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越为这件事情万分苦恼,他已经把话说到那个份上,周心意依然不肯带他出去见亲戚朋友,可见她是有自己的想法的,他再说下去等于是在逼她,他怕他要是把她逼得太紧,说不定她又跑了。不逼她吧,他心里又总是放在一桩心事。
林子越脑袋清醒时,他的想法就会比较正面,他会安慰自己:无论如何,她都和他结婚了,她又不是三岁小孩,不可能对婚姻如同儿戏,和他结婚说明她愿意和他共渡一生。她暂时不想带他出去见人,他猜想她大部分原因还是因为对他们的婚姻没有安全感,周心意曾经开玩笑地说过“闪婚和闪离是双胞胎”,她怕再结一次再离一次徒然落人笑柄,所以不如暂时先隐婚。等再过一阵子,等她对他们的婚姻有了信心,就会带他出去见人了。
但是人有时难免会有糊涂的时候,也难免会有负面情绪。当他知道周心意和陈诺有接触的时候,或者想到周心意还在利嘉乐手下工作的时候,他就会猜疑她不是因为还想和陈诺再续前缘,是不是还有可能和利嘉乐在一起,所以才不带他去见亲戚朋友?
总之,林子越知道,他的一颗小心肝在娶了周心意以后也没有能就此安生。
周六这一天,周心意没想到会见到林子超。
周心意刚登上俱乐部那辆二十几人座的中巴,就一眼看到林子超已经独自坐在对着门边的一张二人座位上。
周心意只好打了个招呼:“大哥,怎么这么巧?”
林子超示意她坐下,周心意只好硬着头皮坐下:“子欣呢?怎么没看到子欣?”
林子超不动声色,“她今天正好有事不能来,所以派了我来。”
周心意只好点了点头,真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子欣真是匪夷所思,她不能来就算了,干嘛派子超来?
仿佛听到周心意的腹诽似的,她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拿出一看,是子欣的电话。
周心意接了起来,“子欣,你不来有人会失望噢。”
“我这会儿在机场等人呢,在美国留学时的一个闺蜜给我一个惊喜,特意来看我,所以帅哥只好暂时靠后。”林子欣道。
周心意笑:“这孩子人品真好,重友轻色。”
林子欣笑嘻嘻:“所谓帅哥易得,闺蜜难求。”
周心意笑,如果是利嘉慧大老远飞来看她,她也一定是取闺蜜舍帅哥。
加菲猫不是说了:爱情来了又去,去了又来,只是猪肉卷是永恒的。帅哥是浮云,而闺蜜死党才像猪肉卷一样永恒。
只听林子欣又笑道:“我叫了大哥去。你很吃惊吧?前两天大江打电话跟我说今天那个山峰有一定难度,我俩这样的水平最好是有保护会安全一点,我本来就打算叫上大哥的,这下更要让大哥去了,一方面保证你的安全,另一方面嘛……”她哈哈大笑接着说:“也免得我家漂亮的二嫂万一被哪个帅哥给保护走了,那我怎么对二哥交待?”
这个子欣,你知不知道,这个大哥比谁都危险啊……周心意只好对着话筒温柔地说了一声:“滚。”
子欣笑:“那我滚喽?玩得愉快噢~~”
周心意挂了电话,也只得对着林子超笑了笑:“不好意思,还要让你跟着来保护我,这种水平的攀岩,你一定觉得无聊死了。”
林子超正要说什么,却被刚上车的大江打断:“子超,你怎么也来了?!”
林子超笑:“你们这里算是本市最好的俱乐部了,我不跟你们还能跟谁混?”
大江道:“小打小闹,小打小闹,你肯来,我们真是蓬荜生辉。”
他转头和几位资深高手介绍了这位高手中的高手:“这位仁兄,曾经在法国、意大利、瑞士和厄尔瓦多徒手攀岩,我上次有幸在青海和他认识,那正好是他金盆洗手的一次,现在回来家族企业当带头大哥,只好放弃徒手攀岩的爱好。”
林子超想阻止大江都来不及,只好苦笑着对大家道:“其实事实是这样的,因为我老了,人越老嘛,胆子越小,所以不敢再玩徒手的了。”
车上顿时笑声一片,大江道:“你们就听他掰吧。”
周心意心中佩服林子超的态度和回答。原来,他平时只是不爱说话而已,他想说的话,说得真漂亮。
林子超转头对周心意摊了摊手:“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说假话时人家非当真话,说真话时人家又偏偏不信。”
周心意笑道:“我以前就听子欣说过,本来大哥都是徒手攀岩的,后来进了公司,才开始做保护措施。”
林子超苦笑:“这么说,你也不相信我真的胆子越来越小?”
