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地响了一下,便不再动。灵竹小心地走过去,趴在门边往外看,仍旧满地月光,没有任何异常。
门都开了,哪有不离开的道理。灵竹提起衣摆迈过高高的门槛,心里还说着这地方真奇怪。
风突然改变了方向,由正面变成了背面,树顶颤抖,地上黑影摇动如鬼魅。风从狭窄的石缝间穿过,呜呜地低咽,像是游离失所的孤魂。
灵竹打了个寒战,忍不住抱怨。“这么吓人的风,如果有风神的话,他一定长得很恐怖。”
“幼主,您又在偷偷说风主的不是了。”女孩嬉笑的声音蓦地从背后响起。
灵竹立刻转过头去,看到笑意盈盈的丝瑶后,大松一口气。“你怎么总是神出鬼没的,吓死人了!”
丝瑶走过来把披风盖在灵竹肩上,道:“风主要是听到您刚才的话,该有多伤心呀。”
“嗯?伤心?我说一个不可能存在的风神丑,跟流云有什么关系?”脑海中灵光一闪,冒出一个十分大胆的猜测,灵竹难以置信地问:“难道流云他,是风神?”
丝瑶点点头。“对啊,他是风主啊,幼主您不记得了?”
灵竹往后退了两步。“不……我只是有点乱……”
丝瑶接着说:“幼主,您怎么会来祭灵堂?以前您说这儿供着七神、灵族和神祖,太闷了,都不愿意来。”
“七神、灵族、神祖?”灵竹诧异地瞪大双眼,肩上的披风哗地落地。“那些都是什么?”
“风太大了,小心别中风寒。幼主,您先随我回去,我再慢慢讲给您听,好吗?”
回到房中,丝瑶端来茶盘,砌了一盏热茶放在灵竹手里。“幼主,喝点热茶暖暖身子吧。”而后收拾床铺,让灵竹躺上去歇歇脚。
灵竹抿了两口,不太习惯茶叶的苦涩,便不再喝,只捧着茶盏暖手。“不要站那么远嘛,坐到床边来。”语毕指了指身侧的空处。
“不太好吧,幼主,我只是……”
灵竹不等她说完就打断。“我是幼主,听我的,坐过来。”
丝瑶为难了会儿,只好听话地走近,抚平裙摆,小心地在床边坐下,占据小小的一块地方,侧身看向灵竹。
“现在可以讲了吧,什么七神?神祖又是什么?”灵竹想起来了,竟央和萩侞谈话的时候也提到过神祖。
“我们国家之所以叫神佑国,就是因为有神祖和七神。”
“嗯,继续。”灵竹靠住厚实的垫子,又把被子往上拉了下盖住腿。
“时间初始的尽头,天下一片混沌,没有生命。后来神祖诞生,她开辟出人间,塑造河山和平原,湖泊和溪流,人类和其他生物,天下才有了生机和风景。不过不能任其自然生长,不然会变得一团乱。神祖于是从自己的魂魄里抽出七股,让他们管理万物,这七个魂魄便是七神。”
“那我明白了,祭灵堂画里的女子就是神祖。但两侧墙壁上的八幅画呢,是什么?”
“七幅是七神,一幅是灵族。”
“那幅空白的是灵族?”
“是的。”
“为什么是空白啊?别的七幅画里都有风景。”
“那是因为七神都有职责。”
“职责?”问题一个接一个地跳出来,灵竹越来越困惑了。
“对,世间生灵太多,为了方便管理,神祖赐予七神七种不同的灵力,让他们各司其职,互不干扰,故而天下万事万物能
有条不紊地运转。”
“具体呢?”
