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父亲就曾打过红军,说不定和杜玉珍他们打仗的就是他的父亲,这使他说不出地虚怯,将事情严严实实瞒了起来。他太喜欢她,已经有些离不开了。
数天后,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当他再次潜入杜玉珍的屋内,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紧紧地抱着她,把她放倒在大炕上。杜玉珍的温柔的暗合,使他人生第一次的交合完成得十分淋漓酣畅。他清楚地记得,当他进入她身体深处的时候,她痉挛着尖叫了一声,吓得他头皮子发麻,幸好窗外阵风呼啸、树叶哗哗,否则极有可能会被什么人听见。这一细节的真实性曾引发过他无法复述的奇思异想,他以后之所以和杜玉珍生活了两年,在某种程度上也可以说与此有关。因为,杜玉珍后来明白无误地告诉他,说她除了和他,从未和其他男人有过真正的性关系。说她被俘前绝对纯贞无瑕,被俘后由于腿部受伤没能逃跑,当那些被抓回的姐妹们被赏给士兵时,下命令的军官见她长得好看,就把她带到了指挥部。常吉说是不是那位马师长。她说是的,可他吃壮阳药吃坏了,从未真正进入过她的身体,每次都是阳兴如火每次又都是临阵歇火,他只是玩弄她,随时随地用手,用物件,甚至用脚趾……
5
常泰自从偶然间探知到了“二师娘”和常吉的秘密,就陷进了日夜惊怔、恐骇不已的泥沼里。他受到了失魂般的刺激和震动,整个人变得痴痴呆呆,满脸都是神志不清的症状。幸好他喜欢孑然独处,大家也都没留意。他开始仇恨起常吉来,可对“二师娘”却恨不起来,不但如此,见面的时候内心深处还有了说不出的躁动和痛苦。
现在,他开始真正地监视常吉了,并越来越多地留意起“二师娘”来。他发现“二师娘”又美又骚。她喜欢擦身的时候支起窗子,干活的时候顾盼流连,而且总是有意无意地追随着常吉。更可恨的是两人能在任何人都想象不到的地点和时间里成功地偷情。比方说,常吉在前院做活时,“二师娘”一进院,两人的眼睛就交上了火,屁大的工夫,他们就能在院里到处有人的角落里神速地亲嘴。要是在屋里或是清静的后院,常吉准保咂她的奶。至于那些捏手,摸脸,揣屁股的小玩意只要稍一留心,就会随处可见。
常泰真正咬牙切齿了。可是他既不敢言传,更不敢造次,生怕坏了师父的名声。这使他很快就成了常吉的眼中钉、肉中刺。常吉发现每当他好事降临的时候,常泰总是不合时宜地出现,搅得他恼羞成怒。“二师娘”却恰恰相反,她对瘦弱、苍白,小着自己好几岁的这个少年的举动甚是理解,对常吉说:你还是小心点吧。仅此也就算了,她偏偏对常泰亲近起来,惹得常吉醋意大发,妒火熊熊。
一天卯时,常泰小解时偶然发现常吉又溜进了后院。心跳间,便轻手轻脚地跟进去。眼睁睁地看着轻车熟路的常吉猴子般地闪进了“二娘师”的房里,那没插的门显然是给他留好了的,常泰便又尝到了心疼的滋味。他蹲在墙角,捂着心口,好半天没能直起腰来。约摸一顿饭的工夫,天色渐亮,鸟儿已开始啼鸣了,“二师娘”的门无声地一开,墙根边里便闪过一个鬼似的影子。此刻,常泰的手里紧攥着半块儿砖,浑身上下惊冷不止,恨不能就把那砖块儿砸将过去。可常泰毕竟是常泰啊,他不但没能把砖块儿砸将过去,连屁大的声儿也没吭,还时不时地望着北房的门窗,眼前满是师父暴怒的场面和“二师娘”精赤活溜的白影子。
他着魔了。
第一个发现他着魔的人就是“二师娘”。她赶早起来,看见大杏树下立着一个人,吓了一跳。定睛细看,认出是常泰,正奇怪他大清早呆立在树下干什么?接着就看出了问题。常泰穿着短裤、汗褡,手持半块青砖,怒目而视而又痛苦万状的样子,使她一下子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心怀鬼胎的“二师娘”手足无措了。
接下来的事情十分简单。闻讯赶来的几个师兄们,把他架回屋,在他右手小指的十宣穴上浅刺了一针,挤出少许稠血,他便哇的一声咳出口痰来。现在,他只好装着着魔了,像是患了夜游症,一问三不知,全然一副稀里糊涂对自己做出的事茫然不知的样子。因他平时沉默寡言,待人做事诚实勤勉,大家也就无话,很快就不以为然地忙活自己的去了。只有常吉惴惴不安。
