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轻轻被推开,余慕昂迈步走了进来,沈虞一笑,支起身子,招手问道“怎么今儿有空过来”余慕昂也不说话,扑到姐姐身上不动了。沈虞奇怪,搬起余慕昂的脸来,这才看见嘴角有些淤青,忙问“这是怎么回事?”
余慕昂将头低下来,问道“姐姐,我娘是不是不在了?”沈虞心头一紧,“谁跟你说的?”余慕昂也不说话,沈虞又问“谁和你说的?”余慕昂退了鞋子,爬到沈虞身边才说,“悯枝出去的时候听见的,说是阳那边过来的人都知道的。”
沈虞将余慕昂搂过来安慰道,“昂哥,现在还小,以后会明白的,你先告诉我这伤是怎么回事”余慕昂靠在沈虞肩头,“是同人打架弄的”沈虞也不发火,耐心的问“为什么打架?”余慕昂又开口说“他们说我是没人要的”
沈虞不明白了,这一个学堂的学子,都相处很久了,怎么会跟余慕昂过不去,“你惹到他们了?”
余慕昂摇摇头,沈虞气的问道“都谁动手了”余慕昂想了想才说“姐姐,我和你说了不是让你给我出气的,是问你,我娘真的不在了么?”
沈虞见问到如此的份上,只好点了点头,余慕昂仰起头看着沈虞的脸,“真的?”沈虞抚摸着他说道“昂哥,别难过才是”余慕昂垂着头问“你们都不告诉我……”沈虞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搂紧了他“你现在还小,什么都不懂,等你大了,姐姐才想告诉你的”余慕昂抬起身来,推着沈虞问道“若我现在不问,你是不是就总不会告诉我的?”
沈虞叹道“你总是会问的,我怎么会不告诉你,只是你这么小,真的不是告诉你的时候”余慕昂抿着嘴,跳到地上,胡乱的将鞋子穿好了,“姐姐,我要回阳,我要找我娘”沈虞见余慕昂生气了,忙拉住他说道“昂哥,是不是谁跟你说了什么,今儿你怎么这么大的气,”余慕昂擦了擦脸,也不说话,眼泪顺着脸上流了下来。沈虞给他擦着,结果余慕昂用手一推,快步跑了出去。
沈虞看着也伤心的不行,忙下了床,双脚刚沾到地,就觉得一阵眩晕,忙扶着床站稳了,过了好一会才清醒过来,“来人”外面小丫头听了,忙进来,“去将悯枝喊来”
功夫不大,悯枝过来了,见了沈虞,行了礼,就站到一边不动了,沈虞知道悯枝性子有些冷,自从到了京中跟谁都不走动的,这几个院子,哪里也不去,平日就是照管余慕昂的起居,别的一概不问。
沈虞看着她,穿着简单,神情淡淡的,只好开口问“你是听了谁说的舅母的事儿”悯枝低头口中称道“回姑娘的话,早先阳那边的人过来送东西,奴婢无意中听见了,先只是不信,后来出门到京中余家的铺子去转了转,早易手换人了,这才知道家中主母应该是不在了”
沈虞只好说“你也是知道,舅母的身子支撑不了几天,去了也就是早晚的事儿,也该心里有个准备才是”
悯枝又一低头“姑娘,奴婢心中是早就知道的,奴婢猜测,奴婢同我家公子一道上京没多久,主母就该不在了”沈虞奇怪“那你也该是早想到了,怎么如今回来同昂哥说这些呢?”
悯枝抿了抿嘴唇半响才说“是奴婢看不过去,才跟公子说了,还望姑娘见谅”沈虞听着,“你继续往下说”悯枝开口又道“本来我家公子在沈家颇受照顾,吃住上都不输于别的小主子,不论是夫人还是姑娘,都是极好的,悯枝自然放心,可后来逸公子从阳过来后,日子就不那么踏实了”
“我二哥怎么了?”沈虞奇怪的问,沈逸好玩乐,从来不管余慕昂的事儿,上次在桥上见到了,都是一副戏谑的口气,不会暗地里为难这主仆二人吧。
悯枝低声说道“逸公子来了后三天两天的到我们那边去催要银子,说是在沈家吃喝住的,总要给些银子,就是夫人不要,那是夫人面上不好开口,可从没有白吃白喝的礼,先时候,奴婢走的时候,主母给了奴婢一些银两,都是给我家公子以后用的,奴婢担心不够,总是仔细些过日子,能不用的尽力不用,这样逸公子一来,只好拿些给他。先是三十两,五十两的要,后来就是一百两,一百两的要,奴婢实在是拿不去那么多了,逸公子也恼了,让学堂的人难为我家公子,平日这些都不用说了,单是前阵子,又来要钱,奴婢没给,逸公子就说出了我家主母去世的事上来了。”
沈虞坐在床边气的要死,心中暗恨沈逸这个不争气的东西,说道“他挨打也是活该,这样的事儿,打过了都是轻的”悯枝见沈虞生气,猜着这些她都不知道,沈虞想了想抬头问“你们怎么没过来说。”
悯枝低声说“上次逸公子挨了打,沈老爷就听到些声音说是我们给的逸公子银子了,若是让姑娘再去同夫人老爷说去,那,那我们主仆二人,真的就只能从沈家出去了”沈虞听了,才知道原来悯枝之所以忍着,早把事情想得明白了,即使是沈虞去告状了,沈老爷也会认为是余家的不是,儿子行为有些坏处,全都算到余家头上了。就是沈逸好了的话,也会找余慕昂算账的,主子小,这小丫头能顶住什么事。
