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扪心自问,在场众人谁没有坑害过杜芷萱,谁又没有不择手段地落井下石过?
“我常听人说,有了后娘就会有后爹。以前,我并不相信这句话,但,现在看来,这不仅有了后爹,就连祖母都是不太像是亲生的了。”
“推己由人,如果府里其它几位姐妹遇见我这样的情况时,大家又会如何想?祖母,你又会怎么做?说一千,道一万,不过是欺负我这个没娘疼的孩子罢了。”
这种“一棍子就打死了一屋子人”的情况,可不在钱氏的预料之类。
于是,钱氏忍不住的说道:“萱儿,原来,在你心里是这样想的吗?这些年来,我待你如何,其他的人不明白,你自己还能不明白吗?别说府里其它的姑娘了,就连我的亲生女儿薇儿,不掬衣、食、住、行和其它的待遇,都远逊于你。”
“我都做到这般程度了,你却依然觉得我待你不好,如今,我却真得不知该如何待你了!”
物质上的满足,算什么呢?
杜芷萱真正需要的世家贵女的教养,需要精神上的抚慰和来自于亲人的关怀。而,这些,钱氏却吝于给予,反频繁地出手算计坑害杜芷萱。甚至,钱氏宁愿分出一丝精力到杜莜这个庶女身上,却也不愿意分出一丝半缕的精神放在杜芷萱身上。
要知道,杜莜可是李姨娘的亲生女儿,而,李姨娘正是老夫人的娘家侄女,在老夫人明里暗里的支持下,和钱氏打擂台的主!
“小姨,你待我如何,你自己心里明白,只要,你过得了自己心里那一关即可。”杜芷萱冷笑一声,“毕竟,当年,母亲待你如何,现如今,你待我又如何?扪心自问,你待我,可有当年母亲待你里的十分之一好?”
“算了,过去的事情,我也不想再说了。严格说来,是我自己识人不清,才会落入你们的算计里,那些东西,就当作我付的学费吧。”
杜芷萱摇了摇头,叹道:“想学些什么东西,在没人教导的情况下,总是要跌跌撞撞的成长,付出一些,才能收获另外一行。”
接着,不待众人反应过来,杜芷萱又将之前岔开的话题揪了回来:“现如今,我们商谈的并不是这些往事,而是对李姨娘的惩罚。”
说到这儿时,杜芷萱特意顿了顿,微微偏头,看向保持着一幅作壁旁观姿态的钱氏,冷声问道:“还是说,小姨,你也觉得李姨娘是可以放过的,不用去追究这件事情?”
“当然,若这就是小姨你这个当家主母认定的规矩,甚至是你这个做小姨的人,对侄女被人陷害成这样的默认的话,那么,我也无话可说了。”
杜芷萱这是准备和她撕破脸皮了?
钱氏满脸的惊讶和不可置信,心里却泛起浓浓的警惕和戒备:只因,越想,越觉得今日这出恰好在杜芷萱的安排算计里,不然,杜芷萱又岂能说出这样一番有理有据,且令人无从辩驳的话?
“好了,都是一家人,没必要说两家话了。”眼见事情偏离自己预料,老夫人不得不出面阻止,冷冷的看了眼平日里满腹谋算,却往往在关键时刻就噤声不语的钱氏,最后,再将冰冷的目光看向杜芷萱。
“今儿,话我就撂在这里了,不管如何,都不能将李姨娘送到庄子里去!”
“唉,没娘疼的孩子啊……”杜芷萱叹了口气,对老夫人的选择没有丝毫意外。
其实,说到底,在场所有人加起来都抵不上一个杜莜在老夫人心里的地位,这一点,连李姨娘这个老夫人曾经最为疼爱的侄女,也都不能相提并论。
若非如此,在钱涵梦去世时,李姨娘就会被老夫人毫不犹豫地提为正室,而不是等待杜侍郎重新迎娶了小钱氏。
可别说这是勇诚候府和将军府的联姻!
