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尘!?〃
楚狂歌心中长叹。如果一开始就将昨夜他和顾天逸在船上过夜的消息说出来,本没有一点问题。然而顾天逸早先一口咬定他是独自在船上过的夜,後来又揭开人皮面具,露出那张颠倒众生的脸,此刻自己再将真相说出来,不但这真相的价值大打折扣,他〃为顾天逸美色所迷〃的罪名恐怕也就坐实了。然而他又没有别的选择。这时再不把真相说出来,顾天逸这冤屈就洗不明白了。
楚狂歌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我不得不说真话了。〃
〃真话?〃四大宗长相对愕然,楚昭平声音中也带出了怒气,〃狂歌,你还有什麽事瞒著我们?〃
〃昨夜顾天逸并不是一个人在船上饮酒,和他在一起的是我。〃楚狂歌努力振奋精神,心虚地说著本该理直气壮说的实话,〃顾秀消失了一整天,顾天逸出去寻找顾秀。他们一直没有回来,我出去找他们,遇到顾天逸,与他在船上饮酒至三更,因城中宵禁,就在船上睡了一夜,今天早上才回来。〃
楚狂歌看著众人脸上神色各异的表情,叹道:〃别说顾天逸中了寒毒,就算他没有中寒毒,想在我眼皮子底下离船杀人再回到船上,各位以为有这个可能吗?〃
齐泯玉厉喝道:〃楚狂歌,你果然为他美色所惑,竟然为他撒起谎来!〃
楚狂歌很想说〃我像在撒谎吗?〃,但他不能这麽问,因为少年时在外闯祸、戏弄前辈、偷银子出去喝酒。。。。。。做那种事时,他的确撒了很多的谎。他现在很需要别人相信他,但他实在是一个很没有信誉的人。楚狂歌现在才发现做正人君子也是有好处的。至少在紧要关头,你说出来的话有人信。
这一刻,楚狂歌第一次为自己没有信誉而小小地悲哀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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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现在不是悲哀的时候,所以楚狂歌很庄严,并且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舅舅你也知道,我向来不好男色,顾天逸虽然漂亮,可惜非我所好。天下的男子难不成都是好色之辈,见了漂亮的,不管公的母的都往上扑?此其一。再者,天然是舅舅的儿子,也是我表弟,不是亲兄弟,也有亲戚的情份在。在青州府,我听说表弟追著一个男人不放,担心他有危险,从青州南下,千里迢迢解救表弟。若他真是死在顾天逸手上,我怎能与顾天逸善罢甘休,更别提替他遮谎了。〃
〃花言巧语!〃齐泯玉怒喝,〃你口口声声说你没有被顾天逸美色所惑,口口声声说没有扯谎,那我问你,顾天逸为什麽说他是孤身一人在船上过的夜,当时你为什麽不拆穿他!〃
楚狂歌一阵头大。
齐泯玉冷笑道:〃说不出来了是麽?若你们果然是在船上过的夜,若你们果然是清清白白的,有什麽说不出口的,又何必扯谎骗人!现在见他脱不了身,你又出来说什麽是在船上一起过的夜!哼哼,楚狂歌,你当老夫是八岁小儿,任你哄骗吗?〃
楚狂歌叹息道:〃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只有一句话:昨夜我与顾天逸在船上过的夜,我可以保证,他昨夜绝对没有离开过船。〃
〃好一个信也好,不信也好。〃齐泯玉森然道:〃若我不信,你要怎样?〃
〃若你不信,顾天逸就会被冤枉,〃楚狂歌淡淡道,〃舅舅也许觉得冤枉个人没什麽,就像当年你和我父亲觉得冤枉我母亲没什麽一样。母亲被冤枉的结果是郁郁而终,顾天逸被冤枉的结果是你永远也找不到真正的杀人凶手,你儿子永远不能报杀身大仇。〃
楚狂歌话刚说完,就听坐在四位宗长旁边的楚昭原大叫一声,滚下了椅子,以手抓胸,似是被莫大的痛苦折磨。众人吃了一惊,手忙脚乱地上去扶起楚昭原。楚昭原哽咽著喃喃:〃阮君,阮君。。。。。。〃
楚狂歌冷冷看著他,心里毫无同情之感,只觉得荒谬可笑。
当年,楚昭原和齐泯玉都是出名的风流公子,楚昭原流连花楼,楚夫人寂寞在家。因为楚狂歌偶然迷上七弦琴,请了一位教习师父在家,楚夫人精习琴棋书画,与那琴师唱和了几次。後来楚夫人怀孕,楚昭原疑心二人有染,百般拷问。齐泯玉认为妹妹丢了齐家的人,将琴师秘密弄死。楚夫人得知了这个消息,和楚昭原动了手,一时失手,楚昭原下肢瘫痪,楚夫人心中真正所爱仍是楚昭原,痛悔失手,自生下楚狂歌的弟弟後不再出一语,後来抑郁而终。楚狂歌突然放荡形骸便是为此,自那之後,他再没有碰过琴。
楚狂歌此时提起这段往事,实是揭了齐泯玉的心头旧疤。而楚昭原,当年不将母亲放在心上,多年之後再来哀悼,不嫌晚了些吗?
