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晟答道:“我当时只觉得江氏比张氏大度,明事理,如果她做我的妻子,以后定然会成为一个好皇后。”
这话我听了却不由咋舌,一要求“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皇后,能成为好皇后么?不过,这话却不能问,于是我便又问道:“然后呢?”
齐晟默了片刻,自嘲地笑了笑,“然后我却立了张氏做太子妃,江氏选择了嫁给老五。”
我很配合地问道:“为什么?”
齐晟轻声答道:“因为成祖在世时太过宠信我,每次去军中都会带上我,以至于先皇继位后对我颇为忌惮,他又喜欢老九,宋后便一直想着改立老九为太子。我的处境很艰难,感情于我太过奢侈了。老五和我关系一直亲密,我们两个便商议了,与其这样整日里如履薄冰,不如先自己示弱,置于死地而后生。我俩关系首先因江氏而决裂,先叫老九他们对老五先放松了警惕,然后再由老五替我联络军中将领。”
我恍然大悟,同时对赵王那倒霉孩子更加同情起来,这事搞得,你说找个什么借口不好,非得给自己脑袋顶上戴顶绿帽子不可么?”
“因为江氏的事情,张氏一直同我闹,先皇也几次把我叫过去训斥。可他虽生气,心中对我却是放下心来,因为我和张氏不和,张家便不会与我齐心,再说一个只顾儿女私情,丝毫不顾私德的太子,对他也没有一丝威胁,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抓住这个把柄废了我。”
我不觉有些惊讶,想也没想就问道:“他是你亲爹,没错吧?”
齐晟一愣,眉头却是皱了起来。
我琢磨了一琢磨,也觉得自己这话有些不对劲,忙又解释道:“我的意思说他看起来真不像你亲爹。”
齐晟眉头皱得更紧,月光之下,那张脸都黑漆漆的了。
我一紧张,舌头都开始打结了,越着急越说不清楚,“先皇就是你亲爹!绝对地!不!不!不!不是这么说,应该是……”
“够了!”齐晟突然冷声喝道。
我自觉理亏,老老实实的闭上了嘴。两人对着静静地相了会儿面,我这里刚要张嘴,齐晟已是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我急忙举手声明道:“我想问然后呢?然后呢?”
不知齐晟那厮想到了些什么,忽地看着我笑了,过了片刻才敛了脸上的笑意,转过头去不再看我,只淡淡地说道:“我与张氏讲过,我与江氏牵扯不清是事出有因,她既然已是嫁给了老五,就是我的弟媳,我不可能与她再有私情。可张氏却不肯信,事事针对江氏,后来终于发生了落水那事。再后来,你便都知道了。”
我没多想,又接着问道:“然后呢?”
他微微怔了怔,想了想,才低声说道:“后来我才知道,因为我的缘故,老五对江氏因爱生恨,几乎将她折磨至死。她受了这许多的罪,却从不肯向我抱怨半分,”他的声音越发低沉了下来,到最后几近自言自语,“本就是我对不起她的,她为我不顾生死,我却只能给她一世衣食无忧。”
听到这,故事实在不用再讲了的,可是我一时问顺了嘴,想也没想便又问道:“然后呢?”
齐晟转头看我,嘴角又往下绷了下来。
我顿时反应过来,直恨不得拍自己大腿。你说这事搞得,故事听到这个时候要么该鼓掌叫好,要么该摇头叹息,哪有想我这样没完没了问“然后呢”的啊!
我实在是困极了,只想着早点解脱能回去睡觉,见他如此神情,忙试图弥补,一面不停地摇着头,一面拉长了声音叹息道:“唉,明明是一场好姻缘,却这样男另娶女别嫁,可惜可叹,造化弄人啊!”
话一说完,这下可好嘛,齐晟的脸是真黑了。
齐晟默默地打量了我许久,这才问道:“芃芃,你是真听不懂,还是在装糊涂?”
我挺烦他这种凡事都不肯说透,非要你自己去理解的习惯,我低头琢磨了一下,抬头看他,开门见山地问道:“你想表达些什么呢?”
齐晟瞅着我,不说话。
我琢磨着他是没听明白,便又换了个说法:“换句话说,你想叫我做到个什么程度呢?比如,几天见次面?见面的时候要说几句话?热情点好还是冷淡点好?若是微笑的话,嘴角往上弯到个什么程度你最满意?”
齐晟还是没说话,只胸口起伏的厉害。
我还真怕他跟个蛤蟆似的再气炸了,索性全都敞开了说道:“齐晟,其实你说的那点事我听得挺明白,你无非就是想说明,不管是你为了权娶了张氏也好,还是迫于势舍弃了江氏也好,你都是无奈的,你本质上还是一个有情有义有担当的汉子。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对得起的那个张氏已经死了,你对不起的这个江氏却好好地活在宫里,这就是事实啊!你现在要扳倒张家了,于是,你又要来给我下套了。是不是?”
齐晟双拳紧握,立在那里默默看我,好半晌才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来,冷声问道:“你这样想?”