要知道,对安平郡主来说,牺牲了一个女儿,已经让她心痛如焚,更不要说,还将她的小女儿也送入勇诚候府做继室,哪怕杜芷萱是安平郡主最疼爱的外孙女,也不例外。
世家所谓的联烟,可不仅仅是和两姓之好那么简单。
“既然这样,祖母,就罚李姨娘禁足,总可以吧。如此,也才能让李姨娘这个犯错的人心安,夜里不再做噩梦,更能因此而服众。”
杜芷萱说话声音特别的轻柔,哪怕和老夫人、钱氏争论,也都是温温柔柔的,单单是听她的话声,真看不出来她是在和人吵架,更看不出来她轻易就将人给逼得说不出来。
甚至,哪怕到了这一刻,被老夫人拒绝后,杜芷萱的脸上依然带着淡淡的微笑,仿若那个被老夫人不当亲孙女看待的人,并不是她自己似的。
第301章 钱氏心狠生毒计
总觉得,这样的杜芷萱越来越让人觉得可怕了……
这样的想法,不仅仅在老夫人心里出现,就连钱氏和李姨娘等人,心里也都浮现出同样的想法,看向杜芷萱的目光也带上了连他们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惊恐和畏惧,生怕下一秒杜芷萱就做出些什么超乎众人预料的事情来。
尤其钱氏,眼见今日发生的事情已超出自己预料之外,再结合这一年来杜芷萱性情的变化,心里就不由得浮现一抹惶恐不安来。
若,杜芷萱全身而退的话……
一念及此,钱氏忍不住用力地按了下自己的小腹,并不着痕迹地给古嬷嬷递了个眼色。
“啊!”
一道凄厉中混合着愤怒的尖叫声,划破了一室的静谧。
“夫人,你……”古嬷嬷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摇摇欲坠,却依然不折不挠地朝那跪在青砖地面上,连衣裙上沾染到血迹都未觉的钱氏奔去,嘴里更是急切地说道:“来人,快请大夫!”
“奶娘,我……”钱氏惊诧地抬头,仿若不明白古嬷嬷在惊惶些什么似的。不过,下一刻,她就在屋内众人那惊疑不定的神情,及隐含讥诮和嘲弄,同情和怜悯的目光里,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下一刻,钱氏就看见了自己衣裙上沾染到的血迹,更察觉到了肚子那一抽一抽,仿佛要将她整个人劈成两半的疼痛,不由得抱着自己的肚子,在屋内打起滚来,嘴里更是凄厉地惨呼道:“啊……我的肚子好痛……孩子……孩子……一定要保住孩子啊……”
老夫人猛地站起身,根本就顾不上那因为自己起身力度过大,而令因眼前这一幕而惊怔住的李姨娘摔了个跟头的举动,只是恨恨地瞪着满地打滚的钱氏,和那拼命想要搀扶起钱氏,却因为钱氏撒泼的举动,反而还有些畏手畏脚的古嬷嬷。
钱氏这个贱人,竟真得敢在梨香院做出这等事情来?!
“来人!”事已至此,哪怕老夫人心里有着诸多思量,却不得不用力地闭了闭眼,压下那些飘忽不定的思绪,“将钱氏抬到软塌上!”
“拿老大的贴子,速请御医前来诊治!”
“今日之事,若有只言片语泄露,就给我藏好自己的尾巴,否则,我定会让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除去杜芷萱以外,其它的人,全部散了。”
……
这是要将害得钱氏流产的责任,推到杜芷萱身上?
在这一刻,哪怕再看杜芷萱不顺眼的杜芷菡,和极憎恨杜芷萱比自己更讨将军府众人欢心的杜芷薇,都不由得用同情和怜悯的目光看着杜芷萱。
偏偏,就在这种一根针坠落到地上都能听个真切的环境里,就在今日亲眼目睹了这一幕的众人纷纷起身,准备离开梨香院的时候,一道高亢的呼喊声,却迅速响遍整个房间,并以一种巨石落入平静小湖的姿态迅速向外扩散而去。
“啊!不好了,李姨娘将夫人打得流产了!”
