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夏未来回过神来,苏宇已经挽着妻子抱着孩子进了大厅。
眼前转了好半天的景象终于回归原位,夏未来稳下心神问郑东:“你他妈怎么不告诉我他要来?!”
郑东苦着脸说:“我给了他请柬,可是真没想到他会从北京赶来!刚刚接到他的电话询问酒店的地址,我也吓了一跳,就想赶紧告诉你做好心理准备,谁知道让你岔开了,这不是没来及说嘛。”
事到如今夏未来不在乎他的解释了,人来了就是来了,见了就是见了,还能怎么样?
“阿东,那就是他的老婆吗?那是他女儿?”夏未来问。
“嗯。”
“他女儿几岁了?”
“两岁了。”
“哦。”挺好的。
一个普通朋友的婚礼而已,他专程从北京飞过来参加,看样子现在生活挺富裕啊。想起刚才他淡然的脸,又想起那条冬至收到的短信,看来几年官场下来,人果然是长进了——
我很想你。
虚伪到无比真诚。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预告:
即使什么回报也没有,他也想拥着他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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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言碎语:
有妻有女,苏宇变成浮云了,哦也。【话说我兴奋个什么劲= =】
近期夏未来同志似乎有点忧郁,大家别担心,这可能是因为他生理痛犯了,装个逼就好了。【这话怎么说着有点怪= =】
第23章
接下来的婚宴上,夏未来特别安静。
他本来想好好地跟郑东闹上一闹,灌他个十杯八杯的,可是现在他动不了。在郑东这个缺心眼安排的“175Club旧部”的桌位上,他的正对面就是苏宇一家人。他想别开目光,却发现太困难,他想若无其事地微笑,却发现更困难,所以他只能豁出命地喝酒吃菜。
一桌子人就看见他吃得风卷残云毫无形象,扒拉饭菜的间隙他看见苏宇带着笑意的眉眼,就一直这么看着他吃喝。
苏宇说:“夏未来,你还是这么能吃。”
“咳咳咳……”夏未来被呛着了,抬眼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妻子,讪笑两声说,“最近值勤挺累的,饿得慌。”
苏太太一边照顾着女儿一边笑说:“值什么勤这么累?都不让人吃饱了。”
夏未来道:“城管嘛,满街跑来跑去,能量消耗太大,哈哈。”
“哦,原来你是城管啊。这年头当城管挺悲剧的,我常听说城管仗势欺人,披着人皮不干人事,哎,这工作肯定很郁闷的吧,也拿不到多少钱……”
苏太太这番话听得夏未来不知该说什么好,他甚至都没有听出来她是在嘲讽他还是在同情他,只能白了一张脸,灌了一杯酒掩饰自己的尴尬。
好在苏太太不再纠结城管的问题了,她开始跟旁人聊天,说起自己的丈夫时虽然言语谦虚,但满眼都是掩不住的自豪,说他三年内升了几级,说他的领导很重用他,说他们的女儿很聪明,已经会背好几首唐诗。
有人说:“哎呀,这个宝宝好可爱,叫什么名字呀?”
苏太太说:“她叫苏未雨,未雨绸缪的未雨。”
夏未来忽然顿住:“抱歉,你们慢慢吃,我去一下洗手间。”当然,没有人在意他去哪里,大家都在努力博小未雨一笑。
他走了没一会儿,苏宇不小心打翻了宝宝的奶瓶,他跟妻子打了声招呼,就要去洗瓶子。苏太太给了他一包奶粉,嘱咐他再冲一瓶温奶。
夏未来随手问人借了根烟,在靠近窗台的走廊里抽着。这里的光线暗,而且少有人来,很适合装寂寞。太久没有抽烟了,尼古丁带给他的麻醉让他舒服得眯起眼。
“夏未来。”
“嗯。”
“我很想你。”
“噗……哈哈哈,”一口烟喷出来,夏未来笑得颤抖,“别逗了苏宇,我哪里值得你来想,我只是个披着人皮不干人事的小城管。”
苏宇上前,昏暗的光影里他的眼神看起来变幻莫测:“你不要放在心上,方洁她不是有意的,她什么都不知道……”
“不用说了,我无所谓。”夏未来打断他的话,掐掉手里的烟头道,“还有什么事吗?”
苏宇看着夏未来疏远的神情,无奈地摇摇头:“我今天来这参加婚礼就是想要见见你,我只是想要见见你。”
“恭喜你,你成功了。你总是很成功,是不是?三年内升了好几级,又……”
“夏未来你住口!”苏宇终于忍不住爆发,他双眼通红,几乎有些咬牙切齿:“当初我给你铺好台阶,我让我们两个都能有一个光明的前程,我们终会有结果的,是你放弃的!你自以为是地丢弃了一切,这些罪过都要我一个人来背,夏未来你比我残忍多了!”
