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熬了一大碗浓浓的姜汤让我喝了,张山不知从哪弄来了一些草药,煎煎让我服了。然后我盖了厚厚的两床被子,掩的严严实实的,三娘说我要是捂出了汗,这病就很快会好了。
也不知是我的病闹的,还是药闹的,我在床上躺了半宿,都快半夜了仍没有睡着。
张山一家是睡在外院的,为了避嫌,内外院之间的大门晚上要是锁上的。我不喜欢与人同睡,燕儿和阿桃就没有和我同房睡,而是睡在我旁边的房间里。
寂静的夜里,寂静的山间,再加上我这个寂寞的人,这山间的雪夜,越发的静了。
到了夜半时分,那下了一日的大雪竟然停了,云翳散去,天上却升起了好大一轮满月。
今日正是十五,月光照在白雪上,却是银光耀清辉,越发把窗子映的亮如白昼。
我睡不着觉,躺在床上无聊之极,看着那满窗的月光,又眼馋起雪夜月景来了,不由的裹了被子轻轻下床,把窗帘静静悄悄的拉开了,然后又跳回床上,靠着枕头歪着身子看外面的雪夜,隔着窗纸其实也看不到什么的,只能看见满室银辉,不过即使这样,也足以让人心怀宽慰了。
我不是才女,学不得别人感由心发,对着如此美景吟个诗作个对什么的,我这个俗人只好将这份美丽看在眼中,然后再留在心上,自己看过了,自己知道了,自己欣赏了,自己感受了,留给这雪的是份空白,留给这月的也是份空白,留给别人的,自然也是纸字皆无。
感觉着夜的静谧,聆听着山风刮过林梢,再看着洁白透亮的窗纸,我病的有些烦燥的心,也和这夜一样,惭惭安静了下来。
正当我与天地同呼吸,与雪夜共婵娟时,忽听得墙外传来“咯吱”一声响,似乎是有人踏在了枯枝上的声音。
嗯?墙外有人?
不会是贼吧?
下雪天来偷东西,这个贼似乎有点笨啊,这脚印留在雪地上,明天顺着脚印很容易就找到他的贼窝的。我倒要看看,这么笨的贼是哪的,不会是秣马村的吧?
为了看的清楚些,我裹上被子来到了窗边,靠在窗棂边,将窗纸捅了个窟窿,睁大眼睛向外张望。
没过了多久,一个矮矮的影子扒上了墙头,院墙离我的房间有些远,虽说月光和雪地都很明亮,不过毕竟是夜里,我只能模模糊糊的看个大概的影子,那人影似乎比较瘦,人也没有完全翻上墙头,好象只双肩双手扒上墙头了,身体和双腿还在墙外,因此看上去就比较矮了。
真有贼来了,我本想大喊一声,将张山喊起来,可转念又一想,贼人还没进院,我现在喊起来,怕是要把他惊走,为了不给以后留下隐患,这次还是将他捉住的好。
我轻轻的拽过棉衣,悄无声息的穿上了,然后抽出门闩,悄悄把门开了条缝,一闪身就从门缝挤了出去————等他一下来,我先打他一闷棍把他打晕再说,料想他也猜不到这半夜三更的,会有人在墙下埋伏他。
我顺着墙根慢慢向那黑影蹭了过去,门闩在我手中攥的紧紧的。
既有些害怕,又有些惊恐,我的心跳的很快,从出生以来前所未有的快。
我小心翼翼的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墙上那黑影自然毫无所觉,不过不知道他在搞什么,好长时间了,他竟然动也没动,仍是扒在墙头上,没有想要翻墙进来的意思。
在我蹭了大约一半距离的时候,异变突生,那个人影那里忽然光华陡射,一道明亮的白光如同流星一般,向着月亮飞了上去。
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我已经看清了墙上那个影子是怎么回事了。
我呆立在原地,瞠目结舌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难怪那影子那么矮,原来那站立墙头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油光水滑的黄皮大狐狸!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捧场的还是老朋友们啊~道谢,道谢,亲们辛苦了~
、第 10 章
墙上的狐狸一吸气,那白色的光华就从天上落到它的口中,它一吐气,那团白色的光就又向月亮飞去。如此的周而复始,如此的循环不息。
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狐狸炼丹?
