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时才发现,只有三人单独立于人群外。此刻在中间发言的,正是副帮主。
果然没错。
景渊偷偷沿着墙边儿蹭过去,企图浑水摸鱼溜进人堆,却不想被眼尖的吟墨注意到。
“那个迟到的!”他卷着名单表的左手正指景渊,咚咚几步跨了过去,截断他的路。打量一番后,突然诧道:“是你?”
景渊也愣住了:“你是……天风会的家族招募……总管?”
“什么总管,是总负责人!”吟墨纠正他的口误,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说:“你不是拒绝进帮的么?”
“那是之前,”景渊尴尬笑笑,又小心翼翼地问:“你不会……就是新长老吧?”
吟墨把名单表和笔递给他,撇嘴道:“长老会干这事吗?拿去,把自己的名字勾上。”
原来不是长老……景渊松一口气,接过名单。密密麻麻的名字中,只有迟到的他还没登记确认。
“吟墨,过来。”
忽闻一道耳熟的声音,景渊抬目观测附近,并未找到说话的人。又用怪异的神色盯着吟墨,“你叫□?”
吟墨回以鄙视的眼神,啧了两声:“看你也是仪表堂堂,思想怎么这么龌龊?”拿过他手中纸笔,指着刚才叫自己的天光云影,说:“那个才是长老。”
朝他所指处望去,副帮主身侧唯一站立的人正看着他们的方向。一双透彻的眼睛直直盯过来,让人不由心生寒意。
长老,居然会是他——
那个睡在隔壁,看起来人缘不怎么样,曾被其他帮众诋毁,只会在半夜闷不吭声瞪着别人的怪异男?
景渊楞了下,扭头避开他的视线。又见吟墨折回,也光明正大地走进人群,找着周延温芒他们,挤了过去。安静地听帮主说话。心里仍有一丝疑虑。
划分新团这种大事,帮主怎么不到场?
“……我要说的便是这些。”海清风交待完了各类帮规,在天光云影耳边低语:“剩下的,便交给你了。”随后带着一脸漠然,匆匆离去。
天光云影看着黑压压的一片人,拉过吟墨,不耐道:“你说。”
“喂喂,你不至于这么懒吧?”吟墨不满,见他面无表情别过头,再看看一众人翘首等着他们,只好硬换上笑面。
“刚才副帮主已经介绍了帮规,我就简单说下我们第九团的团规。离领土战正式开始还有一个星期,所以首要目标便是提高我们团的整体实力,我与长老商量后决定采取固定小队制,队里的满级成员尽量在最短时间内,多花费一些心思带自己的队员练级……”
吟墨一开腔就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自认为交待完满后,才推了推身侧的人,意思是该你上了吧?
天光云影接过话语权,简洁道:“所有满级的,出列。”
景渊之所以费心思找到周延他们,就是为了分组时能近水楼台。现在倒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周延对自己挥挥手,走了出去。
还好,还有温芒在——他朝右边看了眼,后者回了个暖暖的微笑。
“所有冰药,包括满级的,出列。”
该死的长老又下一道命令,活生生带走了温芒。
天光云影瞥了一眼剩余人群中的景渊,见他茫然四顾,一扫之前吟墨发言时的心不在焉。怡然道:“那么,开始分组。”
九团共一百人,其中满级者为23人,冰药17名。天光云影让吟墨根据满级者的职业,或一人或二人,分为十六组。自己则去剩余人群中,按着顺序挑出三人,再加上一名冰药,算作一组。
景渊身后是五盐六涩这对双胞胎,他看着长老一点点拉走前面的人,盘算着自己也许能和双胞胎分到一块。又放下心来。
天光云影来到景渊面前时,看也不看他一看,直接指着双胞胎与另一名帮众,转头对记录着队伍人员的吟墨说:“这是第八组。”
景渊愕然。居然……居然跳过了他?愣愣地看着天光云影渐行渐远,直至分完了最后一组队伍。这才不满地叫住他:“喂!”想想又失礼,改口道:“长老,我还没有队伍!!”
天光云影走回他身边,冷静道:“谁说你没队伍?”
景渊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拉住自己的衣袖。深怕土拨鼠被发现,快速拍开他的手,后退两步,警觉开口:“哪里还有多余的人?”
天光云影本想带景渊去吟墨身边。告诉他,一百人中余出的四人,即成一支队伍。却不想被生硬地推开了手,立时不快,指着最后一名冰药,沉声说:“那不是还有人吗?”
景渊望去,正是温芒,连忙朝他跑了过去。天光云影板起脸回到吟墨处登记:“……第十七组来报道。”
“真是太巧了,”景渊拉住温芒,双眼闪亮:“我还是习惯与你一队。”
温芒笑而不语,没有告诉景渊,之前看到他被单独晾在一边,自己便挪到了冰药的最后一位。
待吟墨记录完所有队伍的情况后,天光云影与十六名队长互加了好友,便让众人散去。
他对着吟墨交待几句,推门离开。吟墨跑到景渊与温芒身边,与二人加了好友,自来熟地拍拍他们肩膀:“今后我们就是一队了。队长说,十分钟后汴京北郊见!”
