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老妖虽然在相貌上没遗传他老爹,但刻薄的性子真是遗传了十之八九。
他老爹说的好听,其实就是告诉我只要有一口气就得给他们父子干活。
“恭喜大人,贺喜大人,大人可要请客。”老兵瘦马他们围过来一脸喜气的恭贺一张苦瓜脸的我,不明所以的还以为升迁的是他们。
“一定,一定。”我笑着应承,转而似笑非笑的看着萝卜头,“恭喜书丞大人了,圣旨可要交与大人备案?”
我一直在琢磨他头那么大,说不定是个可造之材,原来他的大脑袋里装的都是“坏心眼”。
官职位缺,一般会有举荐的人选,即便没有也会按照惯例由所属的衙门太常寺按照资历升任文经馆中的书吏接任。
他资历不及老兵瘦马,才智平平,怎么突然得到皇上的钦点?皇上怎么知道文经馆有这么一号人?
这个从六品的书丞就是告密得到的赏赐吧!
我真的是个很低调的人,不显山露水,和老妖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自问也没有什么逾越的举动,皇上不会有闲情逸致,特意安插人在暗中监视我。
那对夜明珠只有萝卜头见过一次,而后我就收起来没再拿出来过。
他不和常理的升迁不就是最好的证明么?
我此言一出老兵、瘦马、童工神色不自在,萝卜头窘迫心虚,艰涩的说:“不敢,不敢。”
“不敢什么?是不敢接任书丞还是不敢备案圣旨?”我似是开玩笑般的说着,唯有萝卜头能明白我的话外之音,萝卜头弓着身子低头不语。
“大人还是爱说笑。走走,下了值我们给大人践行。”瘦马不明所以的笑着出来打圆场。
“一定,一定。这几月承蒙各位同僚关照,今日我做东,一个……都不能少。”我似是对大家在说,却始终似笑非笑的盯着萝卜头。
萝卜头脸色惨白,手足无措。他一定以为我就算不死也要落的被罢官流放的下场,从来没想过我会升迁到皇上身边。
那日我说什么来着,我是个相当辛辣的人,要知道他信口胡说,要的不只是我的官位还险些要了我的命,再天真的人也应该知道这个谣言会让我身首异处。
可恨的是被我拆穿前,他还真诚坦然的对我嘘寒问暖,这个其貌不扬的小人物,第一次让我看到了官场的黑暗。
“断背谣言”之事似乎就这样平息了,然而我却心神不宁。
最让我担忧的是皇上的态度,他偏偏要在我的升迁圣旨中“顺便”提拔了萝卜头,看似无意实则不然,这是不合制度更不合常理。
皇上这么做是要提醒我,出卖我的人就是萝卜头。
皇上不会自己出手惩治萝卜头这个小人物,那等于变相把事情的影响扩大。
毕竟“断袖”这种事说不清道不明,就算完全是“空穴来风”,以讹传讹的宣扬出去就会造成“未必无响”的效果。
皇上也绝不可能放过这个造谣的人,他抹黑了皇子,还是皇上心底里最疼的皇子。
萝卜头从没想过这个消息不实,会要了他的命。
可叹的是他命不久矣却还不自知,想靠告密在仕途上平步青云,他不明白是告密是一门很深的学问,不仅仅是“听”和“说”而已。
皇上把萝卜头“送”到我面前,让我来动手?
我望着清朗的天空,觉得心里堵了什么东西难以名状,浑身不自在。
沉思片刻,我轻叹一声,随即释然。
或许由我来动手还能留他一命,换做老妖?我不敢想象。
作者有话要说:大修
、上任,走马
何为御前行走,从老兵瘦马等资深八卦人士的口中了解一二。御前行走正五品,却不从属于任何部门,直接归皇上调度,惟皇命是从,是真正的天子近臣。
想起这一层,我倒是明白了萝卜头为何吓的脸色惨白,那是害怕。
说实话我尚且自顾不暇,暂时还没闲情逸致处置萝卜头。
这次我真的不明白老妖的意图了,“御前行走”等于是把我推到人前,万一我的身份拆穿了,岂不是他也要受牵连?
老妖还真是能“大火煎炸”就绝不“小火烹煮”,我端详了自己半天实在没找到什么惹人厌的地方。
寒冬里阳光明媚的日子并不多见,每当这种暖洋洋的日子我就总喜欢懒洋洋的想一些哲理颇深的事情。
所谓“美中不足”说的就是我在这样一个大好的日子里又要去上任,每每思及此便顿时没了思考的兴致。
“臣洛卿仪参见皇上,万岁万万岁。”我跪在御书房尊贵的地上,要知道这是多少为官者梦寐以求的,然而我却除了冰冷外感觉不到其他。
“洛爱卿免礼。”皇上本在批阅奏章,抬眼看到我在见礼,便笑着从上面走下来,虚扶了我一下。
“谢皇上。”我起身恭敬的立在一旁,其实这可真是个苦差事,一天从早站到晚。
“卿仪去吧,文熙会安排。”皇上一招手,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位中年男子。
问题是他的名字也太喜感了吧?文熙,达文西?那我是国产凌凌漆?