我腿空的时间久了,觉得有些麻胀,忍不住抬了一条腿放到了栏杆上,抬眼看齐晟,“不能怨我这样想啊,你一直这样做啊,老兄!我说齐晟啊齐晟,你这一辈子能别指着女人活着么?你好歹也学了那么多的帝王心术治国之策,难不成就记住了一个美人计?别介啊,还有三十五计呢!”
齐晟盯着我,只是问:“芃芃,你恨我,是么?”
我觉得这问题问的很微妙,回答起来有些难度。我想了想,决定换个思路来解决问题,便爽快答道:“不恨,我挺理解你的,这是真话,换我做你的位子上,我也得剪除张家的羽翼。可我现在是皇后啊,是出自张家的皇后啊,你剪除张家的势力,就等于拔我的毛啊,我能怎么样?你拔一根,我叫一声痛快?”
齐晟不答话。
我咂了咂嘴,“行,就算我不怕疼,也没想做这个劳什子鸟人,可问题是你若是把我拔成一秃毛鸡,然后再指着我非说是凤凰,你糊弄谁呢?谁信啊?”
齐晟沉默地站了良久,轻声说道:“你看得这样明白……”
我叹了口气:“事都摆在这呢,我想看不明白都难。”
齐晟自嘲地笑了笑,说道:“我就知道你一直是在装傻气我。”
我无奈地耸了耸肩膀,“我装傻装得其实也很辛苦。”
齐晟又打量我片刻,淡淡说道:“老九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你就真的信他?”
我瞪大了眼,惊讶地看着他,“没啊,我连你都不信呢,我能信他吗?好歹咱们两个还一个床上睡过的,我和他能有什么交情啊?”
齐晟无语,只看着我叹了口气。
我笑了,坦白说道:“不过我现在却是明白,张家和老九哪个都不能倒,我还等着他们两家来抬我皇后这顶大轿呢,再说了,皇上也不用急着非得把他们铲除了不可,君主不都是讲究制衡之术么?叫他们相互制衡着不挺好么?人多好抬轿啊!”
齐晟也笑了笑,“芃芃,你是我从未见过的女子。”
我点头,“嗯”了一声,暗道你是没见过我这样的女子,你若是穿到张氏那,估计你也没见过张氏那样的男子……
齐晟突然向我伸出手来。
我一下子怔了,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齐晟手停在半空中,冲着我微微勾了勾。我迟疑着把自己手搭在了他的手上,他一把将我拽了起来,突然用双手握住我的腰将我举到了栏杆上,然后扭转过我的身子,叫我面朝向亭外。
远处,往上看是夜空中璀璨闪烁的星辰,往下看是城中星星点点的灯火,迎面有夜风徐徐袭来,带着春夜里飘渺的花香。
我擦,虽然我是颗爷们心,也不得不承认齐晟这招做得实在是妙!
就听得齐晟在我身后轻声说道:“芃芃,我们两个打个赌,好不好?”
第52章
我看着眼皮子底下颇为陡峭的地势,心里琢磨着我若是说个不好,他会不会在一把将我推下去,造成个“意外自杀”?
许是因为我半天没说话,齐晟轻轻地把额头抵在了我的后背上,又软着腔调,低低地问我道:“嗯?芃芃?”
我一阵肉麻,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先深吸了口气,这才转回身看着他问道:“赌注是什么?”
齐晟仰着头看我,皎洁的月色在他深暗的眸子里泛出清润的光辉,一字一句地答道:“江山,还有你、我。”
我又问道:“怎么个赌法?”
齐晟答道:“赌我能护你一世周全。”
我笑了笑,没说话。
齐晟又说道:“若是我输了,我把江山让给你。可若是我赢了,”他顿了顿,深深地看着我,“你要对我一心一意,陪我共赏这万里江山。”
我爽快答道:“不赌!”
齐晟微微一愣,似是有些意外,问:“为什么?”
我忍不住笑道:“你把我当小姑娘哄呢?你若是输了,那就是说你护不了我周全,那个时候,你还能把江山让给我?你当江山是自己裤子呢?想脱就脱?”
齐晟静静地看着我,许久没有说话。
我心里也不禁有些犯虚,琢磨着自己说话是不是又太过粗鲁了一些。
齐晟最终笑了笑,双臂合拢,将我从栏杆上抱了下来,说道:“回去吧。”
他不容分说,拉了我的手往亭外走去。我几次试探地往回抽了抽手,他却反而抓得更紧,我只得死了心,老实地落后他半步,任他拉着走路。
两人一路无言,齐晟直把我送到兴圣宫外,这才转身离去。
绿篱还守着灯没睡,见我独自一人回来十分惊讶,后来又听我说拒绝了和齐晟打那个赌,气得差点没喷出一口鲜血来,一脸恨铁不成钢地教导我:“娘娘!您怎么就不明白呢,皇上那不是和您打赌,他是要想要许您誓言啊!”
