黑社会牛皮多了，他们居然敢正大堂皇的使用手铐！我忍不住为自己离奇的遭遇发出一阵苦笑，我身边的壮汉粗暴地说：“你他妈的笑个毬，再笑老子打歪你的嘴！”我怕自己身体遭罪，也不想跟这种货色一般见识，只好乖乖地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