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然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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嫣然江山- 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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般设身处地的为他设想,天下间也只有你了。二哥对那个小娃儿既羡且妒呢。”
薄光把头埋下,闷闷道:“二哥不要取笑小光。”
他轻笑,摇首:“二哥这话绝对真心。你对浏儿的疼爱,朕与太后皆望尘莫及,是该好生赏你。”
她敬谢不敏,道:“二哥的赏姑且打住。二哥是一国之君,不可能将全副心力投诸浏儿一身。且除了浏儿,二哥还有大皇子、大公主、二公主,未来亦将有更多的皇子、公主。小光只有浏儿,疼他是本能,也是天性,无甚稀奇。”
他淡蹙长眉,道:“为何这话里听着有几分凄凉?”
“才不会。”她抬首断然否之,“小光有浏儿,便是上苍最好的恩赐。”
他眉心愈加收紧,道:“纵使你未将二哥算入你的未来里,你仍有可能嫁人生子,拥有自己的家与家人。到时候,你疼浏儿的心或许不减,但也将有其他人分享你的疼爱。难道你可以不爱自己的儿女么?”
“自己的儿女……”她唇角抿紧,吐语如呓,“我这一生恐怕再也无法拥有自己的儿女了呢。”
兆惠帝心中一突。方才的瞬间,他与生俱来的敏锐直感似乎捕捉到了什么讯息。
“小光……在说什么?”
薄光嫣然:“我们不是在说浏儿?”
“不。”他笃定摇首,目芒坚冷,“将你适才的话重复一遍。”
“二哥……”
他眸芒向前进逼:“你有过儿女么?”
月光下,她脸上惨白如纸。
兆惠帝的面色亦透出几许苍灰,薄唇艰难吐字:“你当真有过儿女?是……允执的罢?何时的事?”
她仰面向天,眸底浓墨洇染,淡淡道:“十五岁的薄光,世界中只有一个男人,除了他,还能是谁的呢?但,那不是什么儿女,只是……只是一团未成型的血肉罢了。”
她枉为医者,连那团血肉是男是女也无从得悉,就那般失去。
夏虫不知疲倦的鸣声中,经过一段空白静默,帝问:“你离开天都的时候已然有孕?”
“是罢。”
“你隐瞒不说,是因恨极了允执,你为恨意所使,废弃了腹中胎儿?”
“不知道呢。”
“不知道?”
“我不知道倘若在那时我晓得自己有孕,会不会告诉明亲王,会不会废弃那个胎儿。实际情形却是,要和不要尽由不得我选择,在我晓得自己腹中多了一块血肉时,正是失去‘他’的当下。”
他再度沉默许久,道:“依你的秉性,这件事连你的姐姐们也不晓得罢。”
她失笑:“倘若她们晓得,二姐或能忍耐,三姐回天都的第一件事便是提剑刺杀明亲王罢。”
“别笑。”他伸指触她唇际,自己指节温凉,指下的唇却更冷,“你的嫣然一笑,在朕心中是世间的最美景致。但如果不是为了喜悦而笑,便辜负了这至美风光。说罢。”
“……说什么?”