老夫人双眼微眯,冷冷地扫视过屋内众人,却是并未找到那出声的人,忍不住厉喝一声:“刚才是谁?自个儿主动出来承认,就免得回头连累一家人都吃瓜落!”
一阵阴风吹过,将屋外的树叶也都卷了起来,却没有一人承认此事,而,满屋子的鬼鬼们却齐刷刷用愤怒和仇恨的目光瞪视着老夫人。
关键时刻,发动了附身技能的林太医捏着嗓子,再次发出一道高亢的尖叫声:“啊!老夫人不慈,竟载赃陷害自己的嫡亲孙女!”
这回,众人清楚地听到,这句话,竟然是从李姨娘今日带来的一个贴身大丫环嘴里传出来的,不由得齐齐用诡异的目光看着李姨娘。
在这样灼热的视线里,李姨娘慢慢地垂下了头,“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做出一幅请罪的姿势,放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长长的指甲深深地陷入自己的手心,以提醒自己不要因一时激愤而做出清醒后万分懊恼的事情来。
老夫人双眼微眯,捻动着佛珠的手指因用力过度而泛出青白之色,仿若漫不经心地瞥了眼李姨娘,差点就无法克制住心里那些翻腾不息的愤怒和杀机了。
大丫环正用力地捂着自己的嘴,神情无比的痛苦,却依然无法阻止又一句从嘴里冒出来的尖叫声:“可怜候府嫡长女,落得个被阖府众人欺凌陷害算计的下场,却是因为老夫人当年那单纯的嫉妒心!”
“来人!”老夫人面容扭曲得不成样,已经不敢去想像屋内这些尚未离开的人,尤其是二房于氏这个早就心生异念的女人知晓此事后会脑补些什么,又会做些什么。
“将她拖下去!”说到这儿时,老夫人特意顿了顿,阴冷的目光一一地扫视过屋内众人,尤其在垂眉敛目的杜芷萱身上停留最久,心里的遗憾和懊恼等情绪已快要将她整个人给淹没,“杖毙!”
这样血腥残暴的老夫人,只令众人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战,毫不犹豫地将心里的那些才浮现的想法给掐灭。
唯有杜芷萱却是神情不变地看着这一幕,仿若方才差点就被老夫人坑了的那个人,并不是自己似的。
这样遇事处变不惊,镇定自若的杜芷萱,只令今日当值的刘嬷嬷和李嬷嬷两人,也不由得对望一眼,彼此都瞧见了对方眼底的赞叹和欣慰。
“都退下罢!”老夫人一字一顿地说道,不再掩饰自己的疲惫和倦怠之色,冲众人摆了摆手,话语里流露出来的威胁和警告之意,却清楚地传到了众人耳旁。
“祖母,还请再等等。”杜芷萱眉头微蹙地看着跪于青砖地上,竭力将自己伪装成一根壁柱的李姨娘,道:“如今,李姨娘犯下谋害长房嫡子的大错,之前我提议的禁足惩罚,就未免有些太轻巧了。”
这可是她煞费苦心,重重追击而谋求到的一个好机会,又岂能让老夫人糊弄过去,从而纵得李姨娘越发地“心高气傲”“心狠手辣”呢?
刀都磨好了,还不干脆利落地捅死仇人,更待何时!
第302章 愿为老夫人分忧
“孽女!”
怎么也未料到,在这种情况下杜芷萱竟还敢与自己对着干的老夫人,气得脸红脖子粗,鼻翼噏动不已,瞪视着杜芷萱的目光阴冷如蛇:“若非你言语刺激钱氏,又岂会令钱氏流产?如今,你竟还敢将责任推卸到李姨娘身上,杜芷萱,你真当满屋子的人眼睛都瞎了?”