汴京北郊——
一行四人两两在前,两两在后,隔着一段不长不短的距离,向前行进着。
汴京野外是山林土木混合区,既有参天大树,也有狭小的山洞,光怪陆离的岩石群。四周分布的高级怪物多是精怪:比如树精,石精。一不留神,就会分错怪与景。
天光云影带他们来到一块空旷无人的区域,对吟墨说:“还是我拉怪,你用群攻。”
吟墨拍拍胸脯,掏出木杖自信满满。
又对温芒说:“你就站在离我们远一些的地方,专心辅助。”
温芒温顺地点点头。
最后,他看着景渊,指着一棵树说:“你……就坐在那里。”
景渊刚才还抬头挺胸,期待着自己也能被分配到任务,一瞬如同霜打的茄子,奄奄地走到树下,一屁股坐了下来。
看着天光云影用双刃一刀一刀袭击精怪,身后拖了数量惊人的一大群,飘逸着移向吟墨,然后瞬间隐身。
看着怪物进入吟墨可攻击的范围后,便被他气势惊人的大火球咒烧成木炭,爆出一堆堆闪光的材料与钱币。
看着温芒站在自己背靠的树后,有条不紊地施放着辅助技能。
景渊感到无所事事。
小皮球在袖子里蠢蠢欲动。他把它偷偷拎出来,抱在怀里,聊以慰藉。
反正背对着树,谁也看不见。
揪着小鼠滑溜溜的毛皮,无视它的挣扎,顺摸倒捋了一遍又一遍,心情舒畅不少。
摸啊摸啊的,就摸到了下午……
回头看那两个打怪的,丝毫没有中途休息的意思,仍不知疲倦地虐着怪物。
就这点来说,的确算是高质量的带练。
趁景渊回头之际,注意力没那么集中,土拨鼠奋力挣开他的怀抱,触了地面就穿梭于草丛中,开足马力朝远处跑去。
景渊惊呼一声,下意识地就去追。这附近都是高级怪物,让一只土拨鼠随意乱窜,可是很危险的。
果然,小皮球跑到一块石头后,刚准备挖洞躲进地下,那石头就抖了抖巨大的身躯站了起来。
原来是一只石精。
它炸了毛,迈开四条小腿又准备开溜,那石精却一掌劈在它面前,拦了去路。
好在景渊注意到了怪物的突然暴动,也来不及抽出笛子使用技能,直接猛冲上前,撞倒那只石精,救下小鼠。
舍命救你,感动吧?正想和小皮球来一番深情对视,那恼羞成怒的石精就狠狠跳起来,挥着两条石臂朝他身上砸。
景渊往后轻盈一跳,背靠上了一棵树,便沿着树干慢慢向后挪。却不想那树伸下了枝条,在他脸上重重划开一条口子。
火辣辣的痛感伴随着晕眩袭来,一抹,满手是血。在树精扭动着数十条带刺枝干,准备下一次攻击前,景渊意识到了这是什么,拔腿就往回跑。
身后两只精怪怪叫着全力跟随,而他却因抱着小皮球,无法单手吹奏笛子使用技能。更没法摆开双臂,从而影响了逃跑速度。眼看着距离越缩越短,景渊也不管面子里子了,咬牙喊道:“救~命~啊……”
小皮球
三人闻到呼救,循声望去。就见景渊以奇怪的姿势东逃西窜,身后紧密相随着两只张牙舞爪的精怪。
温芒犹豫了一下,调转武器方向,改对他施放补血技能。
天光云影把一群怪物留了下来,风驰电掣般隐身过往,只给吟墨搁下一句提醒:“别让怪碰到。”
“靠,你也知道我血薄啊?”见他前去救场,吟墨抱怨着后退两步,从空间囊里摸了几瓶药,以备不测。又独自面对来势汹汹的精怪,直举起木杖,切齿道:“来吧,你们这群高攻低血的家伙!”
