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奴……”百里寂夜唇边溢出一声浅浅的叹息,“别让自己后悔。你今日是为了气我才如此对待自己的容貌,当真值得?”
“值不值得妾身说了算,脸是我自己的,殿下何必着急?”郝平湖抬手贴上百里寂夜的手背,好似温柔的抚擦他的皮肤,“只要殿下不在意自己有个烂脸的妻子丢了燕南王府的颜面,或者王爷要被人猜测为人凶残残害自己的王妃便好了。”
百里寂夜斟酌出了郝平湖的话,微微眯眼,“你这招对一般人是不错!不过我从来不在乎什么颜面,燕南王也本就不是善类,还怕什么猜测?”
“那就好。”郝平湖心中失望,面上却浮出薄薄的笑意,“殿下,这几日,你可有闲?妾身听闻秦楚国万业兴隆、市井繁华,还不曾得见,殿下可够陪贱妾上街走走?”
“好!你什么时候决定好了,我就陪你去!”百里寂夜侧身坐下,揽住郝平湖的腰。
“殿下不忙?”郝平湖扭头瞧着他,看不出他丝毫为难。一时间不适应百里寂夜的千依百顺,更隐隐有些奇怪,他身兼要职,又是朝之栋梁,理应忙碌,不可能这么闲。
“什么都比不上你重要。”说完,百里寂夜低眼瞧着郝平湖,很快明白了她的心思,微笑道,“先圣人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我修身倒是不必了,修也修不出来,齐家的话……我倒是正在学,齐家在治国之前不是,你就在国事前面也未为不可。”
“你还讲先圣人这套?”郝平湖压根不认为百里寂夜会读这些书,讲究这些道理。若他读过圣人书,读进了那些书,也该与秋大哥有半分类似,怎能生出这样卑劣的脾性?
“不讲。”百里寂夜低压着嗓音笑道,“你说过我是小人,不是什么君子,所以学先圣人这套何用?不过,你希望的,我自然会去做。”
“那好!”郝平湖根本不去替他想朝政之事的重要,不考虑他苦心经营的权势会受到什么影响,她不让自己去想,她告诉自己不需要对他负责,这是他自己的选择,“那就明日一早吧。”
“好!今日的话,我带你走走吧!”百里寂夜柔握住郝平湖的手,“月奴,我曾经很后悔你知道吗?我从不否认,我曾经后悔得要死。这……是你教会我的。”
郝平湖被柔出波的心湖登时又冷了,闭上眼不去看他,也不出声,她怕自己看到他就会动摇,她怕自己的声音一出口就会出卖自己。
“月奴……不要总是为难着自己。从前的你也是如此,只是以前我都逼着你,所以你逼着自己,现在我却希望你别逼着自己。”百里寂夜瞧着她丝毫不为所动,略伤感的轻叹了一声,“月奴……你好好休息,我让柳斯琴来伺候着,我不打搅你。”
听着百里寂夜的脚步声远去,眼眶终于酸涩得挡住泪水湿了眼角。到底他想干什么呢?他突然对她这么好是为什么?为什么要在她下定决心恨他的时候来宠爱她?也许他只是一时兴起吧,他现在捧她上天,过没多久,他就又会将她打入地狱的。他从来就这样反反复复,给了她期待,又将其打得粉碎,连着碾碎她的心。
连着好几日,郝平湖都没再见着百里寂夜,他如他所言的没有来打搅他,只有她睡得迷蒙的时候,曾经偶尔感觉有人在身侧,但是当她清醒过来,身边却只有烛火落下的影……
