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讪讪一笑,“没,随口问问,雪落多心了。你去查查哪个侍卫是顺儿说的张大哥?”
雪落瞠目结舌,我挑眉一笑:“雪落,兵不厌诈。”
齐国行馆的侍卫里有多少姓张的?姓张的里面又有几个是守门的?守门的里面又有几个是守侧门的?应该剩的不多了吧!
雪落缩了缩眼角,低下头去,“属下领命。”
我和雪落从侧门出了国邸,我倒要看看顺儿到底抓的是什么药?
提着按顺儿的方子开的草药,我们出了陈氏药铺。
雪落打开草药包,嗅了嗅,猛然一惊,“公子,这是……”
我按着雪落的手,沉声说:“伤寒药。”
马车上,我抚着额头,这药绝不是顺儿的,她抓完药回来直奔观月房间,发现她已经死了。既然是背着主子,哪有拿药直接去见主子的道理?除非……这药是观月的。
雪落沉默良久,淡淡的开口,“公子,可是信不过属下?”
“少渊放心以性命相托之人,我如何会信不过?顺儿除了在亥时一刻真的看见公主已经死了是真的,其他都是假的。”我靠着马车微微抬眼。
“那公子为何……”
“我暂不想打草惊蛇,你就权当它是伤寒药吧。”
雪落抿了下嘴唇,喃喃自语,“难怪他那等心高气傲之人,甘心赶车。”
我抬了抬眼,瞄了观月一眼,怎么着,公子我是沙尘暴,得谁埋没谁?倒是委屈你们了?
顺便提一句,老妖平日里安排的马车相当“靠谱”,让我很想让这板儿车“靠边”。
我从角门回到国邸,线索似乎又断了,顺儿虽然谎话连篇,有作案的时间,第二个凶手的作案手法她也确实可以完成,但她没有作案的动机。
她能不断说谎去维护一个死人,可见其对观月忠诚。
齐国使团中的女人,这个范围说大不大,说小可也不小,凌疯子这次出使阵仗摆的要多骚包有多骚包,侍女少说也带了三四百,挨个排查浪费时间暂且不说,那疯子如何能同意我排查他使团中的人?我能跟他摆一摆凶手是两个的事实?抖出太子那一档子事,可就要命了。
雪落突然惊呼,“公子,小心。”
我的思绪被打乱,忆轩与我险些在院门口撞在一起,不,此刻该叫澜郡主。
南宫予澜今时不同往日,身份显赫,宫宴之后皇上下旨册封了三位郡主,分别是慕容卿焉,焉郡主;南宫予澜,澜郡主;上官越尘,尘郡主,俨然就是为嫁入皇家做准备的姿态。
我后退一步,“下官无状,惊了郡主,郡主恕罪。”
南宫予澜尴尬苍凉的一笑,“洛……侯爷,不必多礼。”
想来也是,我这个“故人”晃悠在她面前让她想起了“往事”,这往事又不是什么愉快的往事,她能待见我这个“故人”么?
我躬身后退,“多谢郡主,下官告退。”
南宫予澜忽然叫道:“侯爷留步。”
我作揖恭谦的说道:“郡主恕罪,下官公务在身。”
南宫予澜回身吩咐,“你们两个去准备茶点,送到前面的凉亭里,墨缕留下伺候。”
她淡妆素洁,亭亭净植,风姿绰约如绝世睡莲,白雪映着一袭湖蓝色锦袍,一如既往的惊艳动人,泫然的水眸凝视着我,柔声道:“公子,秦川一别,不想和忆轩叙叙旧么?”
我敛下眼眸淡淡的道:“下官去过秦川,却不认识忆轩,无旧可续。”
南宫予澜沉声说:“忆轩认识公子。”
雪落身上散发出的冷冷杀意,看到忆轩变成了今日的澜郡主,秦川的事雪落自然也反应过来了。
我轻叹一声,“澜郡主,请。”
南宫予澜艰涩的扯出一丝笑意,“洛公子,你……好么?”
我轻抿了一口茶,遥望凉亭之外,我好么?命尚在,充满爱,有什么不好呢?和在秦川做着一样的事,不过换了个地方,换了一拨人。
其实我已经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具备了柯南的霸气,走到哪儿就让人死到哪?
南宫予澜凝着眉轻叹一声,“公子,可是在怪忆轩?”
我淡淡的说:“郡主何出此言?下官不敢。”
“公子……忆轩对你不起,只是,很多时候忆轩,身不由己。”南宫予澜低垂着眼眸,脸色略显苍白。
我凝视着南宫予澜半晌,她就像这院子里的腊梅,抗拒不了白雪欺压,南宫家的事,也确不是她能做主的。
我放下茶杯四下张望了,低声道:“下官确实不认识忆轩,郡主以后莫要再提起,于人于己绝无好处。”
“公子……”南宫予澜瞬时舒展开了眉宇,笑的倾国倾城。
我别过头去,真要命了,她这是要秒杀我啊!
边院的角落里,一片荒凉的废墟,自言自语,“国邸中竟然也有这么荒凉的地方?”
