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寒露,冻霜冷风,看似不经意,实际上它们早已在我的身体里打下了病痛的埋伏。
至于我的房间嘛,果然是床不是炕,我睡惯了床,房间里就支的床,这都让他猜着了。
“好的,我记下了。”既然他说的对,那我以后注意就行了。
骆尘净一再嘱咐我:“你别大意了,这病可大可小的,现在不注意些,以后成了亲,有你哭的时候。我再给你写几道药膳,食补也很重要。”
哦。。。。。。
在妙医圣手的调理下,我过了好几天的舒服日子。
等我精神了些,我们才继续赶路。
又走了五六天,骆尘净带我进入了一个繁华的镇子。
从一进入这个镇子开始,骆尘净就开始沉默了,不再与我闲谈养生之道了。
我估计我们十有八九已经快到达目的地了。
马车在喧嚣的大街上行走,走的很慢,我能很清楚的听到外面商贩的喊叫声。
这里人们说话的口音与安宁和七丰都不一样,我仔细的听了听,竟然一句都听不懂。
这时我才真实的感觉到,我们已经离家很远很远了。
走了大概有半个时辰,嘈杂声喧闹声才离我们渐渐远去,周围的街市渐渐安静了下来,而马蹄声却是越来越明显。
又行了有一刻钟,骆尘净将马车停了下来,随即车厢上的帘子被掀开了,骆尘净向我道:“咱们到了。”
扶住他的胳膊,我下了马车,然后开始打量我们停车的地方。
这里应该是很偏僻的地方了,整条街上没看见一个人影,这里的房子修的都很大,很气派,只不过全都门前冷落,我猜测这里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别院居多。
我们停在门前的这家,少了些富贵气,却多了些朴素的味道,青砖小墙,掩映着萧疏的花树。除了幽静,看上去没有什么出众的地方。
“杜小姐,一切由我来安排,你不用出声就好。”临进门,骆尘净又一次的嘱咐我。
我听话的点了点头。
骆尘净没有叩门,却是弯下腰去,在门轴那弄弄了,伸手一推门,门就开了。
然后,他轻轻的走了进去。
院子很大,也很安静,没有想象中的几重院落,只有两幢二层的小楼南北相对。
南楼前面有一大块空地,旁边还放了个旧旧的兵器架,上面还扔了几把生锈的刀剑,看起来应该是练武场。
其余的地方,全都是花,有高如房屋的,也有低如矮草的,有开的正盛的,也有早已枯萎的。这些花,好象都不是凡品,反正我是一株也没见到过。
骆尘净带着我,走过院中小径,径直来到北楼前。
楼看上去也很陈旧了,似乎已经经过了几十年的风雨,屋檐上雕刻的花卉,早已经失掉了原来鲜艳的颜色,而变得有些黯淡了。
骆尘净没有敲门而入,而是停在了门外,他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要平息心中的某种悸动一般,然后大声说道:“你还在不?”
哗啦啦。。。屋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撞倒了,一个声音惊喜又焦急的回道:“阿净,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我在的,我哪也不去,肯定在的。”
声音不稚嫩,也不苍老,听起来这人年龄应该在二十到四十之间吧。
骆尘净一听这声音,手就开始颤抖,胸膛也开始大辐度的起伏,他攥了攥拳头,强压了情绪,又说道:“我带朋友来了,她得了虚病,你帮她想想办法。”
屋内那人急急回道:“好的,好的。阿净,你怎么不进来?你进来,让我看看你行不?”
骆尘净的拳头攥的死紧死紧的,却道:“你什么时候给她看?她身体不好,越快越好。”
那人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焦急问道:“阿净,你这次回来,住多久?你走了这么多年,多住些日子好不好,好不好?”
骆尘净沉默了一会儿,坚决出声:“不。”
那人似乎很怕骆尘净会离开他一样,这次说出来的话都带有乞求的意思了:“一个月,就一个月,好不好?”
骆尘净道:“不。”
“二十天,二十天。”
“不。”
“十五天,就住十天,你已经十年没回来了。”
“不。”
“阿净,阿净,十天。”
“不。”
“阿净,不要这样好不好,五天,你走了十年,连这五天都不给我么?”
“不。”
话语如此无情,如此坚决,这次换屋里那人沉默了,好半晌,他才出声道:“阿净,你还是那么讨厌我,是不是?”
骆尘净微仰着头,使劲闭了一下眼睛,又咬了咬牙:“一晚,就今天一晚,你若不答应,我马上带她走。”
一声轻微的抽泣从屋内传来,看来屋里那人似乎在努力控制着自己的眼泪,他略带着鼻音说道:“好,一晚就一晚。你的朋友这么安静,是个女孩子么?”
我知道我再不说话有失礼之嫌,可骆尘净已经嘱咐过我,不让我开口了,我只好闭了嘴,在旁边假装自己不存在。
骆尘净冷冷道:“是又怎样?”