那团白色的光,应该就是它的内丹了吧。
我望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幕,人已经惊的动弹不得了。
我很喜欢读书,各类书藉基本上都曾涉略过,包括奇门遁甲,包括周易。。。虽然并没有深入研究过,但都曾浮光掠影的读过。我相信这世界上有神有鬼有妖怪,但我的生活环境太过封闭,我从没有想到过,有朝一日这奇怪的事物会活生生的出现在我的眼前。
那狐狸似乎并没有发现我,仍专心致志的对着月光修炼,那黄澄澄的皮毛在白光忽远忽近的照耀下,闪着奇异的光芒,它的身上似乎也发着一层淡淡的光,但在那耀眼的内丹光芒笼罩下,并不太明显,只是更加的给它添了一丝朦胧的意味,看上让它愈发的神秘了。
它的皮毛是黄色的,不过并不象一般的狐狸那样是一种土黄,抑或是棕红,而是比较接近于金黄,好象一块明晃晃的金子一样。它呈人立的姿势立于墙头之上,两条后腿站立而起,那毛绒绒的大尾巴撑在墙头之上,它的两只前爪搭在一起落在胸前,好似双手合十的样子,两只尖尖的耳朵精神的翘着,脖子却是对着月亮高高仰起。
看它修炼的如此的专注,如此的用心,我虽然觉得有些冷想回去休息了,但实在不好意思做出那焚琴煮鹤煞风景的事惊动了它,扰它修行,只好静静的站在原地,等着它修炼结束。
我并没有害怕,它是有修行的,自然也有灵性,前日无冤近日无仇,它若无缘无故伤害我,这一身的修行肯定是要白费了,我想它肯定不会做出如此费力不讨好的事情来。
足足等了半个多时辰,直到月过中天,它才将那光华灿然的内丹收了回来吞下口中,就再也没有吐出来。待咽下内丹,它才将前面的两只爪爪落到墙上,四肢着地了。
我以为它修炼完了肯定就会走了,可它却没有走,而是抬起了头,用那红的如同燃烧的云般的眼睛,向我站的地方看了过来,显然,我自以为的毫无声息,并没有瞒得过它灵敏的耳朵。
也许,它早就发现了我的踪迹,只不过在修炼的关头,它没有答理我罢了。
我们的距离并不不太近,我只能看见经那冒着精光的眼睛在看我,却并看不清它的眼神,也搞不明白它在向我表达什么意思。
是惊奇,是趣味,抑或是被打扰到的不爽,还是被发现秘密的恼怒?
我看不清。
它看我,我也看它,在没有理亏的情况下,我的眼神一向很坦荡。
既然它不说话,那我也还是保持沉默的好。
在双方语言不通的情况,我开口说话似乎也是白费吧,那我还是省省力气好了。
一人一狐,一个在墙下,一个在墙上,就这样默然相立,对视良久。
过了一会儿,却是它先收回了目光,向我微一点头,身体向外一纵,就跃下墙头去了。
就这样,它消失在了这午夜的万籁俱静之中。
它向我点头了。。。
是在向我打招呼么?
。。。它果然是有灵性的!
带着惊奇与叹息,我又向那空荡荡的墙头看了一眼,这才转身回房。
刚一拨腿,差一点就摔了个跟头,站了半个多时辰,又冷又麻,双腿都已经动弹不了了。
轻轻的揉了好久,腿上才有了点热气,我艰难的拖着沉重的腿,慢慢蹭回了房间。
关好门,我立刻上床钻进了被窝,然后在被子里哆嗦成了一团。
本就畏寒怕冷,而且还在病中,在外面站了这么久,我的身体,怕是要有些麻烦了。
果然,下半夜的时候,我的病更加的厉害了。
发烧烧到我意识都有些不清了,我只觉得自己好象被人架在了火上不断的烧烤一般,等烧了个七八成熟了,就再一下子将我浸入寒冷刺骨的冰水之中,待我已经冻的快一命呜乎的时候,又会将我投入火坑之中。。。地狱之中,也莫过于此吧?
我的身体底子本就不好,这一病,却是再也好不了了,高烧一直在持续,我已经一点饮食不能进,每天只略略的喝点水,身体急剧的消瘦,只几天,人已经瘦如骷髅。
见我病势严重,张山赶紧去七丰镇花了重金请了一位有名的大夫来给我诊治,等那大夫赶来的时候,我早已烧昏过去了。
幸好那大夫不是庸医,幸好那大夫有些魄力,敢于死马当活马医,我才堪堪的保住了这条小命。
草药如同白开水一样,整碗整碗的灌下去,灌到我一闻到药味就干呕,可即便是这样,我仍是捏了鼻子,把药全部喝光。
药再难吃,也比生病的滋味要好上一些。
药一直喝着,我的病却没有完全好起来,病情一直在断断续续的反复。
白天的时候,身体会好一些,只是低烧而已,而晚上的时候,通常会烧的很厉害,即使喝再多的药,也无济于事。
那老大夫隔几天就来一次,可他却每每按着我的脉相叹息。
按他的这么多年行医的经验,这么多的药喝下去,我应该早就好了才对,可事实上呢,我的病一直拖了两个月,都没有完全好起来。
老大夫无计可施,最后隐晦的向我提及,这病已经不是医药可以解决的了,让我想想别的办法。
别的办法?
我沉思片刻,这才明白了老大夫的意思。
自古以来,医卜不分家,就连“巫”也是从医术上分离出去的。那么,当纯粹的医药无法治好的我的病的时候,我得从别的方面来寻找解决办法了。
别的方面?
我的眼前忽然闪过那只黄澄澄的大狐狸!
是它么?
