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骁不答,只打量她的面容,问道:“你问过他了?”
辰年想对他笑,那唇角实在太过沉重,叫她用尽了力气也弯不起來,她只得放弃,答道:“问过了,的确是他做的。”
陆骁不知该如何安慰她,沉默了片刻,道:“你随我一同走吧。”
辰年笑笑,摇头,“封君扬不会这般轻易放过我,更何况上京情况也一样纷扰复杂,我去了只会叫你为难,我不去。”
陆骁沉声道:“我不怕。”
“可我却倦了。”辰年道,她此刻心中其实十分茫然,甚至已是了无生意,可却不愿陆骁为她担心,便就说道:“我想先下江南,去找师父和道长他们。”
他两人正说着,封君扬却从府里追了出來,他刚才虽对辰年说了狠话,可哪里又能真的放手,独自在院中立了片刻,便就又追了出來,不想一出门却见陆骁与辰年在一起,封君扬一时误会,只当辰年是要与陆骁走,心中又恨陆骁挑拨辰年,顿时对他起了杀意,
辰年一看封君扬的神色,又见不知从哪里涌出來许多高手,将陆骁各处的退路皆都封死,忙就闪身拦到陆骁身前,向封君扬怒声说道:“封君扬,我们两人之间的事情,你少迁怒他人。”
封君扬却是淡淡一笑,道:“辰年,难道陆骁都洠в懈嫠吣悖窍适洗缶舷碌南确娼疑彼还欠辣赣谖慈唬跛闶乔ㄅ俊
辰年不禁回头看陆骁,“真的?”
陆骁坦然点头,“王若派军南下,我定是要在军中为将。”
辰年低头苦涩笑笑,低声道:“真好,皆都是身不由己之人。”她又抬头去看封君扬,面色已是恢复了坚毅之色,只沉声道:“我不管他是不是先锋将,他既是为我來这宜平,我就要他平安回去,你若杀他,那就去战场上去杀,若想再此,绝无可能。”
见辰年这般维护陆骁,封君扬心中怒意更胜,冷冷地看他两个几眼,吩咐道:“留下陆骁,不论生死。”
此令一出,那些高手立时就往陆骁处扑了过來,辰年知晓封君扬身边高手众多,只凭她与陆骁两个根本逃脱不得,更别说他们此刻还在宜平城内,她挥刀替陆骁挡住一刀,看了眼那负手立在台阶上的封君扬,略一迟疑,便就向着他那里疾掠过去,
她身形太快,众人又皆都洠в蟹辣杆菇兴背宓椒饩锝埃俜从齺恚某さ兑咽堑衷诜饩锷砬埃魃鹊溃骸白∈郑裨蛭疑绷朔饩铩!
众人闻言,一时皆都停下手來,愣愣地看向辰年,不敢轻举妄动,封君扬却是低头看她,勾起唇角,浅浅而笑,轻声问道:“辰年,为了陆骁,你要拿我的性命作要挟么?”
第三十三章生亦何欢
辰年咬紧牙关,抬眼看他,
封君扬面上仍挂着淡淡的微笑,问她:“是么,辰年。”
辰年点头,应道:“是。”
“好,我倒要看看,你是否真的能为了他杀我。”封君扬向她笑笑,声音忽地转厉,冷声吩咐道:“杀了陆骁。”
这话刚一出口,他的身体便就僵了一下,锋利的刀尖已是刺破他身前衣衫,进入血肉,封君扬缓缓低头,看了看那刀尖所抵的地方,又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辰年,眼圈慢慢变红,
辰年哑声反问他:“封君扬,你凭什么觉得我不会杀你,你倚仗的是什么?”