南宫予澜顺着我视线的方向看去,“那是齐国驿馆的院子,昨夜失火了。”
“昨夜?郡主记得是几时么?”
昨夜?是巧合么?未免太巧合了。
“大约是……亥时左右吧,我已睡下了,听到下人说隔壁走水,只是一间厢房,又没出什么大事,也没惊动别人,况且昨日国邸又有大事发生。”
“多谢郡主,下官奉旨查案,先行告辞。”
我还是觉得这场火大有蹊跷,厢房住的是谁?
南宫予澜对我微微一笑,“大人慢走。”
我和雪落来到了烧毁的小院,烧焦的味道尚存,呛得我掩鼻重重的咳了两声,雪落急忙上前:“公子在外等候,雪落进去查看。”
我掩面说道:“不必,我……”
“房子烧成这样,不知会不会坍塌,还是属下先去查探一下,公子再进去不迟。”
我犹豫了一下还未及开口,雪落便急着说道:“若是公子有什么闪失,属下担待不起。”
“也好,那我先四下看看,你小心。”
“公子放心。”
我从前院踱到后院,踩着厚厚的积雪,脚底微微的凉意,不期然想到了老妖,初雪的之时他抱我回房,清冷的月色下离去的背影在我脑中竟然还是这样清晰。
“公子,公子,你在哪里?”
“雪落,这里!”
雪落蹲在我身旁,“公子,您怎么在这,让属下好找……”
我对雪落摆摆手,示意她噤声,这被人打扫过,雪中清出了一条小路,奇的是这里是房子后面,院子又没有后门,清理这里做什么?吃的实在太撑了?
我紧锁着眉,捞起捧白雪,这雪,像是刚下的……可最近的一次雪是几天前下的……
“雪落,去房里看看。”
“是。”
我在房间里四下探看了一圈,“这场火烧的更蹊跷。”
雪落四下张望了一圈,“公子,属下不明白。”
“你看这根柱子,”我用力的敲了敲房梁柱,发出了沉闷的响声,又用力扒木头,仅仅扒下了些许木屑。
雪落面色发白,出手如电抓住了我的手腕,待看到我手上些微的木屑后也愣住了。
“你也觉得不对劲了,对吧?从外面看这房子基本已经算烧毁了,而这柱子仅烧到了这个程度?一场火把外面烧的比里面严重,这就说明火是从外面烧起来的。正值严冬,这房子外面怎么会起火?只有一种可能,有人纵火。”
这小院,鬼上身了!
“难道有人要杀住在这里的人?”
我拨弄着炭盆,“但你来看,炭盆翻到,床铺烧毁,火势猛烈,窜上了墙,看起来分明是室内起火。可室内起火,绝不可能外面比里面烧的更厉害。”
“这……会不会是室内起火时正好有人纵火?”
“这……”我以手捻着碳屑,要我相信这种小概率事件,除非它和我有一个鬼上身。
这……好像不是碳屑。
我紧蹙着眉头不语,似乎脑中一闪而过一个推测,只是有了轮廓。
“公子?”
顺着雪落的眼神我看到自己的黑手,索性在炭盆里开始翻起来,我这不是破罐破摔,只是想看看,眼前这“破罐”还有什么“没摔碎”的东西没?
雪落忙挽起袖子,“公子,属下来。”
“不用,反正我手……”尚未说完雪落把炭盆翻了个底朝天,我轻笑着改口,“还是你来吧。”
雪落把一个黑乎乎的硬物举到我面前,“公子,你看。”
我用手拂去上面的炭灰,一个手指大小的冰蓝色花型饰物。
雪落凑过来,“这……好像是首饰。”
我捏在手中,反复端看,这东西看起来真眼熟……
、真凶
“走吧。”我把饰物用丝绢包好塞到袖口里,猛一站起来才发现腿都麻了,扶着雪落抖了半天。
雪落出门后望了望天,“公子,该用膳了。”
冬日昼短,天色已经暗了,确实很晚了。过了今夜,就是最后期限,一种莫名的压力,“我不饿,你先去用膳,我要去齐国馆驿。”
雪落上前一步毕恭毕敬的说:“主子有吩咐,公子只需尽兴,其他的事情公子无需多虑。”
这个时候了,他倒还真沉的住气!尽兴?当我是在玩么?我气结的一笑,紧迫的情绪反倒渐渐的安定下来。少渊啊,若是不能漂亮的解决这个案子,昭国失信于友邦,声名扫地,齐昭战火纷飞,这一连串的严重后果都是可以预见的,而首当其冲倒大霉的就是少渊你。我不知道是什么让你如此沉的住气!
