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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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劫- 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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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鸽,你说,五万条人命,将军府该如何偿还?”那是他初次受打击,失魂落魄。
“你看,谁说落花无情,末了,不还是它们去陪大哥吗?”那是他望着满树繁华落尽,恨不能以死替回大哥。
“之前凌鸽受的伤虽是好了大半,可并未痊愈,最好不要食用这些偏热的食物。多吃些木耳和海带,有助伤口恢复。”那是他在卫笙面前护住凌鸽,同时为兰生留足颜面。
“那么巧,后来有一次,你不知道的时候,我看着你,便觉得,春风十里,不如你。”这是他最后一次,未说出口的,我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十章 莫相识

漫天的血红色,凌鸽环着林唯念,泣不成声。
往事一幕幕在她眼前永不停歇地重复,她眼睁睁地看着林唯念眉眼带笑,离自己越来越远,声音越来越小。
满眼的红色,宛如木棉花瓣凋零时落下的红色,印在她的眼中,恍惚间,她仿佛看到林唯念又睁开了双眸。擦干眼泪,才发现,一切只是自己的幻象。
千军万马混战,凌鸽渐渐止住哭声,目光呆滞地望向兰生。
只见他眸中透着冰冷,望着脚下的千军万马。似是感应到凌鸽的目光,他收回远望的目光,与凌鸽对视,冷冰冰的声音出口道:“哭完了?哭完了就收起你那颗慈悲为怀的心。”
凌鸽似是看陌生人一般地看着他,“相处了这么些时日,你难道就真的没有心吗?你的心呢!”说完,突然冷笑一声,继续道:“对了,我忘了,你连自己的生身父亲都能亲手杀死,怎么会有心呢。”
兰生眸光突变,额角青筋暴露,掐住凌鸽的脖子,“我没有心?对,我没有心,我没有心,才会一次一次地用自己的命来换你一世平安!”
城楼下,将士混战。
秦泽遇手中的长矛不断舞动,血迹斑斑。
将士一个个地倒下,他手持长矛横扫一遭,粗喘着气,忽觉肩上一沉。条件反射一般,他举起长矛便往身后扫去,长矛被人堪堪接住,力道之大,使得他驾着的马嘶吼着往后退了几步。
“临之。”
“我来了。”
三万对一万,虽然损伤惨重,可祁越依旧大获全胜。
朝事殿中,秦泽遇浑身血迹地立于大殿的正中央,环顾一周,又望向跪在他脚边被五花大绑的安槐。他清了清嗓子,面对被圈禁了一天的众臣开口道:“本太子此次亲征,为的,是一道口谕。”他朝天边拱了拱手,扫了众臣一眼,从怀中取出一枚圆环,交到卫临之的手中,“你来说吧。”
只见卫临之唇角一勾,走到众臣中间,将圆环往空中一抛,随即接到手中。随着圆环一抛一落,在场的所有老臣皆皆心惊胆战。
竹叶圆环,只今一日,便已出现过两回了。
“想必各位心中存有疑惑,为何我手中有同卫凌云相同之物。”他扫视一周,悠悠道:“此圆环名为竹叶环,当年面世之时,共有两枚。不知众位之中可还有人记得,此圆环出自谁手?”