他倚仗什么,他倚仗的无非是她爱他,所以才一次又一次的算计她,一次又一次的哄骗她,辰年紧紧扣着齿关,手臂却端得极稳,刀尖又往前探出几分,血顺着刀锋冒出,往四下里浸染开去,在他淡青色的衣衫上开出一朵艳丽灼目的花朵。
那颜色太过刺目,叫辰年下意识地闭了闭眼睛,她回头看向那些高手,寒声喝道:“都退后。”
众人洠У梅饩锩睿桓揖痛朔帕寺芥纾煞饩镄悦衷诔侥晔稚希桓彝皇敝洌骄故墙┏窒聛恚饩锷硖逡叮贡橙词峭Φ帽手保醋懦侥瓯胍恍Γ溃骸俺侥辏愕牡陡迷偕罴阜郑庋坏渡绷宋遥癫桓谩!
辰年心中痛极,可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才能救下陆骁,便就硬着心肠说道:“你是人质,现在就杀了你,如何救陆骁。”
“好,好,好。”封君扬哑着嗓子连说几个好字,眼角处却是缓缓落下泪來,
就在这时,顺平给郑纶传令回來,瞧到这幅情景,顿时一愣,待再瞧清封君扬所伤之处乃是身前要害,更是吓得几乎魂飞魄散,他从马上滚落下來,一面连滚带爬地往大门处奔,一面急声叫道:“谢姑娘,快停手,你这是做什么?”
“停下。”辰年喝道,
顺平吓得立时停住了脚步,只央求道:“谢姑娘,你千万莫冲动,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王爷这般待你,你怎忍心下手伤他。”
瞧着顺平回來,辰年竟隐隐松了口气,她稳一稳心神,冷声与顺平说道:“叫他们都退回院内,备马,送陆骁出城。”
封君扬立在那里垂目不语,顺平飞快地睃他一眼,一叠声地应道:“是,是,是。”
这些高手本就受顺平节制,听他下了令,便均都退回了城守府内,又另有人给陆骁前了坐骑过來,陆骁刚才一人受到多名高手围攻,此刻身上已是挂彩,他不愿独走,叫辰年道:“谢辰年,你随我一同走。”
辰年洠胱庞胨煌撸路饩镅远扌牛坏冒踩拖铝罨魃甭芥纾憔退档溃骸澳阆茸撸挥霉芪摇!
她话刚出,一直漠然不语的封君扬却是轻声吩咐道:“顺平,备两匹马,叫他们一同走。”
顺平闻言一愣,看了眼封君扬,却被他冷漠凌厉的视线骇住,忙又叫人再牵一匹马过來,封君扬看向辰年,微微冷笑,道:“谢辰年,我这次既说了放你,就绝不会失信,你可放心地与陆骁走。”
辰年唇瓣已经咬得出血,她默默看封君扬片刻,猛地抽回手上长刀,往后退却两步,向着他咧嘴笑了笑,道:“好。”
她毅然转身,跃上另外一匹坐骑,喝道:“陆骁,走。”
他两个策马往北城门疾驰而去,一路通畅地出了城,又快马加鞭往北行了一段路程,辰年便就勒停了马,陆骁奇怪,忙也停了下來,问她道:“怎么了?”
辰年笑笑,与他说道:“你走吧,带着灵雀离开,再不要回來。”
“那你呢?”陆骁问道,
辰年正色答道:“陆骁,我并不想随你去上京,我渡江南下,往江南寻师父和道长他们。”
这话之前她便就说过,陆骁丝毫洠в衅鹨桑又歉鲂愿袼熘耍硬辉该闱砍侥辏庋稻椭簧钌畹乜戳怂窖郏辽档溃骸靶怀侥辏慵亲。苡幸惶欤也搅骆缒芙心阍谡饫短焐纤烈獍肯琛!
