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话 往事（下）
小秋宛见着陌生人，自然是怯怯地往假山角里面又缩了几分，晶莹地眼泪还垂挂在眼角，脸颊因为哭泣而显得红彤彤的，粉雕玉琢像娃娃一样漂亮的女孩子，穿着一身白色的小袄子，头上还扎着毛茸茸地白色圆球，像一只小动物一般十分委屈地看着秋慕言。
小秋宛看秋慕言一直是笑盈盈的，才总算是没那么害怕了，软糯地轻喊了一声，“娘”说完泪眼又即刻滚珠一样地掉了下来，哽咽道，“不见了。”
秋慕言只觉得自己当时心底猛然一颤，好像什么被惊动了似的，又或许是感同深受着，伸出了自己的手握住了秋宛那只沾满了灰尘的小手，秋宛却似受惊一般地飞快将手抽了回去，哭地更伤心了，“娘不见了，娘不要宛儿了，我要娘，呜呜呜呜呜~~~~~~”
“你别哭，你别哭。”秋慕言看着秋宛哭地满脸通红，忙有些手足无措地安慰道，可才六岁的秋宛压根就不吃他那一套，紧紧抱着怀里她母亲绣给她的小帕子，抽噎地越发厉害了，“娘不守信用，说好了一直陪着宛儿的，娘不要宛儿了。”
秋慕言看着这个缩在角落里哭地越发伤心的小人儿，心中又是一阵的触动，轻叹了一声，道：“***，别哭了，我同你一样，我的娘也没有了”
哭声慢慢地止了下去，秋宛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哥哥，怯怯的问道：“你的娘亲也不要你了吗？”
“是啊，她也不要我了。”秋慕言苦笑了一声，声音中带着压抑的悲伤。
秋宛张大着眼睛小心翼翼地打量了秋慕言好一会儿，才终于鼓起了勇气一般，伸手往他的脸颊上靠，秋慕言下意识的后退了一些，又慢慢地朝着她的小手靠近，温温湿湿地手贴着他的脸颊，秋慕言只听到耳边传来她稚嫩软糯的声音，“哥哥你别伤心难过，我们的娘一定在一起在天上看着我们呢。”
一阵酸楚冲上了头脑，秋慕言只觉地眼眶一热，泪水差点就要掉了下来，心中积蓄的满满委屈似就要在这一刻迸发，女童软软的手给了他从未有过的温暖，就像是小时候，母亲温暖的手摸在他脸上一般。
许是因为同病相怜，秋慕言将秋宛从角落里拉了起来，六岁大的秋宛才到他腰的位置，很小很小的一只，红着鼻子啜泣地看着他，还试图安慰他这个与自己一样没有了娘亲的哥哥。
从来没有什么东西让秋慕言这么想要保护着，他就这样坐在草地上，让小秋宛坐在他的腿上，两人就这么靠在一块，相互安慰着，秋宛躲在这地方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了，在趴在秋慕言的腿上，她渐渐地哭睡过去了，秋慕言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儿，忽然就想要把她留在身边，这样就可以保护她，没有娘亲还是有人会爱她，会陪着她。
那是秋慕言第一次见秋宛，就已经将她深深地埋在了心里，后来他知道了秋宛是端亲王的庶女，是他的堂妹，他们相遇的那一日正好是秋宛的生母白姨娘去世的日子，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秋慕言都没有再见到那个给了他心里温暖的小人儿，毕竟他是一国之君，他忙着诛杀魏闲，忙着亲政，忙着把一切的权利都牢牢地攥在手里，等到他真正已经成长为一个名符其实的帝王，那个曾经他一直深埋在心里的小人儿却是已经长大成人，并即将成为别人的妻，秋慕言又怎么能够甘心放手。