眼看着就要跑到原来那棵树的位置了,景渊无法用手去支撑,一头撞上树,发出哐啷一声,冒起了金星。
头晕眼花地扶着树干站稳,才注意到身后的怪物并未按时袭来。他轻揍了小皮球一拳,把惊吓过度蜷成团的小东西塞回袖子。
转过身,就见不知名的长老正用乌金制的锃亮双刃与石精对抗着,脚边躺了一具逐渐分解为点点荧光的树精尸体。
只眨眼的功夫,石精就被冰凉的薄刃透膛而过,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扬起一片尘土。
景渊暗叹:不愧是满级的人,危机解除得真是干净又利落。
随后就心惊胆战地看着对方手捏仍在滴落怪物血液的双刃,向自己缓步走来。忍不住挺直背脊,屏息贴住了树皮,等着他的责备。
远远就能感受到一股紧张的气息。天光云影径直来到景渊面前,看着他局促不安的样子,也没有开骂,只是沉吟不决。晌久,他才俯身用刀刃刺进地面,划出一条长长的深痕,抬头正色道:“现在开始,不准超出这条线。”
景渊自知理亏,沉默着低下脑袋。待天光云影返回吟墨那里,继续打怪后,才坐下身,用脚踩了几下泥土上的痕迹泄愤。
一下午他都呆坐于树下,期间听见接收器响了好几次,拿出看却没有新信息,更是觉得连系统也在耍他。
一直坐到夕阳西斜,余光把周围林木拉出错综绵长的影子后,那二人才停下打怪动作,折回景渊与温芒所待的这棵树。
“影子,分东西!”吟墨伸个懒腰,扭动几下脖子,似乎很累的样子。但仍不忘问队长索要打了一下午的战利品。
天光云影从空间囊里拽出一大叠毛皮与布,把其中一半抛到吟墨怀里,另一半递给温芒,对他说:“这是你的。”
又抓出一大把银币,均分给二人。
景渊仍坐在地上,见他们分东西没有自己的份,赌气地拔了几根草,去戳小皮球的鼻孔。
什么破帮,什么破长老……不就是几块毛皮吗,老子才不稀罕……
瞥了眼杵在地上的景渊,天光云影拿出几块毛皮在他眼前晃了晃,慢条斯理地开口:“这些原本是给你的——”又恶劣地收回空间囊,拍拍空手,淡然道:“下次可不要添乱了。”
景渊轻哼一声,扯住袖子站起来,瞪了他一眼:“现在我可以踏出这条线了吧?麻烦你让让——”刚往前走两步,右手就被重重一扯。不禁心中一惊,悚然回头。莫非,他发现了什么端倪?
“等等,”天光云影快速提起他的手,往里塞进一堆银币,语气开始不耐烦:“又没说全部克扣完,跑什么跑?这些,是你后来遵守约定应得的。”
捏着仍带温度的银币,景渊心中升起微微暖意。
原来自己没有被排斥啊……
别扭地缩回手,他含糊地道了一声谢,几步跳到温芒身边:“走,我们回去。”
温芒神色疲惫,还是微笑着同意了。吟墨大惊小怪地看着他,疑惑道:“加了一天血,你都不累吗?”随后撕开一张回城符,漫不经心地歪歪头,说:“要我走路,我宁可死回城。”
景渊这才意识到温芒在迁就他,不免内疚起来。只有自己现在还空有余力,骑马回城当然是小事。
“我自己回去算了,”他歉意地看着对方,“你一定很累,直接用符吧。”
“……那你路上小心。”温芒也不再推脱,伸手从包里取出一张符,化作一道白光消失。
景渊本想立刻扔出马,见天光云影还在附近,又觉招摇,便大模大样地越过他,走到无怪的道路中央。举目回望,已经看不到他的身影了,这才摸出一只魂魄,飞身上马,扬长而去。
颠簸在马背上,景渊握着缰绳,感觉到小皮球紧紧抓着他的手臂。嘴角不禁翘起,要是这小家伙一直那么黏人就好了……
回到襄阳,他把小黑收回空间囊的时候,突发奇想。不知这万年缰绳,是否也可以收伏土拨鼠?
当机立断,他朝道具店走去,买下一根绳子。接着寻了个无人角落,迅速把小鼠捆了个结结实实,笑眯眯地等着奇迹发生。
小皮球只顾撕心裂肺地俱叫,好半天也没变成魂魄状,仍是肥胖圆润的土拨鼠一只。
“哎,这样也不行吗?”景渊垂头丧气,把小鼠抱在怀里,晃着脚步出了北面。
一出城,他就把小皮球放下地面,牵着它来到熟悉的狼怪区域,用御灵术召来两只狼。
与不听话的土拨鼠相比,怪物异常温顺,低着脑袋任景渊随意抚摸。
土拨鼠惊奇地看着这一幕,又见景渊无暇注意自己,埋头啃起绑在腰上的缰绳。只是抖抖索索咬了半天,也咬不破这坚固的绳子。
一只狼怪发现了兀自动作的土拨鼠,好奇地用鼻子去嗅它,小皮球便蹭蹭蹭躲到景渊身后。
见它这么害怕,景渊心中又生一计。故意松开手中绳子,装作欣赏夜景,走动着吟了两句风花雪月的句子,悄悄躲到树后。
土拨鼠欢叫一声,拖着长长的绳子,伺机而逃。此等良机不跑,更待何时?
却不想被那两只好奇心重的狼怪一脚踩住绳子,动弹不得。
可怜的小鼠虽不至于心高气傲,但被人抓住囚禁后,又被绳子束缚,眼下还在野外被怪物踩在脚底(其实只是踩住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