见过“御前行走”的全体阵容后,我大约明白了文经馆究竟是个什么衙门。
这些同仁们显然没有给我在文经馆那种惊悚的“下马威”。虽然以貌取人是武断的,但神采奕奕和有气无力是有天壤之别的。
我是其中最为平民的非精英分子,就是个平民出身一朝得志的文官。我们头儿叫文熙,中年男人,据说已经跟了皇上近二十年。
其余人都是出身高贵文武双全的年轻人,但就是这样的人太多反而无法把他们的样貌和名字对应起来,可见物以稀为贵,尤其是像瘦马这样的人,简直堪称文经馆的地标性建筑,我敢断言百年之内不会再出第二个。
我报到的第一天还算顺利,虽然同僚轻视不屑,但我是不会介意的,就让我得过且过。千万别派我去暗杀啊,窃听啊。
“大人,请上车。”我一出宫门,一辆马车就停在我面前。
我打量了下,不由的想,升官了连马车都给我换新的了?
我仔细一看,连人都换新的了,心里顿时又种不详的预感,“本官没见过你吧?”
“大人见过末将吧?”车帘撩起来露出来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再一次证实了我对坏事情的预感有着难以想象的精准。
我连忙施礼,讪讪的笑道:“自然,下官怎么会不记得侍卫长大人呢!”
这可真是冤家路窄。皇宫外大路通天,为甚您非往我这条小路上挤?
侍卫长傲慢的瞥了我一眼冷嘲热讽,“不敢,不敢,大人现高升了,末将自然更不在大人眼里了。”
我轻挽袖子不温不火的说:“下官眼浅,大人见谅!”
人说武将豪迈大度,从这位侍卫长身上我是丝毫没看出来。
上次您带了一大队禁军给我来了个下马威,还不许我反击?您觉得我是被打了左脸再把右脸伸过去给您打的人么?这么点小过节,连我都没记在心上,您看您还没完了!
侍卫长跳下马车对我一挥手,“哼!大人请上车吧,可要下官搀扶?”
我在想您这马车就像是只老虎,骑上去我还下的来么?
说实话,在他跳到我身边之时还真有点发憷,不由的缩了缩脖子,生怕他一个冲动当街揍我,当然我的举动很为他所不齿。
侍卫长不屑的冷笑了一声,“太子殿下请大人到东宫做客,怎么,大人不想赏脸?”
“下官不敢。可否容下官跟家仆交代一声,免得他空等着急。”我略微思量了一下,您都把太子抬出来了,我能说不么?
至少得找个人给老妖送个信,现在可不比在文经馆当差,灵剑不可能在随身保护我了。
“大人放心,下官定会安排妥当。”侍卫长转头吩咐随从,“李二你留下来等。”
“殿下抬爱,大人周道。下官朝服多日未换实有不敬,可否……”我真的开始害怕了,一计不成再施一计。
“大人请,可要下官伺候?”侍卫长从马车里拿出一套折的整整齐齐的白色便装甩到我面前,让我继续说服他的想法就此作罢。
“不敢劳烦大人。”我泄气的接过衣服钻进马车,侍卫长轻蔑的笑了笑。
我禁不住在想,要是我说我想小解他会不会给我拿出个马桶来?他们这是把我往绝路上逼。
他千方百计阻止我给老妖报信,更说明我凶多吉少!您说我能提的起气来么?
我小心翼翼的把官服搭在侍从手上,“烦请原话转告本官家仆,本官不喜官服褶皱,不可折叠,回家给我挂了。”
侍卫长看不惯我吹毛求疵的嘴脸,厌烦的挥了挥手,“上车吧,还想让殿等大人不成?这些文官就是麻烦。”
东宫的华美比之御书房所在的龙延宫并不逊色,这位太子一直视锦衣玉食,高高在上,难怪养成了这种心胸狭隘骄纵阴鸷的个性。
“臣洛卿仪参见太子殿下。”我撩起衣摆,跪拜行礼。
太子正端着酒杯,欣赏他那弹琴的美人,一如初见之时视我如无物。
我耐心的跪在地上等待这位爷的接见,我说您就不能换个花样?老是这套有意思么?这可乐坏了侍卫长卫庭,趾高气昂的站在我旁边。
“哦?洛卿来了?你们怎么不通报?”太子听够了,美人看够了,终于想起殿外还跪着我这么个人。
他放下酒杯笑着大步走来,携起我的手,拉我和他同坐,还真有点礼贤下士同桌而食,同塌而眠的意思。
可惜的是我和他仅有一面之缘,还给彼此留下了极不好的印象,他的举止招不来我的感动,只招来一身鸡皮疙瘩而已,何况我的腿还麻着呢!
