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地又看了梦心一眼,大皇子彻底没兴趣了。根本懒得再理会,他转头便朝羽扬肩头上拍了拍:“羽扬兄,你也知道我今日来的目的。从前些年我就开始找你谈,但谈到如今你都不肯给我答复。我今天索性再问你一遍,你愿不愿意?”
从大皇子开始和梦心说话,羽扬的脸色就变得怪怪的,直至他的手放在了梦心肩膀上,他的眼中更是差点直接喷出火来。有那么一瞬,他几乎就要克制不住自己心中的冲动,直接上前狠狠将他的手甩到一边,而后对着他那张自命不凡的脸狠揍几拳但他忍住了。
梦心此刻不管怎么说,都只不过是他的丫鬟而已,即便在大皇子的眼中,也顶多只能算是个妾,是个玩物,是个根本没有身份没有地位没有身家什么都没有人的下溅人物。若是他感兴趣,他也许直接开口要人都说不定。
原本是不想让梦心离开他太远,毕竟刚刚才和她小闹了一场,他又实在怕她一个人发呆喜欢胡思乱想,到时候说不定等他处理完了事,她那古里古怪的小脑袋瓜子里就又已经冒出了无数奇怪的想法,到时候他想解决都没办法。
可谁料到扮成了丫鬟,竟还是会发生这么多的问题。梦心平日里再怎样,毕竟都是府中的大少奶奶,即便从前在家时,也是娇生惯养的主子,从来没把自己当成下人看待。
一个人习惯身居高位,即便换了丫鬟衣服自称奴婢,也未必能掩饰得了她那种内在的气质。他本来就应该早些发现的,却因为自己的私心弄成现在这样。大皇子的眼神可没毛病,他明察秋毫,说不定立马就能察觉出里头的猫腻。
人就在跟前,羽扬根本没办法提醒梦心究竟该怎么做,只能寄希望于她自己领悟。大皇子是宫中的人,在宫中最不缺的,就是低声下去胆小的奴才,而最少见的,就是狂傲不羁有骨气的下人。
这也正是为什么他喜欢看人放肆一样,因为少,所以值得关注。
好在梦心在那一瞬间的呆愣之后就明白过来,眼看着她跪倒在地,羽扬直觉真是松了一口气。此刻忽然听到大皇子问这话,便知道他对梦心原本的兴趣早已经全都没了,而梦心回答的那句冬儿,更是让他心中一突,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冬儿,那是他们女儿的名字,当时梦心还说,若是个男孩,小名就叫冬冬。可是……可是眼前这个人,他最想做的一件事,便是要让梦心一辈子不能生出一个孩子来羽扬眼中的一簇火光几乎是一闪而逝,就连大皇子都未曾注意,只有站在他身后的白无常看到了大少爷的表情,他眼睛微是一眯,却立定未动,仿若雕像一般站着,最后连眼珠子都定格,安安静静做了个守护的影子。
“大皇子。”羽扬收了脸上原本还挂着的笑容,双眸深邃看向他,忽然就这样在他跟前,直挺挺跪了下去,“请不要再为难微臣,微臣从前就说过,这样的话微臣今日当做没听见,往后,一样会当做没听见。如今,微臣……还是一样的意思。”
从刚刚的吊儿郎当,蓦地变成现在这副一本正经的模样,快速而又迅猛的转变让大皇子忍不住皱了眉。但也不过是一瞬而已,他的嘴角边再次挂上了笑容:“好了好了。”他一把将羽扬拉起身,甚至贴心地为他拍拍膝盖处的尘土。
“你突然这样跪下又是何必?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跟我你偏还这样跪来跪去,叫我怎么担待地起?”大皇子不赞同地摇头,亲热地扶起羽扬的手道,“你也知道,父皇一向以仁义治天下,你这般动作,岂不是说我这个大皇子不仁了?”
这话很显然就是在试探羽扬了。虽然拒绝了他还未曾提出来的要求,但大少爷就算胆子再大,也绝对不能当面落下妄议皇子的罪名。
放荡不羁是因为大皇子喜欢,也给了他这样特权。虽然会遭人非议,却不可能真的因此而被安上什么罪名。顶多顶多也就是大皇子身边的人心有不甘议论几句,皇上随便说说他就罢了,但妄议皇子,甚至把“不仁”这样大的帽子给皇子戴上,可就不是闹着玩的了。
梦心跪在地上不能动弹,耳朵眼睛却全都在关注着羽扬这边的情况。连她都已经听出来了,大少爷平日里聪明自持,这个时候更加不会出半分差错的。
心中不断安慰着自己,却又担心受怕的不得了。一是怕她这样跪着,大少爷会心不在焉,总想着她,想着如何让她起来至少站着才好。人一分神,就容易被旁人抓住把柄,这大皇子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二则是怕晚晴。从刚刚自己被大皇子碰了一下之后,她就明显能够感觉到晚晴的身子在一旁不停地颤抖着,对这件事明显很在意。梦心甚至觉得,若不是怕事情被当场揭穿,她只怕早就暴跳起来了。
现下大皇子什么都做完了,偏又想要强调他是个贤王,不知道一向嫉恶如仇的晚晴,会不会气的直接失去控制。
一边心惊胆战,一边慢慢地等待,就在梦心觉得自己心脏都快要停止跳动的那一瞬,羽扬总算是开了口:“大皇子说笑了,微臣哪里敢随意议论您仁与不仁?再说,仁义与否,自当有天下百姓评价,皇上对此亦有明训,微臣实在不敢多言。”
大皇子挂在嘴角的笑容明显僵了一下。百姓评价?不错,百姓评价他就是信了这该死的百姓评价,整个京城,从贩夫走卒,到文人士子,谁称赞他大皇子一声“贤王”?他贤名远播,可谁知到了自己父皇跟前,却变成了心计,变成了虚伪他不甘心,他怎么能够甘心?
