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年怒极,不等他话说完就向着他挥掌打了过去。郑纶不欲与她动手,便只负着手左右躲闪。辰年见状更怒,手上招式越发狠辣,只她功夫与郑纶相差许多,连发几招,竟是连郑纶的一片衣角都洠в姓吹健
正缠斗间,却听得远处又有人声传來,他两个不觉都是微微一愣,辰年率先回过神來,趁机就往郑纶胸前打了一掌。她这一掌打得颇重,郑纶有些恼怒,伸手钳住她两侧手臂,一把将她扯到柳树后,低声喝道:“不准发声!”
辰年从不是老实听话之人,又恃他不敢真伤了自己,张了嘴就要反驳,可还不及发声,郑纶的手指已经捏上了她喉间,力道稍稍一吐,她就立时发声不得。
远处的说话声渐行渐近,两个侍女一人手里提着灯笼,一人怀里则抱着个小小的酒坛,沿着曲折的小径缓步而來。就听得那提灯笼的侍女轻声叹道:“唉,你是不知道我们姑娘有多久洠д庋咝斯恕W源永辖龊Γ颐枪媚锪成暇驮贈'见过笑模样,我们夫人那里更是整日以泪洗面,只怕二公子那里把我们姑娘胡乱许配了人。”
另一人便出言劝道:“这不是都出來了么,以后就好了,待到了盛都,万事自会有贵妃娘娘给做主。”
提灯笼的侍女闻言慢下了脚步,压低声音说道:“出來了又怎样?贵妃娘娘那里再好,毕竟也是隔了几层的姐妹,再说又洠Я死辖姓蹋鼓苡惺裁戳荚担俊
“总也是位世家公子的。”另外一个就安慰道。
“这世家公子之间差别也大了去了,天下有几位世家公子及得上这位世子爷和你们那位贺十二公子?”提灯笼的侍女用手指了指封君扬的院子,不乏艳羡地说道:“也就是你家姑娘命好,一个是比亲兄还亲的堂兄,另一个却是板上钉钉的未來夫婿。”
抱酒坛的侍女忙低声斥道:“快别瞎说,这种话哪里是可以胡乱说的。”
“瞎说?哪句是瞎说了?谁都知道世子爷直到现在都未娶,就是等着你家姑娘及笄。你们封贺两家定是要联姻的,这两位是郎才女貌,又是姑舅表亲,天造地设的一双,这有什么不可说的?我可是听说只等世子爷回了云西就会去你们泰兴求亲呢!”
抱酒坛的侍女拉住了同伴,前后看了看,这才低声说道:“唉,你是刚來还不知道,世子爷现在身边有个江湖女子,疼得跟眼珠子一样,规矩尊卑全不顾了,竟要我们姑娘管那女人叫姐姐。偏我们家那位是个憨得不能再憨的,看谁都是好人,世子爷一说,她就真的傻乎乎地去人叫姐姐。”
她那同伴不屑地淬了一口,道:“不过就是个狐媚子罢了,这些个玩意儿,哪位爷身边洠в邪。糠判模挥媚慵夜媚锊傩模缭绲鼐偷帽蝗舜蚍⒘恕!
“不像是能打发了,世子爷是真宠那女人,听说早前都是住在一起形影不离的,最近这才好些了,分了院子给她另住。”
“这是宠而不重!”那侍女冷笑道,“你想想,若真是有心纳她,怎会不顾及她的名声,就这样不过明路就放在屋里?我看不过就是爷们闲着时候的一个玩物,因是山里出來的有点野,世子爷这才一时觉得新鲜。”
她两人小声说着话走远,直到彻底瞧不见了,郑纶这才不禁轻轻地吁了口气,正欲松开对辰年的压制,却忽地有滴水珠落在他的手上,他怔了一怔,这才反应过來这是辰年的眼泪。他顿觉得那泪珠十分烫手,有些慌乱地松开了钳在辰年喉间的手,往后退了一步。
辰年声音隐隐有些发颤,问他:“封君扬要娶芸生?”
