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摩，眼前的人，是西摩，一定是，绝对是。
西摩的目光投射到他的手上的时候，长生还是不自觉微微畏缩了一下，随即眨着眼睛讨好的笑道：“不要那么小气嘛，你既然知道路，一起分享一下你也不损失什么对不对。”
西摩的眉头皱了起来。
长生心中有小小的慌乱，但是随即笑开，“既不介意，那么走了！”拽着西摩的袖子理所当然的踏步向前，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摔倒，手腕上身后的人微微用了一把力勉强支撑了一下长生才没有甩一个狗啃泥。
“小心！”身后的人声音里有了一丝波澜，长生闭着眼停顿了好久，直起身背对着身后的人，声音低的几乎听不见。
“西摩，如果可以，就让我看到当时你的心。这样，我才有力量支撑下去，将这一场戏继续下去。”
长生身后空空如也响起了一个声音，“好。”
长生转过身去，看着西摩，道：“你答应的。”坚定的语气更像是说服自己。
消融绽放开的时候，微风拂过颊边的发丝，微微落到唇边，长生听见西摩说：“一个人寂寞，两个人呢？一定不会寂寞了吧。”
长生微微一愣，看着西摩并没有动的嘴唇，才明白过来。牵起西摩的手，带着他踏过如茵的草地，突然停下脚步，长生轻轻地说：“西摩，你看，花海。”
让开身子，长生转身看着西摩，一如既往淡漠的脸，没有任何的情绪的波动，双眼之中甚至不曾落下一朵花的影子。
长生看着他空洞的眼，一字一字缓缓的说：“西摩，烟柳堤上的桃花开了，你答应带我去看的，你看——”伸出手指着前面，随着话音落地，眼前骤然铺开了一片春光明媚。
好像一只有魔法的手，随意的挥开，就会铺开另一片画卷，恰才绵延的山，葱翠的在地都化作了眼前顺着长长地湖堤绵延而去的桃花，或粉或白火红艳艳大朵大朵开的一片烂漫。
长生松开西摩的手，站在一株桃花下，仰头看着那一片绚烂，高高扬起唇角，眉眼还带着痞气，道：“西摩，你说是这桃花美还是笑爷美？”
西摩负手上去，摘下一朵放在手心细看，好似这般细细的看下去，手中的花就会解除果子出来。
长生等得不耐烦，愤愤的转身，“你若不说，笑爷就当你被小爷的绝世风华迷得七荤八素说不出话来了。”洋洋得意的转身，却听见西摩的声音响起：“花好看。”
“咦？哼！”长生愤愤拂袖，带起无数飞花。
身后一片寂静，长生回头，看到桃花下的西摩，依旧是清淡冷肃的眉眼，却在眸色之中多了几分婉转。
“花好看，我却不喜欢。”好似续接着方才的话，有些生硬有些太过于郑重其事。长生突然明白这句话的意思。笑嘻嘻的向前，轻轻牵住了西摩的衣角，道：“你既然不喜欢花，那我们去听曲如何？”
西摩反手牵住长生的手，转身带着长生绕过一株株桃花，衣袂翩跹划过流光，西摩说：“回家。”
“我要听曲。”长生蹙眉。
“回家。”言语之中多了几分冷气，长生不明所以的看着西摩。
身后的人停下脚步怎么也不动了，西摩叹气。
“你几时认真听过曲，弦琴一响就呼呼大睡，还不如回家。”
长生眨眼：“你不也睡得香吗？”
西摩的脸上有微微的红，“那回家睡。”
“哦，我们回家睡觉，可是现在还是中午，这样好吗？”
原本只是寻常的话，长生用暧昧的口气说出来眉眼带着坏坏的笑，让西摩顿了口。
“那吃饭吧。”西摩道，不理会身后长生失望的目光，一路走的飞快。
长生叹气，耷拉着脑袋拽着西摩的衣角也加快了脚步。
弧月楼，最好吃的是他家主厨秘制的水晶肴蹄。长生拿筷子戳了几戳，看着同样冷眼看着那一盘色泽鲜亮的肴蹄的西摩，不满的道：“明明都不吃肉的，怎么偏要点这一道菜。”
西摩说：“太瘦，要补。”便再不言语，目光灼灼看着长生，那眼神分明在不断地劝诱加威胁：“吃！”
长生瘪嘴，不情愿的夹了一筷子晶亮的猪皮，送进嘴巴里的时候颇有些壮士断腕的悲壮，可是甫送了一半，突然间丢下了筷子，迅速的起身就往外跑，边跑还叫着：“不吃——”
西摩同时松了一口气，适才看着长生那样悲壮的动作不知为什么心中也是紧张的，看着已经消失在街角的长生，叹气。
长生跑到了串心弄，站在弄口也不回头，好像自言自语般说：“你几时离开？”
身后是一片寂静。
