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路上小心。”
两只手分开的刹那，藤蔓的影像在脑海消失。好奇怪。
楚天炀卸下书包拉着吴俊霖就往外走，“小姨夫，我饿了，咱们吃东西去。”
不由分说，令狐虞薇也被拉着，三人一起下楼。
“天炀想吃什么？”
“小姨，美雪叔叔回来了，你知道吗？”
冷不丁提起林美雪，令狐虞薇愣了下，“回来了？”明明前几天才通过电话，他怎么没说？难道……
“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吴俊霖从后视镜里看到令狐虞薇的脸色有些担心，“是不是这几天考试太累了？”
“没、没事。”
楚天炀坚持要去找林美雪，令狐虞薇拗不过，只得由着他，心里的担心却是越来越多，忽然想起吴俊霖和姐夫楚朝阳同时失踪的事，问道：
“俊霖，之前，你跟我姐夫去了哪儿？”
“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都过去半年了。”
吴俊霖不太想说的样子，令狐虞薇撒娇追问，楚天炀夸张地打个冷战，一副受不了的样子，“你们女人都是这样，我妈也是，每次我爸说不行，我妈都撒娇。”
令狐虞薇扭头瞪他，“老实待着，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
转头又问吴俊霖，“说嘛，人家想知道。”
被捅破了意图，令狐虞薇反倒变本加厉了，吴俊霖也受不了地打个冷战，“好吧，我说。”
“对嘛，这才乖。”
“一个什么实验室，在搞什么研究项目，请我和姐夫过去做个检查做个测试什么的，后来是老板的哥哥帮我们脱身的。”
“……”
问了白问，令狐虞薇憋气，一点儿有用的信息都没有……不，还是有的，吴俊霖老板的哥哥就是白南瑾，最起码证明白南瑾跟那些人是一伙儿的了，然后呢，这跟林美雪忽然回来有关系吗？
到了美男咖啡馆，让令狐虞薇奇怪的是，林美男居然不在。
“嗨，天炀，都长这么大了？”
林美雪一如从前，女人看了都嫉妒的美貌。
吴俊霖客气地点头，松开了楚天炀，令狐虞薇抱胸斜腿站着，见了面连个招呼都不跟她打，是要假装不认识吗？
跟楚天炀玩了一会儿，林美雪像是刚看到令狐虞薇似的，夸张地瞪大眼睛张开怀抱，边走边说：“哎哟哟，一段时间不见，小暖也长成大姑娘了，快来给叔叔抱抱。”
吴俊霖伸手想拦，扭脸看到令狐虞薇的表情放了心。
“滚一边去。”
两人相距不到十公分的时候，令狐虞薇这么说。
林美雪搔头，脸上丝毫没有悔意，“我做错什么了吗？”
令狐虞薇冷哼，“你自己清楚。”
楚天炀也举手，“我知道，小姨不能叫美雪叔叔叫叔叔，应该叫哥哥，妈妈说了，这是辈分问题。”
吴俊霖赞许地摸摸他的头，令狐虞薇也笑了，瞪一眼林美雪，“看见没，小孩子都知道你错了。”
林美雪拍手，“走吧，带你们去楼上。”
“能看到公园吗？”
楚天炀还记着先前的林家小厨，林美雪想起那湖，脸色微变，讪笑，“不能，不过能看到更漂亮的。”
楚天炀蹦蹦跳跳拉着林美雪过去了，令狐虞薇挎着吴俊霖的胳膊慢慢跟着，心里还在琢磨这家伙回来是干嘛。之前都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走了，招呼都没打一个，现在也是，突然又出现，这家伙想干嘛？