话落,一个茶杯,就冲杜芷萱迎面而来。
那样稳、准和狠的力度,以及茶杯里滚烫的水,和老夫人眼底那抹残忍和得意,都表明老夫人打算趁机毁了杜芷萱的容貌!
杜芷萱神情淡然地瞥了眼递上茶杯后,就收回双手,垂头退到老夫人身后的周嬷嬷,慢悠悠地收回了目光,仿若那个“助纣为虐”的周嬷嬷,并不值得自己再多看一眼似的。
而,原本跪在青砖地上的李姨娘,仿若无法忍受杜芷萱那阴狠刻薄的话语似的,微微抬头,用一种哀怨和不解的目光看了眼杜芷萱,然后,就头一偏,晕了过去。
就连屋子里其它的人,也纷纷以袖掩面,表面给人予一种不忍看杜芷萱被砸个头破血流,惨遭毁容的模样,实则却是不着痕迹地避开被误伤的可能。
见状,满屋子乱窜的鬼鬼们,一改之前那恨不能立刻就扑到老夫人面前,生生地将老夫人分食一光的义愤填膺的愤怒和凶狠模样,而是齐刷刷地用一种同情中混合着怜悯的目光看着老夫人。
“卧槽,说好的‘虎毒不食子’呢?这样的区别对待,真得好吗?”
“突然有些可怜老夫人了,明知茶杯根本就砸不中小美人,何苦隔三茬五就找上小美人试身手呢?”
“得有多想不开,才会放着锦衣玉食,儿孙环绕,富贵悠闲的老封君的生活不过,偏要处处上赶着与自己的儿女孙女为难呢?”
“这就是‘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的最高境界吧!”
“老夫人的心思你别猜,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
……
果然,如众人预料中那般,在离杜芷萱三步之遥的距离处,这个茶杯犹如被人用力按压着一般,急速地坠落到地面上。
这样的情景,不仅未能浇灭老夫人心里那些熊熊燃烧的怒焰,反令老夫人越发地恼怒起来。
“砰!”
杜芷萱瞥了眼不远处四溅的茶杯碎片和茶渍,就继续用一种严肃的神情瞅着老夫人:“祖母,若非李姨娘心怀嫉恨,又怎会在明知小姨坐胎不稳的情况下,故意与小姨打架呢?”
“也不知父亲回府后,知晓自己盼了近二十年的嫡子被李姨娘所害,又会是如何地心痛如焚?!”
说到这儿时,杜芷萱特意顿了顿,转而说道:“祖母,我知道,李姨娘是你的侄女,和父亲‘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地长大。若非候府与将军府上一代老祖宗定下的婚事,想来,李姨娘会是父亲明媒正娶的正妻,而非看正妻脸色的贵妾。”
“也因此,你才会疼爱大姐胜过候府所有姑娘,更因心里的愧疚而处处偏颇照顾李姨娘。”
“哪怕李姨娘恃宠而娇,处处与母亲和小姨对着干,明目张胆地收买候府下人整治我和九妹这两位长房嫡女,又时常邀宠于父亲,把持着长房的内院,令长房十多年都未能有任何喜讯,却也未因此而责怪李姨娘。”
“这些,也就罢了。”杜芷萱摇了摇头,叹道:“如今,李姨娘竟胆大包天地冲长房嫡子动手,又岂能再像往常那样‘高高抬起,轻轻落下’呢?”
“祖母向来心善,又因着对李姨娘多年的疼爱和照顾,而不愿意亲自出手惩治李姨娘。”
无视了屋内众人看向自己时那诡异的目光,和老夫人那恨不能立刻就扑上来,将自己活活撕扯成碎片的狠戾眼神,以及李姨娘那颤巍巍的身子也无法掩饰的恨意和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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