“你独自己经历的那一时刻,埋藏在你心里的那段隐暗往事,统统告诉二哥,二哥为你分担一半的重量。”
那么,容她却之不恭了。薄光眸光沉浮,缄声了片刻,平淡开口:“彼时二姐病重,小光镇日到街间务工筹钱。也就是在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午后,我打一间洗衣坊结束半日劳作,方走到大门口,即猝然感知到自己正在流失自己此生中的第一个孩儿。”
失去爹爹的时候,是天崩地裂。而那个时刻,是日月无光。
“幸好,同坊的一位善良妇人发现我情形有异,扶我到她的家里躺了半日,闲谈中晓得她的女儿阿彩过几日便要进行宫遴选宫女,当我愿意冒名顶替时,那妇人千恩万谢,殊不知我仅仅是为了今后有机会接触到司药司的药材而已。”
她侧首,眸内水光浮漾,道:“这些话仅是告诉二哥,二哥千万不要告诉皇上薄光曾私自出宫,还曾撺掇良民冒名进宫,更莫命当地府尹去缉拿那位普通良善的妇人。”
他点头:“二哥最擅长保守秘密,这话绝不告诉皇帝那厮。”
她一呆。
“二哥还在听。”他提醒。
她失笑,道:“那个时候小光身心俱疲,形神耗损,是而保不住胎儿。后来虽然有机会接近司药司,有了药材和补品上的取用便利,身子恢复如常,但那段时间的亏耗无论如何也是补不回来。然而,纵使早早察悉自己身体留下了后症,却常以自己不擅妇科为由自欺,直到遇上江院使。江院使为我诊断过后,委婉告知,若精心调养,薄光此生或许还有一丝机会可为人母,所谓‘百中有一’。这意味着,我今生倘还想生下子女,便须仰仗那百中有一的机会,虽然明知这已经是江院使的安慰。”
他看着那张晶莹剔透的面孔,目不转睛,低问:“你执意远离允执,除了不能原谅他对你的伤害,有没有你不能为他诞下后嗣的原由在其中?”
“没有。”她眉目间峥嵘毕现,“我可以在所有男人面前因自己的不能妊育心怀自卑,惟有他,他是这世上惟一没有资格嫌弃我任何一样事的男人。”
“小光……”他伸臂,将她娇小身子揽抱胸前,“嫁给朕罢,朕来疼爱你,补偿你,娇惯你。”
“即使我无法生育?”
“即使你无法生育。”
“朝堂非议呢?”
“朕不惧。”
“民间揣测呢?”
“朕不闻。”
“二哥。”她埋首,“小光不能。”
他微僵:“你讨厌朕?”
“不,因为是二哥,是小光托付心事的知己,所以不能,小光不能连累二哥的千古声名。”
他不由叹息:“你以为时至今日,还有人认为朕和你是清白的么?”
“不一样。”她从他怀中举眸,两汪坦然镇定,“因为心无内鬼,所以心中自在。面对非议,自可态度坦荡,举止从容。”
“你啊……”他苦笑,抬指抚顺她鬓际的乱发,“到了今日,你还有这份心性,二哥高兴之余,也不免惆怅。唉,朕又失败了一次,此去情路漫漫,任重道远,继续奋发图强如何?”
她怔怔望着这个男子,一时失语。
他收了收臂,依然美人在怀,道:“有小光在身边,那些蚊虫不敢近身,真真是好。二哥今日多吃了几杯酒,寥无睡意,陪你在此赏一夜的残月罢。”
残月如钩,水清如梦,良辰美景尽虚设。
  
四九章
嫔妃私造皇后礼服,纵然不及臣子私造龙袍那般,属于诛连九族的谋逆大罪,却是后宫嫔妃不可触及的禁忌。当日康宁殿内,大公主乳娘麦氏指证魏昭容在寝宫内暗披袆衣,魏昭容大怒下方欲一逞威欲,遭太后怫声喝止,继而是一场声色俱厉的逼问。魏昭容当然不认,针锋相对中,太后下谕司正司协同宗正寺搜查春禧殿,自己从旁督促全程。
所谓士可杀不可辱,魏昭容虽然素来目空一切,骨子里偏还有一份宁折不弯的傲意在,一众人等方到春禧殿大门前,她抢一步冲到前面,尖厉道:“你们如果敢往前一步妄图搜查本宫寝宫,本宫便死在这里!”
话说,在那等重罪的指控下,魏昭容犹有这般骄横气势,再一次刷新了人们对其脾性的认知。
青缎赤翟曲柄伞下,慎太后冷颜凝觑:“大胆魏昭容,竟敢以自戕相胁,不怕罪加一等?”
魏昭容毫无惧色,道:“你们趁着皇上不在宫里的时候欺负本宫,本宫绝不如你们所愿!”