屋内那人似乎流了许多泪,说话已经听不出悲喜来了,声音里鼻音已经很重了:“真是女的吗?我,我不问,我不问,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带她去南楼吧,安顿好了她,就来陪陪我,好不好?”
骆尘净没有回答他,只是转了身,示意我跟他走。
我转身间,看见他眼中有晶莹的水光在闪动。
他眨了眨眼,将那丝水光留在了眼中,然后默然无声的带着我踏着厚厚的不知存积了多久的落叶,来到了南楼前面。
作者有话要说:一个疏忽,这一章差点弄丢了,我还是一如既往的糊里糊涂~
、第 21 章
按院子里草木落叶那无人管理的程度,这楼里应该也是尘土飞扬。可这一次我却是想错了,当骆尘净推开南楼的门的时候,既没有满地落灰,也没有尘土飞扬,里面却是干净的一尘不染,就象有人住在里面一样。
残冬那惨淡的阳光洒下天空,落在这有些荒芜有些空旷的院子里,也落在了静静伫立在门口的骆尘净身上,为这院子,还有门前这人,添了几许落寞,几许静幽。
骆尘净缓缓的伸出右手,轻轻扶在门框,他的身体也开始颤抖了起来。
他轻轻的抚摸着那不知什么木料的黑色门框,似乎在回忆往昔的时光。
我站在他的身后,虽然看不到他的脸,但我可以肯定,他的神情,必定是复杂的很。
我无意打扰他深陷的往事,只好静静的站在他身后,默不出声。
过了好久好久,我腿都站得有些酸了,骆尘净才从回忆中清醒了过来,记起了我的存在,他转回身,不好意思的向我说道:“杜小姐,今晚你就在这里歇息吧。站这么久,累了吧,你先坐下休息会儿,我来收拾一下。”
我轻轻道:“无妨,这里很干净,不收拾也没事。”边说,边随他进了屋。
屋子里东西不多,一个衣柜,一张桌子,两把椅子,桌子上一把紫陶茶壶,茶壶旁边有两个杯子。靠东墙有一张木床,床上铺着洁白的床单,还放着一套白色的被褥,叠的整整齐齐的被褥上还搭了一件白色的袍子。
这所有的一切都表明,这里似乎有人在住。
我看到这一切了,骆尘净当然也看到了,他一向温和的眼睛,此时却是含着悲喜交加。
他走到床前,将那件白色袍子轻轻拿了起来,然后轻轻的在那衣服上摩蹭了几下,人又陷入了沉思状态,显而易见,这件衣服又将他带到以前的岁月里了。
我实在是站不住了,略走几步,想要坐到椅子上去。
虽然我的脚步轻浅,可还是打扰到了他,他两手一卷就将那衣服卷成了一团,然后打开衣柜的门胡乱塞了进去,不过他的手并没有缩回来,而是还在衣柜里,似乎在翻腾什么。
不一会儿,他就从衣柜中捧出了一床崭新的被褥,也是白色的。
“你先坐一会儿,我去拿薰笼,被子总也没用了,肯定有些潮的。”骆尘净将被褥放在床上,匆匆的走了出去。
屋子里没有生火,自然是清冷清冷的,不过我累的厉害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趴在桌子上,就闭上了眼睛。
管他这屋子有什么故事呢,管他骆尘净有什么往事呢,都没有眼前的疲累来的要紧了,我还是先顾自己的命吧。
我就这样在桌子上趴着睡了过去,还睡的很香,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是骆尘净把我叫醒的。
屋里已经点上了蜡烛,显然天已经黑了。
我没睡醒,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才发现自己早已是在床上,鞋子早就脱掉了,被子也盖的很严。
“杜小姐,先吃点饭再睡吧,已经很晚了呢。”骆尘净把食盘放到桌子上。
“好。”我起身下床。
“先来洗脸。”
“嗯。”
洗完脸,骆尘净又递过漱口水。
我又漱了漱口,这才坐到桌前吃饭。
一碗粥,两碟青菜,还有一条鱼,一副碗筷。
“你不一起吃么?”我疑惑的问道。
“我吃过了,你吃吧。”
哦,我拿起碗筷,独自用餐。
粥仍是带着药材味的,吃起来绵软的很,入口即化。
那两盘小菜也是费了心思的,里面有着药材的清香味,但一点也没有药材的苦味。
我吃饭的时候,骆尘净一直站在衣柜旁边,望着衣柜发呆。
他时而蹙眉,时而微笑,时而怨怒,时而忧愁。
我一直以为温文尔雅的骆师爷脸上永远是带着温和的笑,现在才知道,原来这个人也有太多的情感,只不过,他的情感一直被他压在了心底,只有在这个盛载了他太多过往的地方才表现出来。
无意去探究别人的世界,我安静的吃着我的饭。
吃罢饭,骆尘净就过来将盘碗端走了,没多久他就又回来了,手里拿了个小香炉。
“你已经睡了小半天,怕晚上要走困。我点些安神香,你也会睡得舒服些。”香炉中青烟袅袅,安神香显然已是点燃的了。
我点点头:“好。”
骆尘净将香炉放在桌子上,又道:“你若是冷了,就来薰笼上睡,茶壶里我新沏了水,也放在薰笼边上,你随渴随喝。”
“嗯,你在哪睡?我隔壁么?”这楼里好象人不多,若我一个人住这幢楼,还真有点考验我的胆量。
骆尘净稍微迟疑了一下才答道:“不,我今天在北楼睡。你不用害怕,这里很安全的。你休息吧,过来把门闩上。”
“好。”
骆尘净转身往外走,我跟在他后面去闩门。
走到门口,骆尘净忽然停了下来,转过身来,却向我微微一笑,柔声说道:“杜小姐,晚安。”
咦,今晚这么多礼?
