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开手腕间的禁锢，方嘉气结，“魏展辰，你凭什么命令我！”
他面无表情，声音越来越冷，“坐下。”
她也不依，想到先前在车上男人说的话，心下酸涩，“你说过不管我怎么疯怎么野，都不会介意的。”
在心底叹了口气，展辰从座位上起身，他牵住方嘉手，大拇指揉着她的手背哄道，“我是为你好。”
方嘉冷笑，“知道吗，当一个人强迫另外一个人时，总会拿为对方好作为借口。”
捏了捏方嘉的下巴，展辰捧起她的脸，漆黑的眸子里映出她略显苍白的脸，他眼中有着怜惜和心疼，“你瘦了许多，脸色也不太好。方嘉，我只想对你好，不是强迫。”
挥开他的手，方嘉撇开头，“只要你不出现在我面前，我就能吃好睡好，身体自然就会好。”
假的，都是假的！对她好是假的，眼中的心疼是假的！他是魏展辰，他没有心。方嘉手在身侧握紧，一遍又一遍在心底告诫自己。
好似听到笑话，展辰扯开薄唇，似笑非笑道，“那恐怕不能让你如愿了，从今天开始，我会每时每刻都在你身边。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适应我的存在。”
如果眼神可以杀死人，方嘉以为魏展辰已经在她面前死一千次一万次了。死后她还要折磨他，不然怎么解恨！
她浑身颤抖，恶狠狠地诅咒自己，“那你就看着我在你眼前疯掉，饿死吧！”
呵，展辰嘴角的笑意加深，可眼底的黑却浓的似化不开的墨。
他勾起她的下颚，模样惋惜又认真，“方嘉，死不能解决问题。我保证，如果你死了，黄泉之下，忘川之畔，陪在你身边的依旧是我！”
“神经病！”方嘉被震慑，僵在原地好半响才反应过来。她猛地推开他，飞快地跑上楼。
这栋别墅有两层，一楼是客厅、餐厅、厨房、佣人房和杂物间，二楼是书房、卧室和客房。
可惜，客房里面是没有床的。
怪只能怪方嘉，那时候和魏展辰住这里时，好几次两人闹别扭，她就睡客房，不给他近身的机会。展辰一皱眉，就把客房里面的床都换上了硬沙发，敢睡一晚的人一定背酸。结果就是方嘉只能老实睡在卧室里，对着他又打又咬，最后少不了一番折腾。
客房依旧是原样，上午回来她并没有进卧室，只是在客房的沙发上躺了一会就到中午。现在找不到床睡的方嘉挫败地来到卧室门口，手触及把手，微抖，内心很排斥进去。
她一手握在把手上，头抵着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走廊的灯很暗，有风吹堂而过，带来阵阵凉意。
安静的环境下，听觉总是来得敏锐，不远处好像是有人上楼的声音，方嘉心里一惊，没有丝毫犹豫地打开卧室门闪身进去。
哪怕早已有心里准备，却还是在目及到整壁的天蓝时，晃了心神。卧室还是自己五年前离开时的原样。她有种错觉，好像自己只不过是出门逛了一次街回来，而非划过那般沉重冗长的时光。
天蓝色的墙壁上有她亲手画上去的手绘，繁琐的花纹云彩从墙角延伸到床头上方，足以见得自己当年的用心。King size的实木床上是烟灰色的菱纹三件套，已经洗得有些褪色泛白，主人却还是坚持不肯撤换。
其实卧室的布置很简单，魏展辰不喜花哨，方嘉也讨厌所谓的公主房，所以整体两人统一的是清新淡雅。
更衣室里属于两人的衣橱各占一边，推开米白色的手绘推拉门，清一色的女装都是她的码数。全都是曾经喜爱的大牌，标签也没有拆下来，安静地挂在衣橱内，等待着她的宠爱。
拿出一条宝蓝色的冰丝裙，简单的式样，只在腰部做了处理，却是两年前某品牌的限量版。那时候她正穿着几十元的路边货，抱着自己辛苦赶出来的设计稿去换取微薄的报酬，将自己低到尘埃里去。
手轻轻地，不由自主地抚过卧室的每一角。内心的酸涩像一张细细的网，随着她所过之处，越收越紧，束缚着她想要叫嚣的灵魂。
站在卧室外的阳台上，方嘉双手环胸，企图给自己些许力量。月亮躲进了乌云里，四周静悄悄的，一丝光亮也没有，此刻天地间只剩浓稠的黑，就像她的处境。
这个男人，她真的看不懂。
他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保持着她的喜好，有什么意义？他们方家以最惨痛的结局给了魏展辰交代，他为何还不肯放过自己？
这一晚，方嘉不记得是怎么睡着的，带着惧怕和小心一直撑着等魏展辰回卧室。她要和他说清楚，他们现在的关系，根本不适合睡在一起。等着等着，眼皮越来越重，只记得睡着前，那个男人还没有回房。
魏展辰在书房待了一晚上。