不知为何,郑纶刚还为芸生抱不平,此刻却又觉得辰年也十分可怜,一时竟不知该怎么來答她的问话。
辰年闪过他,疾步往外冲去,郑纶这里意欲再拦,她手在自己腰间一拂而过,手腕一翻,掌中已是扣了几枚亮闪闪的飞镖,冷喝道:“郑纶,你若是再敢拦我,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她嘴上虽这样说,手上却已是毫不客气地将几枚飞镖都射了出去,就在郑纶躲避飞镖的空当,辰年人便冲到了石子路上,疾呼道:“有刺客!有刺客!”
郑纶心中一惊,万万料不到辰年会喊出这样的话來。四下里当值的暗卫已是被惊动,顿时有几个人影迅疾地往这边飞掠过來,辰年指着柳树阴影中的郑纶向赶來的暗卫叫道:“刺客在那里。”
暗卫哪里会怀疑她的话,忙挥刀攻上前去。郑纶正恼怒,一掌逼退了近前的暗卫,冷声喝道:“是我!”
前后赶來的暗卫俱都是一愣,奇道:“郑统领?”
郑纶黑着脸推开几人,再看辰年的身影早已远了,便是再追也已是拦她不下,无奈之下只得作罢。
辰年生怕郑纶再來阻拦,一直疾奔到封君扬院外,正好赶上顺平带着几个侍卫急匆匆从里面出來,顺平见辰年跑得急,还当她是真遇到了刺客,忙问道:“谢姑娘,刺客在哪里?”
辰年抬手指了指身后,想也不想地急声说道:“就在柳树林那边,刺客十分厉害,郑纶受了重伤,你快过去!”
听说连郑纶都受了重伤,顺平面色大变,一时顾不上细细思量,忙道:“谢姑娘快些去世子爷身边,小的带人过去看看。”
辰年点点头,大步进了院子。因是夏夜,这宴席并未设在堂内,而是在后院凉亭之中。辰年沿着游廊绕过去,一踏上那石板桥就望见了亭中的情景。
亭中只摆了一桌筵席,围坐了几个年轻男女,封君扬居中,两侧下手边分别是贺泽与薛盛英,再往下來则是芸生与另外一个眼生的少女,年岁与芸生相仿,穿一身极素的衣裙,正与芸生凑在一起小声说着什么。
说是酒宴,五人中却有三个不得饮酒,薛盛英与薛娴儿还在孝中,封君扬更是因着身体缘故滴酒不沾,与薛氏兄妹一样端着杯茶应景。贺泽提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环视了众人一圈,最后只得向着芸生举杯,笑道:“那三个都是摆设,得,还是咱们兄妹喝一杯吧。”
芸生却是摆手,一本正经地说道:“十二哥快别说傻话了,咱们两个喝岂不是成了窝里斗了吗?白叫他们看热闹。”
众人俱都一笑,封君扬却是只浅浅地弯了弯唇角。贺泽瞧他这般,伸过手去搭在了他的肩上,话有所指地取笑道:“君扬还在担心那刺客的事?莫说他闯不到这里來,便是真來了,就凭我和盛英在这里,他还能讨得好去?”
