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然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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嫣然江山-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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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光惊叫中,落入一双臂弯。她偏首盯着那个男人的眼睛:“你跟踪我?”
胥允执淡道:“对。”
“你想做什么?”
“捉拿刺杀太后的逃犯。”
他是认真的。薄光面色丕变:“哥哥快走!”
“晚了,我可爱的小光。”薄天环顾着四周涌上的千影卫,拔出腰中长剑,“虽然不明白你为什么仍然嫁给了这个人,显然,你今日是被他利用了。如果哥哥不够信任你,这时只怕以为自己的小妹和人沆瀣一气合谋害我。”
“我没有!”她道。
薄天朗声一笑:“我知道,我薄家的人从来不会出卖自己的家人。””
胥允执淡哂:“她已是胥家人。”
“是么?”薄天扬眉,“小妹,告诉他,你是哪家的人?”
薄光挣扎着脚落平地,仰首恳求:“放过我的哥哥,好不好?”
他握住她两只素腕,道:“如若他能束手就擒,我会向皇上求情保他一命。”
保他一命。原来是将四年前做不到的,现在施舍给她了么?她唇角掀了掀,勾出一个冷冷的笑:“我真是傻,时到今日,怎还对你抱有这丝希望?”
他冷声道:“你的哥哥私组帮会,与外域人暗有勾结,还在几日前刺杀太后,你指望我能如何对他?”
她摇头:“没,没有,我对你没有任何指望。你可以放开我了么?”
“不可以。”他双手束得更紧,“你护卫太后有功,看到这层面上,皇上对薄天可以法外容情。你倘若出手助他,可想过你两位姐姐?”
她抬起的眸中空无一物,淡淡道:“如果你没有利用我寻找我的哥哥,我不必选择,你也不必再次令我对你绝望。”
“你的哥哥想要伤害得是我的母亲,我的兄长,甚至这个国家。”今日之事,仿佛四年前的重演,抑或那场恶魇从不曾消失于他们之间。他们的情感在余毒侵蚀下病入膏肓,若想医治,惟有猛药,纵然再度伤她欠她,他也必须去做。“嫁夫随夫,你该懂得取舍。”
她唇畔再勾笑靥,翘起脚尖,仿若亲昵细语:“胥允执你听着,我从来没有承认你是我的丈夫。”
他十指遽缩。
“如果你敢伤害我的哥哥,我会杀了你,我一定会杀了你。这,就是我的取舍。”
他眯眸逼近,贴着小女子柔腻的颊,道:“我也想杀了你。”
“那么……”她气息降至冰点,“你最好立刻杀了我。”
“怎么会呢?”体内的自己越是被伤得体无完肤,体外的明亲王越是坚若寒岩,“你如此死了,本王岂不少了很多乐趣?你敬爱的哥哥是是弃械保命还是宁死不屈,你不妨好好看着。”
而后,他发出指令,千影卫启动攻击。
薄天的武功无疑是不俗的,尤其近十载江湖历练后,修为更上层楼。而经受过皇家严苛训练的千影卫也皆非泛泛之辈,以多打少尤是得心应手。直须时辰拉长,事态势必不利薄天
“本王承诺不杀你,便是不杀你,你如此打下去,除了令光儿难过别无益处。你何必作这番无用的挣扎?”胥允执扬声道。
薄天全神应战,不予回应。
“弓箭手准备!”
“什……”薄光一栗,“你要放箭?”
他淡道:“倘不如此,他又如何肯低首投降?”
薄光厉声:“放开我——”
他将她双腕牢牢束缚在手心,高声道:“薄天,本王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放弃顽抗!”
薄天回之一声嗤笑,挺剑穿透近身而来的两名千影卫背心。
他颜色一沉:“放箭!”