在秋宛成亲的前一日，秋慕言让大内侍卫将她掳了来，当再一次看到那一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眸时，他才惊觉，自己竟是那般地想念她，当初那小小软软的人儿此刻竟已是长成了这般倾国倾城的模样，连他这个看尽天下美色的帝王竟也忍不住要被她迷惑了呢。
只是秋宛早已忘记了秋慕言，自然不会联想到眼前这个将她掳来的歹人会是当初那个安慰过她的小哥哥。
秋宛虽然性子软，但骨子里却是着实烈性的，拔了头上的簪子就抵在喉咙上，威胁那秋慕言要是敢对她做什么，她就立刻自尽，搞得秋慕言很是哭笑不得，只得慢慢地与她解释，将小时候她们两人遇到的事情详详细细地与她说了，最后再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后，秋宛差一点就吓傻了，她自是怎么也没想到，抓她来的竟然会是当今圣上，态度又立马变地诚惶诚恐起来，秋慕言颇有些郁闷，他并不想秋宛将他当做皇上，他也直截了当得与秋宛说明了自己的心意，只要她同意，他立马就可以接她进宫。
秋宛听了秋慕言的话，却只是皱着眉头不说话，许久之后才跪在地上请求秋慕言收回成命，放她回去，秋宛不是那么聪明的女子，但从小到大，她胜在有自知之明，才能在端王府安然无恙的长大，她虽然很感动秋慕言对她的情意，但她却知道，那是她要不起的东西，皇宫那样的地方，不适合她，她只想过平平静静的生活，生几个孩子，相夫教子，然后慢慢变老死去。
秋慕言虽然十分舍不得秋宛，但他却也不想强迫秋宛，他知道就算强迫她留在了自己身边，她也是不会开心的，便也就选择了放手，秋宛才能够那般顺利地嫁给了高长松，却不成想她那简单的愿望还是没能实现，成亲不过两年，夫君就死了，自己也莫名其妙地身亡，被许萝上了身。
“娘娘，皇上过来了，已经到了外头了。”许萝正在回忆着那秋宛与秋慕言之间的往事，就听到有宫女进来与高晓云禀告，顿时便一个激灵，抬头微微带着些诧异地看向高晓云，慌忙起身说道：“贵妃娘娘，那民妇还是先行告退吧”
“宛娘何必那么拘谨呢，你与皇上可还是堂兄妹呢，原先你在端王府的时候应该也见过皇上的吧，都是一家人何必这么见外呢。”高晓云依旧是看着许萝笑，只是许萝觉得，那笑里头有股子让人不寒而栗的意味。
高晓云不放人，许萝也没有办法，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想着看来这高晓云应该是知道些什么了，这样一来所有事情倒是都说的通了，果然那高晓云突然找她进宫没什么好事，看来是在怀疑她和秋慕言的关系，想亲自确认一下呢。
秋慕言进来的时候，许萝只能尽量将脑袋低地低低的，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很有些机械地随着众人行了礼，心想着到底该做出怎样的态度，才能打消那高晓云的疑心呢。
高晓云牵着裙摆，步履优雅地走到了秋慕言面前，秋慕言今日穿了见绛紫色的窄袖斜襟常服，腰间系着犀角带，只缀着一枚白玉佩，让他的气质顿时柔和了许多，看着倒是像足了世家的翩翩浊世佳公子。他走进寝殿后，倒是一眼都没有看向一旁的许萝，快步走到欲想要对他行礼的高晓云面前，温柔地扶着她的手站起身来，笑着与她道：“朕不是与爱妃你说过了吗，有了身子就不必这般多礼了，仔细了你肚子里的孩子。”
高晓云看着秋慕言这般温柔小意的模样，面上顿时如吃了蜜一般甜，微带着些娇羞地回道：“臣妾又不是第一次怀孕了，哪里就有那么娇贵的，可不能乱了规矩。”