第九十六章你来我往
其余几人也都看向封君扬,芸生却是说道:“你们几个真是耳尖,我怎洠接腥撕白ゴ炭停俊彼底抛啡ノ噬砼缘纳倥版刀愀詹趴商搅耍俊
薛娴摇头道:“洠В乙矝'听到。”
封君扬微笑着将贺泽的手从自己肩上拨开,不疾不徐地说道:“你是不知,我这熙园里已來过几拨刺客了,上一次还闯到了芸生那里,连伤了几条人命,若不是有个丫头死护着芸生,怕是连芸生都要受伤。”
芸生不知封君扬是有意说话与贺泽听,闻言跟着点头道:“是绿叶,多亏了她舍命救我。”
薛盛英那里听了忙说道:“都是我的疏忽,以后定要多派些人马在熙园外面日夜巡查,绝不叫刺客再有机会闯入府中。”
封君扬先瞥了贺泽一眼,这才与薛盛英轻笑道:“还真要向贤弟借些人马,否则我府里可经不起这样折腾,芸生身边也就这么几个得力的侍女,今儿洠б桓雎桃叮鞫偕僖桓龊旎ǎ饣沽说茫磕闼凳遣皇牵樱俊
贺泽眉头隐隐地跳了跳,强自压下了心头的怒火,似笑非笑地看向封君扬,应道:“是经不起这么折腾。”
他两个言语之间暗藏机锋,在座的其余三人却是全然不觉,倒是远远避在石桥处的辰年听懂了许多。她本是一腔怒火而來,在桥上立了这片刻,被溪水的湿气一沁,脑子却忽地冷静了下來。
今晚这事太多古怪之处,先是那她身边的侍女行为反常,激得她一怒之下出了院子,然后便是路上的那两个侍女,竟敢有胆子背地里说主子的闲话,还有头有尾地说得那样清楚,就像是故意说给她听一般。
这一切到底是巧合还是有意设计?若是设计,他们为何要这样?那郑纶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辰年脾气虽急躁些,却算不得莽撞之人,她既察觉到此事有怪异之处,便就把冲上前去质问封君扬的念头强自压下來,只在桥上站了片刻,竟又转身往回而來,心道你们越是要激我发怒失态,我就偏偏不要你们如意。
她人刚绕到前院,却迎面碰上了郑纶与顺平两个。來时路上顺平已从郑纶那里听了缘由,此刻脸上满都是紧张之色,见着辰年忙上前拦下她,低声劝道:“谢姑娘,此事大有古怪,咱们可莫要中了他人设计。世子爷对姑娘到底如何,姑娘心中最该清楚。”
辰年抬眼看了看他,说道:“我只在桥边站了会儿,洠ハ颇慵沂雷右淖雷印!
顺平闻言便大松了口气,连忙说道:“姑娘聪慧,一眼就看穿了这是奸人的设计。”
辰年冷笑一声,却是说道:“我不聪慧,一点都不聪慧,我只是不想把脸丢到人前去。”她说完便绕过顺平与郑纶两个,也洠Щ刈约鹤〈Γ硪幌屏弊咏朔饩锏氖榉俊
顺平不禁抬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无声地向张伦地指了指书房门口,示意他就在此处守着,自己则苦着张脸往后院而去。
封君扬一直在等着顺平的消息,远远地看见顺平脸色难看不由得心头一突,只当是辰年真出了事,想也不想地就从席上猛地站起身來。众人被他这举动惊得一愣,齐齐地看过來,多亏得顺平应变极快,见状忙凑上前來说道:“世子爷,小的伺候您去更衣。”
一旁贺泽便轻轻地嗤笑了一声,说道:“顺平,瞧你这机灵劲,都快成你们世子爷肚子里蛔虫了!”
顺平朝他弯腰嘿嘿一笑,回道:“小的当差,可不就得靠着这点小机灵嘛!”
封君扬心中记挂辰年,并未理会贺泽的嘲讽,只警告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由顺平伺候着离了席。一走到无人处,他便低声问顺平道:“刚才怎么回事?”
顺平飞快地把刚才的事情叙述了一遍,抬眼去偷瞄封君扬的面色。此刻虽值盛夏,封君扬眉眼却似凝了寒霜,顺平迟疑了一下,壮起胆子问道:“谢姑娘眼下正在书房,应是在等着您,您是否??”
封君扬微微摇头,静默半晌后却是阴狠地说道:“查,给我仔细地查,看看贺十二到底在这院子里埋了多少人,一个个地挖出來,不论男女,只要是沾边的,都给我清除干净了!”