“错觉吗?”她一直这样想着,虽然她不理解自己为何会有这么的错觉,可是还是连连每晚都会醒来,都会面对无人的境况,心底寥生出一丝寂寞。
柳斯琴帮着郝平湖换药,忽然提道,“今日雪停了,王妃闷在屋内好些日子了,不如出去走走吧。王府内有不少意趣,王妃还没去看过。”
“燕南王的地方,能有什么好看的?”郝平湖无趣的别开眼。就她目前所知的看来,百里寂夜出乎她意料的并不是一个特别懂得生活和享受的人,王府养的人是不少,但是似乎大部分都不是伺候这座府邸和府邸主人的人,也所以这座府邸内的房间也好庭院也好都比较朴素,看不出该有与主人身份对应的精致和华贵。
“王妃还在同殿下怄气?”柳斯琴觑着郝平湖冷漠的脸,略有无奈的笑笑道,“难怪最近殿下都晚上才偷偷过来看看王妃。”
“晚上?”郝平湖微微被提点了什么,“他晚上有过来?”难道那些不是错觉?这么偷偷摸摸的还真不像他会做的事,他是就算做恶事也能理所当然而光明正大的。
“殿下他武艺不凡,又怕吵着了王妃,故而脚步轻吧,所以王妃不知道,王妃醒来前他又都离开了。”柳斯琴贴好药膏,整理了一下系带,确定稳妥了,这才轻松了些许,瞅着郝平湖面上的疑惑,婉劝道,“王妃,你就别和殿下怄气了。”
“我没和他怄气。”郝平湖瞥了眼柳斯琴,这段日子,她已经看得出柳斯琴是真心关心她,“斯琴,你喜欢过一个男人吗?”
柳斯琴面上不自然的僵了一下,似有些心虚的垂下头,问到,“王妃怎么突然这么问?”
郝平湖觑着她红了的脖颈,难得的忍不住笑道,“原来是有了。”不过郝平湖想了想,柳斯琴似乎很少离开王府,她心仪之人,必然是王府中人,不过……是谁?
“王妃说笑了,没有。”柳斯琴急忙反驳,僵硬着笑道,“斯琴现在只打算伺候王妃一生。”
“你打算跟着我当个老丫头?”郝平湖觑着她明显的异样,揣摩不出缘由。
“只要王妃不嫌弃。”柳斯琴突然跪下道,“斯琴愿意一辈子伺候王妃,往后王妃有了小殿下,斯琴也一定好好伺候,当自己的孩子一样疼。”
郝平湖原本能的急着去扶她,“斯琴?”可突然她脑中闪过一丝灵光,“斯琴,你……”
“护国公主到。”脚步声急催来,郝平湖未及出口的话便被打断。
郝平湖和柳斯琴都来不及反应,那边的脚步声已经进了屋子,柳斯琴急忙起身,拿了披风过来,才给郝平湖披上,一身紫衣华服打扮却并不算得盛装的丽人就出现在两人眼前。
觑着两人手忙脚乱的模样,那边勾唇而笑道,“我以为我那偷懒好几日的王兄因在这儿宠着佳人而乐不思蜀,忘了自己本分,打算来个措手不及抓人,不想他竟然不在。”
“见过公主。”柳斯琴这才反应过来,急起身转身躬腰行礼。
百里紫苑随意的挥了挥手,“下去吧!我和王嫂多日未见,想说说体己话。”觑着郝平湖微笑。
柳斯琴脚黏在原地,犹豫了好一阵,“可是王妃……”她踟蹰着,却瞧着郝平湖轻点头并递来颜色,这才忍下心来躬身告退,“斯琴先告退。”行礼后离开。
待柳斯琴走了,百里紫苑走到床边坐下,瞧着郝平湖好一会儿,笑道,“听说你的脸毁了?”