此话一出,老丞相上前一步,目光灼灼地上下打量卫临之,问道:“不知这位是……”
“在下姓卫,名曰临之。家父曾告知在下,若燕周有难,可拿出此竹叶环。他还说……”
“还说什么?”老丞相显然是当年在场的知情人,见卫临之与卫玄年轻之时容貌酷似,且行为举止神似,已然按捺不住内心的汹涌澎湃。
“家父还说……”他环顾四周,一字一顿地说道:“竹叶环在,王位在。”
燕周新王登基,史称卫贤王。
这卫贤王不显山不露水的,却引来祁越太子亲自为其保驾护航。说起来,三万将士的铁骑初初驾临燕周之时,燕周被控制住的大臣只当是他们为允鸽长公主而来。殊不知,竹叶环再现,还带来了早已归隐山林之人的一句话,“竹叶环在,王位在。”
相似的容貌、信物、脱口而出的“竹叶环在,王位在”,加之祁越太子相助,足矣让群臣信服他的身份。
卫玄当年救燕周万民于水火之中,虽登基不过一年有余,然丰功伟绩受万民敬仰。卫临之身为其子,其身份便是秦泽遇的王牌。
安槐本欲利用兰生的身份——燕周卫笙与锦国蒋环之子,将燕周锦国一齐收入囊中。可叹他野心之大,却全无心机城府,让秦泽遇一个小辈力王狂澜,维护了三国和平。
元康元年五月初六,卫临之登基,史称卫贤王。
白色的帘帐轻盈落下,暗红色的床沿上刻着精巧细碎的花纹,深绿色的锦被上牡丹层层叠叠地盛开。
凌鸽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只觉头痛欲裂,将将伸手抚了一下额角,便见一只手伸了过来,探向她的额头。
“泽遇?”她沙哑着嗓音出声,侧过头,对上兰生阴郁的双眸。
刹那间,回忆涌上心头。
漫天的尘埃,冲天的血气,哀嚎声遍野,厮杀声满地。林唯念苍白的脸闪过她的眼前,她只觉心中钝痛,自言自语地喊出“唯念”二字。
“唯念唯念,他倒也死得其所了。”兰生阴测测地说道,嘴角挂着一枚笑,眼中却无丝毫温度。
“死……”凌鸽捂住自己的嘴,努力不让自己发出颤抖的声音。“唯念在哪儿?”她挣扎着起身,还未穿上鞋,便被兰生一把掳回床上。
“你给我安分一点!”他直接将凌鸽压在床上,眸光中透出狠意。
“你放开我!放开我!唯念在哪儿!你放开我!”凌鸽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来,却被兰生死死地压住,他跨坐在凌鸽的身上,双手将她的手摁住,一点一点地使力,手臂上青筋暴露。
挣扎许久,凌鸽忽地放弃了,面无表情地躺在床上,目光空洞,面上没有一丝神采。
兰生心攸地软下来,见她已经放弃挣扎,松开手,躺在凌鸽的旁边,将她轻揽入怀,轻轻拍打着她的背,说道:“好了,好了,一定会好起来的,我保证。”
不知不觉间,他的衣襟已被湿透。
凌鸽的泪水止不住地流出来,脑海里不停地回放着林唯念在她面前倒地的模样。那么好的一个人,笑起来温温润润的,与世无争,就那么没了。
没了。
凌鸽紧闭双眸,耳边一片嗡嗡声,半晌,颤抖着出声道:“唯念,安葬了吗?”
听到凌鸽沙哑的嗓音,兰生只觉心中被利刃划过,比安槐将他压在身下还疼,比利箭穿过肩胛还疼。
他稳了稳嗓音,低声道:“我将他放在了城楼上,很显眼的地方,秦思瀚,会看到的。”
城楼之上,甚至不是他的故乡。
凌鸽脑中一片空白,耳边嗡嗡声不止,却似听到林唯念含笑的声音,虽然虚弱,可是凌鸽听得很清楚,他在说:“那么巧,后来有一次,你不知道的时候,我看着你,便觉得,春风十里,不如你。”
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恸,凌鸽嚎啕大哭,一声一声,敲打在兰生的心中。他无所适从,只能将凌鸽抱得紧一点,再紧一点。
头痛欲裂,她死死地敲着自己的额角,嚎啕中,哽咽道:“都怪我!都怪我!什么同胎双生!什么骨血亲情!为什么!为什么逞强出头!为什么那么高看自己!为什么!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兰生捉住她的双手,一句句话闯入他的耳中,让他无所遁形。
安槐突然出手,谁都始料未及。
纵使野心勃勃,纵使篡位夺权,纵使想将天下纳入囊中,可他兰生,却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因为自己而让自己一生相护之人恨不得去死。
可是他错了吗?错在从小就被安槐轻薄羞辱?错在好好表现好让安槐不打自己妹妹的主意?错在没有野心绝不可能活到现在?
