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心一意的为自家做事。范府家宅庞大,也全靠茨姑打理,街头巷尾的事情茨姑也比自己和夫人都了解的多,因特意教茨姑留下。
茨姑口中应诺,将婢子都打发了,关好门,才转身回到范夫人身侧站好。范盈饮了口茶,这才说道:“此事有两处为难。一是假死之秘药,二是可藏人数月之居所。今次所谋计策,虽是为我主,然则却不能声张,是以这秘药不可向宫中御医索求。为留人在身侧,则藏人之处必须在京城内,但京城太多热闹,隐秘之所又做事难求。”
范夫人一听,确乎是两件极难之事,不禁低头皱眉寻思。偶然间抬头,忽见茨姑面上神色又异,便道:“茨姑可是有什么法子?”范盈一听,连忙跟了话道:“茨姑在我范府多年,早成一家人。有何良策只管说来,这本是件难事,成与不成,自然不会怪你。”
茨姑听老爷夫人这样说了,才点头道:“回禀姑爷,愚妇有位远房表哥,乃是江湖郎中之流,常年于市井之中贩卖些民间偏方制成的药剂,官道上虽并未明令禁止倒也从不正统销售。愚妇原想着老爷在朝为官,恐是甚为介意此事,便不曾提起。现下说来,愚妇倒忆起,他那里倒是有假死之方。”
范盈忙问:“可是当真有效?”茨姑点点头,道:“愚妇这表哥成日里想着投机赚银子,专挑些嫁给富商后想私夹珠宝逃跑的小妾,将药卖给她们。这些人用了药后便如真死了般,待下葬后,表哥又召集些市井之徒将那人挖出来。做的像是尸体被盗走的样子,即是被人发现了也无处追究。愚妇原也是将信将疑,前阵子在街上忽见了儿时结交的姐妹,早听人说她嫁给了富商,后来病死了。没想到在京城遇见,听了她说才知道,也是自愚妇那表哥里买的假死药,这才逃出生天。”
范夫人摇头道:“当是此人说的虚了些罢?”范盈却道:“假死之药,于前朝古籍中也有记载,原为宫中秘方,藏匿于行宫。不过前朝亡时,行宫被焚,然则其后却尚有死而复生之传闻,想来若说这秘方或流于人间也有据可循。我原认为宫中应有所藏匿,不过此事不宜声张。现下民间既有,便取来用之。”
范夫人却仍旧摇头道:“老爷,以妾身所见,此举不妥。且不论此药真假,需知,这药本是性属无常,寻常伤寒所取之药也常因人体质有差而有所不同。今事关重大,此药药性又无凭可依循,若是稍有差池,岂不是要坏了大事?”
茨姑听范夫人这般说也连忙附和道:“愚妇只想到这其一,未想其二。还是夫人说的在理,便算是此药管用,也怕万一。并非良策,还请老爷三思。”
范盈素来为人谨慎,听自家夫人这样一说,便也只得放弃用假死药的念头。然则这般一说,倒是灵活了心思,忽地想到另外的法子替代,不由得点点,面上困顿之色也减少了几分,说道:“夫人说的是,当以别法替之。此事倒也不必再思虑了,倒是还剩一件,怕要更难办些。”
范夫人略一沉吟,道:“老爷若既想要能常见到此人,又想掩人耳目,只怕最好之地,莫非咱自家府院。虽然免不了其他朝官前来府上走动,然则上至在朝京官,下至普通百姓,若想进府都需先呈递拜帖。老爷若有意将那人安排到府宅后院,每有人来便先吩咐藏匿了,虽非久策,但个把月到还是瞒的住。反正咱们这么大个府邸,来去一两个下人还是很寻常的事。”
范盈原也有此打算,但又有所顾虑,便道:“夫人这般意思,我先也打算过。但细细计较起来,却是终有疏漏之处。怕是若有人走漏风声,我府上要被牵连。此事涉及假死,便是我不与夫人详说,夫人也应知此事必然涉险。与我家宅实为不妥。”
范夫人本不知此事涉及重大,听了自家老爷如此说,方觉严重,确乎也不敢拿自家满门性命去博。三人沉默了一阵,茨姑忽地言道:“愚妇有一计,当可解姑爷忧思。”
、晴岚'6'
韩县令自被定罪后,在牢狱中日日反思自己所作所为。他原本万不敢私吞贡品,是师爷呈报的时候,除却应上交的贡品数额外,又多出了一份,说是下级官吏的一点意思。韩县令因先自己辛苦一年也收不到几两银子,脑袋一糊涂就收下了。哪里知道有人早暗通了师爷来,向朝廷报的数额却是加上了自己私吞的这一份。当真是百口莫辩,到头来也只得认罪。只悔不该当时起一时贪念,被有心人算计了去。