“你怎不说自己做贼心虚,不敢公示于众?”
“横竖本宫现在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能被你们抓住把柄,本宫为何不能随着性子痛快一回?”
想不到这恶妃还有几分脑子,有这层见识。慎太后眯眸:“你执意如此,不怕祸及家人?”
“太后不就是想趁着臣妾的父亲不在天都的空子才特意向臣妾发难的么?有什么事,待皇上和臣妾的父亲归来再说不迟!”
“你好大的胆子!”
魏昭容将一根簪子的尖柄紧抵自己颈喉,寸土不让。
慎太后凤颜凛冽,怒目相视。
两方僵持不下,苦了为官为奴的诸人,在午后炙热的阳光下汗水淋淋。
宝怜搀扶住主子手臂,劝道:“太后,这日头太毒,您不宜久待,还是暂且回宫计议罢。”
慎太后目光冷横。
“太后。”宝怜瞳仁移转,“昭容娘娘这当下不过是处在气头上,一时没有想明白罢了。您一向宽容慈怀,不妨容些时日,昭容娘娘冷静后,定然幡然悔悟。而且,当头的太阳这么足,各位娘娘和大人们的身子也熬不住不是?”
慎太后容色略缓,向魏昭容申斥了两句,起驾回宫。
如此一场兴师动众的大举措,却如此轻描淡写地作结,后宫、前朝多有瞠目结舌者,但也有明眼人翘首相待,等待着那场真正的风暴来临。
“这边宫里才有动静,魏氏的爪牙应该就有人传送了消息出去。魏相打其别业回到天都,快马加鞭星夜兼程也须三四日的路程。今儿个在所有人的眼皮底下,魏昭容顶撞太后,目无法纪,您还是给了魏昭容一次机会,
两日后若她执迷不悟故伎重施,太后依法严惩,内宫和外朝都无话可说。届时,魏相还须为了他的官爵前程,替他的女儿向哀家磕头请罪。”
康宁殿中,宝怜剖析得头头是道,慎太后甚以为然。
这场局,胜券在握。
“不过……”伍福全在旁面有难色,“奴才方才派几个机灵的出去听风声,有人隐约说到魏氏党羽如今处心积虑的第一大事不是如何尽快接魏相回都,而是除去麦氏。这样一来,不就成了釜底抽薪?”
“这算什么?哀家知道,你们也知道,麦氏那些话……”慎太后倏地转念,眼内精光矍烁,“难道是歪打正着?麦氏虽然只是在里面伏了片刻后便以惊惶状出逃,但在春禧殿内,魏昭容的确穿上了皇后袍?是而她在宫门前,死活不让?”
宝怜边忖边点头:“大有可能。那时魏昭容挡在宫门前,当是为了拖延时间,想来其手下正在宫内销毁证物。太后没有坚持大搜春禧殿,魏昭容的意外不会比其他人少。”
那袭后袍在不在春禧殿,慎太后并不在意,左右这趟搜宫,势必要有一样东西出来。但魏氏一族这惊弓之鸟样的反应,却使太后喜上加喜。
“宝怜,你去知会司正司,对麦氏务须严加保护,有一丝疏漏,哀家拿她们全司上下是问。伍福全,去传慎广、慎远进宫,告诉他们火速进宫,哀家有事要交代他们。”
卫免不在天都,出身相府的司晗调动起来远不如身为孤儿的前者那般顺手,不如将这事交给自己的两个兄弟周密安排,以防魏氏躁动。
领旨出门的宝怜、伍福全与进来通报的宫女擦肩而过。
“禀太后,明亲王在外求见。”
“明亲王的话,一向不是直接进来的?通传什么?”慎太后挥手,“快请进来。”
胥允执进殿见礼,待宫人上茶退下,问:“儿臣听说近来宫里出了大事。”
慎太后长叹,道:“是发生了点事,哀家正在想如何告诉允执。”
胥允执俊眸深邃,淡淡道:“母后如何告诉儿臣皆不打紧,无外是母子间的琐碎小事,不知母后可曾派人通报皇兄知晓?”
