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下里,侯翠翠和卞德仁夫妻很为王香萍的个人问题操心,他们也觉得她的“特殊”情况是个大阻碍,说起来也不怪那些人嫌弃挑剔,说哪个男人不在乎女人身子哪。他们沉默一阵,突然就想,儿子卞金锁如果不嫌她的话,就叫卞金锁娶了她吧。有了这个想法,他们就私下找来儿子谈了。他们原以为儿子多少会有点犹豫,没想到儿子直点头说愿意,说他心里其实一直喜欢王香萍呢,他是怕王香萍看不上他哪。又说如果他能娶了王香萍,他一定要百倍地对她好。父母见儿子如此胸怀开阔,如此情愿,就决定向王香萍“说媒”了。
王香萍流出泪,说:你们这是第二次救我啊!她此时的心里,没有什么爱情的追求,只是一种顺世的归托,这归托是活下去的命的根,也是命的叶;她便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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卞金锁:我只做了生两个女儿的准备(3)
为了卞金锁和王香萍的婚房,他们在院子中盖了一间小屋。房子盖好后,卞德仁夫妻给屋里支了张木板床,请木匠做了两个木箱子,套了两床新棉被,就算为卞金锁和王香萍置办了个家。随后,婚日选在五月月底的星期天,请来了几个邻居和卞金锁、王香萍的师傅、工友,散发些喜糖、瓜子、花生,叫卞金锁和王香萍对着毛主席像三鞠躬,对父母三鞠躬,再对来宾三鞠躬,笑笑闹闹一阵,来宾散去,这婚就算结罢了。入洞房就是他们自个儿的事了。
卞金锁和王香萍像平日一家人时那样,先后洗罢脸,先后进屋。只不过,这次进的屋变了,之前他们进的不在同一个屋,进各自住的屋,这一次,他们要进同一个屋,睡一张床了。他们都有些不适应,洗罢脸后,他们都是先走向了原来的屋,到了门前才意识到走错屋了。
王香萍先洗罢的脸,先回的屋。她脱下外衣、外裤,犹豫地不知该不该再脱下去了,那时候的女子,不带胸罩,她的乳头透过背心,印得清清楚楚的。她体验过男女之事,按理是该脱干净衣服的,但她怕叫卞金锁觉得她是太放得开了,看不起她。想了想,还是穿着背心和衬裤躺下了,想:看金锁的吧,他叫脱再脱吧。卞金锁进来后,有点不知所措,愣了一会儿,把灯拉灭了,蒙蒙的月光中,王香萍盯着卞金锁的人影,看着他脱下了外衣、外裤,然后穿着衬裤、背心上了床。王香萍是有意识地铺开了一条被子,一条被子占满了床。卞金锁就揭开被子,躺了进来。他进来,王香萍就有意识地紧挨上了他。卞金锁接触了她的身体,本能地搂上了她。他不说话,像是屏住了呼吸,隔着衣服,手颤抖地上下摸着王香萍,动作有些机械地,却并不触及她的关键部位,好像是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弄。他只这么来回摸着。他这样,反倒摩擦出了王香萍的欲望,她抓起他的手,将他的手塞进了她的背心里,叫他触到她的肌肤上。卞金锁禁不住,用劲搂了下她,然后,放开手,扫荡一般,大弧度地在她的身子上“划拉”着,“划拉”到乳房,他的手停住了,他被这里吸引进来,找到了刺激。同时,王香萍也被刺激了。后面就没什么不可以跨越的了。
这一夜,激动的卞金锁像他的父亲一样,将种子播在了外面。他提醒自己过会儿再说,但也像他父亲一样难克疲惫,很快就进入了睡眠,一睡到天亮。身边的王香萍并不像当年的侯翠翠,一无所知,她知道他是没有完成任务。
卞金锁是比他父亲有条件调整的。单位给他放三天的婚假,他第一夜累,第二夜就有了劲,那“忍”被劲头托着,化为了力量,力量一沉到底,便是卸下了任务,是他的,也是王香萍的;快活为他们自己,又不是的。卞金锁更是比他父亲大有进步的,结婚后的三个月,王香萍的肚子就挺立了起来。他们像他们的父辈一样,对肚子里的孩子充满憧憬。闲下来的时间,话题三言两语就围上了“孩子”。王香萍问卞金锁,他喜欢男娃,还是女娃?卞金锁说:男娃、女娃都喜欢,他希望将来他们有四个孩子,两男和两女,正平衡。王香萍说:不会那么巧劲。又问,他希望第一胎是男还是女?卞金锁没犹豫地说“女”。王香萍问他为什么?他说:接他父母一直想有个女娃的想愿,并说只要第一胎生了女娃,心就放下了,后面全是男娃都不在乎了。王香萍笑着说:没保,第一个是儿子,后面的就全是女娃了。卞金锁笑着说:那样,也好,只是让人要着急一年两载了。
说到小孩的名字,卞金锁说女娃名字中间自然要用父母口传的“银”字,他想好了,是女娃,就叫“卞银花”。王香萍高兴地说,“花”听着可好啊,她想了好多字,都没这字眼好。问他是咋想到的?卞金锁得意地说,他天天巡道,看着道旁的各色花朵,就想女娃就该像这些花朵般朴素、大方、香气、好看。又说有第二个女娃了,就叫“卞银朵”。王香萍逗他说:那第三个女娃叫啥?