不过我总觉得不是,它对我似乎并没有敌意,肯定不会这么的为难我。
那会是谁呢?
我想不出来,那就要找个明白人来问问。
三娘说我这种医药治不好的病叫虚病,必须得由会“看香”的人来治的。
看香?
经过三娘的解释,我才明白了这看香是什么意思。
有些动物或鬼魂经过修炼,会有一定的修行,民间对它们称呼为“仙家”。当这些仙家修炼到一定程度后,会寻找有缘人,附在那人身上,用自己的神通给人看病。而被附身的人,就被称为“看香的”。
“仙家”的本事也有很多种,有的仙家实病看的好,实病就是真正身体上的病。有的仙家虚病看得好,有的仙家精通风水堪舆,有的仙家算命卜卦比较拿手,还有的仙家能下冥界。。。反正是各种神通的都有。
我让三娘打听了一下,这附近哪有看香的。
三娘说离秣马村四十里的一个叫山风口的村子有个老太太会看香,在这一带广有名气。
张山赶了马车,在车厢里铺了厚厚的被褥,还放了个暖炉,让三娘伺候着我,我们三人就向山风口而去。
山路不好走,怕把我颠坏了,张山走的很慢,直直走了大半天,这才赶到了山风口。
老太太很有名声,在村里稍微一打听就找着了。
她家是很平凡的农家小院,三间房还个院子,院子很宽敞,依稀还有夏天种菜时留下来的一块一块的菜畦。
三娘扶我进了屋,屋子里人还不少,有几个村妇正坐在炕沿上,应该是等着看香的。
炕头上,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太太正盘膝而坐。
老太太看上去很利索,很干净,满头的银发梳的一丝不乱,身上的衣服也十分的整洁,容长脸,形容偏瘦,长相不太出奇,只有一双眼睛,甚是明亮,给人印象极深。
屋子里也没有什么摆设,只有靠西墙摆的那个大香案十分显眼,上面摆了一尊半米高观音菩萨像,前面摆了一个小香炉,香炉中正点着三枝香,香烟飘忽缭绕,满屋子都是香火的味道。
见我体弱站立不稳,一个女人站起来给我让了个地方,让我坐在炕上。我也实在支撑不了太久,谢过之后就坐下了。
炕上,老太太正向一个坐在她对面的女人说道:“。。。找你的那个老头穿着件黑布袍,不太高,白胖脸,没胡子,左边眼眶有个米粒大的痣。。。”
那女人惊诧道:“呀,是我公公。”
老太太又继续说道:“十月节你们没烧寒衣,老头太冷,找你要来啦。你也不用怕,我教你个法把他送走吧。回去后你用黄纸剪一乘轿子,八个小人抬轿,再剪一套寒衣,还要叠几个小元宝放在轿子里,半夜子时的时候找个属狗的人在十字路口烧了,烧完后就回来,记住路上不许回头。”
这方法可真是够奇怪的,我以前从没听说过,也从没见过。听老太太黄纸元宝的这样一说,我才意识到,我将要接触到的,是一个与平时迥异的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为什么,最近写文总不在状态,不想写,连思考都不愿了。。。状态实在不是一般的差!!真让人郁闷。
、第 11 章
屋里有好几个女人等着看香,要轮到我还早呢,在车上颠了半天,我已经是精疲力竭了,幸好有三娘坐在我后面,能让我靠着点,为我赢得了口喘气的机会。
“你们先等会,让这位姑娘先来吧,病的这么重,大家让着她点吧。”老太太大概见我实在是没有精神,不由的动了怜悯之心。
老太太发话,自然没有人敢不听,几个女人齐声回道:“让她看吧,我们不急。”
大家对我客气,我自然也不能失礼,打起精神有气无力的回道:“谢谢大家了。”
老太太用手一指墙边的香案:“拿三根香点上,把你想求的事在心里对着菩萨说三遍,再把香插到香炉里就好了。”
三娘扶着我下了炕来到香案前,香炉边上放着一把香,我拿了三根就着火折子点着了,然后在心中默念了三遍“求菩萨保佑弟子早日病愈”,念完后,恭恭敬敬的将香插进了香炉里。
香和平时去庙里上的香一样,长短粗细,颜色味道,全都差不多,这种香烧得很快,不一会儿功夫已经烧下去了一大块。
随着香越来越短,我却是越来越吃惊。
按照常理来说,当香烧掉一截后,那香灰就会折断掉到香炉里。可我烧的这香香灰却很奇怪,它不仅没有落下来,反而是慢慢向旁边偏了过去,就好象兰花叶一样,慢慢的垂了下去,那香灰与剩下的半截香,都快直如桌角了。
而更奇怪的是,这香灰是打着卷的,如同缠在手指上的长发一样,一圈绕一圈,一环扣一环。
这是什么意思?
我甚为不解的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却是怫然色变,向我叹了口气:“姑娘,你这病我看不了,你另请高明吧。”
我看了看香灰,又看了看老太太,不由的重复了一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