诸多千影卫倏地各自隐遁,翎矢如蝗尽取一人。
薄天闪展腾挪间,一径挥剑拨打。
“哥……”薄光想喊,又惟恐分了兄长的精神,贝齿紧咬下唇,瞬间血丝涔现。
“你只须劝他投降就好,何苦如此?”他本是做了心硬如铁的打算,但眼见她这般自虐,惟觉心痛如绞。
“唔!”薄天小腿猝中一箭,一个踉跄半跪下来。
薄光泪珠儿滴落:“哥哥……”
“停箭!”胥允执疾声喝止弓箭手,转而对场中人道,“放下剑,本王可先将你带进本王府中由光儿为你医治。”
薄天以剑支地,掀眸大噱:“不必麻烦,请继续。”
这薄家人,这薄家人……他俊眸内讥讽渐重:“你想让光儿看着你死在这里?”
“她既然曾经送父亲往生,送一回兄长又如何?”
“三年中弃她不顾,任她市井劳碌受尽艰辛,如今刺杀太后,成为朝廷钦犯,连累她为你悲伤,你这位长兄,果然了得!”
“薄天本来就是相府逆子,抛父弃妹早有先例,再多一次也无妨。就如你明亲王,杀了她父亲,再杀一次兄长,想来也无甚大碍。”
胥允执转眸睇向怀中人:“听到了?本王并非没有给他机会。“
薄光垂睑,置若罔闻。
太好了,仿佛这世上只有薄家人身有傲骨宁折不弯!他五内俱焚,唇角扬起冷笑:“放箭!“
箭镞密织,利芒灼灼。一旦喷发,薄天在劫难逃。
“啊!啊!”一片寒光自弓箭手背后掠起,几声惨呼此起彼伏。一道蒙面衣影从天而降,出手即剥夺了弓箭手的战斗力。
“帮手终于现身了么?”胥允执挑眉,“速速拿下!”
在他这稍稍分神的顷刻间,薄光俯下头一口咬中拘束住自己双手的那只手腕,既狠且重,几乎咬下一口肉来。
胥允执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如此:“你……”
她一手稍得空闲,拈指入袖,将一股无色粉沫弹入空气之中。
形势顿时逆转。
推开冷眸眙她的男人,她疾步来到薄天跟前:“你的伤给我看看。”
薄天也一并软倒在地,笑道:“小光用药的功夫更为精进了。”
她先将兄长伤口简作包扎,喂了解药后回身四顾,讶道:“你那位同伴呢?”
“你放药的那会儿他飞身就走,似乎早有预料。还有,我此来没有告知任何人,他应该不是我的同伴。”
“莫管了,我先扶大哥离开,找个安静地方将你腿上的箭取下来。”
薄天向幼妹身后呶了呶唇:“那些人呢?”
“除非你想杀明亲王,不然由他们留在这边静等药效过去。”
“本来他是在为兄的猎杀名单来着,但看见方才一幕,突然觉得杀了他太过可惜,还是交给你打理罢。”薄天向背靠树干的明亲王挥了挥衣袖,煞是云淡风清。
  
五五章
走出林子,薄天食指抵唇一声“唿哨”,放缰撒在山中的坐骑一路嘶鸣着奔来。他一手抱住幼妹小腰,飞身落在鞍上。
薄光吓得大喊:“那只箭还在你腿上,不宜颠簸。”
“这点伤算得什么?”薄天抖缰驭马,豪气干云天,“本大爷身经百战,可非昔日金生玉养的相府长公子!”
她撇了撇小嘴,若非方才初步诊断那只箭仅是射穿了小腿腹不曾伤及骨骼,听他吹嘘才怪。
半个时辰后,他们到达一座城镇的郊外,由小路入山,几经曲折,在一座亮着灯火的小庙前停住。
马蹄方一立定,庙里便哗啦出来了数人,一气“舵主”“大哥”的叫唤后,一个个盯着薄光疲}发呆。
薄天边翻身离鞍边大骂:“看什么看?一个个把口水收起来,这是我家小妹,你们谁都配不上,给老子远点!”