辰年微微一怔,陆骁却是向着她抱拳一笑,道:“后会有期,保重。”言罢,双腿猛地一夹马腹,策马往着北方山林冲去,
陆骁刚走不久,辰年还兀自发呆,却听得身后又传來急促的马蹄声,她拨转马头回身看去,就见黄尘飞扬之中,一队骑兵由远及近,辰年只当封君扬又是说话不算,不觉嘲弄地笑了笑,横刀立马拦在了那路上,
那队骑兵眨眼功夫就到了近前,当首之人却是郑纶,
原來顺平给郑纶传信之时,郑纶就已经与贺臻快到了南城门,顺平传过信后匆匆回转,郑纶也在后跟來,只比顺平慢了不过盏茶功夫,他到城守府时,封君扬已是昏迷,刚刚被人抬进府内,郑纶眼见了封君扬伤在要害之处,又听是辰年为了陆骁才伤得封君扬如此,心中顿时全是怒火,带着人就追了过來,
郑纶勒马,寒声道:“让开。”
辰年却是动也不动,只问他道:“封君扬说了放人,怎么,又言而无信了?”
郑纶冷冷地看着她,道:“你让开,否则别怪我手下无情。”
辰年一心要拖住郑纶,好叫陆骁他们走远,怎会就此让开,她将长刀横于身前,道:“休想,你若从这里过去,就先杀了我再说。”
郑纶闻言,二话不说,手下一按马鞍,直接纵身向着辰年扑去,
辰年紧抿唇瓣,微微侧身拨开他刺过來的长剑,手腕急转间,刀锋已是紧贴着他的剑身往他手上急削过去,郑纶这一剑若是继续劈下,虽能伤了辰年,可他手腕却也要被辰年削断,无奈之下,郑纶只得回剑自保,辰年却趁此机会从马背上跃起,连人带刀,如影随形地追向郑纶,
她这两年武功进展神速,早已不是那年飞龙陉中的那个小小女匪,虽还敌不过郑纶,可此刻以命相拼,一时倒也不惧郑纶,
郑纶见辰年为了陆骁非但重伤了封君扬,竟是连她自己的生死都不要,招招都是与敌同归于尽,心中不觉更怒,手下招式愈加凌厉,辰年被他激得好胜心起,体内五蕴神功极速运转,内力贯灌注刀身,那刀风暴涨,竟迫得郑纶连退几步,不敢触起锋芒。
郑纶不想辰年武功竟精进到如此地步,他是武学奇才,年少成名,鲜遇敌手,纵是如乔老那般的绝顶高手,也耐他不得,现如今却被一个二十岁的姑娘迫得如此,郑纶也斗得兴起,长啸一声,手中长剑如灵蛇般探出,直刺向辰年肩头云门穴。
辰年疾速仰身躲避,脚尖就势踢出,将郑纶手中长剑踢偏,她腰肢柔韧而灵活,明明刚压到了底,却又似柳条一般瞬间弹了起來,借着那劲道,双手握刀直劈向郑纶肩颈,她速度太快,郑纶只得迅速闪身,长剑一转,挑向她的肋下。
不想辰年这一招却是虚招,刀锋在半空中兀地一转,竟就向着郑纶握剑的手臂上斩落下去,郑纶心中一惊,想也不想地伸掌向辰年身前拍了过去。
这是两败俱伤的打法,郑纶也是一时怒极攻心,才会出此下策,想迫得辰年收刀躲避,可辰年那里却早已是存了死念,只不管不顾地挥刀砍落,生死不过瞬间之事,辰年长刀落下时,心中却忽地想到她与郑纶并无深仇大恨,他曾在青州放她逃离,他曾与她共夺宜平,他曾以身家性命做赌來配合她演戏,甚至就昨夜,他还曾摇着桨送她上岸??
他是封君扬的左膀右臂,她真的就要这般斩断他的手臂吗?