是夜,烦躁难眠的常泰正在土炕上辗转,忽觉有人推门,惊异间,窗口传来“二师娘”娇声嗲气的低语:兄弟开门,是我,有话要给你说。常泰只觉血往头上猛地一涌,心就咚咚狂跳了起来。
“二师娘”进门,像是脚底下黑乎,被什么绊了下似的,一伸手就抱住了常泰的胳膊,门,立刻就在她的身后关上了。接着,她轻唤一声唉哟,就向炕上跌将过去。慌得常泰一个趔趄,不知怎么就抱住了“二师娘”的腰,又不知怎的两人就倒在了小屋的炕上。惊恐万状的常泰刚一挣扎,就触到了一片柔腻的温软,极像是梦遗后的瞬间,大脑里一片空荡,之后,所有的感觉和意识就在无法抗拒的魔力下回到了对那片神奇的温软的寻求上。蒙蒙的星光下,他看到了在那片白晃晃的诱惑物上滑动着的自己的手。他颤抖了,回缩的手被“二师娘”抓着又按在了那团荡魂销魄的尤物上。这使他的下体迅猛勃动,可是他却哭了。他使劲抽回自己的手,抽泣得说不出话来。末了,双手捂着眼睛断断续续地说:你走吧。你……你还是我的“师娘”,你……你永远是我的“师娘”。我……我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不知道……我……我早上真的是……着魔。你……你也没来过……
“二师娘”长叹一声走了。
那晚,常泰整夜无眠,黎明时分,他看见那道黑狐般的鬼影,又从他的视线里游过,飘进后院,只是很快又游了回来。
25年后,文化大革命的第二个8月里,朱子元被一群红卫兵小将游斗,卡车经过市中心时,红卫兵头目振臂领呼了一阵响彻云霄的革命口号,在“造反有理”的战歌声中,命令放下卡车左右后三面的车帮,命令车上的牛鬼蛇神一字儿跪下。朱子元下跪时,体力不支,一头栽下卡车,摔成了血葫芦脑袋。临死时,他对守在身边同样历尽磨难饱受煎熬的“二师娘”杜玉珍说:我命数已到,在劫难逃,此生虽救人无数,可也孽障重重。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了;最后悔的事就是收了常吉这么个徒弟;最遗憾的是60多个子弟中竟无一人成器,要是不把常泰赶走,此生或许可以瞑目,我多想再见见他啊……朱子元断气时,神态祥和,二目开启,多人闭之,不能相合。后来,火葬场的一位老伯悄悄对“二师娘”杜玉珍说:你就是他的家属吧?快把你脖子上挂的“破鞋”拿掉吧。你没见他不肯闭眼吗?来、来、来,我给你取,要不的话,黄泉路上可不吉利啊!都什么时候了,还要给挂上这,糟践人啊糟践人。那老伯将“二师娘”杜玉珍脖子上的细铁丝剪断,猛喝了一大口酒,把那破鞋压在尸身之下,拉开了焚尸炉沉重的铁门。不知道朱子元的眼睛是否就此闭上,但可以肯定的是很多人都看见火葬场高大的砖砌烟囱里冒出了一股奇特的青烟,那烟不是升向冬云似铁的长空,而是向下游走,弥漫成浓重的蛇形,惊得人们四散奔逃。后来,就传出了朱子元属蛇,因行医救命积德,阴魂不散的说法。
几十年来,常泰对“二师娘”杜玉珍的事从未露过半句。即使遭到师兄常吉的陷害,也是守口如瓶。
常吉对常泰的陷害今天看来十分拙劣,但在当时却是精心策划、无懈可击。他先是从药铺里今天三钱明天一两地偷来各种贵重药品,待到积攒成可观的数目后,悄悄将药袋移入常泰房内。然后将药铺丢药的事巧妙地报告给大师兄,并暗示出赃物的去处。再然后就在后院散布常泰经常偷看小姐们洗澡、睡觉的事,并说是常泰亲口向人夸耀的。还说那次他梦游是假,真正是想对“二师娘”不轨,遭了拒绝,所以装疯,等等。后来,果然就在常泰告假回家过八月十五的前一天,从他房里的炕洞中掏出了至少10公斤的贵重药材,以及祥风堂特有的灵丹成药。顿时,前后院里就热闹了起来,议论声沸沸扬扬,自然而然就又传出了他在后院里的苟且之事,全都说得有鼻子有眼,再加上他所谓着魔的证据,一切就成了铁案如山。
朱子元的脸涨成了猪肝,联想到他刚来就在药铺做的鬼祟之事,二话没问,指着常泰的鼻子道:滚!立刻滚!永远别让我再见到你!