周心意正色道:“当然相信,怎么不信?反正大哥的胆子是大是小我也看不见,所以大哥说小,那就是小。”
这次轮到林子超哈哈大笑:“这孩子,还挺实在。”
周心意道:“不过子欣要是不说,我还真看不出来大哥是这个么爱冒险的人,徒手攀岩被列为世界上十大最危险的户外运动之首,失手的后果太可怕了。”
林子超笑:“哦?是吗?这么说,我看起来就像是个胆小的人喽?”
我?!周心意心底有点泪,说你胆大你不乐意,说你胆小你也不乐意,大哥,那你到底想怎样……
她只尴尬苦笑:“我有眼不识泰山,大哥,你老人家英明神武,胆子嘛,以前大,现在小,不对,你老人家的胆子不大也不小,你想它大它就大,你想它小它就小。”
说完又觉得不对,大哥这胆子,怎么和某个地方一样……想它大它就大,想它小它就小……想到此,顿时想抽自己一嘴巴,果然,无论是十八还是三十,见到让人心动的男人总还是会说错话……
还好林子超没听出什么不对,他只顾着笑:“我英明神武?哈哈哈,你是不好意思说,我看起来比较像个生意人,做事循规蹈矩,不像是会拿自己生命当赌注的人吧?”
周心意这才放下心来。
当初听林子欣说子超喜欢徒手攀岩时,周心意确实是这么想的,此刻被子超说破,感觉老脸居然也红了起来,只得道:“我觉得大哥是个对家庭很负责任的人,不会让家里人太担心。”
林子超笑:“每个人都年轻过,只不过发现,总有一天,应该长大,对家庭负责。”
周心意道:“上次看了个新闻,有一对夫妻都是徒手攀岩的爱好者,两人有一次一起户外攀岩,丈夫攀得快,在上面,妻子在下面,结果丈夫失手掉了下来,妻子在丈夫经她身边的瞬间,一把抱住他,和他一起坠入崖底身亡。”
林子超道:“是,我也看到那一则新闻。下坠的那几秒,我曾经经历过,那真的是最恐惧与惊慌的时刻,他的妻子应该也知道,所以她不想让丈夫独自面对那份恐惧与惊慌。”
周心意喃喃道:“那也许是最恐惧最惊慌却也是最浪漫的时刻……”
她转头看向窗外,心中叹息。如果能这样一起死去,也是一种最大的幸福吧?
林子超仿佛能听到她的心声,轻声道:“他们很幸福。”
动情
周心意不由转头看向他,呵,难道,他能听见她心底的声音……
林子超的目光深深地看进周心意眼底,啊,她那一汪如潭水般的眼波,似宇宙中的黑洞,使他不由自主却又心甘情愿地被吸进去、吸进去……明知道不可以,明知道是个禁忌,然而却已身不由主。
林子超终于知道什么叫身不由主,如果感情可以自由控制,那就不再是感情,而是理智。
这就是动情。
那一刻,林子超感慨中国的语言是多么丰富,动情,是的,他为了她,动了情。
周心意流转的眼波在林子超那张酷似林子越脸上停留片刻后垂下眼帘,继续转头看向窗外,她不能,想起子越,她就知道,她不能。
如果没有子越……不,她不能这么想,她不能因为对子超动心就否定子越,子越对她,实在是好。
子越可以没有任何防备地把他的钱都交由她管,除了他的个性使然,还有就是,他真的很爱她。如果不够爱,怎么做得到?除了钱,还有感情,他的感情也不设防,周心意心中明白,子越对她的爱是没有保留的,而她,无论是哪一方面,对他都有所保留。
她一直在给自己留退路,虽然她觉得女人给自己留一条退路没有错,但是心底里总还是会有些许良心的不安。
现代都市中成熟的女性,从来都懂得如何保护自己,不管是感情还是金钱,这样的女性,虽然独立自主,但是说到底,总是太过于现实。
正因为如此,周心意才更懂得珍惜子越,因为在这个人人设防的社会,林子越的率真实在难得可贵。
何况,他是那样把她捧在掌心。
以前是她照顾陈诺,现在正好掉了个个儿。
林子越一切以她为重,周心意不得不承认,他们在一起这八九个月来,他让她生活得像一个公主。
她想在外面吃就去外面吃,她想在家里吃,他就买菜做饭洗碗,全部一手包办,只要她陪在他身边就行。
除了煮饭,连带洗衣服打扫卫生也是他动手,连她的小小内衣,他都帮她洗。她大姨妈来的日子,林子越记得比她还清楚,到了日子会给她熬姜汤红枣茶,热好小电炉给她暖肚子。
从小就被培育得样样事情自己做的周心意从来没有想象过,会有一个男人比妈妈还细心地照顾她,而且是这么一个又高又帅的一点都不娘娘腔的男人。
她经常会感动的抱着林子越:“子越子越你对我真好……”
她提议过请个保姆,林子越不同意,他安慰她:“心意,我愿意自己动手,是因为我喜欢亲自照顾你的感觉,如果不是的话,我们此刻又不是请不起十个八个保姆。”
为了这样的林子越,周心意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真的做出让他伤心的事,她所做的,最多就是小打小闹给他敲敲边鼓,仅此而已。
林子超贪婪地看着周心意,她晶莹的脸,流转的眼波,长而密的睫毛,挺直小巧的鼻子和柔软的唇,她真是令他动情……可是,他又能怎么样?