“画着梅花鹿的那幅代表魂神,这族人掌管世间万物的生老病死,并且能够看到人的魂魄,占卜他人的命运,故而是七神
里灵力最强地位最高的一族。但他们不能把这些说出口,不然轻则剥夺灵力逐出魂族,重则处以极刑使其魂飞魄散,永世不得重生。画着柳树的那幅代表风神,掌管风,何时何地刮多大的风,就是由他们决定。画着山脉的那幅代表石神,掌管所有与土石有关的东西,他们可以让平原变成山脉,让大山崩倒于前,让房屋碎成粉末。画着烈火的那幅代表火神,司火,对火族人来说,让火焰燃烧还是熄灭就像翻手一样简单。画着桃花林的那幅代表花神,掌管各个时节花朵的枯荣,这族人是七神里最漂亮的,素以美貌著称。画着溪流的那幅代表水神,江河湖海,下雨下雪落霜结冰,都由水族说了算。画着太阳的那幅代表光神,日升月落,星移转换,便由光族做主。”
“那灵族呢?职责是什么?”
说到这里丝瑶笑了起来,脸颊也飞起红晕。“灵族什么也不用做的。”
“啊?”
“灵族人只用等着到了合适的年龄,由魂族许配给七神族人就好。”
“这是什么道理?难道灵族是他们七神的后宫吗?”灵竹很是愤慨。
“幼主,不是那样的。”丝瑶轻声解释,“虽然百姓和乐,人丁壮大,但那些都是平凡人,没有灵力的,拥有灵力的七神族
人其实并不多,而灵力又是靠血缘传递的,只有灵族和七神族的后代才能继承七神的灵力,别的都不行。”
“这么诡异?”灵竹皱眉。“那流云……”
“风主和您的婚约,是早就定下的,婚礼去年就该举行。但灵主舍不得幼主,所以一直拖着。”
灵竹苦下脸来,自己可不想嫁给一个刚见面不久的人啊。“可以取消吗?”
这是换成丝瑶露出诧异的神色了。“幼主您什么事都不记得,但总是想取消婚约这件事倒没忘。”而后苦口婆心地劝说道:“幼主,风主真的很喜欢您,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而且都说您跟风主是天下无双的绝配,风、灵二族都期盼这场婚礼早日到来。幼主您可千万不要再随便开口,赌气地说取消婚约了,受伤的可是两族人的心。”
灵竹无奈地叹了口气,改问到:“那个流云……之前,哦,我是说自己没失忆前,我喜欢他么?”
丝瑶想了想,说:“我觉得,您应该是喜欢的。”
“但你说我一直要解除婚约的。”
“嗯,我猜测,大概是风主太宠您了。”
“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幼主您故意制造状况,好让风主来哄。”丝瑶话语一顿,满脸懊恼。“幼主,我说错话了……”
灵竹摇摇头,不以为意,哪个女生不希望自己被喜欢的人哄呢,再正常不过了。沉默了阵,灵竹继续问:“神族人都有灵力,那灵族呢?”
丝瑶略微思考。“有是有,但一直没有用过……据说灵族也可以占卜,不过要在魂族允许的情况下,不然擅自占卜者就要折去十年寿命。”
灵竹想到竟央和萩侞的谈话,明白过来。“那一族正主的位置也是按血缘传递吗?父传子,子传孙,子子孙孙无穷溃矣。”
“不是,因为掌管天下苍生是件很费神的事,需要很强的灵力,所以族里灵力最强也就是头发最长的人,才能当上正主。在此之前,他们都要学习很多技能,等到合适的时候,老正主才把位置传给下一个。所以说每个族的正主都是族里最强的人,代表整个族的威严。故而,幼主,您一定要爱惜自己的头发呀。”
灵竹点点头,怪不得丝瑶拿自己的头发当宝贝,自己乱碰的话她就心疼得不行,原来如此。“那现在各族的正主都是谁?我只知道灵父和风主。”
“各族正主的居所离得远,又总是很忙,所以难得才能见上一面。我在灵府生活了十六年,也只见过灵主和风主,其他几位正主里,又数魂主最难见到,行踪隐秘,出没不定。不过听说除了灵主没退位,七族正主都换成年轻的孩子了。”
“那名字你总知道吧?说说看,我很好奇。”
“现任花主叫霁雪,水主叫槿涧,魂主叫祈岁,石主叫垣已,光主叫宛昼,火主叫乾曜,只有水主和光主两位是女的。”
“听你说完我更加好奇了,好想见见啊。”灵竹把茶盏放到手边案上,抱住枕头,露出向往之情。“你说魂族是灵力最强的,而魂主又是魂族灵力最强的,那魂主不就是天下最强的了么?他是这个国家的统治者?”