悯枝见沈虞低着头,知道姑娘想明白了这层关系了,缓了缓开口道“原来在阳,逸公子和我们主母那边的一个亲戚叫顾容鹤的也是同窗,从主母去世后,顾家那边就没断了要银子的念想,如今看我们家公子年纪也是小的,什么都不懂,顾家总是来信要银子,时常问着我们家公子的事儿,他们总是想公子身上不单单只有这些银子,但主母在奴婢带着我家公子走的时候,就只给了这么多的,其余的再也没了,他们顾家和那边的余家总是不信。”
悯枝说着说着,也不是向沈虞在回禀事儿了,仿佛在陈述自己的境遇,沈虞就是听着,悯枝又开口道“姑娘,我们家老爷去世的时候,顾家和余家都分了一些田地铺子出去了,说我们主母一个人带着公子过日子,不容易,外面的事儿还是要男人来跑的,到了秋日,我们主母只管得分红就行了,他们一天来了,没说动,就明天还来,后来被磨得烦了,主母就只好都拿了出去,后来我家夫人生病,这些人来的就更勤了,更有要主母过继个成年的儿子的,说是给我们家公子挺住家,主母死活不同意,这帮人到后来都是不死心的。总找了人四处去说。”
沈虞看着悯枝,她好像从没问过悯枝的事儿,悯枝的家人如何了,还有什么人,都不知道,今儿说话,仿佛才头一次认识悯枝一般,悯枝看着沈虞的床榻,盯着上面喜庆的花纹,一动不动,沈虞知道她在想着什么,那眼神,含着悲悯,不知道是为了自己家早去世的主母还是为了现在的昂哥,或者是为了她自己。
“你家还有什么人?”悯枝听了一愣,答道“奴婢是主母捡过来的,在路上,奴婢都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人,就是年岁上也不知道,还是后来主母给定了个年纪”沈虞还真没想到,就是身边的这些个丫头们,都是知道自己身世的,再不济也知道自己年岁,若是悯枝这样的,还真是一个都没有,难怪会有这样的性子。
悯枝淡淡的开口,“让姑娘见笑了”沈虞只好说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悯枝摇摇头“这些年,都习惯了,若说奴婢命不好,可主母带着,总是好的,又只留了奴婢一个伺候我家公子,就是信任奴婢,单凭这个,奴婢就是知足的,往后奴婢就是好好的待我家公子,也不枉主母带奴婢的这份恩情”
沈虞徐徐说道“昂哥的事儿,我会同母亲去讲,沈逸再如何也是要管的,你别怕母亲偏袒自己的儿子,不能让昂哥总这儿长大,以后就是谁去要银子,没有表哥黑着小表弟银子的。”悯枝听了这才点了点头,沈虞说道“我原来是想着,等以后会带了昂哥出去的,我嫁了人,也会带走昂哥,这家中有了新嫂子,再添了侄儿什么的,都不方便了”
“姑娘……”悯枝看着沈虞,她听余慕昂说过这些话,但总想着是哄小孩的,哪里有姑娘出嫁,还带着表弟的,如今沈虞这么说,还真能信的,沈虞看了看悯枝,“你年纪多大?”悯枝回道“过了年算的话,就是十三了”
沈虞看着悯枝,自己都还是个孩子,还要照管昂哥,真是不容易,“十三岁,你以后可有什么打算?”悯枝看了眼沈虞,摇了摇头,“奴婢自然是照管我们公子的,就是以后公子成了亲,悯枝也能照管着公子才是”
沈虞只好说道“你家公子成亲的事儿还远着,你呢,”悯枝又道“奴婢自然是跟着公子,奴婢都想好了,这辈子,都不嫁人了”沈虞一愣,悯枝的心思还真是太低沉了些,或许是没看见过别人的好,就剩下对人生的悲悯了吧。
悯枝走了之后,沈虞倒睡不着了,晚上吃过了饭,沈盏就过来了,沈虞见她脸上一丝丝的喜悦都没有,勉强笑道“你的事儿……”沈盏点了点头,“夫人同意了”沈虞就知道,这种好事,放到谁身上,都得同意的,之前沈老爷是因为怕了陆言昭的身份,总是胆子太小,不敢牵扯过多。才没同意他们家和沈虞的事情。而这回不同,沈二老爷被贬在祁溪,若是有这么个女婿,怎么都能起复委用了吧,陆家找上沈盏,二婶婶只会觉得是天大的福分,没有不好的。倘若二婶婶自己有亲生女儿,都会打扮打扮嫁过去,别说嫁过去,就是让用小轿子抬过去,家里都能欢天喜地的同意的。
若是余氏,还会心疼沈虞小小年纪的,不知道在那种家中怎么活呢,二婶婶全不会有这样的心思,能嫁过去就是好的,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到时候可不管沈盏在陆家的死活。
