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湿的小茅屋,一簇火苗隐隐地照亮着茅屋内的情景。两个人,一胖一瘦,围坐在火堆旁。胖子听着动静,向着赫天香望来,“你总算醒了。”而瘦子,则依旧只是给火堆添着柴火。
“你们抓我……呃,有什么目的?”镇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赫天香开口问道。
“哪那么多废话,抓你自然是有目的了。”胖子说着,站起身来,走到了她的面前。
目的?两只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赫天香在心里暗自嘀咕着,目的,抓她这样的人有什么目的?为了美色?不太可能吧,若他们是采花贼的话,怎么都该先挑雨柔姐下手啊;若是为了钱的话,好像应该抓的不是人,而是季府里的金银珠宝吧。
等等,若是钱财的话,她记得她之前曾经价值过一千两黄金,“两位大爷。”赫天香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角道,“如果两位是为了得到一千两黄金的赏金的话,那迟了一步了,我大堂哥已经找着我了。”唉,只希望他们能够和平地接受事实,放了她。
“一千两黄金?哼!”胖子的鼻间爆出一声冷哼,“区区一千两黄金,在我们主子的眼中,又算得了什么。”
主子?敢情绑匪还不止他们两个人?“那你们想干吗?”缩了缩脑袋,她很识时务地装胆小。
“我们当然是……”
“小三,和她那么多废话做什么?”始终没吭声的瘦子终于出声道。
胖子摸了摸鼻子,“反正我们都已经把这女人弄到手了,只要交给主子,日后还怕享不了荣华富贵吗?”
“那也得看那人,是不是真的重视这个女人。”瘦子一双冷眼扫了扫赫天香,淡淡道。
这是一个赌注,而赌的则是这个女子在十三皇子心中的重要性。
两人的对话,听得赫天香一头雾水,“你们……没有抓错人吗?”她怀疑。
“我想——他们应该没有抓错人吧。”清越的声音,如同丝线一般,悄然地在残破的茅屋中响起了。
一抹身影不知何时站在了茅屋门槛处,跳跃的火光,借着夜色,把他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
“雾夕!”赫天香叫道。整个人又惊又喜,想站起身跑到他的跟前,可是才一动身子,却觉得浑身酸软,四肢无力,“这是怎么回事?”
“应该是他们所用的迷药药效还没过吧。”望着赫天香,雾夕轻语道。
“你……你怎么会找到这里?”胖子此刻正手持着两把大刀,面色之中,带着一丝惊恐地看着雾夕。他们明明掳人掳得天衣无缝啊,根本没有被任何人发现,没道理他会一路追踪到这里?
“你不需要知道得太多,因为死人的话,知道得再多也无用。”嘴角似笑非笑,他那似真似幻得声音让人觉得有些不真切。
“小三!”瘦子沉声道,“记住我们的使命。”既然十三皇子追到了这里,那么自然代表这个女子在他心中的地位非同一般。
瘦子的声音,像是起到了安定的作用,胖子逐渐镇定下来,“你别轻举妄动,不然,这个女人就死定了。”把刀架在了赫天香的脖子上,胖子恨恨道。
不用……那么玩真的吧。赫天香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大爷,有话好……好说啊!”她才十六,还不想死啊!
“小三,带她去复命,这里由我挡着。”瘦子命令道。
“老大!”若是他走的话,老大一个人,又怎么可能挡得下京城中人人惧怕的十三皇子,“我留下,你带这女的走。”
“说的什么话,若是这次无法完成任务的话,你我都免不了一死。”能活一个便是一个。
“可……”
两个人,似有争论。被刀架在脖子上的赫天香,只有猛咽口水的分,而雾夕,则状似悠闲地把玩着手中的玉佩。
晶莹剔透的玉佩,正是她被迷昏时掉落的。
呜呜呜,他不是还说喜欢她吗?要救她,好歹也多拿出点诚意啊!没好气地甩了雾夕一眼,赫天香暗自在心里咕哝着。像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雾夕终于懒懒地抬起头,“我劝你们最好谁都不要走,因为一旦动了,便很可能尸骨无存。”
十指猛然一动,根根细莹若无的丝线,纷纷缠绕着胖瘦二人的颈部,手腕,脚裸以及周身要害之处。火光之下,丝线发出一丝丝的冷光。
“你——”胖瘦二人一惊!这丝线是何时缠上身的,他们竟然一无所觉。
赫天香整个人呆愣着,看着那一根根的丝线,以及雾夕那张阴暗交错的脸。他……他是怎么办到的?