虽然不是东宫之子,但他却是皇上的长子。从小他的母亲就不断的教导他如何成为一个好的君王,如何能够做到最好。他还记得当时才五岁,他明明很喜欢和宫里的那群小太监骑马射击,但就因为父皇一个眼神一个皱眉,他当即大声说,他喜欢的是琴棋书画。
那时候他才五岁,就已经学会如何揣测父皇的心意。而如今他早已不再年轻,他等了五年又五年,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还有多少个五年要等下去老2的出身比他还要差,平时也根本没什么建树,为人态度嚣张地很,根本不是父皇喜欢的类型。如今除了他,能有资格跟他挣得,也不过就是三皇子罢了。他是嫡子,却不是长子,但子凭母贵,老三才刚一出生,就得到了父皇几乎全部的爱。
父皇骂他虚伪,说他没资格,那老三呢?难道他就有资格不成?一个毛都还没长齐的黄毛小子,一个根本没有任何头脑的蠢猪,一个只凭着高贵出身就可以得到一切的下溅胚子,他有什么资格登上太子之位?有什么资格成为下一任的帝王?
就因为羽扬的一句话,大皇子竟然就这么眼睁睁的发起呆来。他越想越气愤,越想越恼火,最后几乎是觉得老三那个讨人厌的脸已经到了跟前他一定要打垮他,一定所以他必须要得到父皇最信任人的支持。
即便南宫羽扬并不是真心支持他,只要能从他这里得到消息,然后让他使着法子慢慢诱导大少爷往他们这边靠拢,最后再让睿亲王想法子把他的亲生女儿塞一个进去,到时候他就算想不支持,也不成了。
想到这里,大皇子几乎就要咬牙切齿起来。一旁的羽扬勾唇,只当做没瞧见,却又自顾自地说起话来。
黑无常一顿,耳听得羽扬一句话说完明明是在问大皇子的,结果自家主子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便忍不住凑上前叫道:“主子,主子,主子大少爷问您话呢,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若真如此,那奴才们便送您回去吧?”
他这里话音刚落,那边大皇子总算是清醒了过来。事实上,想在这样的吼声中继续发呆,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儿。梦心只觉得平地一声炸响,这黑无常的声音简直就好似被人刻意扩音了一般,震得让人耳膜生疼。
大皇子摆摆手,无所谓地将他挥到一边,只问羽扬:“你问我什么?抱歉,本王方才一时走神,没听见。”
这话倒也说得坦诚,羽扬自然懒得跟他计较什么。因此不过微微勾唇,他便笑着准备结束今日的对话。事情既然已经完成,大皇子自然也不会再想继续在这里待下去,毕竟时间久了,若被皇上察觉,他的日子只怕更加不好过。
“没什么,我只是问一声,不知大皇子今日来,究竟是有什么要事。难不成只是想着来看看墨离这样简单?那还劳烦您特意跑一趟,叫我又如何过意得去?如今皇上那里可不太希望看到大皇子您这样到处走呢,不是吗?”
羽扬故意将话说成这样,大皇子倒是朗声大笑起来:“行了,你就会胡说”
他说着,右手一抖便又握着扇柄在墨离身上又敲了几下,笑眯眯地转身朝外头走去,羽扬立时站起也跟着出门:“我这次来,就是想要问你方才的事儿,我只想最后问你,愿不愿意。既然你给了我否定的答案,那么我也不会再来为难你。”
这般说着,两人已经一前一后往外头走去。
先头练功房里的人,此刻全都被赶到外面远处一个角落站着,忽然见到他们出来,忙又呼啦啦跪倒了一片。羽扬懒得理,而大皇子则是极为温和的,朝那边点点头,又命黑无常给他们不少赏赐,这才回头跟着羽扬往外走。
不管人到哪里,他早就已经习惯,或多或少都要给遇见的人一些好处。父皇喜欢贤名,他自然就要想尽办法得到贤名。虽说如今,连他自己都说不清这样的贤名究竟有没有用,但从小到大,他早就已经习惯了。现在要改,谈何容易?