站在嘈杂混乱的人群里,冷眼看著那边忙乱,不经意地触到齐泯玉的眼光,平静,冷厉,残酷,不带一丝感情。齐泯玉不是应该最激动最急於杀顾天逸的吗?他为什麽毫无行动?难道。。。。。。难道那边已经行动了。。。。。。楚狂歌背上忽然掠过一阵寒意,抛下众人转身出门要去顾天逸休息的地方救人!十几名四大世家的弟子堵在门口,长剑出鞘,雪亮的剑锋刺人双目。
〃你们也能拦我!?〃楚狂歌放声大笑。谁也没看清楚狂歌的出手,就见剑光一闪,一声清脆的〃叮……〃,十几条长剑几乎一齐折断。
四大世家的宗长碍於身份本不好一起出手,此时见楚狂歌一招击败十几名後辈高手,再也坐不住。齐泯玉第一个跳出来,拦在楚狂歌身前,厉声道:〃不给你点厉害,你以为四大世家真收服不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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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升任宗长的都是每门的顶尖高手,楚狂歌心急如焚,实在是和他们耗不得。他毫不犹豫地自袖中取出《照夜白图》,冷冷道:〃我们以此图为证,打个赌如何?〃
齐泯玉道:〃谁要和你打赌!〃
〃不赌也可以,我就毁了此图。〃楚狂歌冷笑。他知道自己赢定了。
齐天然给顾天逸讲的《照夜白图》的故事并不是全本。五十年前楚宗天与孟轲的一段恋情为世俗不容,历尽艰辛,最终也难免阴阳相隔,痛悔终生。孟轲送给楚宗天的东西怎麽会被四大世家珍若宝贝?四大世家之所以一直在找这幅图,是因为此图藏著一个天大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关系著四大世家的兴衰。
五十年前,孟轲伤病交加,病逝於千里之外。楚宗天连爱人最後一面都没能见到,伤心欲绝之下,困居幽谷,竟然悟出一套武功。那套武功太过霸道,楚宗天担心後人凭著那套武功作恶,又不忍心武功失传,遂将那套武功刻在谷中石壁上,另在《照夜白图》的背後画下一幅地图,留於有缘之人。楚宗天在五台山出家後,《照夜白图》落入一名书生手中,那名书生凭此图练成绝世武功,四大世家设局追杀,终於将那书生杀死,却没有从那书生身上搜出《照夜白图》。自那之後,《照夜白图》便再也没有出现过,四大世家苦苦搜寻了几十年,如今《照夜白图》就在眼前,怎麽能容楚狂歌将此图毁掉?
四位宗长面面相觑,楚昭平长叹一声:〃好,这个赌,我与你打。〃
楚狂歌摇头,〃不是你和我打这个赌,是你们和我打这个赌。〃
楚昭平看向另外三人。死了儿子的是齐泯玉,燕冠晨和赵江中没有意见,都看齐泯玉怎麽说。齐泯玉面色铁青,咬牙道:〃你要赌什麽?〃
〃你们不是想要《照夜白图》吗?我就将这幅图留下,然後以一月为期,追查真凶。如果到时候仍然不能找到凶手,《照夜白图》归你们,我和顾天逸任你们处置。若到时查出真凶别有其人,不但烦请诸位将《照夜白图》还给我,还要烦请各位向顾公子道个歉。〃
齐泯玉大声道:〃好!我和你赌!〃
楚狂歌武功高强,是其他三大世家争总宗主的大敌,若是此赌他输了,他们不但能得到《照夜白图》,而且能将楚狂歌挤出比武之会,何乐而不为?既然齐泯玉没有意见,燕冠晨和赵江中自然也没有意见。
楚昭平骑虎难下,沉声道:〃狂歌,这是顾天逸的事,你何必把自己也牵连进去?〃
楚狂歌淡淡一笑,〃顾天逸不是杀人凶手,我有绝对的把握。〃
楚昭平叹息一声,伸开手掌,〃我以四大世家第十二代总宗长的身份与你立下赌约,若你赌胜,我自当将此图奉还,向你道歉,若你输了,我也自会向你顾天逸讨回公道。〃
〃多谢伯父成全,〃楚狂歌笑著长揖到地,〃不过嘛,《照夜白图》的价值在於里面藏的地图,伯父收起来,另外三位宗长一定不服气,轮流收藏,被四大世家中的某家的人看去了图中的秘密,不但侄子我吃亏,没看的人也要吃亏。我知道宗堂後有个秘室,请将此图挂在秘室里,由四大世家的子弟一起看管。在事情查清之前,谁也不许偷看地图。〃
这段话正是燕冠晨、赵江中、齐泯玉三人心中的话,他们都看向楚昭平。楚昭平心里骂了楚狂歌一声,点头答应:〃如此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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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狂歌赶到顾天逸那里时,顾天逸正在四大世家弟子的刀剑环伺之下。顾天逸虽然武功高绝,无奈身中剧毒,情形十分狼狈。楚、齐两世家派来的人发了话,众人才收了刀剑离去。楚狂歌奔到顾天逸身旁,关切地问:〃你怎样?〃顾天逸戴著人皮面具,也看不出神色,只见两颗原本澄亮的眼珠里透出死寂的蓝光。楚狂歌心中猛然一惊,顾天逸朝他伸出一只手,淡淡笑道:〃借把力气。〃楚狂歌刚伸要去扶,顾天逸已经朝他倒了过来。