“魂主虽然是最强的,但不是统治者。因为寻常百姓远远多于七族人数,所以由他们的王统治这个国家,七神只是被奉为神明而已。”
“那这样说,百姓岂不是可以见到真神?”
“也不会,七神和灵族都居住得很隐秘,除非事关紧要,一般不会现身寻常百姓中。就连他们的王,估计也没有见过所有
七神。”
“这样啊……”
“幼主,已经很晚了,灵主刚才派人来,说要带着您去找魂主,您早些休息吧。”丝瑶从床上站了起来,放下床帏。
灵竹听了这么久,大脑高速运转了,也累了,便顺从地躺回被窝,闭上双眼。
丝瑶帮她掖好被角,等到她安然入睡,才放心地吹熄蜡烛,轻声走出房间。
窗外月光似水,铺了满园。
、第四章 宴月楼
灵竹一天中最高兴的事莫过于吃饭了,遥远的古代,没有化肥、催熟剂,所有蔬菜水果都是自然生长直至成熟,味道比二十一世纪的好上百倍。把几块油焖茄子扔进嘴里,大口咀嚼,灵竹感叹,这才叫纯天然无公害绿色食品啊!
回想在家里吃的食物,苹果有股鸭梨的味道,香蕉有股橘子的味道,西红柿长得像红枣,西瓜小得如椰子,彩色玉米花里胡哨的看着就反胃。虽然转移因是种高科技吧,但运用这种技术培育出来的食物却失去了原本的风味,变得不三不四。古人虽然生活条件艰苦了点吧,但食物很赞,也算是一种补偿。
竟央和萩侞不约而同地停下筷子,看着对面狼吞虎咽的灵竹,满脸不可思议。
被视线盯得不舒服,灵竹下意识地放慢吃饭的速度,想着是不是自己太没吃相了,不合古人的规矩。
“竹儿醒来后食欲变得好多了,以前这些菜你都挑挑拣拣不怎么吃的。”萩侞很是惊喜。
灵竹吞吞吐吐。“唔,大概是睡了太久,饿极了吧。”
“喜欢吃就好,你以前太挑食弄得身体不好,现在正好能补补,多吃点。”萩侞取了备用筷子,夹了京酱肉丝和清蒸鲫鱼放到灵竹碗里,又盛了碗参鸡汤放到她左手边。
竟央不语,抚着茶盏微笑。
“灵母,我饱了……”面前碗里的菜垒成了一座小山,灵竹掂量下胃里还有多少空地,不得已制止灵母的搬菜攻势。
“喝完这碗汤吧,厨房熬了两个时辰,鸡骨头都酥了。”不论哪个时代,天下母亲都一样,生怕孩子吃不好,一个劲地哄着吃饭。
见灵竹面露难色,竟央开了口。“吃不下就罢了,不要撑到,七八分饱正好。”招手唤来一名端着茶盘的小厮。“喝茶漱漱口,之后我带你去拜访魂主。”
灵府大门前竖着两头石狮,牙尖爪利,筋肉强健,看起来甚是威风凛凛。朱红色的大门镶着黄铜,高高的门槛及膝。大门到下边的马路有十几层台阶,层层铺展开,看起来相当气派。灵竹站在马车旁回头,这阵势让她觉得自己是刚从专机下来接受外国首相和市民热烈欢迎的国家领导。
萩侞站在灵竹身边,细致地抚平她的衣领,耐心地嘱咐着。“春寒料峭,注意保暖,身子还弱着呢,有什么不舒服的,别硬撑,及时告诉灵父,记得了么?”