那群人什么时候看到这样多的碎银子?而听得一阵响,他们早已经哄下去围上去拼命抢夺起来。
“银子,是银子啊,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若你们不要,那我可不客气了,大皇子,谢谢大皇子,谢谢大皇子啊哟,你们干什么,别抢啊,啊啊啊,别打我。那是我的,你们干什么?”
“什么你的我的?这些都是大皇子赏给咱们的,你能有一份,咱们就不能有吗?你个臭小子,给我让开,干什么你?喂,别抢”
“行了,闪到一边去吧。这样让大皇子看笑话吗你们?还不给我站好声音小一点,你们想把咱们兄弟的脸面全给丢光了不成?没见大少爷在往这边看吗?快点收好收好,回头咱们大家伙儿一块去喝酒。”
“是是是,说起来啊,一直就听人说当今礼亲王是远近闻名的贤王,如今一见,果然是真的那你们金雀那件事……还会不会……”
“嘘……你不想活了知不知道自己再说什么?”
众人纷乱的讨论声,再最后这一句的制止之下戛然而止。所有人全都闭了嘴,偷偷往这边看来。在发现大皇子并没有想要深究的意思之后,才定了心,一个个地不吭声只管抢起地上的碎银子往自己衣兜里装。
羽扬瞥着眼睛朝那边看,忍不住一声冷笑。其实他的声音并不高,却还是让大皇子听了个清清楚楚,他身子微顿,偏了头看他,却见羽扬早已经恢复了吊儿郎当的表情,没有笑容,什么都没有。
嘴巴微微动了动,大皇子似是想说什么,但又走了几步之后却放弃了。只是借着先头的话继续道:“你说我专程来看墨离,这又怎么可能?不过是刚好说到我才提起他罢了,不过你可真是个有福气的,有这样听话的奴才哎”
他忽然狠狠叹了口气:“只可惜……”
话说了一半,却未曾再往下说,索性摆摆手:“罢了,我又说这个做什么。如今我身边有黑白无常帮着,一切事情也都算顺利。你也知道,如今我出门时间也不能太长,让人去我那里还行,自己出来就是诸多不便。”
他的眼睛又在周围转了一圈,终于一叹气,直接往外厅走去:“老太太那里我就不去拜会,至于青宇,我知道他在家,但时候毕竟不早了。听说他身子不太好,我也没能带什么来给他,你只帮我带个口信好了,说我惦记着他就是了。”
见羽扬点头,大皇子终是再没什么可说,转头一挥手道:“行了,既然没什么事儿,本王这就回去了。”他说到这里,忽然转头,眼睛死死盯住了梦心,“冬儿……”他忽是一笑,“我可记住你了”
梦心一个哆嗦,被他突然冒出来的这句话,吓得整个人都定住了。
第二百章 大少爷吃醋
大皇子风风火火地来,又风风火火地走,速度之快让南宫府中的一众主子们压根没来得及反应,事情便这样突兀的结束了。
老太太那里虽然得了消息,但因为他这次来之前就已经说明了只是要见羽扬一人,老人家便也不再费心出来。至于青宇,自打上回在后花园里头疯了一次,他的情绪就变得越发不稳定起来,身边跟着的丫鬟也只剩下离儿一个,究竟还能不能记起大皇子,实在很难讲。
梦心还听人说,现在几乎每隔几日,青宇都会间歇性地大吵大闹,口中直叫看见了金雀和宝儿,表情疯狂,模样疯癫。他疯得这样彻底,也让梦心稍稍放了几分心。
倒是陈姨娘,这段时间明显安分了不少。也许是因为做贼心虚,也许是因为自己最疼的儿子得了失心疯这样的病,让她的心智受了很大的打击,总之眼看着年关将近,她都未曾再闹出什么事儿来,每日不过在自己屋里绣绣花做做衣服罢了。
南宫府保持着惯有的宁静,李冬巧那边也没了动静,至于钱素雅,虽然仍旧是每日的哭,不过如今二少爷自己都自顾不暇,自然更加没功夫管她。她哭得肝肠寸断,也只能孤芳自赏。再加上她又知道了大少爷精神失常的原因,心中觉得愧对梦心,就更加不敢来烦她了。
好不容易送走了大皇子,梦心觉得,她和羽扬也算是了了一桩心思。
其实在此之前,他们是想着最好让墨离直接到大皇子身边去才好,大皇子会派人,他们也一样可以。但后来梦心才得知,原来大皇子那里早就已经有了羽扬的人,既如此,倒不如将墨离留在身边,让大皇子以为这是他可以利用的细作。
既然认定了墨离是他的人,又如此得羽扬的信任,大皇子一定会想办法不断传递信息,吩咐他做事,若是墨离办得好,说不定能够得到大皇子在南宫府全部细作的名单。这样,比留人在大皇子身边却无法得知他的确切消息更高明。
那边才将人刚一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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