两人就这样一路沉默着到了目的地。
在目的地集合后,大江分别给每个攀岩者安排了一对一的保护人,到了周心意时,林子超道:“让我来吧。”
大江只知道一个是林子欣的哥哥,一个是林子欣的嫂子,他哪里知道一个是大哥,一个是二嫂?于是对林子超道:“当然当然,怪不得要跟过来,不贴身照顾怎么能放心?”
周心意刚想解释,大江早已走过去帮另一个队员查看登山设备,她只好张了张嘴又闭上,林子超知道她想说什么,只是看着她笑,周心意脸红了,唉,多么尴尬……
还好林子超马上转入正题:“把你的装备拿出来准备一下。”
周心意点头,两人都各自从自己的登山包里拿出装备准备起来。
林子超打点好自己,又过来帮周心意检查,他认真的动手按顺序一样一样往下检查,绳结、安全锁、锁门朝向、腰部束带、腿部束带……
检查装备这样的动作,实在是暧昧,因为必须近身,有时难免会有肢体的不经意触碰,周心意隔着一层衣服都好似能感觉到林子超温热的呼吸……她只好屏息静气崩紧身体像个死人一样任他检查。
总算等到检查完毕,周心意暗暗松了口气,真是比登山还累。
这时,林子超又开始动手把自己登山绳的一端穿过铁锁和周心意腰间的安全带相接,另一端穿过她身上与其腰间安全带相连的下降器,周心意差点忘了,今天是保护者的攀登,所以保护者和攀登者的绳子得必须穿在一起,她忍不住喃喃道:“真是一根绳子拴起来的两头蚂蚱……”
林子超笑;“是,我们现在就是一根绳子拴起来的两头蚂蚱……”他顿了顿,看进周心意的眼睛道:“那么,你相信我吗?”
周心意看着他线条分明的脸,不由点了点头,是的,她相信他。
林子超简短道:“你也登过天然岩壁,我就不多说了。我会一直在前面给绳,你只要相信一点,我可以保护你。即使你失手时也不要慌张,我绝不会任你坠落下去。嗯?”
周心意差点说“我愿意。”她定了定神道:“我相信。”
“走吧,”林子超转身的刹那,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此刻在我心里,你的生命比我的重要。”
那一瞬间,周心意听到了,但是,她不能相信,她以为自己得了幻听。
手摸到岩石的那一刻,林子超转身对周心意道:“好了,现在开始,脑袋里什么都不许想,只要跟着我,找好落点,抽绳时不要太长,够用即可,有什么不适时,马上告诉我。”
周心意点点头,收敛心神跟在林子超后面往上爬。
这次攀登确定都使用上方保护,上方保护是一种支点在攀登者上方的保护形式。攀登者是在保护人通过登山绳给予的保护下进行攀登的。保护者在攀登者上升时不断给绳,在攀登者失手时,可以拉紧绳索制止坠落。
由于上方保护对攀登者没有特殊要求,发生坠落时冲击力较小,所以较为安全。
两人就这样一上一下,一步一步地攀登而上。
周心意这是第三次参加野外攀登,这一次的难度比前面两次大得多,但是只要她抬头看到上面那个穿着深蓝色攀登服的身影,她心中就会莫明地升起无限信心。
林子超是个很有经验的保护者,在攀登的过程中,他一直控制着和周心意之间保持适当的距离,给绳的长度也恰到好处,最后那一段几十米的陡峭山壁,几乎是垂直的,她居然也这么爬上去了。
周心意知道那是一种完完全全的信赖,这是一个让人能够完全信赖和依赖的男人。
最后一步到达峰顶时,迎接她的是先几步到达的林子超,伴着南方温暖如春的初冬阳光和山间清新冰凉的风,他微笑地看着她,伸出一只手。
刚刚从紧张的攀爬中放松过来的周心意尤如仙境,她有刹那的恍惚,一时忘了她身在何处,忘了她是谁……
她把手交给他……
林子超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周心意玫瑰花瓣一样的脸,和运动过后更加红润的唇,本来那只伸出去准备祝贺她登顶的手在握住她的手以后改变了主意,仿佛有了自主的意志,一把将她拉入怀中。
周心意在林子超怀里的瞬间,什么都没有想,她只觉脑袋一片空白。
拉她入怀时,林子超发现,原来他做了一件他一早就想做的事。
不管是在梦里还是在想象里,他已经抱过她一千次一万次,所以当真正地拥她入怀时,他几乎要怀疑他不是第一次拥抱她,那个温暖的柔软带着点香气的身体,是那么的熟悉那么的令人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