“嗯。”灵竹有点别扭,身子不由得僵硬,想想自己老妈常年风风火火,哪里这么温柔地给自己拉过衣领,一时心里酸涩,又很是羡慕这个身体的主人。
竟央被小厮扶着踏上马车,朝灵竹伸出手。“竹儿,上来吧。”等灵竹也踏上来,便对萩侞说:“我们走了,你回去吧。”
马车夫掀开车帘,等两人坐进去复又放了下来。鞭子清脆一声响,两匹健壮的棕色骏马长嘶一声,便抬腿朝前走,马车随着前移。灵竹掀开车里的窗帘,看到灵母温和地笑着朝他们摆手,目送他们远去,心里一阵感叹。有个温婉似水的女子,家才像是个家。
车子行驶了很久,从雾气升腾的竹林到荒无人烟的树林再到流水潺潺的山野最后才到长着绿油油麦田的平原,也渐渐有了人声。
灵竹好奇地趴在车窗口,问到:“灵父,他们是凡人还是七神族人?”
竟央正在闭目养神,闻言淡淡开口。“凡人,故竹儿不要张扬,以免泄露身份。”
灵竹点点头不再说话,只打量外面的光景。
进城的时候灵竹抬头看了眼,高大的城门上方雕刻着“临峦”两个大字,想来是这座城的名字。进进出出的行人很多,推着装满米袋的木车的,扛着两捆干柴的,背着书篓一身学问气的,各种各样,好不热闹。进了城内发现比之城门更加有趣,鳞次栉比的木楼,遮天蔽日的雨棚,随处可见的馄饨凉面小吃摊,装扮各异的路人,奔跑嬉戏的孩童们的欢笑声,流动商贩们的叫卖声,各种鲜活而真实的景象近在身边而不是电视机里,这种经历让灵竹很是新奇。
“灵父,七族的居住地不是很隐秘吗?我们去找魂主怎么来到闹市了?”
竟央听到外面的热闹声也抬眼去看,只是比兴奋的灵竹淡定了很多。“魂主行踪诡异,居无定所。最近听其族人说大隐隐于市,故可能魂主会现身闹市。”
“啊?那我们就是毫无头绪,碰运气找人了?”灵竹不禁苦闷,这样的话要找到猴年马月啊。
竟央反倒笑开。“虽然我们不知魂主身在何处,他却知道我们在哪里。若是他想让我们找到,自然会露面,我们跟随天意即可。”
灵竹无语,这一什么人啊,拿神秘当魅力,不满地“哦”了一声。
“塬圭,在附近找家酒楼歇脚。”竟央提高音量,对车帘外的马夫说了一句。
“是,灵主。”
“时已正午,我们先吃午饭,再作打算。”
明日高悬,暖风浮动,人声鼎沸,正是一天中最美好的时候。
灵竹随竟央下了马车,塬圭给马卸了车套,牵马跟着小二去了后院。
眼前这座酒楼高三层,从房顶往下垂挂两列红灯笼,二楼窗户大开,传出热闹的吃菜交谈声,三楼纸窗紧闭,不知里面何种光景。两人走进一楼大厅,抬眼看去满是人,竟没有空位。
小二见有人进来急忙赶了过来,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眼。“二位客官一看就是有钱人家,不如出多点银子去二楼坐,也能看得清楚些。”
灵竹不解。“我们是来吃饭的,看得清楚些有什么用?”
“今天是我们宴月楼老板娘出台跳舞的日子,您二位难不成不知道?不是本地人吧。”小二说第一句话的时候满脸趾高气昂,说后两句的时候眼角斜着,透出明显的鄙视。
灵竹动了气刚想理论,竟央抬手拦下。“不要多话,去二楼便是。”
小二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