在令狐虞薇心里，林美雪就是邻家大哥哥，总觉得两个人就差个一两岁，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可是她并不记得从前的事。
“小暖，怎么又发呆？点餐了。”
令狐虞薇看了眼林美雪，扭头道，“有点儿困。”
“那就赶快吃，吃完早点回去休息。”
“嗯。”
林美雪手指叩着桌子，不甘被忽略地喊，“喂喂，你们俩说完了没，赶快点菜，我都饿死了。”
令狐虞薇瞪他，“这是你家开的，你难不成要在我们这儿蹭饭？”
“我请你们。”
“不用。”
“可是他们俩已经答应了。”
令狐虞薇扭头，吴俊霖跟楚天炀一起点头。
“……”
令狐虞薇菜单一推，“你们点吧，我等着吃。”
因着楚天炀的存在，这顿晚餐倒也很和谐。楚朝阳原本说来接楚天炀回去，听说他们是跟林美雪一起吃饭，支吾一会儿让他们给送回去，吴俊霖一头雾水，令狐虞薇也不甚了解，林美雪笑而不语。
楚天炀又语出惊人：“我知道，美雪叔叔跟爸爸是情敌，敌人见面分外眼红，他们是不想打架对不对？”
令狐虞薇呱唧呱唧鼓掌，“对，就是这样。”
吴俊霖不辨真假，觉得天气不好，早点把天炀送回去才是。
令狐虞薇忽然拍在他大腿上，“糟了，忘了接天骐。”
一个电话打过去，楚朝阳说他接了，要他们早些把天炀送回来，天气预报说晚上有雷阵雨。
“好吧，我们马上就走。”
挂了电话，令狐虞薇急急忙忙催促楚天炀快走，楚天炀抱住身旁的林美雪，“不走，美雪叔叔说要请我吃宵夜。”
“宵夜……你现在都把肚子吃成西瓜了，哪儿还能装得下宵夜？”
“美雪叔叔说，男人是用另一只胃来装宵夜的。”
“……”
林美雪昂头振振有词道：“对啊，你们女人不是总说用另一只胃来装甜点吗？”
吴俊霖出来打圆场，“要不改天吧，天炀听话，你爸和天骐在等你回去。”
“天骐哥哥回来了？”
楚天炀踩在椅子上爬上桌子，“小姨夫你说真的吗，天骐哥哥真的回来了？”
“当然是真的，你爸还说明天带你们出去玩。”
令狐虞薇笑眯眯地撒着谎，楚天炀果然中计，拍手叫好，早把林美雪和宵夜抛诸脑后。
于是，林美雪送三人离开。
当令狐虞薇被送到家、挥手目送吴俊霖离开之后，她看到了一辆非常熟悉得车停在楼下。
吴俊霖离开，那辆车车门打开，林美雪走了下来。
“小暖，我回来了。”
“哼，你都没告诉我你走了，当然也不用告诉我你回来。”
林美雪不恼，笑嘻嘻地走过来，“那如果，我说时间到了呢？”
“时间到了？你是说，到了把一切都告诉我的时候了？”
林美雪点头，“不过，还得再等几天，就几天而已。”
令狐虞薇抿嘴，不知道要不要相信他。
“不如，我们先来聊聊你的梦吧。”
“梦？”
林美雪指着楼上，“走吧，上去说。”
开一盏小灯，两人面对面席地而坐。
“你怎么会知道我做了什么梦？”
“我不知道……但是你可以告诉我，我想你会的。”
令狐虞薇狐疑地盯了他一会儿，起身，“我去泡茶。”
林美雪也很自觉地起身，毫不客气地来回走着看着翻着，在电视柜的抽屉里看到了香薰，自作主张拿出来点上。
“什么味儿……香薰？你从哪儿找出来的？”
令狐虞薇从来不买这玩意儿，印象里姐姐也不喜欢，林美雪是在变魔术吗？
“小暖，来，坐下。”
林美雪自顾地招手，无视了她的疑问。
“等会儿，水还没烧好。”
“不用忙了，过来吧。”
受了蛊惑似的，令狐虞薇依言乖乖过来坐下，有些愣怔地看着他。
“现在，来跟我讲讲你的梦。”