长生叹气，适才灿烂的微笑惨淡了下去。
“我知道你不是凡人，和我一起也已经半年了，你不该回到你该去的地方么？这人世间你准备待多久？”
身后还是沉默不语。
“我以为，你不过是贪玩，既不拿真心给我，又何苦勉强自己。不过是寂寞，怎么就那么不堪忍受了？”
“你。。。。。。还是走吧。。。。。。”
身后一直没有声响，长生几乎以为西摩本不在身后，但是他回头的时候，西摩却站在他背后，靠的很近，脸色很淡，眉头微蹙也不知他怎么想。
长生凄凄一笑，缓缓问道：“你准备几时走呢？”
西摩的眸色一沉。
“我不知道。”
说完在长生之前走进了串心弄。
细细窄窄的一道巷子九曲十八弯，仅容一人走过，长生跟在西摩身后慢慢的走，直到西摩停下了脚步，转过身。
长生惊讶的看着他。
“谁说的我不是一颗真心。”
欸？长生愣愣的看着西摩。
“那么怎样才是真心？”
咦？长生才发觉西摩的眼里竟然也有迷茫。
“我不知道怎么样才是一颗真心，长生也从未告诉过我你到底要的是什么，但是长生，你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吗？”
长生看着西摩那双眼，以前总是觉得深不可测，总是觉得在那种几乎透明的眼眸后是诡谲不可窥探的，是让万物无所遁形的一种透，可是那双眼眸。。。。。。西摩，你堕落了吗？
只有凡人，才会迷茫。
“西摩，你是这样想的吗？你能这样想，是不是意味着你也尝试着将一颗真心给我呢？”
长生闭上眼，感受着小小的巷子将微弱清凉的风拂过脸畔，面前是空空如也，哪里有半个人影。
好久，久到一个人根本不会等那么就等一个回答的时候，长生睁开了眼。
“这世间，什么事真心，我从未弄清楚过，又怎么去要一颗真心，西摩，是我任性了。”
西摩淡金的衣袂微微飞起，长生说：“我一直喜欢这条小巷子，窄小，没有转圜的余地，就像我的生命，有着不宽泛的路，只有一直走下去。我想如果遇见一个人，陪着他不管是走我的路，还是走他的路，只是要有一个人在身边，就好。可是后来我才发现，还要那个人心甘情愿，没有怨言在自己身后，那就是真心吗，西摩？”
“或许就是吧。”虚空之中响起西摩的声音，随即长生的眼里慢慢出现了西摩的影像。
“但是我不相信。”长生自嘲的笑，“我不相信你有一颗真心。”
长生的眼里有十分的执拗，他一字一句的说：“我不相信你会有一颗真心，在九天之上悲悯的人，绝对不会有一颗自私的心，只为一个人，只为一颗心。”
“长生啊——”西摩叹气，伸手去摸长生的头，“因为我是神，所以你其实我么？”
长生张大嘴巴愣住了。
我是神。。。。。。所以你歧视我么。。。。。。
“呵，呵呵，”长生不可遏制的大笑起来，“歧视？西摩你真好玩。”笑声在窄小的弄堂里盘桓最后低了下去，“但是你还是没有一颗真心。”声音低的几乎听不见。
长生后退着慢慢出了小巷，小巷里，西摩的身影慢慢淡去，直到看不见了，长生向虚空中微笑道：“既如此，我非要拽出你的一颗真心不可！”眉眼也凌厉了起来。
往生宅，牡丹花开，姜鸾站在廊上对孤夜说：“我们去找长生，可好？”
孤夜摇头。
“为何？”
孤夜偏开头不去看姜鸾的眼。
“可是如果不去找他的话，或许他就回不来了。”
孤夜转头看她。
“迷失于另外一个镜像当中，不与我们在一个戏台上了。”
孤夜疑问的看着她。
“孤夜，你失了心。”顿了顿，姜鸾继续说，“长生是你的心，你失了心。”
“如果长生在，我的心又是谁的？”
姜鸾愕然，垂头不语，末了才缓缓开口，“原来你怕这个。”
“我不明白很多事，譬如长生，譬如你，我也不想去明白，这样，就很好。”
“这样，不好。”姜鸾想孤夜靠近一步，盯着他的眼，“你还是弄明白的好，要不，痛苦的不止是你。”
“是这样么？”淡淡的疑问，不在乎的神情出现了动摇，“姜鸾痛苦么？”
“是。”姜鸾低头走进牡丹花丛中，抬头看着天，紫色的一片艳丽，但是看多了也会出现烦躁的心情，“孤夜的心不在这里，我如何安心。”回头冲着孤夜笑，唇边有几分凉意。
“我。。。。。。”
“你不要怕，我不会放手，一定不会放手，孤夜既然不确定，那么就由我来决定。”姜鸾扬起微笑，清凉的眼眸泛着紫色的光芒，出奇的耀眼。
孤夜看着牡丹花丛中的姜鸾，思忖良久，看着姜鸾期望满满的眼，背过身去，说：“好。”