慎太后伸向茶盏的手一停,道:“待此事水落石出,尘埃落定,哀家自会命宗正寺写一份奏章报与皇帝。”
“如此妥当么?”胥允执略加沉吟,“魏昭容毕竟是皇兄的宠妃,母后何不早作知会?”
听这个儿子的口气,似乎是怕引起她与皇帝的母子失和么?慎太后心中甚感安慰,笑道:“宠与不宠,哀家俱按律法一视同仁。倘若中宫有主,哀家自然不必越俎代庖,但如今既然是哀家主事,魏昭容犯了那般大罪,惟有严惩不贷,以儆效尤,好好整肃一番这后宫的秩序。允执倘是担心皇帝因此怨恨哀家,哀家稍后便亲笔写道旨意送往尚宁城,不教你居中操心为难就是。”
胥允执面上释出一丝笑意,道:“多谢母后体谅儿臣。”
慎太后离开罗汉榻,移坐至儿子左边的圈椅上,声量微微放低:“哀家本打算稍后到中书省的衙署看望你,顺便叮嘱你几句话。这些时日对天都城内多少留点心,魏相也是一位疼爱女儿的慈父,一旦归朝,仅仅到哀家面前走动几回并没什么要紧,倘若他……”
“他不敢的。”胥允执浅洒,“仅仅是为了一个女儿,魏藉豁不出他自己以及整个魏氏的未来。”
“允执如此肯定?”
“万分肯定。”他端详着茶盏中的碧绿茶汤,叶与梗交替沉浮,变化无常,“只是,一旦昭容获罪,魏氏一党在朝中必遭排斥,就算单单为了自保,对方也势必想方设法为魏昭容开脱。”
“哀家早已想到这些,有允执时时防着外面,不怕他们如何折腾。”
他顿了顿,道:“其实儿臣今日过来还有另事报与母后。”
慎太后冁然:“只要不是与薄光有关,允执的话,哀家都愿一听。”
明亲王爷俊冷如雕的脸上稍有凝窒,道:“和她无干。”
“难道是白果?”唉,儿子地位如是,容貌如是,桃花多如是亦属正常,她这个当娘的多多受累如是罢。
“更不关她任何事。”
这语气还真是……慎太后暗为痴情的白家姑娘掬一把同情泪。
“儿臣听人说,魏藉有意把亲侄女嫁给司晗。”
“……什么时候的事?”慎太后眉峰倏紧,“哀家怎么从未听说?”
魏、司联姻成党,朝堂形将坚若铁壁,君主无隙可趁,如何驾驭天下,掌控万物?
  
五十章
“相传魏家那位小姐对司晗一见倾心,于神前誓言非君不嫁。魏郎中为了成全女儿的这番痴心,遣冰人上门提亲不说,自己还两度拉下老脸登门拜访司相求儿女秦晋之好。”
纵然是在描述一则坊间八卦,明亲王爷的声调走得依旧是没有任何抑扬顿挫的淡漠路线。然而,慎太后字字进耳,看似泰然镇定,实已如坐针毡。
权臣联姻,除非经由皇家恩典撮合成就,否则绝非最上位者喜闻乐见之事,遑说魏氏这一回拉拢的是司家,如何使得?
“司相可应允了?”
“司相向来不欣赏魏藉的为人,起初婉言拒绝。但魏典与其兄不同,平日处事谦和,为官也颇端正,为了女儿,不顾老脸两度登门,司相那等谦谦君子,很难驳人颜面,如今虽不是应允,却也相去不远了。恰在这时,魏昭容获罪,便暂时搁置。”
慎太后面沉如水,道:“哀家断不准这样的事情发生。”
“母后出面不是为了成人之美,却是为了拆散姻缘,说来不好。”
“允执认为该如何阻止?”
他淡哂:“母后最爱见郎才女貌不是么?”
“哀家明白了。”慎太后了然,“哀家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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