房间里有扇门，打开它，里面是一间十几平的暗室。雪白墙上什么也没有，地上铺着层厚厚的绒毯，靠门的位置放着两个抱枕，旁边是玻璃小几，几上只有一台小型放映机。
此刻，他就靠在抱枕上，看着对面的墙上闪烁着莹蓝的光影。
五年前，陪方嘉看《大话西游》时，他只是冷笑着看屏幕上那个长相怪异奇丑的齐天大圣。
五年后，身边人不在，一个人再看时，却发现，眼眶有泪。
那个拿着月光宝盒，大叫着“波诺波若蜜”穿越时空的男子，其实并不是去找寻他的娘子，而是横跨百年，只为寻一滴眼泪。
我们每个人都能猜到故事的开头，却忽略了故事背后命运的推手。
至尊宝回到五百年前，从来没想过，会遇到此生最爱。
葡萄说，当你喜欢上自己讨厌的人时，这段感情才是最要命的。
紫霞仙子下界寻找属于自己的如意郎君，她知道他必定是脚踏七彩祥云，武功盖世的大英雄。
却忘了，感情总有先来后到。
她爱他时，他有娘子，等到他终于明白自己的真心后，又不得不舍生取义。
有些经典，是值得时间反复推敲。正如他们的感情，不经过五年的分离，他如何能明白，有些事，有些人，非她不可
、第十八章 对错
因为心里惦记着事，方嘉晚上并没有睡好。早晨醒来后，赶紧将关了的手机打开，果然，短信提醒滴滴滴响个不停。她闷在被子里大大叹了口气，然后打电话，很快就接通。
“嗨，这么早就醒来了，我还以为经过昨晚惊天地泣鬼神之夜，你会在床上躺个三天三夜呢。”
听出韩霏在电话那端的揶揄和讥讽，方嘉苦着脸求饶，“小霏，我错了。昨天的事发生得太突然，你知道，我得集中精力和魏展辰抗战。”
韩霏不吃这套，只晓得自己昨天等门到很晚，电话打无数次都是提示关机，至从发生被悔婚事件后，她就对电话关机特么敏感！
“打一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么？重色轻友，哼！”
方嘉腾地从床上坐起，“放屁！他又不是我的谁！我只是不想你担心。”
“可我还是担心了。”韩霏无语，顿了一会儿又问到，“怎么样？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了，这是我和他的事，这个结打了五年，如今也该解了。钟云那里…”方嘉支支吾吾，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说到钟云时，再没了早先的理直气壮。
反倒韩霏知道她要说的意思，快人快语地接下，“表哥说职位会一直给你保留，等你回来。哎，嘉嘉姐，你和我表哥是不是？”
电话那端传来一丝暧昧不明的贼笑，方嘉扶额，在心底喟叹，连局外人都猜出来的事，她怎么就没有早些发现呢。不过也好，想必昨天通过韩霏的嘴，钟云大概知道了她和魏展辰的事，也应该会死心了吧。
稳了稳心神，她果决地否定，“不是。没有。请停止你脑袋里不正常的幻想！我应付这一个都力不从心，哪还有空招惹别人。”
“切，说说而已嘛，这么激动，欲盖弥彰啊。”
韩霏还在电话里不依不饶，虽然受多年言情小说侵染，她很支持一对一，尤其最喜欢男女主因误会分离最后破镜重圆的戏码。可现在自家表哥客串男配，基于私心，她有那么一点点的希望表哥可以上位成功啦。
方嘉哪会不了解韩霏，这丫头的八卦潜力不亚于路边随处潜伏地狗仔，赶紧打住她，换了话题，“好了好了，有完没完。我问你个正事儿。”
“你说。”听到有正经事，韩霏也收敛了几分。
“你来靖蓝的那晚，还记得自己是在哪里喝的酒吗？”
对于魏展辰说手里有韩霏的不雅视频，方嘉心里还是抱着怀疑，既然他那边故作神秘，那就从当事人这边找突破口。她就不信，韩霏随便一个酒吧喝酒也能撞进他手里。
可惜，幸运美男似乎木有眷顾她，只听电话那端的人说，“记得啊，在岚夜，听说是靖蓝最大最好的夜店。”
倒进床里，方嘉哭笑不得，“是啊，那你还有没有听说，那是魏展辰的。”
“啥？”韩霏惊，好半天没回过神。她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做了视频女主角，内心想的却是，魏展辰的眼光真好，店里的牛，郎真标致。改天有机会要问问他，一般在哪里挑美少男。以后她实在嫁不出去，干脆挑个美男过一辈子，养眼又舒心。
方嘉心里一阵烦躁，本来还打算今天怎么都要离开，如今看来不为自己，为了韩霏，都要忍辱负重下去。
她像是被抽掉了全身精气神，有气无力，“算了，就知道你不晓得。没事了，好好看家吧。挂了。”
韩霏刚要挂，又想到什么事，忙叫住方嘉，“噢，我还有一个问题。”
“…说。”
“就是啊，那个吧，恩，其实我是想问…”哎哟，这样的话怎么好意思启齿，只是不问又百抓扰心啊。