唉,难怪当年司美人看他不上,作为相府的长公子来说,自家这位哥哥实在粗犷疏放得可以。薄光忍着寻条地缝的冲动,下马福礼:“各位安
好,薄光有礼。”
“喔……”诸人中发出一波惊叹的气浪。
一虬髯大汉叹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大家闺秀罢?”
一细瘦男子摇头晃脑道:“和大哥的小妹相比,李财主、吴帮主家的那些女儿们一下子成了彻头彻脑的乡野村妇。”
“我还见过王府尹家的闺女,也是没法比……”
“给本大爷闭嘴!”薄天一巴掌拍在最近一人的后脑,“我的小妹是你们能够评头论足的么?还不开门牵马,没看见本大爷身上挂了彩?”
“啊,舵主受伤了!”
“是哪只兔崽子伤的?小弟去把他斩八段!”
总之,平安回来。
疗伤过后,薄天叫人送来简单吃食,兄妹灯下长谈通宵达旦。
“那时,我游历海上回来,悄悄潜回天都城欲到家中偷看一眼顽固老爹,看到一座无人的死宅时才晓得薄家巨变。稍加打听,便知父亲已去,你们三人不知所踪。我派江湖朋友四处探寻你们的下落,也大闹了一场茯苓山庄,但你们的行踪好似皇家的禁忌般,任何人都三缄其口。为了有一日能从那几个核心者的嘴里逼出你们的下落,我开始组建潜龙会,因之招惹上一众江湖仇家,遭遇伏击受了重伤,直到半年前方能行走如常。我这一次来天都,全因听到了你们重回天都做了皇家媳妇的消息,去康宁殿那趟,一半是为了向那老妇确定真伪。”
“另一半是为了刺杀太后。”薄光咬中烤得焦黄的红薯,“你当真想杀她?”
“你认为那些伏击我的江湖仇家击只是江湖仇家么?”
薄光一震。
薄天大笑,伸手拭去她嘴边的食渍:“率真单纯的小光被哥哥的阴谋论给吓到了罢?就因为你家哥哥我晓得背后的推手,才在听到你们回到天都的讯息时惊愕又担心。如今想来,你们是女儿家,而且已有你们左右不了各自丈夫意志的实证在前,做不了蛊惑君王的祸水,太后方对你们自是掉了一层戒心。不过,我敢以性命担保,你们三人的身边必定都被安插了耳目。”
“太后派人暗杀哥哥……”不是不晓得那张慈蔼面孔后的杀伐狠绝,可是,那曾是她多年岁月里视作半个母亲的人,危急时刻的维护,全是由心而发,自主自行。
但这个人,面向她们笑得春风化雨,回过头去朝兄长落下屠刀。如若当初裁决父亲是为了彰显皇权,暗杀薄家长男又是为了什么?因为皇家除了不容侵犯的威严,尚须仁慈宽容示天下,故而典簿法册上留薄家后人生路,法册之外斩草除根永绝薄家香火的延续么?
“小光不信太后追杀本大爷?”
薄光摇首:“只是奇怪哥哥怎知不是皇上或其他人?”
其他人?明亲王惹怒自己家小光光了呢。薄天莞尔:“我不确定皇上和明亲王有无参与,却确定杀我的那些人泰半都是拿了慎家的钱。父亲当年说过的罢?太后的娘家慎氏专门替太后做那些脏活累活,党同伐异,排除异己,方使她有今时今日的尊崇。”
她何尝不清楚,倘如没有雷霆万钧的非常手段,一位一无所出的嫔妃断如何拥有今日盛华?
“那老妇的话题先到这里。”薄天挥手,“你且告诉我你们先前身在何处?是如何返回天都?又怎么各自嫁给了皇家兄弟?一五一十向本大爷道来,本大爷也好决定要不要把你们列为老死不相往来的冤家对头。”
她嗤之以鼻,粗粗略略地讲了这数载的沉浮。
“尚宁城!”薄天顿足捶胸,抱头嚎叫,“我曾在那处住过两个月,怎就没有到那座行宫里走上一遭?啊啊啊——”
“大哥。”此间猝然放嗓干嚎,院子里传来关怀备至的问候,“您是被耗子咬了脑袋还是中了魔障撒癔症?”