“凌鸽,不哭了好不好?不哭了。”他手忙脚乱地扯着自己的衣袖为凌鸽轻轻擦拭她满脸的泪水,泪水依旧不停地流下,沾湿了他的衣袖。
“哥哥在这儿呢,你不是说,想要一个如他那般温柔的哥哥吗?哥哥这不是在这儿呢吗,不哭了好不好?不哭了。”他口不择言地将凌鸽抱在怀中,内疚,恐慌。
不知过了多久,凌鸽渐渐止住了哭声,伸手轻轻推开兰生,躺倒在床上,呢喃道:“我想静一静,哥哥你先出去好不好?”
须臾,屋内没了声响。
兰生靠在房门外的墙壁上,仰头望着房梁,不知在想些什么。被沾湿的衣襟的衣袖缓缓滴下水,落在地上,渲染成一团,又渐渐消失不见。
凌鸽坐起身,靠在床边,摸向自己的腰间。
林唯念给她的小包裹还在,拆开来,将折成一小团的信展开,背面上还写着:“凌鸽,见字如吾。黑、白、蓝瓶中药之药效均在花期录中,盼能有所用途。信中内容,非万不得已,切忌打开。唯念书。”
她眼里带着泪,嘴角扯出一个笑容,伸手抚向“唯念”二字,眼前浮现出他平日里书写的模样,定是嘴角带着笑,细长的手指握住笔杆,笔法轻盈,字如其人。
自她醒来,便没见到秦泽遇或者卫临之、林唯安。这个地方,她完全没来过,只有兰生在身边的话,应该便是被他劫走了。
林唯念准备好了这些药,便是为她被劫持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她将信封撕开,纸张落出,她将信拿起,林唯念的笔迹跃入眼帘。
凌鸽,若启信,想必我们五人皆未伴于你身侧。勿慌,既暂无性命之忧,想兰生应尽全力护你周全。然兰生其人,阴郁难测,恐有将你约束在旁一生一世之见。
按花期录之方,服药而下,兰生顾念你性命,必会将你送予殿下处。
若我还在,自是性命无虞。若我不在,殿下亦会寻顾忆眠,代我行解药之劳。阅完即刻将此信烧掉。
琉璃火,未央天,静待卿归。
风吹树枝,拍打在窗上,发出骇人的声响。凌鸽望向窗外,忽地想起在忠良将军府时,她住的清暖阁外亦是有一棵树。可是那棵树离窗甚远,无论再大的风,也触不到窗檐。
弹指之间,那个让人如沐春风的男子消失在了这世间,无影无踪。那个时候,她刻意避开他,却从未想过,当有一日他再也不能出现在自己面前时,自己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水岸边,他含笑的眼眸中带着的情谊,她从来都是知晓的。
若他从未遇上过自己,会不会一世安乐,直到白首年华?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必当初莫相识。
他在写下这封信的时候,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泪又止不住地流下,模糊了眼前的字。短短几行,她读了无数遍的字。
若我还在。若我不在。
琉璃火,未央天,静待卿归。
她将信卷起来,狠了狠心,伸向香炉,却在纸张即将被火引燃之时将手收了回来。林唯念留下的最后一样东西,她终是不忍心将其毁掉。
下了床,穿上鞋,凌鸽坐在铜镜前。
浮肿的面上双眼红肿着,发丝凌乱,她伸手挽了个髻,将卷好的信塞在发髻中间,理了理,自包裹中取出蓝色的瓶子。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十一章 何夕兮


三年后,祁越、燕周与锦国交界的边关,草木丛生,郁郁葱葱。