韩霏扭扭捏捏，逼得方嘉炸毛，“你再不说我就挂了！”
“昨晚你们做了几次？魏大床上功夫咋样？”
可想而知，回应韩霏的是忙音。
一打开卧室门，方嘉就进入备战状态。
果不其然，楼下的餐桌边，魏展辰早就坐在那看报纸吃早餐。听到身后传来声音，他放下报纸转头，却在看到她还是穿着昨天的衣服时，眉头拧了拧，“衣柜里衣服不喜欢？”
方嘉撇着嘴敷衍，“喜欢啊，怎么会不喜欢。只是吧，我配不上那些衣服，还是算了。”
挥了挥手，她抽开椅子坐下，随手拿起桌上的三明治咬了一口。
展辰的眉多打了几个褶皱，口吻有些强硬，“上去换，或者我帮你换，自己选。”
吃个早饭都这么闹心，方嘉丢开手里的三明治，不太乐意，“你每次除了逼迫我，还会做什么？选，选，选。老娘今天还就不乐意选了，我就爱我身上这几十百来块的地摊货，你怎么着吧！”
擦了擦嘴，展辰退开椅子站起来。他慢条斯理地解开袖口，站到方嘉身后，“看来你是想要我帮你。”
方嘉也不甘示弱地弹起，身后的椅子因为她大幅度动作摔到地上，发出沉闷地声音。她扬起下巴，清亮的水眸直视眼前的人。
“魏展辰，你听不懂人话吗！不换，谁也不能帮我换。听到了吗，不，换！”
展辰点点头，表示理解。凤眸中是方嘉看不透的幽深，似乎有生气，有无奈，有失落，有哀伤，就像烟花乍然腾升，又在一刹那归于沉寂，不留一丝痕迹。
他看着她，面无表情，自顾自道，“听懂了。既然不选A也不选B，那就只能选C了。”
“什，什么C？”女人的第六感总是很敏锐，直觉到危险逼近，方嘉咽着口水想后退，可惜身后除了餐桌，出路早被展辰封死。
“C就是用强！”他薄唇轻扬，忽然笑得无比璀璨，在方嘉怔愣之际，双手举起她，霸气十足地扛到肩上，健步往楼上走去。
“啊，你放我下来！你这个禽兽，流氓，变态！”方嘉伏在他肩上又打又挠，又抓又咬。很快魏展辰脖子上就出现了好几条血痕。可惜他不为所动，反而走得越来越快。眼看着就要回到卧室，她是真的怕了，闭上眼尖叫道，“魏展辰，你今天要是敢碰我一下，我就撞墙！”
魏展辰的脚步骤然顿住，他缓缓将肩上的人放下来。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狠狠扇了一巴掌！
“我，我说了不换的，你不该逼我。”方嘉看着自己的手，又看魏展辰脸侧的红痕，吓得大退一步，瞳仁里是惧怕和倔强交相辉映。
抚上自己的脸颊，展辰眼底飞快地滑过一道痛色，嘴里尝到苦涩，他想，或许是今早的咖啡没有泡好。
他扭过脸，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因为是你。方嘉，你记住，因为是你。”
说完这句话，魏展辰再不看她一眼，转身离开了别墅。
直到大门沉沉闭合，方嘉才虚弱地沿着墙壁跌倒地上，她死死盯着自己的手，到现在还能感觉到那钻心的疼痛麻木。物理课本曾说，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他会有多疼？
只是一件衣服而已，何必。前面都说了，凡事都要忍下，为什么总是克制不住？是不是因为，他是魏展辰，而她是方嘉？
因为他是魏展辰，所以她可以为所欲为，肆无忌惮。
因为她是方嘉，所以他才会放任，甚至放纵她的撒泼无赖。
错了，都错了。她不该回来的。他说得对，她该离开得远远的，这样彼此互不打扰，最终总会相忘。
离开，对，趁现在魏展辰不在，马上离开。方嘉从地上跳起来，跑回卧室拿上包就噔噔噔往门口跑去。她一脸欣喜地打开门，却看到本该离开的人其实并未走远，而是背对着她，安静地坐在秋千上。
上午的阳光正暖，大片大片地洒在门外的庭院里，照射在他身上。
白色地衬衣被阳光穿透，勾勒出他健硕的骨骼纹理，朦胧中带着丝禁欲的诱惑。没有抹发蜡的黑发柔软地服帖在他头上，微风轻吹，泛起金黄的逆光，竟有些耀眼。
本该是一副赏心悦目的画，方嘉却不知为何看的眼眶发胀。明明是意气风发的人，周身却充斥着颓败和哀伤，他仿佛在这里已沉坐百年，带着无人可以参透地孤寂。
天空飞过一群小鸟，叽叽喳喳好不欢快。
他抬头看过去，侧脸的线条好似用刀笔篆刻，精致得让万物失色。他坐在阳光下面，清风吹鼓起他的衣衫，明明近在眼前，却让人觉得仿若下一秒就会化为空气消失得无影无踪。
方嘉的脚步，怎么也迈不开。她捏紧手里的包，只觉得心里很慌乱，有什么东西快要抵挡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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