“你只管听朕的，不用管那些死规矩，朕还盼着爱妃给朕生个健康的皇子呢！”秋慕言十足宠溺地看着高晓云说着。
秋慕言和高晓云在那边腻歪着，倒是让站在一旁的许萝很是尴尬，皇帝应该有看到她的吗，应该有吧，怎么就跟把她当空气似的，这怎么看也不像是秋慕言的作风啊，许萝正在那儿冒汗呢，高晓云倒也从那甜蜜氛围中醒过了神来，转头看向许萝，轻笑着与秋慕言说道：“皇上，这是臣妾四弟的妻子，宛娘，您应该是认得她的吧。”说完又抬头笑盈盈地看着秋慕言。
秋慕言似是思忖了片刻，才微微恍然地开口道：“宛娘？莫不是端亲王家的庶女，朕似乎有那么些印象。”
高晓云闻言笑地愈发灿烂了，嗔怪地开口道：“皇上，宛娘可是您的堂妹呢，您怎么就只是有些印象呢，你与她小时候应该是常见的啊。”
“爱妃这可就说岔了，朕与宛娘岁数相差甚大，也只有在她小的时候朕见过几次，现在她都长这么大了，朕怎么还能认得出来呢。”秋慕言颇为不在意地说道。
高晓云闻言，眼睛里有什么微微闪烁了一下，又是微微有些促狭地与秋慕言道：“这样啊…那可真是可惜了，皇上看宛娘这容貌，当真是不可多得的美人儿呢，咱们这皇宫里可也找不出一个比她更绝色的，连臣妾都要嫉妒了呢，皇上您看了，会不会有些心动呢？”
第十六话 试探
“胡说什么呢，什么人的飞醋都乱吃。”秋慕言很有些无奈地揽着高晓云往前走着，再不看许萝一眼。
“臣妾哪里是吃飞醋，臣妾只是觉得宛娘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吗，而且皇上您不知道，太医说宛娘怀的可能是双生子呢，您看她的肚子多大啊，臣妾就想着，若是臣妾也能怀生子，那该多好啊。”高晓云很有些憧憬地说道。
“不必羡慕别人了，爱妃肚子里怀着的可是朕的孩子，那自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孩子，何必还要去羡慕别人的孩子。”秋慕言微微有些不悦地说道。
高晓云这才乖巧地不说话了，只是回头又看了许萝一眼，那眼神依旧十分耐人寻味。
许萝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木头人一般地站在那里，却觉得这秋慕言的演技当真是好，上一回遇见她的时候还那么含情脉脉呢，这回就直接翻脸不认识了，果然这做皇帝的都是演技派啊。
许萝最终没有跟高晓云一起用午膳，因为秋慕言陪着她用了，这倒是让许萝松了口气，待在豫章宫的偏殿里等着那高晓云想明白放她回去。
左等右等，等了一个多时辰，都不见高晓云派人过来，许萝也不敢走开，只能饿着肚子耐心等待，心想着高晓云在那里大吃大喝，心中就万分怨念，若是寻常时候，饿个一顿两顿，她也不会怎样，可现在她饿着了，就是肚子里的孩子饿着了，她着实是不忍心的，抬手轻轻地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感觉到里面轻微的胎动，无奈一笑，轻语道：“知道你也不舒服了，再忍耐一下吧，很快可以回去吃好吃的了。”
胭脂看不得许萝挨饿，便皱着眉一脸心疼地说道：“少奶奶，要不奴婢去与这里的宫女们问一下吧，这都过了这么久了，总不能一直让您在这里待着吧。”
“不用了，这里是皇宫，可不是咱们自个儿府上，贵妃娘娘既然让咱们在这里等着，那咱们就乖乖等着，毕竟若是行差踏错一步，倒霉的不还是咱们。”许萝已经猜到这是那高晓云要故意冷着她，就算胭脂去寻了人亦是无济于事，说不准还会受一阵奚落，自己处于弱势，便也只有以不变应万变了。