“公主是要来可怜我还是取笑我?”郝平湖睨着她问。
“我说了我是来抓王兄的。他不在王嫂这里,难道去别的女人那里了。”百里紫苑状似疑惑。
“他要去也是他的自由,我管不着。”虽然表面如此不当回事,郝平湖心中还是微痛了一下。百里紫苑瞧着郝平湖垂下头,抬手掩面笑道,“你说燕南王他要是好色贪财或有那么一两个特殊癖好,那还好对付,偏巧,他对什么都兴致缺缺。”
意思是说他没有别的女人吧。郝平湖心底松了一口气,觑着百里紫苑道,“让公主失望了,殿下不在我这里,我已经好几日没见到他了。”
百里紫苑眉微凝,悲叹道,“那还真是……让人失望的消息。”
郝平湖对两兄妹的事情已经不甚关心,“公主若有急事,就赶紧去找他吧,别耽搁了正事。”
“正事?倒是个正事。”百里紫苑瞧着郝平湖,“王嫂,你也知道我秦楚国皇上年幼,王兄他列于摄政王之位,统摄朝政,我们这一大家子的国事家事,都得他担着,他要是累了,分担给我这个妹妹,我当是义不容辞,可他不能说不见不见,朝政公务堆叠起来,可非小事,这个国家千万百姓和这祖宗基业误了,谁也担待不起。”
郝平湖开口就想反驳这些和她无关,却被百里紫苑先一步按住她的手,郝平湖瞧着百里紫苑不怀好意的微笑道,“不过,如果王嫂想让我那王兄成为我朝罪人,倒不是不可以。”
“你……”郝平湖恼恨的要出口,当她是来祸他秦楚国的妖女吗?她没待出口,刚一张口却被百里紫苑一手捂住口。
“我不过是个玩笑,百里家的万里江山,我是不允许他因为一己误之的。”百里紫苑低着头逼近郝平湖,直直盯着她的双眼,“不过你的话,做个祸水红颜误他一人,让他误了自己十数年苦心经营的基业,却是可以的。”百里紫苑媚笑说完,轻拍了拍她的手,低声道,“好好想清楚啊,王嫂,我随时等着你。”
郝平湖一度怔怔的,直到百里紫苑离去许久也没能回过神……
第八十一章 恨弄情心苦 '本章字数:3096 最新更新时间:20130121 11:44:48。0'
百里紫苑是要她郝平湖做个祸水妖女,迷惑百里寂夜,让他荒废朝廷政务,导致最终失势,之后她百里紫苑便可顺利篡权,一人独大?她真当她郝平湖是署国这么个小国出来的就无知吗?一旦燕南王失势,他可能被冠上各种罪名,而失去了燕南王依附的她又能怎样?她是署国人,这件事对署国又会有怎样的影响?她可以堵上自己的命,却不敢也没资格堵上自己的家国。她郝平湖如果是个莽撞冲动一点不知顾忌的人,或许早就做了祸水妖姬。不是她不想干脆的敢爱敢恨,而是她没有那个权力。郝平湖闭上眼,眉头拧结许久不曾松开一分……
“王妃?”柳斯琴这边瞧着百里紫苑离开就立刻回来,便瞧着郝平湖脸色极为难看,不禁关切道,“王妃,是不是公主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公主她是和殿下关系不好,所以……”
“无妨。”郝平湖抬眼瞥向柳斯琴,“殿下这几日在做些什么?他在府上吗?”
柳斯琴略思了半晌,回话道,“殿下若非必要政事在朝,便是在府上,若按往日的习惯,殿下在府中多数时候都在书阁整理卷宗审核奏章。就是王妃上回还去过的雪静书阁。”
郝平湖深觑了柳斯琴一眼,垂下眼道,“我想去看看,你帮我拿些适宜的衣物来。”郝平湖这便起了身,更换了衣服,往书轩过去。
到了听松苑,郝平湖正要走进去雪静书阁,迎面却恰好有人侧过跨步出来,郝平湖险些撞上。惊得往疾步后退,却又撞上后面的柳斯琴,两人都往后倒。
“月奴!”来人出手一把拉扶住了郝平湖,却没来得及救助后面的柳斯琴。
“啊!”随着一声惊呼,柳斯琴摔得滚下了阶梯,到了雪地中,狼狈不堪。
郝平湖转过身去,来不及过去,就见一个身影迅速从屋内出来,到雪地中扶起了柳斯琴,急问到,“你怎么样?”