在不知不觉中,仅仅只是在那短短的空档中,就已经在三个人的眼皮低下,送出了最致命的武器。
身子一软,她又瘫回到了地上。
“你们说,我该怎么处罚你们呢?”十指捏着天蚕丝,雾夕扬起着浓浓的笑意,“是把你们的肉一片片地割下来,还是就这样先把你们肢解了?或者,你们有更好的建议?”温柔的语调,诉说着悚人的字眼,只有知道他甚深的人,才明白,此刻他已是怒极。
没有人可以在伤害了他所爱的人后,还能全身而退。
他们不能,他也不准。
胖瘦二人僵直着身体,不敢动分毫。这些丝线,看似轻薄,其实却比钢丝更加锋锐。兴许只要一动,下一刻便会尸首异处。
“十三皇子,你要杀便杀,无需折磨我兄弟二人。”瘦子抿了抿唇,直言道。只能怪他太过轻敌。
不曾想过,危机随时会在。
“杀,我是会杀,不过不会很快便是了。”轻柔笑语,修长的十指在朦胧的火光中舞动得甚是好看。天蚕丝越收越紧,勒住勒两人得皮肉,血已经一丝丝地渗出。
十三皇子,她没听错吧。赫天香努力地消化着她刚听到的消息。通常,只有一类人会被称为皇子,那便是皇上的儿子。这两个人叫雾夕十三皇子,是指……雾夕是当今皇上的第十三个儿子吗?
十三皇子邵晨雾。是了,他给她的那块玉佩上,不是有晨雾两个字吗?那就是他的名呵!
“唔……哇……”闷哼的声音,夹杂着痛苦的呢喃,打断了赫天香的出神。
此时,胖瘦二人身上已是鲜血淋漓。那本是白色的天蚕丝,已浸染成了绯红之色。
“好脏的颜色呢……真的很脏。”冰冷的声音,犹如针一般地扎进着耳里。
“求……求十三皇子给……给个痛快。”几近破碎的声音响着。
“我也想啊,只可惜,你们想伤的,是我最爱的人。”笑意不知何时敛下,他眸光中有着噬人的森然。
那种目光……那种目光……那是爹曾经对她说过,动了杀意的人才会有的目光!“别……别这样!”挣扎着爬起身子,赫天香摇摇摆摆地朝着雾夕走去。
来不及消化他爱她的事实,眼前,她只想要阻止他杀人。爹曾经说过,一旦一个人有了杀意,那么别人最好避得远远的。因为有着杀意的人,是最难琢磨的人。
可是他……他是雾夕啊……是她所喜欢的雾夕啊……
“别……别杀了。”踉跄地走到他的身旁,她扯住了他的衣袖道。
“你要我放了这两个人?”他转头看着她,神色莫名。
嗯。”她点了点头,觉得双脚发软,“他们……其实也没怎么伤我,所以……放了他们吧。”
“我的手里,从不放人。”一旦他想杀,那么那人就不会再活着了。更何况,他们本就该死。
“可是杀了他们之后,你一定会伤心的。”
“伤心?你说我会伤心?”他嗤笑一声,“你可知道我手中所杀的人有多少吗?天香,我的手已经沾了好多好多的血,多到根本无法洗净,所以,不会再在乎多上两条命。”
他和她,有太多的不同,会被她所吸引,或许,是因为她太干净了……有着他所没有的干净!
“才不是,你在乎的,在乎的!”她用尽力气地喊道,可是发出来的声音,却小得可怜,“我知道,你一定会在乎的。”
若是不曾在乎过的话,那晚他又怎么会来到她的房里,脆弱得宛若像个孩子一般,寻找着一个可以相信的人。
因为他还是在乎,在乎着他的过去,在乎着他所受的伤害,以及……那些在他手中所失去的性命。
明明是一句他不愿意听到的话,可是从她的口里喊出,却让他无法去驳回,“我……在乎吗?”喃喃低语,更像是自言自语。
“是的,你在乎。”她的头重重地点了一下,“因为我知道,其实你根本就不喜欢杀人,其实你根本是害怕看见血的颜色,其实你根本……你根本就好善良的!”
善良!如果不是因为有人离开,有人背叛,也许他现在会是一个天真的少年。
泪水轻轻的,如断了线的珍珠般从她的眼眶里滚落。
“天香……”那眼泪,是为他流的吗?好多人都在他的面前流过泪,有祈求,有痛苦,有哀悼,可是……她的眼泪,却让他痛心。
在痛心的同时,却又觉得好舒服。仿佛干旱了的田地,终于得到了雨水的滋润。
“放过他们好吗?”与其说同情胖瘦二人,不如说是因为她不想再看到他脆弱的表情。
“我……”他的声音,首次出现了犹豫。
“雾!”她第一次唤着他的名。而眼,直直地望着他,像要望进他灵魂的深处。
长长的睫毛覆盖住了眼帘,他的表情,像是在不断地思虑着。
天蚕丝停止了紧缩,也使得胖瘦二人暂时得以喘息。
“不要再做会让自己后悔的事了。”那声音轻轻地,柔柔地在他的耳边述说着。
他会后悔吗?会吗?垂首,他望着自己缠满了丝线的双手。如果他杀人从不后悔的话,那为什么小桃死的时候,他依旧会泪流满面呢?