林美雪声音低缓，令狐虞薇闭上眼睛，似是在回忆，也似是进入了梦境，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声音低低的。
“一大片草地……很像是在澳洲的农场，有一棵很大很大的大树，那棵树真的很大，两个人都抱不住……可是只有那一颗树，孤零零的……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很突然，有一株……也可能是两株，紫色的藤蔓长了出来，他们缠绕着大树……大树很开心……紫色的藤蔓越长越高，越长越粗，叶子是心的形状……还开了白色的小花……”
短暂的沉默，令狐虞薇没了动静，林美雪也不催促，静静地等待着。低着头，也像是在沉思。
“蝴蝶……”
令狐虞薇忽然说了这个词，然后又没了声音。
林美雪身子一震，胳膊肘拄在桌上，双手紧紧抵着头，似乎若没有双手支撑，头就会掉下去似的。
那盏小灯依旧昏黄，那台熏香仍旧芬芳。
令狐虞薇仍沉浸在梦里，林美雪却在不住发抖。
324 美雪化蝶
“蝴蝶……”
林美雪喃喃。
“那只蝴蝶很漂亮，动作很轻盈，色彩……好奇怪，会变呢。”
“有时候……是粉白，有时候是……好像每次的颜色都不一样……”
“大树的叶子越来越少，越来越黄……紫色的藤蔓越来越粗越来越长，白色的小花长出了米黄色的花籽……大树叶子掉光了……”
令狐虞薇把自己在梦里看到的都讲完了，林美雪还在喃喃“蝴蝶……”。
“怎么了吗？你没事吧？”
令狐虞薇睁开眼看到林美雪眼神迷离，只是在不停重复“蝴蝶”，以为他中了邪，拍了他几下还是没反应，一杯水倒了一半在袅袅香薰上，剩下的泼在了他脸上，林美雪终于回神。
“小暖。”
林美雪定定着看着她，在他清醒的瞬间，身上的某种束缚似乎也消失了，他可以把一切都说出来了。
令狐虞薇抬手打断了他，“我姐的短信。”
短信里令狐小丫说，“喵喵生了一个儿子，七斤六两。”
令狐虞薇跟喵喵不熟，不过一个新生命的诞生还是值得高兴的。
“你刚才想说什么？”
“那只蝴蝶。”
“蝴蝶？什么蝴蝶？”
令狐虞薇一脸无辜，好似刚才絮絮叨叨讲述梦境的那人不是她似的。
林美雪少有的语调低沉，“你梦里的那只蝴蝶……”
“我梦里……怎么了？”
“是我。那只蝴蝶是我。”
令狐虞薇一口茶喷了出来，不可抑止地拍桌狂笑，“你丫开玩笑吧，你是蝴蝶？你当你是周公？不对不对，梦蝶的是庄周，庄子。”
“不，我真的是那只蝴蝶。”
说着，林美雪很激动地站了起来，身子还在不住颤抖，令狐虞薇有点儿傻住：
“……你这是要变给我看的意思么？”
“不，变不了，现在不行，要见到那孩子才行，那孩子是树。”
“……”
令狐虞薇确定林美雪是在说梦话了，什么孩子什么树，还蝴蝶，他当这是在拍电影么？
见她不信，林美雪急了，拉着她就往外走。
令狐虞薇拍打他，“你干什么，这大晚上的要去哪儿？”
门打开，淋成落汤鸡的吴俊霖黑着脸站在门口。
“俊霖……”
令狐虞薇傻傻地扭头看窗外，黑乎乎一片什么都看不到，愣愣地指着吴俊霖问：“外面下雨了？”
吴俊霖不答话，转身就走。
令狐虞薇甩开林美雪的手追了上去。
“俊霖你听我说……”
“你什么都不用说了，我都看到听到了。”
“俊霖你误会了，听我解释好吗？”
吴俊霖很狗血地捂住了耳朵，眼睛死死盯着电梯门。
“你……你看到什么又听到什么了？你不要不讲理好么，美雪就是我的大哥哥，我跟他之间什么事都没有。”