姜鸾笑了，这样才有希望不是？
27
心若成磐 。。。
“怎么样才可以找到长生？”孤夜跟在姜鸾后面，沿着长廊一直走。
“不知。”姜鸾回头冲孤夜笑了笑。
孤夜的脸有一刹那的僵硬。
姜鸾住脚，回头看着孤夜，“要不，试试？”
“嗯？”
姜鸾拉过孤夜的手，伸手向他怀里探去，孤夜乖乖的站着没动，姜鸾捞出了个纸袋。
酥油饼么？孤夜又反射性的想伸手摸摸看怀里有没有油渍之类的东西，看到姜鸾带着笑意的脸，强忍着没摸。
姜鸾好生失望的样子，从纸袋里拿出了一张油饼。
孤夜的眼瞪得大大的，果真是酥油饼！
“要吃吗？”姜鸾看了看纸袋，还有一块的说。
孤夜摇头，“现在不是吃的时候吧。”
“谁说的，饿了就要吃饭嘛，吃饱了我才有力气想办法啊。”
“也就是说，你提议的我们去找长生也仅仅只是一个提议？”孤夜再次瞪眼。
“战略是这样制定的没错。”姜鸾咬着手中的酥油饼，乘孤夜不注意悄悄的拿他的衣服擦了擦嘴，慢悠悠的在孤夜身侧走，闲庭信步好像纯粹是出来郊游的。
“那实施的具体方案呢？”孤夜感觉自己被骗了。
“我以为孤夜可以解决这个问题。”姜鸾毫不在乎的说，“酥油饼很好吃的，你真的不吃吗？太可惜了。”
“时间之神是你不是吗？有着神奇力量的也是你不是吗？提议要去找长生的也是你不是吗？在这长廊上走了三个时辰的也是你带的路不是吗？你——”话说到这里，孤夜才发觉自己很激动，和平常很不一样的状态，看着姜鸾一脸委屈的看着自己，孤夜有一种感觉，是不是一旦关于长生，自己就会脱离常态，那么。。。。。。姜鸾委屈时对的。
“抱歉。”孤夜低声说。
姜鸾没有回答，继续啃手中的酥油饼，一路安静只有姜鸾咀嚼的声音和两人的脚步声。
“孤夜，我们一定会找到长生的。”吃完了饼，姜鸾突然间开口，身侧的孤夜停下了脚步，姜鸾自顾自地走远，“如果找不到，我也会伤心。”
“长生与我。。。。。。并无多少交集。。。。。。”孤夜发觉自己无法表达出心中的那点意思，开口喃喃说了一句，又迅速闭上了口。
姜鸾却意外的停住了脚。
回身看站在原地的孤夜，他脸上是微微的愁绪，为难的脸色。
“孤夜，你来。”姜鸾盯着廊上的雕画，招收叫孤夜过来，“我想，我的生命中从未有过这样的情节。”
孤夜抛开脑海中不明所以的杂绪，快步向姜鸾走去。
廊上的雕画细微到衣袂上小小的暗花。所以很清楚的一个场景。
漫天的霞光，女子较好的容颜像极了姜鸾，她骑在一只七彩凤凰的背上，昂首看着九天，衣袂飞扬，黑色的长发在脑后划出漂亮的形状，那只凤凰引颈唱歌，巨大的翅膀五色斑斓华光耀眼。女子的唇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姿态优雅带着霸气，气势。。。。。。凛冽。
一个可以用凛冽形容的女子，姜鸾说：“这不是我。”
廊上一下子静谧下来，两人盯着那个骑着凤凰的女子，目光延伸开去，旁边展开的画卷。。。。。。姜鸾摇头：“不是我。”
孤夜知道不是，一样的容颜，不一样的气质。姜鸾是温润中暗藏满不在乎，有一点点痞气，曾经一度，孤夜以为姜鸾与长生有着某种亲密的联系，当然后来弄清楚了不是，而那个雕画中的女子，凛冽，霸道，王者一般。
“她可以骑凤凰，你不能。”孤夜说这话的时候发誓没有一分贬低姜鸾的意思，但看到姜鸾明显暗下来的脸色后，知道自己踩到姜鸾的痛脚了。
“我只是不喜欢鸟而已。”姜鸾黑着脸解释，当然她为什么不喜欢当然是不肯说的。
孤夜说：“这世间不止一个姜鸾。”
姜鸾明白他的意思，这世上本来就不止一个时间之神。
“她死了，才有我。”说完，姜鸾不止为何又加了一句，“我死了，不知会有谁？”
话一出口，姜鸾突然拔腿就跑，长生上响起巨大的脚步落地的声音，孤夜来不及问清楚，也拔脚跟了上去。
风声过耳，姜鸾听到了一声叹息，极淡，却不知为何在嘈杂的长廊上极其的清晰。
脚步突然停了下来，姜鸾四顾寻找叹息之声的来源，可是那声叹息好似只是一个错觉，了无痕迹。
孤夜追上了她，没有说话，看着姜鸾的眼满是焦急。
“我想，我或许猜到了这场戏的结局。”姜鸾的声音低沉，探身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