“殿下抬爱,臣愧不敢当。”我施了一礼悠悠说道,不着痕迹的抽回了手。
“洛卿的手柔若无骨比之女子尤甚,连本宫也不免心动,何况……”太子低首顷身,在我耳边轻声呢喃,邪气露骨,举止轻浮。
让我对他的印象在原来的基础上又大大的打了折扣。何况是?何况是什么?萝卜头,你可真是怕我死不了。我就奇怪他一个文经馆小吏怎么能见得到皇上,原来有人替他安排。
太子不甚在意我对他态度冷淡,拍了拍手,“备宴。”
“洛卿坐。”太子执意让我坐在他身边。
“谢殿下。”我施施然告了坐。
有了刚刚那暧昧的一幕,我下意识和他保持距离。他的浪荡行径,我也略有耳闻,可真是所谓的宴无好宴。
太子今日兴师动众究竟有何意图?如果说上次在文经馆的刁难,只是他扫荡老妖势力的一个环节,那这次就是针对我一人而已。
太子在舞姬献艺完毕后示意领舞的美人来向我敬酒。
一个长的柔媚妖冶的女子莲步轻移,扭到我身前,微微福了福,娇声叫道:“丽姬,见过洛大人。”
透过她单薄的纱衣若隐若现玲珑有致的曲线,真是个尤物。若是今日坐在这里的是个男子,想必她这一声“大人”骨头都酥了吧?
可惜啊,她□的对象是我,对她依稀可见的胴体,我只有一个想法,她不冷么?
“姑娘舞艺超绝,下官敬姑娘。”我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却始终未曾再抬头看她。
大家同为女性,您老用这种妖媚露骨的眼神□裸的勾引我,我也实在不自在。
“丽姬,你就在旁给洛大人斟酒吧,可要服侍好洛大人,否则……”太子兴致挺高,一摆手示意舞姬在我身侧坐下。
我连忙起身向太子施礼推辞,“臣自斟自饮就好,不敢劳动殿下的宫人。”
这可是□裸的美人计,弄不好要命的。她是太子的人,到时候太子一翻脸我可就说不清楚了。
太子悠闲的喝着酒,脸色一沉,“既然洛大人嫌弃,那你也没什么用了,来人,把她拖下去打死。”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那名叫丽姬的舞姬跪在地上颤抖不止,可见这样的事情并不是没有发生过,人命在他眼里,草芥一般!
说实话我也怕的紧,他这是杀丽姬给我看的,既然软硬必须吃一个,那我肯定吃软的,我一向在敬酒和罚酒之间选择敬酒。
“臣多谢太子美意。”我起身施礼,太子不悦的挥了挥手让那名舞姬坐到我的身边。
丽姬顺势靠在我身上,笑的僵硬牵强,眼里还盈盈泛光,端起酒杯送到我嘴边,手一颤酒洒到我的衣摆上,丽姬一慌整杯酒都倒在了我的衣摆上。
我偷看了眼正闭目听琴的太子,忙捉住她的手,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轻笑着摇了摇头。
“大人。”丽姬泪眼汪汪的看着我,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我最怕这个,连忙没话找话,“丽姬姑娘,你手上这个丝带倒是别致。”
“这是平安结,小女子是临江人,在我们家乡这是祈福保平安的。大人喜欢?丽姬送给大人。”丽姬马上扯下手臂上红丝结。
“不,不,下官愧不敢受。”我连忙推辞,要是收了她的东西那还了得?
我给丽姬斟了杯酒,让她压压惊,顺便冷静冷静。想来她也可怜,出卖色相愉悦宾客,还要冒着随时被杀掉的危险。
我轻叹口气,闷闷的喝酒,随口和丽姬拉起了家常。太子可看着呢!
要是太子“杀鸡儆猴”,猴子还不老实的话,估计就要跟猴子动手了,而我就是那倒霉的猴子!
太子轻啜了口美酒,揽着刚才弹琴的美人,无意间随口说了一句话,“洛卿年少有为,假以时日定能成为国之栋梁。”
我马上警觉起来,切入正题了。他这是在暗示我投靠他,他能让我平步青云。不从,恐怕就是杀了。至于罪名,大可是调戏太子宫人一类的,反正我要是挂了,就随便他怎么说了。
“太子谬赞了,臣恪尽本分,愧不敢当。”我故作不懂,打哈哈。
顺便说一句,旁边这位姑娘,就算您柔弱无骨,也不用瘫软在我身上吧?毕竟我这小身板也不是那么结实的,这是谁调戏谁啊?
太子见我不上道,冷瞥了我一眼仰脖灌了一杯酒,拉长了声音淡淡的说了句,眼底泛着杀意。“洛卿,过谦了。”
看看旁边这位已经粘在我身上的舞姬,要是太子一怒之下给我扣个祸乱宫闱的罪名,那可是吃不了兜着走!就是拖出去打我几十鞭子恐怕我也受不了啊?
我踌躇着要不先应承他一下?免得皮肉受苦,性命堪忧?这原本就是两兄弟争家产这点事,我掺和在其中搭上小命也不值得。
“圣旨到。”老妖的声音犹如天籁,我真恨不得立即朝他狂奔去,大声的告诉他,大哥,您可来了。
“口谕,宣太子即刻御书房见驾。”老妖负手而立一本正经,他该不会是诓太子吧?这么凑巧?
太子并不急着起他的大驾,冷笑一声, “是御书房人手不够,还是三弟真没事可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