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只能接吻,懂吗?”
透也在同意中,还怀着些许遗憾;对于自己这种心态,透也甚是不解。
穗高的唇仿佛侵到透也体内,让他全身几乎麻痹了。
“老师……”
透也的下肢摩擦着穗高的身体,用湿润的眼神看着穗高。
他已分不清楚,这究竟是出于情欲?亦或是发烧的关系?
“你不许这样挑逗我哦!我是在担心你的身体会承受不了,所以才克制住自己的冲动呀!”
热情的接吻使床吱嘎作响。
透也此刻只想和穗高做爱、缱绻。
透也对这份渴望到几近抓狂的情欲感到不可思议。
※ ※ ※
透也上了地下铁,发现还有空位,就坐下去,意态阑珊打开随身带着的书,可是却心不在焉。
结果他只请了一天假。
穗高来探病时也带来了水果,等他回去后才在厨房发现,因此发出感谢函给他,却不见穗高回函。
已经十一月了,想到慎原所设定的期限,心情就很沉重。
透也其实应该更积极地与穗高联系,但他想给自己考虑的空间。
自从遇到他之后,自己也变得不太对劲。
穗高在人格上虽有瑕疵,但却有扣人心弦的作品,所以在和他交涉时必须多作准备,为了得到他的稿子,自然会有打赌的情事。
这种没有道理的关系,虽然是被强迫,透也也不能恨穗高。
也许并不仅是因为他是作家穗高棹,而是被他那捉模不定的人性所吸引。
虽然他有些莫测高深,在使坏中也有很温柔的一面,譬如,他会来看自己也是他用心的证据。
“总不会是……”
透也忙否定自己的想法。
他绝对不是个善良的人,善良的人怎么会把别人当作玩物?
穗高根本是存心玩弄透也罢了。
在埋怨自己明知是陷阱还跳下去的同时,也不禁有些焦虑起来。
他来看自己已过了四天,不,应该说才四天。
他们是在十天前肌肤相亲的。
因穗高有十天没找自己而在想他。以透也的角色来说,两人没见面是正常的,不过,却会为了见不到他而不安;既然怕见他,那就不如不见。
透也一直对自己解释,他想要的只是他的原稿!并不是穗高!
穗高向来不主动叫透也去找他,上次来探看透也也许是例外;他经常是随着透也的意思,使透也对自己的欲望羞愧不已。
在见不到穗高的日子中,透也觉得自己的心好像缺少了什么似的。
透也因为不明白其中的道理而感到害怕,但剖析后,就又更惶恐。
透也就在无法解开矛盾的情结中,难过地度日。
※ ※ ※
“透也,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从店里流泻出安静的古典音乐,美和很快乐地看着橱窗。她希望透也送她耳环做为生日礼物,可是透也没有时间去买,所以就籍着约会让她自己选择。
这样可让透也节省许多时间,他在有些罪恶感中,觉得至少比什么都不做的好。
“很不错。”
对几乎没去想过美和的事情,就只有籍着送她礼物来弥补。
透也每天想的都是穗高,夜晚支配透也的也是可憎的欲情。
美和万万想不到把性欲看的很淡的未婚夫,会正为了那种恼人的欲情在烦恼。
因为害怕面对他,透也和穗高从那天后没有见过面。
“喂,你和我一起挑选嘛!最近老是找不到你的人,我好孤独哦!”
透也看着橱窗默默不语,她不禁着急起来。
“其实你也很忙啊!”
“……”
美和听了他这句话并未作答,透也急忙摇摇头。
“对不起,是我在工作上不太顺利,心里很慌!”
透也勉强挤出笑容,和美和一起看着橱窗内的商品。这些饰品透也看来都差不多,但女人的角度却又不尽然。
“……是我不该烦你!”
她平常一直尽量不打扰透也,面对她的软化,透也对自己的不够体贴有些愧疚。
“别这么说,是我不好。”
为了赎罪,透也温和地笑着对她说。
“可是,透也,你最近怪怪的!我感觉你和我在一起时老是心不在焉,你该不会是移情别恋?”
听到她的话,透也张大着双眼,用猛烈的摇头以隐瞒内心的惊慌。
“我怎么可能移情别恋?”
他和穗高的事,不能算是偷情吧?
透也虽然有点内疚,但他告诉自己,他们只是使用肉体的性爱来作交易。
被那样侮辱、践踏,怎么能有爱情的成份?
透也以强烈的口气否定,然后摸摸美和和穗高不同的又薄又柔软的女性肩膀;记得以前只要触摸到就会令他脸红心跳的肉体,如今怎么变成只是一具物体。
透也想要的是另外的一个人。
渴求抚摸的对象不是美和,是有天鹅绒般的皮肤的穗高。
想到穗高——透也的心就隐隐作痛。
“透也?你怎么了?”