顺平不自觉地打了个冷战,应道:“是。”
封君扬显然是怒极,停了一停又寒声吩咐道:“叫乔老去守着辰年,把郑纶换出來,你和他现在就去查那两个侍女,今天晚上贺十二走之前就把人给我找出來!”
郑纶也是听见那两个侍女的声音的,就凭他的耳力,只要那两个侍女还在府中,定然就能将她两人认出。封君扬这样吩咐,显然就是要立时给贺泽还以颜色。顺平领命而去,封君扬却在远处站了片刻,望着书房的方向怔怔地出了会儿神,这才有神色如常地回到酒席之上。
他这样快就回來,贺泽似是有些惊讶,斜着眼角扫了他一眼。
封君扬便淡淡笑了笑,神态随意地问他道:“你这回能在青州待上几日?”
贺泽执起酒杯浅浅地抿了一口,笑着说道:“长了许是不能,十天半月的还是洠暑}的,怎么?你想是我早些走还是晚些走?”
封君扬那里还未回答,芸生先插嘴道:“十二哥,你多待些日子吧,咱们一起去太行山里打猎去。他们都说山里的野狼厉害,皮毛也好,我得打几条回去给我爹做狼皮褥子去,也好叫他在那些部将面前得意得意!”她说着又问薛娴,“娴儿,你去不去?咱们一起去吧!”
薛娴人如其名,性子要比芸生娴静许多,闻言只是微笑着摇头。
贺泽那里却是说道:“嗯,去吧,太行山里的狼就为等你去打了來做皮褥子,整个夏天都洠岬玫粢桓衷谖娴枚汲ゐ蜃恿耍
众人哄笑,芸生却是不解,薛盛英强忍着笑解释道:“芸生妹子,这会子的狼打了來也做不來皮褥子的,要等到初冬的时节才最好。等进了十月,我再带你进山去打野狼。”
“还要等到那个时候啊?”芸生不觉有些遗憾,转头看向封君扬,问道:“表哥,我们能待到那个时候吗?”
青州城内形势渐渐稳定,封君扬身为云西世子自是不能一直在这里,而且他还要先绕道盛都,在见过封贵妃之后才能回云西。封君扬尚沉吟不语,薛盛英已是出言挽留他道:“世子爷先别着急走,等我把青州的事务都安排一下,亲自陪着世子爷去盛都。”
贺泽闻言却是笑了,指着薛盛英调笑道:“我看你送世子爷是假,要去娶郡主才是真的!”
薛盛英被他说了个大红脸,忙解释道:“不是,不是,我是想着送一送娴儿过去。”
几人正在说笑,顺平从外面过來,径直走到封君扬身边,在他耳侧低语了几句。封君扬略略点头,淡淡说道:“我知道了。”
顺平便不再言语,只垂手退到了一旁。
封君扬扫了席上面上犹带着笑容的几人一眼,轻描淡写地说道:“刚才府里进了刺客,有两个侍女不巧撞到,无辜丢了性命。”
此话出來,桌上几人顿时一静。薛娴儿身子隐隐晃了晃,小脸上煞白一片。贺泽那里虽是低着头看不清神色,手上捏紧的酒杯却暴露了他的情绪。只有芸生与薛盛英两人面上露出惊愕之色,薛盛英更是眼露怒气,问道:“刺客可是抓到了?”
封君扬淡淡地扯了扯嘴角,摇头道:“洠в校芰说闵耍艿袅恕!
薛盛英愤怒地站起身來,叫道:“世子爷等着,我这就叫人搜城去,挖地三尺也得把这刺客找出來!”
封君扬亲自起身摁着薛盛英重又坐下,说道:“算了,犯不着为了两个奴婢就这样兴师动众,待明日再说吧。”他说着转头去看芸生与薛娴儿两个,面带歉意地说道:“遇害的侍女一个是芸生身边的,另一个则是娴儿带过來的。无辜叫她们丢了性命,我心里十分过意不去,回头多赏些银两,好好将她二人葬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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