辰年忽地一笑,手腕急翻,以刀背拍在了郑纶手臂上,就在此时,郑纶的一掌也已拍到,重重落在她的胸口,“砰”地一声,竟将辰年整个人都击飞了出去。
郑纶不想辰年会半点不避,呆愣愣地看了看自己手掌,又看看那完好无损的右臂,一时怔住。
旁边亲卫这才得了机会冲上前來,急声问道:“将军。”
郑纶拨开他们,一步步走向不远处的女子,她动也不动地躺在地上,他心中忽生出莫名的害怕,竟叫他双腿止不住地发软,似是下一次迈出去,就会栽倒在地上,就在他离他还有丈许远的时候,那地上的女子才慢慢地动了一动,发出一声低低的闷坑声。
郑纶顿时停在那里,动也不敢动一下,只怕这是幻觉,自己一动,这幻觉就会消失。
辰年用手臂撑着地费力地半坐起身來,看郑纶这般呆立在那里,咧嘴想笑,却是忍不住先吐了口鲜血出來,她吃力地抬起手背,擦了擦那血迹,无力说道:“郑纶,你不用怕,这许多人都能给你作证,不是你杀的我,是我自己不想活了。”
郑纶心中一片茫然,低声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辰年低声重复,却又忍不住闷咳,她受伤极重,每咳一声都有血从嘴里涌出,她开始还擦,到后面手臂再无力气抬起,身体也撑不住,索性就又躺倒在地上,低声答道:“累,活着??太累。”
她微微眯起眼睛,贪恋地望着天空中的蓝天白云,低声道:“可我偏偏又应过老和尚不寻死,要好好活着??”
第三十四章悔之莫及
辰年的声音渐渐低下去,郑纶似猛地惊醒过來,几步上前将辰年从地上扶起,右掌抵住她的背心,将内力源源不断地输入她的体内,口中急声喝道:“谢辰年,你不许死,你若寻死就自己另想法子,不许借我的手來寻死。”
他心慌意乱,竟忘了上马,抱起辰年拔足往城内狂奔,快到城门时迎面遇到贺臻带着人追來,瞧得情形也是一愣,忙拦住郑纶,问道:“怎么回事。”
郑纶颓然低头,道:“我……打了她一掌。”
贺臻浓眉紧皱,面色凝重,沉声吩咐身后随从道:“单音,速回水寨去寻白先生,叫他乘快舟东來,单容,通知泽尔将船靠岸,我这就带辰年去船上。”
那两个随从齐齐应声,拨转马头疾驰而去,贺臻伸手想要将辰年从郑纶怀中接过,不想郑纶却是不肯松手,他抬眼冷冷去瞧郑纶,道:“郑将军,这是我贺臻女儿,我需得带她回船上请人救治。”
郑纶手掌一直不曾离开辰年背心,将真气灌入她的体内,到此刻额上已是起了薄汗,他张了张口,艰涩说道:“她内息太过微弱,我不能撤掌,我送她过去。”
贺臻看郑纶两眼,并未拒绝,只叫人让出一匹坐骑來,道:“上马。”
郑纶抱着辰年跃到马上,一行人纵马绕宜平城而过,径直到了江边,贺泽已带着船在江边等候,迎着众人上了船,不等贺臻吩咐,便叫那船沿江逆流而上,去接应乘舟东來的白先生,
这一路上,郑纶从洠Ф狭烁侥晔渌驼嫫搅舜丝蹋迥谡嫫呀萁撸砩弦律澜远急缓顾福卣樯砼缘囊桓鏊娲忧频秸獍闱樾危憔蜕锨八档溃骸爸=行∪颂婺换岫伞!
郑纶抬头看他,见这人就是那夜去宜平城内寻辰年的青衣人,好似是叫做单尧的,郑纶虽不甘心,内力已是不继,只得点头,道:“好。”
那人先伸手在按在郑纶肩后,借他的手探了探辰年体内经脉,这才替下郑纶,以掌抵住辰年背心,持续不断地往她经脉内灌入柔和刚正的真气,以护住她的心脉,好叫她维持住那点微弱的内息,
郑纶踉跄着起身,立在那里怔怔看辰年,瞧她双目紧闭,睫毛低垂,纹丝不动,面庞仿若是上好的细瓷,虽白皙细腻,却是失却了往日里的红润,毫无生气,便是那唇瓣也苍白无色,只唇角上的那抹血迹鲜红艳丽,触目惊心,郑纶看得心惊,竟不敢再看下去,忙转了身往舱外走去,
此刻正是晌午,头顶日头虽然烈,却仍是驱不散江上的寒意,那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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