卞金锁正着脸,摇摇头,说:我私下看过江湖老中医,他说,我和我爹哪儿都像,气血也就像,我也是难得女娃。我爹有过两个女娃,我也最多有两个女娃。我只做了生两个女儿的准备,只想了两个名:花和朵。
王香萍点点头,说:女子早晚要出嫁,早晚是泼出去的水,要多了也是白搭。又问如果是男娃的话,叫啥?
卞金锁说:中间用“铁”字。后面叫啥,不太好配,还没想好,到时叫上父母再一起想。
王香萍思忖着说:“铁”字倒是个男娃的样儿,只是不太好听,换个字吧。
卞金锁摇头,说:就用“铁”字,是有意义哩,“铁”代表他工作的铁路、铁道,还有,它在“金、银、铜、铁”中,顺上了父母起名的路了。
王香萍听他这么说,在理,点了头,不说什么了。
孩子在第二年的夏天出世了。是个女娃。这令卞金锁和他的父母十分喜兴,小孩叫“卞银花”,又正好出生在开花的夏季,是天意了,觉得老天爷对他们真是恩厚。侯翠翠说:好啊,这“银”字又用上了。虽然银花长得并不像银翠,没有银翠的大眼睛,但奶奶抱着,仿佛是在二十多年前,抱着银翠似的,把这女娃当了自己生的,她自己没有女娃,现在不觉得遗憾了。
卞金锁:我只做了生两个女儿的准备(4)
但是,一年半后,在卞家出现了一个奇特的现象,在王香萍怀孕四个月后,侯翠翠也意外地怀孕了。周围四邻说,女人大龄生孩子不好啊,生不好会生出半傻子娃呢,好心地劝侯翠翠做掉吧。侯翠翠不想做,她怕怀的是女娃,是女娃,是个傻子,她也要。卞德仁和她想法一样,也希望有个他们自己的女娃,说:留下,生下。随着时间推移,到了来年的三月,王香萍要临产了,而侯翠翠的肚子也已经挺立了起来,这样,卞家的三个女人,两个大女人和一个近两岁的小女人卞银花,都要由男人来照顾了。1958年的这一年,卞家的小院中,女人的呻吟声和幼儿卞银花的哭啼声是此起彼伏的,男人们是忙成一团了。
王香萍在四月分娩,又生了个女儿“卞银朵”;而卞德仁夫妻,还是没有盼来自己的女娃,七月,他们有了老五“卞金荣”。未来,卞银花、卞银朵姐妹,要叫比她们岁数小的卞金荣叔叔了。
卞金锁觉得自己是比他的父亲幸福的,说想有两个女儿,就有了两个女儿。了却了生两个女儿的心愿,卞金锁就开始盼望着儿子了。生罢银朵,坐完月子,养好身体,王香萍恢复了和卞金锁的性生活。
和他的父辈一样,卞金锁和王香萍的性生活本能、单调,每一次走的都是机械、程序化的道路,千篇一律的,这之外的体验、情景,他们没有扒开一丝的缝隙,更不会顺着缝隙巡弋、拓展;那里面的乐趣究竟有多远多深,他们不能够想象;没有任何外在的介质打开他们的眼界,他们的想象能力只能局限于眼前的状态和水准。他们是实打实的劳动者,没有时间和精力专注于此。他们无知于此,却知足于此;他们没有享受到乐趣,却很满足。因为,为了人生,为了生命,他们完成了必然的程序,没有另类。其实,说来他们的这种体验不仅仅是单调,更是贫乏的。他们怀上一个孩子后,为了孩子他们甘心情愿禁止体验,一禁就是一年多,也和他的父辈一样,他们不去避孕,不讲避孕,为了儿子,就更不避孕了。
他们没有几次就又不能了,王香萍开始了呕吐,他们自然都期待着这次能是个儿子,却不是,还是个女娃。有点始料不及的。小孩的名字要和花朵连上,说花朵就是长在草上的,就叫了“卞银草”。卞金锁并不沮丧,说有的是机会,看下一个吧。生下卞银草后半年,卞金锁的单位分给了他一处房子,在铁路边上的铁路家属区,也是平房。那房子、院落是和父母家的大小相当,从拥挤中脱离,他们觉得自己的家是多么大啊。卞金锁高兴地说:这房子,养他七八个孩子都够了。王香萍说:哪能啊,有了儿子,那你不得像爸一样去睡箱子了。卞金锁说:不睡箱子,给儿子在院中盖个小房。他这么说着,就这么做了准备。他们依然不避孕,指望快些再怀上孩子吧。
想怀孕,有时倒不容易了。他们时间不对,总是阴错阳差地,过了两年,王香萍才怀上。妻子怀了孕后,每天卞金锁就从各处的工地上,捡来些人家不用的砖瓦,点点滴滴堆在了门口。就等着儿子出生后动工了。想:这次肯定是儿子了。王香萍也想,换了地方,精气不一样了,肚里的生命也会换换吧。这时,正是饥馑年景,王香萍经常对肚子里的孩子缺乏生的力量,她时常叹气说:再是个女娃,怎么,也不能再生了,养着难啊!卞金锁顺着点下头,说:好。
1961年的11月,王香萍生下了第四个孩子,还是女娃。但这个女娃是漂亮的,眼睛圆圆的,眼皮双双的,还有个小酒窝,样子不像父来不像母,是出乎他们意料的。女娃是像奶奶的。奶奶侯翠翠抱着女娃,激动得禁不住地眼泪往下流,眼里哭着,脸上笑着。
爷爷卞德仁也是一脸的激动,对着女娃大声感慨道:你是银翠的再世哟!