“没事？没事他大晚上来找你？来找你你们还关灯？还拉拉扯扯？”
吴俊霖委屈地含泪质问，双手依旧捂着耳朵。
林美雪面无表情地站在门里，看着他俩，似乎是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似的一脸懵懂。
“关灯……你没走？”
令狐虞薇成功转移了话题，虽然她本意并非如此。
捂着耳朵的吴俊霖心虚地扭回头，假装没听见，眼神飘忽，偷眼瞟着令狐虞薇。
令狐虞薇拉开他的手，把他拽离了电梯前，沉声道：“你不相信我。”
吴俊霖低头心虚地嗫嚅：“我没有。”
“你没有？那你为什么走了又回来，回来也不上来？”令狐虞薇妈妈训儿子似的揪着他领子：“你弄得自己这么狼狈是要给谁看？”
“我……我想上来的，看到你的影子我就……我想看看你们会做些什么……谁知道下雨了……然后我就上来。”
“什么时候开始下雨的？”
“你从阳台回去之后。”
“所以……你在门外站了很久？在偷听？”
吴俊霖点头又摇头，“我是站了很久，但是我没有偷听。”
在令狐虞薇犀利眼神逼视下，吴俊霖再次低头，“想偷听，但是听不到……”
“哐当——”一声，林美雪忽然倒地，令狐虞薇跟吴俊霖忙把他扶起来，一边叫着他名字一边打了急救电话。
吴俊霖刚挂了电话，令狐虞薇怀里的林美雪身体开始变得透明，两人惊异地对望，额头都渗出了细细的一层冷汗。
越来越透明，令狐虞薇感到怀里的重量正在急剧减轻。
然后，化蝶了。
林美雪真的变成了蝴蝶。
色彩斑斓巴掌大的一只蝴蝶。
吴俊霖惊讶地嘴巴合不上，令狐虞薇吃惊地瞪大眼睛，虽然跟梦里的蝴蝶一点儿都不一样，她还是可以确定，那就是梦里的那只蝴蝶，就好像每次出现在她梦里的蝴蝶长得不一样，她还是认定他们是同一只一样。
所以……他们现在真的是在拍电影吗？林美雪忽然变蝴蝶是特效吗？可那不是后期么，怎么能够达到这样逼真的效果？
吴俊霖已经完全傻掉了，他没法相信他亲眼看到的事实。不，这怎么会是事实，这一定不是事实，一定不是。这怎么可能是真的！这必须是假的！
令狐虞薇站起来，慢慢走向那只蝴蝶，身体的某一部分好似被唤醒，步履轻盈。
吴俊霖想伸手拉住，可是他动弹不得；他想开口叫住她，可是发不出声音。
令狐虞薇终于走到了蝴蝶面前。
那只色彩斑斓的蝴蝶却像失去了重心似的忽然下跌，令狐虞薇连忙伸手，终于捧住了他，没让他坠地。
蝴蝶在令狐虞薇掌心里努力煽动着翅膀，尝试了几次还是没能成功，然后，他说话了。
“小暖，放我在地上。”
听见声音，令狐虞薇扭头四处看，吴俊霖却是死死盯着她掌心里的蝴蝶，眼神里几多惊惧。
“俊霖，是这只蝴蝶在说话吗？”
没有找到第三个人，令狐虞薇还是不相信，她向吴俊霖求证着。
吴俊霖点了点头，终于能动也能说话了，暗哑着嗓音道：“是他。”
随后，令狐虞薇依言把蝴蝶轻轻放在了地上。
如果先前林美雪化蝶一般，吴俊霖和令狐虞薇再次见证了奇迹的发生。
那只蝴蝶又变成了人，又变回了林美雪。
不过……是赤裸着的林美雪。
令狐虞薇红着脸转过身，指指他，让吴俊霖拖他进去。
片刻之后，林美雪红着脸穿着楚朝阳的衣服跟在吴俊霖身后出来了。
气氛明显缓和了许多，不知道两人在房间聊了些什么，吴俊霖对林美雪没了敌意。
令狐虞薇看着他俩，有很多问题想问，可是又不知道要先问哪一个。而且，她跟吴俊霖的误会好像还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