薄天当即感动万分,澎湃热情的回应:“都给老子滚!”
薄光窃笑。不管怎么说,昔日相府长公子也玉冠锦衣誉满京华,如今散发粗衣身处江湖,俨然如鱼得水,得其自在。
“你说年儿为皇帝生下了娃儿是不是?她是怎么想的?凭她罪臣之女的身份,无论如何也无法恢复后位,而她所生的皇子,一生带着薄家的骨血,老妇和皇家兄弟绝不可能允许一丝为父亲翻案的机会存在,除非皇帝从此生不出儿子,不然那娃儿有何前程?”
“生不出也无碍,魏藉的女儿已经为皇帝生下一位大皇子。”
“魏家?”薄天黑白分明的漂亮豹眸倏然一冷,“那老东西总算如愿了。”
薄光咭咭怪笑,道:“君莫舞,玉环飞燕皆作土。警世之句被人反复提及,名利场上芸芸众生仍前仆后继,试问有几人抗拒得过权势的诱惑?”
薄天屈指弹在她额头:“魏家那老头儿怎配与父亲相比?”
“魏藉前半生活在爹爹的阴影下,如今风云得志直追昔日的薄家,欠缺的只是一个后位。谁想他家女儿在成为皇后的前夕与之失之交臂,如今连妃位也没了,恼羞成怒之下,魏相大人即将出手了罢。”
薄天冷哼:“那老妇把你们赦回来,不就是和魏家的女儿斗法以牵制前朝的魏藉?依我看,我明日将年儿、时儿一起接出来,由着那些皇家兄弟和魏家互相撕咬,干 我们底事?。”
“谈何容易?”薄光大摇其头,“莫说二姐因为有了皇子处于皇家卫队周密的保护当中,纵然平安出来了,我们一家人终生活在皇家的通缉令下,依哥哥的脾性,能忍得下这口气?既然早晚都要回击,反不如哥哥在江湖,我们在庙堂,各凭本事。”
  
五六章
薄天嘴巴大张,突又击案大噱:“我可爱的小光光,我爱笑的笑儿啊,怎就突然长大了呢,哈……”
时下,他惟有大笑。
他多希望自己的小妹仍然是那个自由纯真撒娇耍赖爱笑爱痴的相府小千金,被所有人捧在手心,一生安乐无忧,吟风弄月中过完她富贵闲逸的人生。
百年世族灰飞烟灭,外人伫足远观,无非是叹息吟咏,做富贵如云感叹。而他的三个妹妹,却是经历了最爱的男人将最爱的父亲送上断头台的恸殇。家破人亡不够,流离失所不止,还有爱恨交缠,还有痛断肝肠,还有生不如死。
他的小光,便是如此磨砾成珠,浴火重生。
“哥哥少装傻,此时有我们在天都,等同为太后手里送了人质,她对你便少了几分忌惮。而有你在江湖,她对我们三个人也多少有所忌惮。无论怎么说,如今她对你的追杀令尚不敢公示于众,倘若我们兵合一处,便是给了人一举歼灭的理由。”薄光嘟嘟喃喃的抱怨,抱怨这个哥哥还拿人家当小孩子看待,只知笑话,不懂鼓励。
薄天犹不放心:“你可问过她们两人是怎么想的?”
“她们……”虽不知详尽,也不远矣。
“纵然你说得有理,可你们三人皆在那老妇近前,和砧板上的鱼肉有何两样?”
“是啊。”她心中一动。如果两位姐姐想要回来的仅是薄家的富贵,她大可从旁推波助澜,摇旗呐喊,如果她们想……
那便不能三人一起,稍有差池,即是全军覆没。
“我替哥哥去问姐姐们。如若想随哥哥走,我们便合计一个稳妥的脱身办法。”
“你和明亲王闹成那样,回得去么?”
她嫣然:“回不去,我便随哥哥浪迹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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