那样的哭泣,像是他用尽了自己所有的眼泪在哭泣。他为了小桃而流泪,而她……则是为了他而流泪。
为了他所掉的眼泪呵……竟然是这般的剔透。
手一松,原本缠绕在胖瘦二人身上的天蚕丝尽数收回,“回去告诉八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是他还不死心的话,那么就别怪我不念兄弟情分。”盯着那跳跃的火光,雾夕冷声道。
“咳!咳!”胖瘦二人此刻跌坐在地上,不断地轻咳着。脸上还是充满着不敢置信的表情,似乎不相信自己能够拣回一条命,“你真的要放了我们?”胖子率先开口问道。
“或者你们不想走?”微一挑眉,雾夕反问道。
“没有,没有。”胖子惊魂未定地摇摇头,“我们走。”只是从来没想过,在触犯到了十三皇子之后,还能留下一条命。
传闻中,凡是十三皇子想杀的人,从来就没有活下来的例外。
“大哥,我们走!”胖子艰难地站起身子道。
瘦子颔首,同时瞥了赫天香一眼。他知道,他们能够活命,是因为这个女人的一番话。
原来冷情如斯的十三皇子,也会有真正动情的时候。如果……如果本来能够把她交到八皇子的手中的话,那么便等于能够完全控制住十三皇子了。
可惜……真的是……可惜了……
“我们走吧。”轻叹一气,瘦子道。其实就算在这里得以保全性命,但是真的回到了八皇子处,却还不晓得能不能保住性命。
这是做奴才的命啊!可是小三似乎还不清楚。
胖瘦二人带着伤,快速地离开了茅屋。
“没事吧。”雾夕把一旁的赫天香打横抱起,低着头轻声问道。
若非他一直派人暗中看着天香,只怕没那么快发现她被人掳走,更不用说能够找来了。
“我没事。”她摇摇头。现在的她,顶多只是浑身酸软,受了点惊吓而已,“你……你是十三皇子?”怯怯地,她的眼光望着他。
传闻中的十三皇子邵晨雾,噬杀成狂,冷血又无情,凡是对他出言不逊者,从来都没有好下场,若非他一直以来保护皇上,功不可没,只怕早就被人参一本了。
“是。”他回道。
“那么……民间中说,你淫奸不遂,所以杀人灭口的小桃,就是你那天晚上对我说背叛了你,而把你推下山崖的小桃?”现在她总算知道传闻不可尽信的道理了。人传人,越传越夸张。
“原来还有这种说法啊!”他冷笑一声。不过,他在民间,也一向没有什么好风评。因为他根本便懒得去做样子。
“你——”她欲言又止。
“不要露出你的同情,我需要的不是同情!”他抿了抿唇角道。他所想要的,是她的心。即使她曾经说过喜欢他,但是……为什么他却还是有着无法抓住她心的感觉呢?
“不是同情!”她急忙摇着头道,“是怜惜。”
“怜……惜。”他怔怔着。从来没有人会对他用上这两个字。
“因为爱,所以才会怜惜。”是的,因为爱着他,因为心疼他,所以才会有着这股子的怜惜。
“你爱我?”若刚才的话仅仅是让他怔的话,那么她现在的话,则是让他惊。可能吗?不只是喜欢,而是爱了。
狂喜的心情,霎时涌卷着整个身心。他抱着她,颤声地问着:“你……爱我?”
“对,爱你。”他的颤意,她感受得到。这样的男人,是她想要厮守一生的男人,“所以从今以后,你可以相信我。”而她,也会相信着他。
然后,她看到了他脸上的笑意,那是第一次,她发现他笑容的真切,笑得……好开心。
情之所衷,
惟有一人,
想你,念你,
所以爱你,要你!
宽敞平稳的官道上,两匹马,一辆马车,缓缓而行。
马上的人,一人是赫天枫,另一人则是雾夕。
一路之上,谁也没有先出声,只是像在欣赏着路边有些荒凉的景致。赫天枫向后望了望帘子长挂的马车,因为天香和季雨柔都执意要去参加武林大会,再加上还要带着季府的丫鬟喜儿,所以不得不用上马车。
“咳!”轻咳一声,赫天枫的目光从马车移到了雾夕的身上。
“你有话要说?”无意外地挑挑眉,雾夕问道。他本以为赫天枫会等更久才开口。
赫天枫有些不自在地抿了抿唇,“听天香说,你是当朝十三皇子。”初听到这事,实在是出乎意料。十三皇子在民间的风评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很坏。
可是……他却可以看得出,雾夕似乎是极为重视他的这个小堂妹。
“她已经说了吗?”雾夕手持着缰绳,淡淡地反问道。浅浅吟笑的嘴角,像是早就知道会如此。
“嗯,不过她暂时也只对我一个人说了而已。”天香的性子,很难瞒住什么事。不过这件事滋事体大,所以她只对他一个人说过而已。相信天香也明白,雾夕的身份最好是不要随意地公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