“自以为是?”夏未来乐了,“说到自以为是,没有人能比得上你吧。我要你给我铺台阶了吗?你做决定时那个所谓的前程,有好好地问过我吗?看来那十二巴掌都没有打醒你,我告诉你,你以为我们能拥有的结果,我一点都不稀罕。”
说实话,夏未来自己都不敢相信他可以这么坦然地面对苏宇。一句话一句话,理智得让他自己都吃惊。
“……”
“苏宇,赶紧把你手里的奶瓶洗洗吧,你还要给你女儿冲奶粉。”
苏未雨。未。宇。真是个好名字。
什么未雨绸缪,狗屁!说白了,这也只不过是他自以为是的一个恶趣味罢了。
玩儿蛋去吧!
夏未来终于还是喝醉了。
他离了那张桌子,开了两瓶干红坐在角落喝。两瓶酒都见底的时候,他靠在椅背上,闭着眼都能感觉到天旋地转。
是什么让他们变成现在这样的呢?对彼此心怀怨怼,一边伤痛着一边把更多的伤痛施加给对方,明明当年说好谁都不后悔。
谁对谁错,谁比谁残忍,谁是人谁是鬼,这些其实早就不重要了,他们都踏进了生门,只不过“活着”的方式不一样。
郑东说的对,他们两个,道不同不相为谋。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感觉有人把他架了起来,走了两步,那人大概觉得不太方便,又把他给背了起来。
闻着那人后颈淡淡的烟味,夏未来吃吃笑起来:“小陶睿?……你小子……嗝……居然来了?你哪来的钱……嗝……出份子?”
“我不缺钱。”
“哦……嗝……小陶野呢?”
“复习,考试。”
“哦……小睿睿啊……我口渴……”
“嗯。”
“小睿睿啊……慢点走……我晕……”
“嗯。”
“小睿睿啊……”
“嗯。”
陶睿带夏未来打车,结果司机师傅看他醉成那样,怕他吐脏了车子,不肯再带他们,陶睿看路程也没有多远,就背着夏未来一路走回去。
其实他今天过来不是为了喝喜酒,他是来找人的,郑东请的人里也连带了开发区的几个青年企业家,他要找他们谈合作的事,没想到撞见夏未来跟那个什么苏宇吵架。整场饭局夏未来一直心不在焉,没有跟任何人寒暄,只顾着一个人在那喝酒,直到醉死过去,他看着,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翻搅炙烤,一阵疼,一阵燥。
此时他们缓行在深夜的巷道中,夏未来的头发和睫毛撩拨着他的后颈,吐息里掺着的葡萄酒香熏着耳廓,让他有些心猿意马。偏头就是那人微启的唇,他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亲吻上去。
濡湿的触感让他禁不住想更深入。把他从背后揽到身前,舌尖挑开那人的防备,从齿列上扫过,寻找他沉睡的舌头纠缠。
“唔……”夏未来有些喘不过气,躲又躲不开,只能出声以示抗议。殊不知这声抗议被他含糊不清的语调染上了淫|靡。
陶睿用了极大的自制力才强迫自己放开他,在他的唇上舔了舔,意犹未尽地舔去多余的水渍,然后转过身又把他背起来,继续往回走。
“小睿睿啊……”
“嗯。”
“哎……”长长的叹息,消弭于黑夜。
夏未来从床上爬起来,环视四周,发现这是他自己的房间。宿醉的头痛感仍在,他敲了敲脑袋,哼哼两声,洗漱去了。
客厅里飘着咖啡的香味,夏未来的精神清醒了很多:“陶睿,谢谢啊。”
“嗯。”
本来也没指望得到多少回应,夏未来抬脚接着往洗手间走,忽然听见陶睿说:“可以回来住了,不会吵到你了。”
夏未来算了算,原来已经两个星期过去了,笑道:“好哇。”
稍微吃了点东西,夏未来去了华庭。项越不在家,他前两天就去了公司总部,似乎有个项目出了问题,他连着两天都忙得不见人影,直接住在了公司那里的宾馆,所以连郑东的婚礼也没去成。
夏未来收拾着东西,收拾好了忽然又不大想立刻回去。他昨天晚上没有醉得不省人事,陶睿那个吻差点把他整晕了,他当然铭记于心,他现在总算明白什么是前狼后虎了。可是能有什么办法呢,他那边的房租还交着,不住多浪费,不管怎么说那是他的地盘。
踌躇了一会儿,夏未来感叹自己真是衰,想着在这儿等等吧,项越回来的话,也好跟他告个别,或者煮碗方便面给他作为酬谢?
打开笔记本电脑消磨时间,又拿了包瓜子磕着玩,等了几个小时,夏未来收到项越的短信:在干嘛呢?
夏未来:嗑瓜子玩电脑呢。
项少爷:这么悠闲?