“谢谢!”柳斯琴道完谢才来得及抬眼瞧着扶起她的人,霎时面色微变,急忙推开他,“多谢定将军,斯琴自己可以起来。”之后便自己从雪地中爬起。
晃一眼,郝平湖险认为是盛春?不过细看,便发觉是另一个,这人比盛春更为有气势也更有沉稳气度。听柳斯琴的称呼,郝平湖才明白过来,是定逢春,之前出使署国的那位。
柳斯琴埋着头走过来,郝平湖还在思虑,正要开口和她说话,身后传来温和的嗓音,“月奴,你有没有被撞到?是我不小心!”
郝平湖回过身去,瞧着带着愧疚的温煦面孔,微笑道,“没有,尹大将军多虑了!我要多谢尹大将军刚刚的帮扶才是。”
“月奴,你现在看起来还真像个王妃。”尹扶苏微笑道,“我相信你可以做好。”
“我本来就是王妃。”郝平湖心知尹扶苏将她认作何人,故而微傲道,“尹大将军似对妾身一直有误会,我以为公主应该对大将军讲明白过的。”
“什么?”尹扶苏微凝眉,面有沉重,“公主来过?她是来找过王妃?”尹扶苏问得有些急。
“刚巧她来过,才走没一会儿。尹大将军若赶得急,还能追上。”郝平湖不是很明白尹扶苏的神情沉重之意,难道他们夫妻不怎么和谐?
“不必!公主她自有护卫,而我也有公务在身。”尹扶苏瞧着郝平湖,“月奴,你和殿下……”
“我和殿下使我们夫妻的事,尹大将军一个外人就不必多虑了。”郝平湖能料想尹扶苏是想做好人,百里寂夜身边谁不是这样。
“月奴你变了。”尹扶苏眉目微沉,似乎含着一丝愁又似乎是疼惜而已。
郝平湖垂下头,故意避开尹扶苏的眼,她不明白他为什么和月奴关系很好?不过这也无关。“不是我变了,而是我本就不月奴。尹大将军,妾身乃署国滇王之女,晋封婵月公主。”
“你……”尹扶苏再度凝眉,沉思了片刻,轻叹道,“如果你真不是月奴的话,那么是我唐突了。”尹扶苏敛了之前的温和,恭敬道,“尹扶苏唐突错认,恳请王妃恕罪。”
“不必,尹大将军勿须多礼。”郝平湖料想不到他反应,如此便接受了她的说法,与他确实极大不同,“只是小事而已,况且,我似乎确实和月奴相似。”
“有六七分相似,另三分是神似。”尹扶苏立直身,再盯着郝平湖瞧了半晌,含笑道,“其实你是不是月奴也不重要了,殿下喜欢你便好。”
“他……”郝平湖哽了哽,还是吞了话。她和百里寂夜之间,总归是两个人的事情,不该和外人说道。郝平湖轻点了下头道,“我来寻殿下的,他是否在楼内?我猜想他若在,之前定和两位将军商议了正事,此时,他是否得闲?我若要见他,是否方便适宜?”
尹扶苏目光微斜开和定逢春交汇了片刻,这才笑道,“王妃是殿下的妻子,任何时候想见他便都是合宜。我想殿下应该很想见到你的,王妃就别耽搁了,请进去吧。”
尹扶苏侧身让道,作出将郝平湖请进门的姿态。
“多谢。”郝平湖点头致谢,将柳斯琴留下,便径自跨出步子,进了门,顺着书架拍放留出的道,顺道而上,到了二楼,很快看到了立在窗口着一身黑外衣的百里寂夜,似乎往外望得出神,没有注意到有人来。远望去他的背影让她的心又颤了一下,她不禁抬手按住胸口,勉强定下心来,这才缓步走近。
近了,郝平湖才突然敏锐的发觉和上回不略同的是上一次挤满公文的那张桌案上,这回没有一份公文卷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