沈虞拉着沈盏的手道“据说他们家只有一个老太妃的,别的都是旁支上的人,你过了门就是王妃,只照管好老人,总是容易在家中立足的。”沈盏听了沈虞的话道“说的好听是王妃,就我这样的身份,如何能镇住他们家的人,别说什么亲戚了,就连那些下人都是能托大的,谁都是有背景的老人,别说他们家,就是在咱们家,都有些不能说,不能动的人呢。”
沈虞听沈盏说完这话就后悔了,低头开导道“这事儿也不知道怎么就落在你的头上,你,还是想开些才是”沈盏只好笑笑“我说这话,就是明白我的身份,别的不说,自知之明总还是有的。那陆家是什么人家,怎么会在京中这闺秀圈中单单选中了我,我是没那福气做王妃的,也做不来。”
“你别说傻话了,二婶婶都允了,况且是他们巴巴的上咱们家求着你的。”沈盏将手帕转在手指上,“我就是知道,姐姐也是没法的,别说姐姐,刚之前大夫人也去劝我们夫人了,无奈我们夫人根本不听,说是为了老爷,我也得嫁过去,他们连彩礼都算下来了,人家能给多少先不说,我们这边出多少,是不和陆家比的。我看连个零头都不能出吧。”
沈虞知道,这个嫁妆是姑娘家立足的根本,若是少了,只怕被夫家瞧不起,可谁又能跟陆家比呢,二婶婶见钱眼开,就是到时候陆家陪送过来的,也都会被留下来吧。
“这,说这些也太早了些吧”沈虞听了说到,别的不说,就是自己都没和谢家论多少彩礼呢,余氏也没总将这种事情放在嘴边说去。沈盏看着烛光缓缓的说“先都跟人讲好,我们是清贫之家,父亲做的也是个清官,没什么钱的,陪嫁自然就少,”沈虞知道二婶婶是个能说出去这些话的人,“那陆家怎么说”沈盏低声说“陆家说,一切都有他们呢,总是看上人了,比什么都好”
“这话二婶婶听了,更得来劲了,不会什么都不给你备下吧”沈盏摇摇头,沈虞觉得自己有些说漏嘴了,忙往回说“但是面子上老太太那边也不会让二婶婶苛责你的,你放心些,好歹礼数在那,二婶婶倒是不敢太吝啬了才是。”沈盏又擦了擦眼泪,说了一会话,才起身回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夜话
沈虞将人送走了,见墨棋给自己调着花露,就说道“若真是盏儿这样被送过去,到了那边指不定怎么挨欺负呢,就那个姑妈,都够盏儿受的”
墨棋将花露放到沈虞手中,“姑娘,奴婢今儿斗胆说句话,”“说”沈虞将被子盖好,用汤勺搅合着花露听着墨棋说话,“本来,以奴婢的眼看着,那陆王爷对姑娘没死心,这回奴婢还以为求的还是姑娘呢,可不知道怎么就拐到盏姑娘那边去了”
沈虞小口的抿着花露说道“我就是怕他有什么幺蛾子才想着让家中早日将亲事定下来,如今可好,我这边定下来了,他转向小盏了,若真是出于真心的想娶小盏,也就罢了”墨棋低着头,沈虞问“你怎么不说话?”
墨棋接过沈虞手中的碗说道“奴婢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种不好的念想,总想着这事没那么简单”沈虞将嘴擦了擦,“你放心,他们这样的人家娶亲不比平常人家的,走的过程都是仔细再仔细的,既然满城的人都知道定了小盏了,就不能反悔,若他真的为了气我,这样做,就太不值了”
墨棋听姑娘说了,心里才踏实下来,问道“今儿是胭脂守夜,胭脂睡觉最轻,姑娘有事就唤她便是。”沈虞点了点头,墨棋服侍沈虞躺下,放下半边的帷帐,沈虞总是留着半边帷帐,不然就觉得憋得难受。
因为白日余慕昂的事和沈盏的事,沈虞总睡不着,翻不来覆过去的折腾,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总算睡着了,迷迷糊糊的就觉得有人在握着自己的脚,沈虞动了动腿,以为是睡魇住了,这一动才知道,是真有人握着自己的脚。
沈虞这回猜到是谁了,都没喊,只是慢慢收起腿,坐了起来。就见到陆言昭坐在自己床边,沈虞往上抱了抱被子,看着他不动,陆言昭站起来,叹了口气。
沈虞想起外面的胭脂,猜测他是怎么避过胭脂的,就见陆言昭坐到小凳子上说道“兔子找回来了?”声音不低,吓得沈虞忙跳下床来,又是一阵眩晕,陆言昭忙扶住了,让沈虞坐到床上,沈虞闭着眼睛歇了一会,“你是怎么进来的?”
陆言昭往门外看了看,“你的门是开着的,我就进来了。”沈虞一愣,怎么会,这大半夜的胭脂开着门干什么。没等多想,就听陆言昭又说“我娶了你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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