夏未来:人要学会劳逸结合嘛。
项少爷:“劳”在哪里?
夏未来:嗑瓜子啊。
项少爷:……未来,我快忙完了,明天回来。
夏未来:哦好。对了跟你说个事,那两个小子终于不闹腾了,我晚上就搬回去。
项少爷:今晚就走?
夏未来:嗯。拜拜。
既然没法当面告别了,夏未来果断卷铺盖走人。
项越丢下手上所有的事赶回家的时候,书房里已经空了。软榻被收好塞进了储物间,拖鞋被晒好后放进鞋柜,连牙刷也被带走了——真的走得干净又利落。
唯一证明他曾在这里待过的就是垃圾桶里的一大堆瓜子壳,还有饭桌上端端正正的一碗煮面,跟以往的煮方便面不同,这是用银丝面煮的,葱花飘在汤水里散发着清香,面的上头还卧了一只蛋。
青花碗下压着一张留言条:
我奶奶传给我的独门秘制阳春面,吃了它可以降压降火、万事顺心。
谢谢你的收容。夏未来。
项越哭笑不得,什么玩意儿……
用手捂上碗边,还能感觉到一点点热度,说明制作它的人并没有离开多久。
还是没有赶上啊……项越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疯了一样往回赶,难道就只是想听那人说一声再见?没有缘由的,真的没有缘由,这种怅然若失的心情他太陌生了。
项越甚至没有把那碗面热一下,就这样糊里糊涂地吃掉了。
洗碗的时候他蓦地感觉到一阵寒冷,从心里一层层地侵袭上来,蔓延到四肢百骸。
他已经开始想念他们两个人的生活,哪怕只是一个擦地板一个看新闻,一个玩游戏一个做晚饭,即使什么回报也没有,他也想拥着他入睡。
项越悲哀地想,自己是真的没救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预告:
我告诉你们!我的老祖宗是明太祖朱元璋!
第24章
刘队的一声令下,夏未来忙碌的生活变得越发忙碌了。
滨江的拆迁办成立,拆迁工作正式开始,夏未来所在的这个小队要负责两个片区的沟通工作。那就是夜以继日地跟人磨嘴皮子,再夜以继日地被人骂,周而复始,直到双方都吵不动了为止。
同样的,作为滨江项目的总负责人,项越也不得不亲自上战场,各种赔付事宜他都要做联系和分配,将项目与当地民众的冲突降到最小。
连着好几个星期的沟通下来,夏未来嗓子都哑了,第一家的赔付金额已经敲定,接下来的工作会稍微轻松一点。
以第一家为标准,该赔房子赔房子,该赔钱赔钱,很快有几户大家族完成了搬家。但是并不是所有的工作都开展得那么顺利,在夏未来他们负责的第二片区里,就有几个“钉子户”死活不肯搬,各种说服各种劝导都没有用,给房子给钱也都没有用,他们就是不肯走。
项目组和拆迁办聚头开会,指挥部在多方面的考虑之后,决定实行强拆计划。
项越找到夏未来的时候,后者正在一群人中承受着口水的轮番轰炸,那一身衣服给揪得凌乱不堪,要是真的动起手来,他十条命也不够人家打。项越掰开人群进去,把夏未来拎到一边,见他跟人争得面红耳赤,递给他一瓶水,劝慰道:“何必这么拼命。”
夏未来喝口水匀了匀气:“我拼的只是口水,他们拼的才是命,我想再劝劝。”
项越说:“劝不动了,能劝动的话他们早就搬了,拖了一个多月,如今是没办法中的办法,你不要跟自己过不去。”
“怎么会没有办法,距离最后限期不是还有一个月吗?不能再拖一拖吗?”夏未来在开会的时候没有发言权,要是能提意见,他绝对是反对强拆的。强拆不仅让政府部门失去了亲和力,对于被强拆的家族来说,破坏的何止是那几所房子,更是那几代人的尊严。
“夏未来,指挥部这么做是为了杀鸡儆猴,如果他们的态度始终这样强硬,对其他住户就会造成不好的影响,我们对赔偿金已经做出了让步,再让下去……你知道,人都是贪心的,我们没法填得上所有人的贪欲。”
道理,夏未来都懂,可是让他眼睁睁看着曾经的邻里乡亲承受无家可归的痛苦,他心里着实不好受。老人们对祖屋的眷恋最是深刻,他们在这里出生,经历了战火与革命的洗礼,把大半辈子都交待在了这里,他们想要在自己熟悉的土地上死去——这是再普通不过的人之常情。可是这些“常情”拧不过城市发展的洪流。
项越希望夏未来能够看开一点,很多事情不是他们能够左右的。相比那些根深蒂固的乡土情结,指挥部更关注的是城市建设的结果。无论怎样,这边的住户们终归要服从安排。
然而这么多天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