“是啊,我看他那模样也是要起誓,”我点头,把腿抬高了,一边享受着绿篱的按摩,一边问她:“那又怎样呢?换你你就信?”
绿篱愣了愣,仔细地思量了一思量,换了个话题说道:“娘娘,您还真打算从后宫里光选佳丽啊?”
她一说这个,我顿时来了精神,用手一拍床帮,叫道:“真,比真金白银还真!”
绿篱说道:“娘娘,奴婢倒是觉得这是瞎折腾,除了太后那想着趁机安插几个眼线,没准会挑几个狐狸精送过来,别的宫里送的,怕是连咱们宫里的粗使丫头都不如。”
我听了一愣,“不会吧?大伙怎么也得照顾照顾面子吧?”
绿篱不置可否,只轻轻地撇了撇嘴。
果然,第二日,太后那里挑选出来的宫女最先到了,品质也最高,一下子来了七八个,高矮胖瘦来了个齐全,有脸若银盘丰满圆润的,也有杏眼桃腮身如弱柳的……齐刷刷地在我面前站了一排。
那送人来的管事姑姑满脸堆笑地说道:“太后娘娘说了,叫皇后娘娘可着顺眼的留下一两个即可。”
我心情大好,爽快地一摆手,“全都顺眼,都留下吧!”
那管事姑姑大喜过望,嘴都快合不拢了,夸了我好半天的贤惠大度,这才喜滋滋地走了。
其余宫里送来的“佳丽”,那就不太“佳丽”了。更过分的是黄贤妃那,竟给我送了个乍一看挺丑,仔细一看更丑,甚至与历史上某位贤后都高度仿真的来!
我不由得感叹,黄贤妃真是一个很有骨气的女子……
绿篱大为恼怒,恨恨道:“娘娘,您看看,她这是什么意思?是什么意思?”
我只得转身安抚绿篱:“淡定,要淡定,送美貌的来吧,你不淡定,这送了这么一安全的来了,你怎么又不淡定了?”
绿篱深吸气,明显在努力压制自己的怒火。
一旁的写意却还觉得不热闹似的,紧着在边上煽风点火,“娘娘,这不是容貌的问题,这是黄贤妃对您不敬!”
我很是不悦地横了写意一眼,“哎?我说你能敬业点吗?你一职业眼线,没事你腿上勤快点,经常往幽兰殿跑跑也就得了,你挑什么火呢?”
写意听了脸色一白,立刻给我跪下了,一边磕头一边哭着辩白道:“娘娘冤枉啊,冤枉啊,奴婢自从进了兴圣宫,连宫门都不曾出去过一次啊,奴婢早已是洗心革面了啊,奴婢早已经发誓抛却前尘,对娘娘尽忠了啊……”
嗯,小模样哭得是梨花带雨,小嘴上倒是说的干脆利索,活脱脱又一个绿篱出来了。我转头看向绿篱:“你功不可没啊。”
绿篱十分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谦虚道:“还是苗子好,孺子可教,可教……”
跪在殿中的那个“佳丽”却是没了耐性,抬着脸,粗声粗气地问我道:“皇后娘娘,可是要留下奴婢?如果不留,奴婢还得赶着回去呢,笼上的粉蒸排藕快到起锅的时候了。”
我点头,“嗯,好,好,你也留下吧,先别看你的粉蒸排藕了,还是去后面的小厨房看看我要的那道蒜香蒸肉怎么样了。”
那“佳丽”愣了一愣,不过也是个爽快人,就此一拍大腿,“好咧,奴婢这就过去!”
大伙都被这“佳丽”的爽快给镇住了,半晌没出声。
我咂了砸嘴,打破了这阵沉寂,赞道:“果真是个爽快人,宫里就缺少这样的人才。”
话音一落,我就见绿篱与写意齐齐地哆嗦了一下。
我装作没有看见模样,只清了清嗓子,转头吩咐绿篱道:“把今儿留下的佳丽上个数,都先留在咱们宫里,找几个妥当的嬷嬷教一教规矩,然后挨着个地给皇上寝宫里送。”
绿篱闻言,杏核眼顿时瞪成了杏子般大小,惊愕道:“娘娘,真的要给皇上送过去?”
我迟疑了一下,说道:“要不就先把最漂亮的那几个挑出来,留在我身边伺候着,先送剩下的。”
绿篱估计是会错了我的意,立刻大松了口气,停了停,才又问我道:“怎么个送法?先送哪个?”
我认真思量了片刻,与她商量道:“要不就叫她们抓阄?”
殿中众人又都是一阵静寂。
我却觉得这实在是个公平的好法子,写个‘上’字丢里面,谁抓到了,谁就先上!我张了嘴正要细说,绿篱那里已是紧忙着堵住了我的话,几步上前扶起我,一面扶着我向寝殿里走,一面高声说道:“奴婢知道了,娘娘劳累了这白日,也该乏了,快点躺下歇一会去吧。”
待进了寝殿,绿篱步子才慢了下来,转过头忧愁地看着我,问:“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是啊,我这是怎么了?我一时也迷惑了。
过了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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