“嗯,我在想这个耳环还不错。”
希望藉着这些无关紧要的话能使心情好起来。
可是透也发现自己的情绪愈来愈浮动。
——真想见穗高!
好想见到穗高!想看他的脸,想触摸那个人的皮肤!
已经有十天以上没见面了。
才这么几天就这么想念他,自己一定很不正常。
不!不是!只是担心他有没有写稿。
对于为自己找藉口的心情,透也觉得万般无奈。
“好!就选这个!好可爱!”
她所反映的是镶着小小的钻石、很清纯的耳环,当然她有可能考虑到透也能够负担的预算。
预约的餐厅的菜肴非常美味,可是两人的对话不像平常那么愉快。
“那么,和穗高老师的事就变成长期抗战了?”
吃着送来的菜,美和问道。本来就没有食欲的透也,听到这句话,连所点的柠檬汁都难以下咽了。
“嘎……嗯,是啊。”
一被问到穗高的事,透也在怀有罪恶感下,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美和将之解释为透也和穗高交涉不顺;而透也则是怀着不安、食不下咽又尽量装出开怀的表情,以掩饰他们之间尴尬的气氛。
“你真的很喜欢穗高棹哦!”
“怎能说是喜欢,这是我的工作!”
“我看是很喜欢!你好像关心穗高老师胜于我,我都要吃醋了!”
对她的玩笑话,透也只能苦笑以对。
他不可能会喜欢穗高。
每一次被他触摸时,都会迷惑于无法决定自己对他的喜恶程度,自己不可能是因为在他有好感而接触他。
“你今天有空吧?我可以到你那里过夜吗?”
走出餐厅,她很自己地提议。
“啊……我还要去公司,还有工作!”
“是吗?”
“对,有一本书今天一定要校对完。对不起,今天是你的生日,可是……”
透也微笑着把美和拉到胸前,摸摸她的头发。
不知道为什么也不与她接吻。
“你真的没有偷情吗?”
“为什么这样问?”
“虽然你从以前……对性欲很淡,可是也已好久没碰我了!你还记得我们最后一起过夜是什么时候吗?”
提起这档事,让透也心里更感到内疚。
“你这样会使我失去自信!透也,你真的想和我结婚吗?或你的心里已有别人?”
“没这回事,美和,是人太多心了!”
把仍然满脸狐疑的美和送到地铁的验票口,透也向她挥挥手,美和还依依不舍的向他回头看。
透也也没有送她的心情。
——这一切全是为了穗高。
事实上他根本不敢向美和承认,他现在所想的是穗高的事。
希望见他,想让他抱。
透也口干舌燥地擦去额头上的汗,回家的方向虽然很清楚,他却踌躇的在人潮中呆呆站着。
要去见他吗……?
不,这样做是既没常识,又极愚蠢。
可是和心里的想法相反,身体开始动起来。
透也一转身就在车站的出口处招手叫住经过的计程车,指示司机朝相当熟悉的滨离宫附近的公寓,再把背靠在后座上。
为何自己会有此幼稚愚昧的思考?
被热情驱使着,透也走进穗高住的大厦,按了门铃。
女管家夜间是不留宿的,从对讲机中听到的是穗高的声音。
“是你啊!进来。”
经由对讲机的影像确认,穗高的口气显得很冷淡。
到了四十楼他的房子,穗高已经在玄关等候着。
“怎么了?那么晚来有什么事?”
穗高苛薄的口气,点醒了透也。
到底在想什么?真不该做这种事。
“对不起,我是来……谢谢你上次请我吃稀饭。”
“你已经谢过啦!你不是献出那么多吻吗?”
男人以锐利的眼神看着,透也被他看得羞耻心油然而生。
“说的也对……对不起……那我回去了!”
“别急着走,你不是有事来找我的吗?”
“……”
“如果没事,我可想请你帮个忙,我正好在查一些东西,一个人忙不过来!”
看到一脸迷惑的透也,穗高悄声笑了出来。
“是和你们公司的原稿有关的东西,让我查得十分伤脑筋!”
“嘎,你真的在帮我们写吗?”
“怎么?你好像不相信我?我是言之有信的人哦!”
这样透也就没有拒绝他的理由,本来就很担心原稿的进度,这正是刺探的大好机会。
“请原谅我的冒失!很高兴让我有帮忙的机会!”
走廊上弥漫着强烈的百合花香味。
对这里可说已经相当熟稔,却是第一次闻到花香。
书房在二楼,房间内没有开灯,只有隐约的月光照射进来。穗高打开开关,室内一下子明亮起来。
这是根据机能性设计的书房,整面墙都是书架,摆满了书,窗边有一张很大的桌子。
透也一走进房间,就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
宽阔的房间内真可以用凌乱不堪来形容。
地板虽然很干净,可是桌子上的文件堆积如山,平日工作有用的电脑,被逼在宽大的桌子的一端。
百合花也凑热闹的勉强挤放在一隅。
“好美的百合。”
“今天是我父母的忌日,这是我母亲喜欢的花。”
“你父母已往生了?”