母亲王香萍说:那,名就叫银翠吧。
奶奶却摇头说:银翠去了,她是来的,走的不在一条道上,就不能叫一个名了。起个别的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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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还是围着花、朵、草的范畴来给孩子起名,想了许久,也没想出个合适的。只得从四邻请来一位上过大学的铁路工程师。工程师琢磨了一会儿,说:花草就要长得茂盛,叫卞银薿吧,“薿”就是茂盛之意。他们听了都说好。
虽然小银薿来得叫卞金锁夫妻欢喜,欢喜过罢,平静下来,抛去女儿的可人,仅对性别,他们又有几分好笑,针对四个女儿,好像他们总是没有猜对谜语一样。他们自己跟自己较真,不提以前不再想生的话,决定接着猜谜语了。日子过得艰难困苦都能忍,没有传宗接代的儿子,是忍不下来的。
俗话讲,女人生儿子,阴阳互补养人,生女子阴上阴,伤人。生过老四卞银薿,这话就应验了。好像积累了王香萍生四个女儿的侵蚀力量,她的身子坐罢月子没有多久,先后出现了妇科的各种炎症,治好了这个,那个又来了,她每天泡进了药罐子中,从他们的家里蒸腾出的中药气流,弥散开来,飘进了左右四邻的院中。她喝时要呕吐,四邻们闻着也要呕吐。病是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治好了,病虽好了,人好像精气并没有恢复过来,整天的头晕、腰酸、乏力,身子是软绵绵、轻飘飘的,强努着上了班,下班的时间,就没有了一丝多余的气力,生活全部靠了卞金锁。只要身子没病,卞金锁再累也得扛了。这种状况下,他们是不可能,也没精力同房的。这种情形,是和1937年的侯翠翠流产掉女娃之后有点相似的,事出不是一因,却是一种状况。
卞金锁:我只做了生两个女儿的准备(5)
卞金锁疼爱老婆,下了决心对老婆说:这身子再不能怀娃了,要不遭罪死你了。
卞金利说:我孩子的名字都用两个字(1)
从小老二卞金利和卞金锁长得十分相像,但是,他们有一处地方是不同的,就是卞金利有一处像了母亲,他有一个酒窝。本来是一个憨厚稳性的外貌,有了这么一个酒窝,使他看起来有了几分随和。这酒窝之下的性情也是于父亲、兄长大不相同。
卞金利的性格一直以来就与哥哥不同。他从小就不“老实”,没叫大人安生过。在没有老五前,他在四个孩子中是最叫人不省心的。他爱玩,爱打架,爱出风头,爱显示,爱逞能,胆大,敢冒险。
随着年长,卞金利对调皮捣蛋似的小玩闹没有多少热情劲头了,有点向“沉稳”转变。但是,初中刚上了一年,他就被学校勒令退学了。起因是他带领同学去工地偷铁锤,说要卖了钱捐给朝鲜战场。结合他之前想参军打仗,曾经扒过一次开赴朝鲜战场的军车之事,学校勒令他退学,老师说,他小小年纪,就学会了扒车、偷公共财物,学校是要不得这样的学生了。本来是要开除的,考虑到他的将来,才没有那么做。父母对学校叫卞金利退学没有任何异议,学校不叫他退学,他们也是打算供他读完初中,就叫他自动退学的,那时,只父亲和长子卞金锁养活全家六口(这时卞金荣还没有出生),生活实在困窘,家里是供不起他继续读高中的。卞金利年龄不够正式工,就到面粉厂干了份临时工。
在面粉厂干了一年,卞金利觉得枯燥无味,说不想干,就不去了,父母也强迫不了他,问他想干什么,再去给他找个他想干的。卞金利一副有主见的样子说,他自己去找。说罢,连着几天只见他出去,也没见他找到工作。突然,有一天,他出去,再没见回来,父母和老大卞金锁四处找遍问遍,也没人说知道他,见过他。父母以为他一定被坏人打劫或杀害了,全家人沉浸在无比的悲痛之中。谁知,几天后,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