原来京城以前还想着到了皇城事情或许有所转机,毕竟自己并不完全算是主动私吞,查明此中情况之后或许罪不至死。然则,万不成想,陷他与不义的人手段高明,连御史大夫亲审也拿不到证据。韩县令自获罪后左思右想也不知到底是谁害了自己。这几年虽是清廉,倒也没少与上官礼数来往,谈不上得罪。为官也是处处小心谨慎,或是无心中得罪的人,那便更是想不到了。
如今在这牢狱中等死,心智反倒清明了些。忽想起二年前,有一纨绔子弟偶然间见了自家小姐,便死皮赖脸上门下了聘礼。韩县令虽是为人谨慎谦和,然则调查之后发觉那纨绔子弟成日里不学无术,只寻花问柳便花耗了大把银子,家中生父长年在外经商,少有管教,生母又溺爱的很,是以无论如何也不愿将女儿嫁与这样人家。
但挨着他家也算富甲一方,亲自带人上那府宅里去,好言好语将聘礼退了回去。却不成想转过天来那纨绔子弟倒是领了一众打手来韩府上抢人,韩县令好歹也是朝廷命官,哪里容得这般胡闹,当时便将其赶了出去,并扬言以后不许那纨绔子弟接近府邸。
原以为那纨绔子弟风流成性,转头就将自家姑娘忘却了,这事儿也便也算完了。现下想来,怕是那时候便记恨上,这买通师爷又贿赂上官之事,原也是件耗财力物力的事儿。细细一算,自己这许多年要算是有得罪之人,当也只有这一家了。如今这样想着,倒也不觉有悔。便是自己这次不起贪念,保不齐也会被另外找个什么差头陷害了。
这样一想,又觉得心中泰然。不由得暗自庆幸,当年不曾将自家女儿嫁与这样的人家。然则想到自己女儿,不由得又是伤心。想着姑娘本是官家小姐,这一下自己获罪,怕是家里也好过不了。夫人带着女儿孤儿寡母,生活怕也是要难了。惦念起家中亲人,不免又是叹息不止。
每日这般反复折磨了自己,倒是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好端端的一个人倒给折腾的面黄肌瘦,皮包骨头。范盈由狱卒领着到牵牢外,隔着铁栏竟然一时没辨认出来。韩县令在狱中甚是老实,狱卒也从来不与他为难。每每都是和气说话,今日连着说了几次话,韩县令都只作不见。当着御史大夫的面,又不好怠慢,狱卒无奈只得大声呵斥。
韩县令正自困于往事,耳畔听狱卒大声斥责才忽地察觉身旁有人。本只以为是送饭的,站起身来方看出牢笼外的是御史大夫范盈。连忙俯身跪倒,口中嚅嚅:“下官……罪民叩见范大人。”
范盈心中觉他可怜,面上不表,转向狱卒道:“将门打开罢。”狱卒得令,连忙拿出腰间钥匙将门锁打开。范盈走到牢中,在韩县令身前站定,道:“你可后悔?可惦记家人?”
韩县令听范盈这般说,登时连连点头,老泪纵横,伤心之情溢于言表。范盈叹了口气,俯身将韩县令搀扶起来。韩县令本是伤怀不能自已,忽觉手中被范盈推过来一张纸条,不由得一怔。抬头见范盈面色沉着,微微闭眼摇了摇头,心中也有计较,当下不多言,站起身来。
范盈面色如常,只说道:“古人言,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如今你虽是将死,然则其心可嘉。你确有其罪,本官也只能秉公处理。只愿你来生莫要再犯,若再遇何事,当以家人为重。以你心性,怕是来生也不要再为官的好。”韩县令虽生性谦和,然则谨慎多虑。虽不曾看到纸条上的字,然则听范盈话中似乎暗有所指。只觉此事蹊跷,或可有转机也说不定,当下也不便多言,只低头道:“罪民当谨遵大人教诲。”
范盈回身走出牢笼,示意狱卒将门锁好。便也没再多说,转身出去,由狱卒陪着来到监牢外也只叹了口气,道:“他也没几日好活了,你们看他想吃些什么就照顾了吧。”面上依旧不动声色,乘坐轿子赶奔宫门外。
才出宫门早有自家府中侍卫迎上,躬身轿前,道:“启禀大人,事情已经办妥。”
范盈自轿中“嗯”了一声,掀起帘子,将手上封好的信笺,递给下人。轿边随伺的下人连忙躬身接了,将信笺双手呈递给侍卫。范盈安排妥当之后,自叫人起了轿子忙其他公务去了。
侍卫接到信笺后,不敢怠慢,忙穿街过巷子,直往自家府宅上去。才进了范家府院,见茨姑已经等在正堂门外,忙将范盈的信交给茨姑。茨姑接过,自转身往中院去见范夫人。范夫人自昨夜与自家老爷商定了计策,今一早起来便等的心焦,是饭食不下,坐行不稳。见了茨姑忙寻道:“可见了老爷?”