也不知是谁在这处独辟出一个园子,唤作念园。里面种满了各色花草,其中梨花、桃花、木棉最多,红色落尽时只余粉白,期间夹杂着紫色的小花,守园子的老管家说,这紫花名曰水苏,三月生苗,六七月花苞渐渐绽开,好养活,亦能做治病之用。
说起来,这园子的主人怪得很。在此般地界儿开辟出这样的一个园子本就是不易之事,偏偏他只在这园子里设了一处墓碑,也只在每年的四月份,才会来此处住一阵子。
每年,主人一来,便会带来他的夫人,连同一知交好友,及知交好友的夫人。四人前后脚到了念园,第一件事便是祭拜,之后定会在园子中心的水榭处摆桌喝酒,一醉方休。
可去年,念园主人的妻子却未随行。
老管家只当是天降不测,却不想,今年五月份一到,主人家不仅带来了他那如花美眷的娇妻,怀中还抱着一个粉粉嫩嫩的婴孩。
孩童尚且年幼,每每见到陌生人便咿咿呀呀地手舞足蹈,老管家才明白,原来去年没来,是因主人家填了个小祖宗。
两人放下行李,马不停蹄地直奔墓碑而去。
因老管家尽心尽力地打点园子,墓碑周围并不似寻常墓碑那般荒草丛生,只有紫色的小花骨朵绕着旁边的水榭边长得旺盛。
“唯念,我们来看你了。”夫人将主人家怀中的婴孩接过,蹲下身,靠在墓碑上,轻声道继续道:“前年怀上了这个臭小子,刚巧赶在去年的这个时候临盆,便没赶上来看你的时候。今年特地将他抱来给你瞧瞧,不过一年,他可比刚生出来的时候大多了。”
是了,这念园的主人,便是如今祁越的当今皇上,秦思瀚。而这夫人,除却凌鸽,不作他人想。
三年前,凌鸽服下林唯念死前为她准备的假死药,气息微弱。兰生发现后,果真如林唯念所料那般,将她送回到秦泽遇身边,求他将她救回来。
林唯念已死,却在死前将解救之法告知陆逸然,寻到陆逸然,自然,凌鸽全无性命之忧。
其实兰生何尝不知,凌鸽服药就是逼他将她送回。无奈他这大半生历经坎坷,甚至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看轻,唯独不能看轻的,是凌鸽的性命。
“又是你们早到一步,这是……”林唯安面上带着笑,见到凌鸽怀中的婴孩顿了顿,嘴巴微微张着,即刻奔了过来。“便是他吗?”她眼中带着点点紧张,从凌鸽怀中接过孩子,“是这么抱吗?”只见她两手不知该放到何处,一时之间,竟有些手忙脚乱。
“去年你没来,我还跟二哥说,凌鸽那么调皮,定会填个小子。可不,就是填了个小子。”林唯安瞧着怀里的婴孩,笑着说道。
凌鸽亦是笑了笑,看着墓碑,呢喃道:“若是当初我不那么任性……”
话还没说完,她的手便被林唯安腾出的一只手握住,但见她面上带着笑,说道:“怎生又讲这样的话,上一次见面的时候,不是都说过了吗?”
那时候兰生将将把凌鸽送回祁越,林唯安听到这个消息,马不停蹄地赶到祁越探望。
凌鸽睁开眼时,这三人,都守在她的床前。
死里逃生,她睁开眼的第一句话却是“对不起。”
听到这句话,林唯安当即便红了眼眶。
一年之内,大哥二哥相继离去,她心里怎么会好受。可是凌鸽是她这辈子唯一一个知交好友,又是她二哥拼了性命都要维护的人,她又怎么忍心责怪。
彼时卫临之将二哥与自己一同托付给林唯念,他明明可以明哲保身,逃离开这场叛乱的。可是他没有。
远离了尘嚣,他坐立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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