我轻笑着点了点头,雪落颇为惊讶,急忙收敛了跟在我身后。她那是在佩服她主子运筹帷幄料事如神呢!那狡猾的妖精!我心事重重,不经意抬首望见惨淡月色下唯有轮廓的梅树,心中不禁唏嘘。仅仅两日,那个任性傲慢的鲜活生命就像此刻的梅树一样,淹没在了黑暗之中。
“花。”我脑中灵光一闪,想起来自己在哪儿见过那个花型的饰物了,“雪落,去帮我办件事情。”
“不是用膳么?”雪落紧锁着眉疑惑不解。
“还吃什么饭呢!案子还没破呢!”我附在雪落耳边低语了两句,“马上去,迟了,恐怕就没有了。”
“那公子小心,有何状况就吹这个,雪落马上赶到。”雪落犹豫了片刻,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银哨递到我的手上。
我见雪落走了以后,转身走向南宫予澜的院落。
“下官洛卿仪,求见澜郡主,劳烦侍卫大哥通传一声。”
侍卫向我躬身施礼,面色尴尬,“见过洛大人,只是,此刻天色已晚,恐怕……”
我倒是疏忽了自己是外臣,又是“男子”,天色这么晚,来求见南宫予澜确实是不合适,打算转身回去。
“洛大人留步,李侍卫,洛大人是郡主的贵客。大人,郡主已经恭候大人多时了。”墨缕推开门急忙拦住我。
“是。”侍卫一怔,随即对我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微微颔首走了进去,对墨缕说道:“你来的倒及时。”
墨屡甜甜一笑,“是小姐及时,听见了洛公子的声音才让奴婢出来瞧瞧的。”
我跟随墨缕进了院子,侍卫下人无不侧目偷偷瞟我,或许我给她添了麻烦,人言可畏,南宫予澜经过秦川的事在南宫王府的日子想必艰难,我不该再麻烦她,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澜郡主,下官闲话不说,有事相求。”
“予澜当竭尽全力。”南宫予澜浅浅一笑,徐徐向我走来,一袭随常的白衫让她穿的衣袂蹁跹,风姿绰约。我莫名一笑,男装扮久了开始近女色了?不得不承认,南宫予澜真是美,随便怎么折腾,都是美。
我把来意和南宫予澜说明了,并说若是她有难处,我另想别的办法,她很干脆的一口答应。半晌过后,果然一个熟悉的女声,“不知澜郡主深夜相请所为何事?”
南宫予澜到底是有办法,我一笑放下茶杯,缓步从帷幔后面走出。
“洛……洛大人?”宣城公主惊疑的看着我,转一怒,沉下了脸瞪着南宫予澜,“澜郡主这是何意?”
我施施然的行礼,“公主见谅,是下官求郡主请公主前来的。”
“洛大人‘请’本宫前来有何见教?”宣城板着脸,往日的似水温情荡然无存,也难怪她气愤,名节对女子可不是小事,她深夜来见一个非亲非故的男人,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其实她实在无需火冒三丈,您看南宫予澜像坏人么?我像坏人么?那您怕什么?
“公主内厅慢坐,墨缕随本郡主去准备茶点。”南宫予澜浅浅一笑,随后便带墨缕去了前厅。
我对南宫予澜报以感激的一笑,前厅一阵悠扬的琴声,我会心一笑,真是个聪明零头的女子,想的倒是周道,她在前厅抚琴既可以掩人耳目,又可以为我们把风放哨。
“公主,请坐。”
宣城不知道我的来意,戒备的打量着我,在离我最远的地方强自镇定的坐了下来。
“公主,下官奉旨查案,有件要紧事想向公主请教,天色太晚,登门怕与公主不便,所以出此下策,公主恕罪。”
宣城脸色略微缓和,淡淡的说,“本宫一介女流,身居浅出,只怕帮不了大人。”
“这个,公主一定可以。”我从袖口里掏出丝绢,摊在她面前,宣城惊叫了一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声高亢嘹亮的琴声,我连忙对宣城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这是南宫予澜在提醒我们声音过大,她在外厅已经听到了。
宣城一垂眼,压低了声音,“这……这是观月的。”
我把东西包好仍旧收到袖子里,“观月公主是否有心疾?”
宣城一听到我的问题顿时脸色大变,“本宫不知,大人行事也该有个分寸,天色不早,本宫该回去了。”
“这对公主是举手之劳,对下官却是大费周章,还望宫主赐教。”我不慌不忙的品着茶,根据我对宣城的认识,她和观月截然不同,不是一个胸无城府,任性胡闹的人。
“本宫深夜被你们骗到此处,为何要动这举手之劳?”宣城冷笑了一声,仍在恼怒我们诓骗她过来,虽然嘴上如此说却停下了脚步,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公主日后嫁入昭国,背井离乡,多个朋友多条路,公主以为如何?”我为宣城倒上一杯茶,
我知道宣城拒绝不了,她将要嫁的是太子,齐昭两国的关系暧昧,一有变数她就是这桩政治婚姻最大的牺牲品。她在昭国无依无靠,齐国的娘家鞭长莫及,不给自己留条后路?何况我也没让她上刀山下油锅,只是举手之劳。
宣城思索了片刻,“观月天生患有心疾,大人手上拿的就是一位世外高人制的克制她心疾的灵药。”
“这是药?下官记得这是公主甲片上的饰物。”我记得当时应凌疯子的邀请出席赐婚那次宫宴,我就坐在凌疯子身边,和观月宣城一席之隔,观月的指甲一寸来长,还雕了花朵样的佩饰,我当时觉得她挺“前卫”,还美甲,于是多看了两眼。
“观月发病时很是凶险,那高人便把药做成饰物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