茨姑将信呈上,道:“虽未亲见,方姑爷府中堂前侍卫来送了这信函,想是已经安排妥当。”范夫人闻言略微安心几许,拆开信笺,仔仔细细看了几遍,才点头道:“此事需劳烦茨姑跑一趟了,旁的人怕也走漏消息,便依照老爷的计策行事吧。”
茨姑依言接过信来,也细细看了几遍,安慰了夫人,转入后堂去。到自己房间去,取出昨晚准备好的粗布便服,将身上衣服换下。拿了信函,又自官家那里从库中领了两匹绸缎,两盒饼饵,复又签取了纹银二十两。出府上了轿子,由侍卫带路,依计而行。
、晴岚'7'
出了京城五百里有个小村落,这里虽然是临近京城,然而却自给自足,村民轻易不与外界互通往来。纵然是有什么人偶然到访这个村子,也没有办法融入这里的生活,最多一两天就离开了。久而久之,村民对外来过客也都毫不关心起来。
韩县令家的小姐自幼便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性子,自从韩县令获罪以来,母亲病倒,家里家外就全仗着这位韩小姐照顾。得知当朝御史大夫要将父亲押解进京细审此案的时候,韩小姐便主动要求陪同父亲往京城来。一方面到牢中劝慰父亲,说朝廷既然要细审,必然有回转的余地,要父亲放宽心;另一方面又劝说母亲,自己跟随父亲一路上也好照看,到了京城也可上下打点些。
韩夫人虽是放心不下,可没奈何家中除却这一个懂事的女儿,也就只剩下个半痴傻的儿子,更是指望不上。唯有听从韩小姐的安排,收拾细软,带着儿子搬到娘家兄弟家里暂住。
韩小姐一路上虽是想尽了办法,可到了京城才知道,这官场上的事情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复杂的多。自己打好的主意没有一个能排上用场,可身上带的银子却已经所剩无几。可这韩小姐毕竟不是一般的闺秀,操持家业久了自然也有自己打探消息的一套办法。终于让她打听到宫中有位奚夫人,家世显赫,在后宫地位仅次于皇后,家中在朝野也有不少忠臣,是以对于朝政也算是说的上话的人物。
这位奚夫人每月都有那么两次出宫往巫社里祈福。韩小姐自觉这是个好时机,便倾尽剩余的银两打通了关卡上的小商贩,这才将求情信函呈递到奚夫人手上。京城什么都要贵上几分,便是一间简陋的客栈韩小姐也马上就要住不起了。便再这是有人找上门来,说是能帮助韩小姐救父。韩小姐一时也顾不得许多,依言乘坐上那人的马车,被送到城外的这个小村落来。
村子坐落在水边,东望田野平旷没有阻碍视线的山峦。太阳遮挡在村外的桑柘树后,村里街巷间的河水泛着明亮的波光。整个村子里的村民或忙或闲,都没有人理睬韩小姐。马车一到村子就离开了,韩小姐就一直在这村口等着,一直到了傍晚,牧童赶着牛羊朝着村子归去了,猎狗也跟着晚归的人们回来。日光渐渐稀薄,村子里逐渐也变得安静。
韩小姐只觉得自己又饿又渴,但是却不敢离开。虽然载她来的人有可能给的是个空头承诺,可是韩小姐也明白,此事本来就不好办,若是中间有事耽搁了,等人家到了,自己却又走了,岂不是白白错过了这个机会。何况,她已经没有什么银子和门路了,她冒不起这个险。
终于,由京城通往村落的道路上扬起了尘土,马车很快便行到村口。自马车上下来一位年近三十的女人,相貌虽然平凡,但观其举止却似出自大户人家。韩小姐不待此人走近,便抢身跑到那人面前,俯身跪倒,道:“请恩人出手相救,此等恩情当万死以相报。”
那人却是并不急着说话,只等车夫自车上将所带东西拿下来。那位妇人声音冷冷说道:“你叫我茨姑便可,这里有我家主人赠与你的银两,饼饵与绸缎。”
韩小姐听茨姑这样说,不觉心中一沉。对方意欲帮自己,却还为自己提供衣食,想必是要自己去为他们办一件极难得事情。然而事到如今,韩小姐也没有选择的余地,便站起身来,再次俯身施礼道:“恩人有何要用民女的地方,民女自当万死不辞。”
话才说完,却听茨姑冷冷一笑道:“死有何难,我家主人要你做的事便是要想尽办法逃过死劫。这里人多眼杂,先上车来罢。”
韩小姐只听茨姑说了这两句话,身上出的冷汗便打湿了后背的衣衫。韩小姐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往往都胆子小,因为他们能预见危难的程度。但韩小姐明白,自己若救不了父亲,剩下孤儿寡母的生活也决计是生不如死。所以便暗自咬了咬牙,硬着头皮爬上马车。
才刚坐定,马车便行驶起来,韩小姐刚一愣,才相问这是要前往何地,便听茨姑说道:“姑娘不必相问,等我们说完话便也差不多到了。倒时你一看便知。”
韩小姐无方,只得勉强笑着点了点头。茨姑又说道:“早听闻姑娘是聪明人,我也就有话直说了。奚夫人的弟弟有个女儿,早年因战乱与其母流落民间,多年找寻未果。去年,奚夫人的这位弟弟病故了,奚夫人便更加想找到这个侄女。不过,这些事情知道的人极少,可我家主人就是知情人之一。”
茨姑说到这里的时候忽地停了下来,韩小姐便明白这家人要求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