楚狂歌将顾天逸拦腰抱起来,回到房中,安置到床上。
顾天逸喘著气拉衣领,手指微颤,怎麽也扯不开。楚狂歌替他将衣领散开,触手处一片濡湿,想必是刚才动手时浸出的浮汗,然後肌肤却一片冰凉。顾天逸半靠在楚狂歌怀中,浑身都在轻轻颤抖,楚狂歌知道是寒毒发作,将手掌按到他後心处,内力缓缓送入。顾天逸丹田中一片空虚,竟似连内力都散去了。楚狂歌知道这样的情势十分凶险,心底一寒,背上立刻就湿了。
用了几回功,顾天逸五脏四腑中渐渐有了暖意,皮肤也不似刚才那样冰凉。楚狂歌小心翼翼把顾天逸放回床上。顾天逸神情疲倦不堪,笑道:〃楚兄。。。。。。〃楚狂歌按住他手:〃别说话,先闭目休息片刻再说。〃顾天逸点点头,乖顺地闭上了眼。楚狂歌在床边守了他一会儿,顾天逸呼吸渐渐绵长,竟然睡著了。
夏日天热,楚狂歌命人送上一盆清水,替顾天逸擦了擦颈中、腋下的汗渍,见顾天逸的头发湿浸浸的贴在脸上,轻手轻脚替他取下人皮面具。果然不出所料,面具下的玉白皮肤上沾染了不少汗。楚狂歌凝视那熟睡的面容,混乱的心思渐趋平静,只觉这样守著他,此生便无憾了。呆站很久,楚狂歌替顾天逸擦了把脸,打开轩窗,过堂风穿窗而入,带来一股沁人心脾的凉意。
坐在床边,楚狂歌心上突然涌上个念头:若一切事了,能与他荡舟五湖,策马塞北江南,将是何等的快意?
这样想著,竟然渐渐痴了。
顾天逸一直昏睡不醒。午後,楚狂歌去齐天然居住的院落查勘地形和现场,又将当晚值夜的人挨个盘查了一番,依然毫无头绪。办完这些,天已经黑透了,楚狂歌挂念顾天逸,担心无人照管在议事厅旁边厢房沉睡的顾天逸,连忙赶回来,才知道顾天逸已回他的院子。楚狂歌院子里的人知道顾天逸是楚狂歌的朋友,对顾天逸十分敬重。楚狂歌放下心,去厨房胡乱吃了东西,往自己住的院子走去。
院中静悄悄的,顾天逸房中黑洞洞的,他的房间却亮著灯。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使他心头一阵酥麻,轻轻推开门。床边的灯架上点著一枝蜡烛,溶溶烛光下,顾天逸正垂首而坐,把玩一样东西,听到推门声,抬头笑道:〃我不请自入,失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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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话。〃楚狂歌强按著心中的一阵狂跳含笑道,忽然看清顾天逸手中所拿是一管竹箫,脸上不由一阵滚烫。那晚在林中交手,顾天逸为了脱身,将竹箫倒射向楚狂歌,楚狂歌拿到这管竹箫後,一直带在身边,回到楚世家後,寻来丝绳将被震裂的箫管缠住,一直放在枕下,没想到竟然被顾天逸拿到了。
见楚狂歌打量竹箫,顾天逸神色也有些尴尬,把竹箫放下,清了清嗓子道:〃苦等楚兄不到,我在床上躺了会儿,发现了这个。。。。。。这个。。。。。。〃发现不解释还好,一解释更糟,顾天逸立刻改变话题:〃齐天然被杀一事可有眉目?〃
楚狂歌连忙顺梯下,装模作样地回答:〃尚无眉目。我把你送的《照夜白图》押到了那里,没得你同意,真是对不住。〃
〃已经送给楚兄了,就是楚兄之物。〃顾天逸淡淡一笑。
一时相对无言,正胶著,忽然有脚步声迅速逼了近来。楚狂歌与顾天逸相视一眼,神情都添了分凝重。那人在门外停住,低声道:〃楚二哥,我是齐琳,有几句话要和楚二歌当面一谈。〃
楚狂歌道:〃时候不早了,明日再谈如何?〃
〃楚二哥在忙吗?〃门外的人似是冷笑了一声,〃那好啊,小妹进去看看楚二哥在忙什麽。〃
楚狂歌暗道不好,将顾天逸往床里面一推,迅速拉下床帐。
齐琳破门而入时,楚狂歌正半裸著身子在烛下擦剑,精壮的胸膛在烛下闪著麦色浅光。齐琳脸微微一红,不由得避开视线。楚狂歌面色微冷,不动声色地擦好剑,仓啷一声入了鞘,淡淡道:〃夜奔郎室,传出去,与妹子声名有亏。〃
齐琳被噎得面皮涨红,一双妙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