“是的,已经过了二十年。”
算起来他的父母应该是穗高念高中或正要上高中的时候就过世。
“啊,我不该在这种重要时节来打扰你,真是对不起!”
突然觉得自己好可耻。
穗高独自在哀悼的时候,透也却为了肉欲的冲动来找他。
“活着的人不要因为死者的事而烦恼,没有关系,你不用介意!”
在他豁达的口气中,嗅出一丝认命的成分。
“从那之后你就一直一个人生活吗?”
“一个人生活也不错啊,家事则全委由女管家负责。”
那女管家和穗高之间,只是主雇关系。
望着在淡淡的灯光照射下脸上充满阴影的穗高,透也突然体会出来了……。
这个人——原来是那么孤独。
在透也认识的人之中,穗高应该是归类在孤独之列。
有才华的人也许是很不幸的。
如果穗高不是才华横溢的人,透也也不会想去接近他。
穗高描写人性时,笔调残酷冷漠,虽然读者应将作家的人格与作品划分开,但世人却不一定那么想,认为那就是穗高的想法,且认为穗高有透视别人的能力,因而与之保持距离。
“怎么了?你的表情好奇怪喔?”
“啊……对不起。”
“你是不是把我的少年时代想像成对爱情既饥渴又孤独?”
被穗高看穿,透也的脸一阵热。
“你在替我伤心吗?那你真是善解人意的男人。”
穗高嘴角上扬的笑了一下,摸摸透也的脸。
不,自己一点都不善解人意。
透也认为自己的本质就不是善解人意型,最好的证据就是;可置美和于不顾,视自己的欲望更优先于她,在别人的眼光中这样的自己是多么丑陋啊!
“不要这么愁眉不展!如果你觉得过意不去,就来帮我的忙!”
“要我能为你做什么?”
透也依指示坐在空着的椅子上。
“把文件归档!本来要麻烦我外甥来做,因为他不方便来,你正好来帮我!”
堆放在桌子上的纸张是复印的资料,或者是从网络上找出的资料的列印,穗高希望他把这些按照项目归档起来。
翻一翻发现这些都是有关昭和三十年代的风俗和生活的资料。
“我可以……在整理这些之前,先整理一下桌子吗?”
“你尽量整理,我向来不会打扫和整理,所以以尽量不要增加东西为原则!”
“我想我还是先整理!”
眼前的景象乱七八糟到令人难以下手;他需要女管家是可以理解的。
不管他的原稿是否开始,从这些资料至少可以证明他已在着手进行。
把文件整理就绪,透也坐在穗高的斜对面,等候被指示归档的空档,无意间见埋首的穗高,觉得静态的他好美;此时,真可谓无声胜有声之境界。
偏偏透也的衣袖碰到桌子上的纸,有几张掉到穗高那边。
透也蹑手蹑脚站起来走到他的身边,蹲下身捡起文件。
然后就站在旁边凝视穗高。
他入神地看着穗高从脖子到下巴的锐角线条。
“怎么了?”
发觉视线的他抬起头,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透也有些错愕。
“不……我……”
“对了,我还没问你呢。”
穗高的嘴边浮出一丝苛薄的笑意问道:
“你为什么来这里?”
这话直接得透也一时答不出来。
“如果是来催我的原稿,你一开始就会说出来意!”
被穗高言中,弄得变成公私混淆。
透也把视线从穗高身上移开,慢慢地低下头。
“我很想见你。”
“让你尝到那种苦头的男人,你为什么还想见?”
说到最后,夹杂着的呼吸声音有些许甜美。
听起来就好像是他优雅的动作所造成的衣服摩擦声。
“我自己也搞不清楚……”
透也独白地说。
“搞不清楚什么?”
穗高突然把透也拉到自己面前,手掐住他的脖子,粗暴地抢走透也的唇。这也是透也第二次的吻。
当他的舌尖舔着上颚,透也全身颤抖失去了力量。
“你其实很清楚自己为什么来这里吧?”
“嗯!”
穗高解开透也的领带,丢在地板上,伸手解他的钮扣。
他的手很迅速地松开了钮扣,迫不及待的用他的唇和舌尖从喉咙到胸部一路吻下去。
“你分明知道才来的!”
——的确知道,而且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然后就来了这里。
对透也来说,要承认这个事实是很痛苦的,他很不愿承认留在自己内心里的扭曲欲望。
过去可以名正言顺解释是为了工作的需要。
可是从此如果随着自己的意志沉溺在情欲中,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