我也向他道了声:“晚安。”
然后关上了门。
熄了灯,上了床,我又要准备睡觉。
以前没病的时候,我的休息时间一向很规律,白天没贪过睡,晚上也没失过眠,而现在生了病,尤其是这种极缠人的病,我的起居一下子就被打乱了。常常大白天就觉得累,然后必须要睡觉,而好些个夜晚,却难受的睡不了觉,只能迷糊到天亮。
今天白天睡了半天,晚上果然如骆尘净说的一样走了困,我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不停的胡思乱想。
想屋里那个奇怪的人,为什么只喊骆尘净进去,自己却不出来呢?
他的声音激动又乞求,对骆尘净百般迁就,又是为了什么?
骆尘净那么温和的一个人,为什么对着这个人,却又是如此失态呢?
还有这个院子,花草看似枯败,实则株株不同凡花,这院子里的人,肯定极为了不起,不然也弄不了这么多不常见的花来。
屋里那个人,已经答应了要给我看病,到现在了也没动静,而骆尘净又说明天要走,那到底什么时候给我看呢?
还有我这烦人的高烧,也不知要烧到什么时候,不晓得这个高人能不能为我去了这病或为我指点一下迷津。。。。。。
我思来想去,脑子中乱成一团,越想越没个头绪,最后在这繁乱不堪中渐渐有了睡意。
似乎是刚迷糊了一会儿,只听得外面“啪”的一声,传来一个很大的声响。
那声音离得不远,似乎是从隔壁房间发出来的。
这幢楼里只有我一个人在住,为什么隔壁的门会响?
莫不是骆尘净来拿东西么?
我支起身子,轻轻叫道:“骆先生,是你么?”
呜呜呜。。。外面不知何时起了很大的风,刮过树梢时声音响的吓人,回答我的,没有骆尘净的声音,却只有这哭泣般的风声。
“骆先生?”我又喊了一声,待了片刻,仍是无人应答。
我翻身下了床,披上件衣服,来到门前打开了门,我故意把门在墙上磕的咣咣做响,也好给自己壮壮胆。
甫一开门,一阵冷风就呼的一下灌了进来,冻的我不由的瑟缩了一下。
我站在门口,向隔壁的门看了过去。
北楼只有一个门口,而南楼却有两个,我住的是西边那个房间,现在我张望的,是东边的房门口。
东边的房间里果然有人,因为我看见从那半开的门中射出了一片昏黄的烛光。
这么晚了,会是谁呢?
我压重了脚步,踢踏踢踏的走了过去,还没到门口,又喊了一句:“骆先生,是你在屋里吗?”
透过破旧的窗纸,一个黑色的影子越来越大,屋内也传来了脚步声,骆尘净的声音也响了起来:“是我,杜小姐,有事么?”
我走到门口,还未进门,骆尘净也来到了门口,他站在门槛里,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堵住了进去的路。
虽然他是背对着光站在我面前,可我仍是看出,他似乎刚刚哭过,眼眶肿的厉害,都快成了两个小馒头了,他那双漂亮的丹凤眼里,仍然残留着一丝泪光。
知道这里似乎是他的伤心地,我无意挑人伤疤,轻轻道:“没什么事,只是听见这屋的门有动静,就过来看看。”
一个大男人背着人哭应该不想让别人看出来吧,我立刻将目光从他脸上移开了,在收回目光的一刹那,我从他的胳膊下却扫到了那屋子里的一点情况。
这间屋子里灰尘很厚,地上很明显的留下了骆尘净的脚印。房间里的摆设和我住的那屋一样,一个柜子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一张床。
床上蛛网沾着尘土,都已经成缕的垂下来了。
桌椅上也满是厚厚的灰尘,桌上的茶壶已经被灰尘淹没的快看不出形状来了。
而在这惊鸿一瞥中,有一件东西却是吸引了我大部分的目光。
桌子上,放了一件黄到发黑的东西,似乎是个布做的玩偶,只不过我的目光落下太快,房间里灯光又太暗,我没有看出来是什么。
“外面太冷,你快回去睡吧,小心又着了凉。我这就锁门走了,你安心睡吧。”骆尘净出得门来,真就把房门给带上了。
我指指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