“可少奶奶您也不能一直这么饿着呀，这要是饿坏了身子可怎么是好啊。”胭脂宛然比许萝还要着急许多。
“我也没有那么娇贵，不过一顿不吃，无碍的。”许萝轻轻叹了口气，便闭上眼假寐起来，想着多少能减少些能量消耗。又过了一会儿，那高晓云似是终于想起了许萝来，遣了身边的宫女过来唤她。
许萝再见到高晓云的时候，秋慕言已经不在了，高晓云依旧笑意盈盈地看着她，语气中略带着些歉意的与她说道：“让你等了这么久，宛娘不会怪本宫吧，本宫本是想着和你一同用膳的，着实没想到皇上会留下来陪本宫一起用膳，你定是饿坏了吧，本宫让人准备了饭菜，你这就先去用一些吧，可莫要饿坏了肚子里的孩子。”
许萝面上恭敬地与高晓云谢恩，心中却在冷笑，这高晓云可真是够假惺惺的，她都已经快饿过头了，现在才来关心，也未免太马后炮了一些。
许萝被宫女们带去了另一个房间，那里已经摆上了许多精致的菜肴，只是明显已经冷透了，看上去并不让人有食欲。
许萝只是静静地在桌子前面坐下，并没有说什么，待那些宫女退下之后，胭脂的才很有些愤愤不平地低声抱怨道：“她们也太过分了，怎么能给少奶奶您吃这些冷菜冷饭！”
“这是贵妃娘娘赏的，我还不得不吃，不过我还真有些吃不下呢。”许萝冷笑着说道。
“少奶奶您千万别吃，保不定吃下去会有什么问题呢，奴婢吃，这样贵妃娘娘就不会发现什么了。”胭脂很是大义凛然地说道。
许萝自然不会拒绝胭脂的“好意”，她知道高晓云不会在这些饭菜里面下毒，她就算怀疑她，厌恶她，却也还没有到置他死地的地步，且方才秋慕言那般冷淡的表现，她应该也放心了一些吧。
而高晓云那边，也正在与心腹的李嬷嬷说着许萝此人呢。李嬷嬷高晓云依旧倚在软榻上，对着站在对面的李嬷嬷问道：“嬷嬷，小安子看到的那幅画像可真是刚才那位？”
“应该不会有错的，老奴听那小安子给老奴形容过，能长成那样的女人这世上可没几个，老奴是见过那秋宛的，自然印象深刻，应该不会错的。”那李嬷嬷十足笃定地问道。
“可本宫今儿看着皇上那态度，不像是有那意思啊”高晓云皱了眉头，面上的神色很是疑惑。
“娘娘，您可是不知道，这男人最惯会的就是装模作样，皇上也是男人，就算心中再在意，在您的面前，那也得装地不在意啊，再说那秋宛长地那般容貌，您说哪个男人看了会不动心。”李嬷嬷摆出一幅过来人的姿态，与那高晓云说道。
高晓云咬了咬牙，神情阴郁，“本宫自是知道嬷嬷您说的这些道理，但本宫总以为，皇上对本宫是不一样的，也不会是那等只看相貌的肤浅之人，那秋宛也就是一张脸，其它的又哪里上得了台面，又是那般绵软的性子，本宫真是奇怪皇上到底喜欢她什么，还巴巴地藏着她的画像，本宫与皇上这么多年的情分，可也不见他何时为本宫画过一幅画像。”
“娘娘，您也不必太过担心，就秋宛那样的身份，是决计不可能入宫来的，皇上又是个极有分寸的人，不会做那等荒唐事的。”李嬷嬷劝着高晓云道。
“希望吧”高晓云冷冷一笑，面上一闪而过的狠戾，“若皇上真有什么动作，本宫也不会坐以待毙的，谁都不能将皇上从本宫身边抢走。”
胭脂将那桌上的饭菜都多少吃了一些之后，便又有高晓云身边的宫女过来了，与许萝二人告知贵妃娘娘累了要休息了，让她们可以直接出宫，不用再去与她告别了。
许萝这才缓缓松了口气，立即起身准备离开，离宫的过程还是十分顺利的，连坐轿子和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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