就这样常泰被赶出了朱家大院。众矢之的中,他瑟缩在晦厉的秋风里,面对阴冥的长空,昏聩糊涂,神志不清,像是个魂不守舍的病人,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因为他确实没有偷过一草一棒啊!更没有那些荒唐的苟且之事!竟恍恍惚惚以为是“二师娘”进过他屋里的事被人给知道了。以至于当“二师娘”想要对他说句话时,吓得脸色煞白,魂销魄散,见鬼似的飞了。由此,常泰在神舍分离的状态里冤枉至极地背上了偷儿的恶名。这以后,他屡遭歧视白眼,最后不得不远走他乡。而且,从这以后他再也没有见到过恩师朱子元。
6
却说常泰被赶出朱家大院背着偷儿的名声回到了家,千思万想想不出个理儿,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悲郁痛闷间,茶饭不思,神魂恍惚,时而自言自语,时而黯然垂泪。整日里胸胀气短,心窝隐痛,黄皮寡瘦的没了人样,不几日就病倒在床。皮贩子常旺不明真相,又问不出个因由,先是乱发脾气,后见儿子每况愈下,这才慌了神儿,骑马出去请人来诊治。可常泰越发古怪,不但不吃药,连汤水都拒饮了。常旺眼看儿子性命不保,慌急间突然想起了伯胜镇仁一堂药铺里的耿全德。
常泰一见耿先生,眼泪就哗哗啦啦流了下来,哽咽中一句话也说不出。
耿全德观其面容已是惊诧不已,搭住腕脉一摸,心就慌了。好好的一个小伙子,怎么一下子就虚脱成了这样。再看,只见面色苍白,冷汗淋淋,脉象微细,已近衰竭。急忙开了独参汤,交常旺快快去抓来煎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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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旺一走,泪眼涟涟的常泰就哆嗦着挣出了一句:
我冤!
那天,耿全德以回阳救逆的针法在常泰的百会、神阙、关元三穴使之回阳复脉后,又在内关等穴细细运针,待其开窍醒脑,脉象升平后,在其两耳的下屏尖处各留一针,这才问其缘由。当得知事情的经过后,顿时气得七窍生烟。便问常泰在药房得罪了什么人。常泰说没有。又问他做过什么错事犯过什么过失是否冲过人家的忌讳。常泰兀自摇头说没有。可他很快就脑中闪电,想起了他所知道的师兄常吉和“二师娘”杜玉珍的事来,接着就想起了常吉曾诬告他偷药的事,喉头一紧哇的一声,就吐出一团黏液来。耿全德先是一惊,接着就心里喜道,好了,他找着郁结了。急忙从下屏尖取出毫针,用泻法刺入人中、内关、神门三穴。
当皮贩子常旺买来人参,几近虚竭的常泰已是神志清楚、面色潮红、呼吸匀称地靠在被子上自个儿喝着半碗稀粥了。
常泰没有把师兄常吉和“二师娘”杜玉珍的事和他如何陷害自己的事告诉任何人。无论父亲、耿全德怎样问询,始终只字不提。当一年一度的秋风把蹄凹的山山水水又点染成万紫千红时,常泰在恩师耿全德的帮助下,在拉浪台的古柳旁开了一家药铺,取名三元药铺。药铺的匾额是耿全德亲手书的,写的是最拿手的魏碑,请城关镇第一匠人细细刻在渠柳木上,黑底金字,十分气派。耿全德为使爱徒尽早收益,还特意为他坐堂3天。
常泰的行医生涯就这样开始了。
每天,他依照学徒时的习惯清晨即起,扫地、挑水、抹柜台、翻药、晒药、检药。空闲时,自己上山采药,回来后切、碾、炒、打、炙、酥、飞,然后依照数年来所学的技法,制成各种膏丹丸散。晚上,要么秉烛夜读,要么依郭莽寺桑热尖错师父所传之法调息吐纳,垂帘、打坐,练臂运掌,练气运指,挂线循经。常常在夜深人静之时,脱衣露体,把浸泡好了的毛线放在身体的经络循行线上,按心法醒目后,取穴、点穴、刺穴。直到不用毛线披上衣服亦能认穴准确、点穴自如。平日里更是手不离针,往往左右两手,各持一针,一长一短,随时随地在针枕上练习直刺、斜刺、横刺、旁刺、反刺、倒刺、浅刺、深刺、重刺、轻刺、捻针,看书从来都是以针翻页,无需目视。而且每药必尝,精细入微地体会寒、热、温、凉、辛、甘、酸、苦、咸入脏腑、归经络时的不同效果,以及药性升降浮沉的特性与变化。一次,尝石膏过量,狂泻不止,闹得数天瘫软在床,吓得皮贩子常旺又一次请来了耿全德。
耿全德把完脉,问了因由,十分感叹,开出一剂乌梅汤道:
《内经》曰:善言无者,必应于人;善言古者,必验于今;善言气者,必彰于物。《内经》教人,知医之道,要诵而能解,解而能别,别而能明,明而能彰。医之为术,易学难精,要由浅入深,循序渐进。石膏乃寒凉之药,过量即泻,不要说是你这样的虚弱之人,壮汉也是经不住的。
说话间,院中热闹起来,一老汉和一媳妇架着个中年汉子跌跌撞撞闯将进来。见了耿全德,老汉作了个揖,纳头便拜,待到抬起头来,已是涕泪横流,泣不成声。说是听说耿先生来了,求你千万千万给我儿子看看,这畜生年前着了邪,一家子都快被他害死了。说着,突然神异,急伸手去抓那汉子。但已晚了,只见那汉子哈哈狂笑,猛然一掌,将搀他的媳妇推了个趔趄,醉汉般地打了个旋旋,似倒非倒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地晃了几晃,一屁股坐在地上,立时口眼歪斜,嘴角垂涎,面色潮红,疯疯癫癫不省人事。
耿全德吃了一惊,急忙掏出针包,在其人中、合谷、足三里、中处四穴各刺入一针,令其清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