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时分。
楚天毫无生息地潜伏着,如雪藏身大树,密切地注视着进口处,并仔细地盯着楚天隐秘的那处灌木丛。
接近三更,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破空之声。破空声时断时续,楚天心中暗道:这些杀手太过小心,即便回到老巢亦是走走停停,谨防有人跟踪。追魂堂存活到现在,确有一套过人的生存之道。
刚刚思虑到此,破空之声倏然掠过头顶,疾速向前方飘去。楚天身形未动,心中暗笑。只片刻,破空之声又告回转,随着衣袂的猎猎声响,在楚天藏身处两丈左右,倏然落定两个黑衣蒙面人。
二人左右四顾,稍停,相互打个手势,快速挫身,向灌木丛中钻去。树枝的嚓嚓声尚未停止,便听扑扑两声轻响后,两个黑衣人已然躺在地上。楚天迅速钻进树丛,双手各自提起一个黑衣人,迅速消失在前方的密林之中。
不一刻,楚天换上一身黑衣,只露出两只眼睛。看看左右后,倏然飘身,藏身在进口处旁的一颗枝叶茂密的树上。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又有四个黑衣人相继来到进口。
楚天见此,凝神以待,那四个黑衣人同样四顾一番,随后,相继向灌木丛中钻去。待第四个黑衣人将将挫身之际,便觉全身忽然一麻,不及出声,已然一命归西。
钻过灌木丛,来到树枝掩盖的洞口。前面的黑衣人轻轻晃动几下树枝,好似大风吹过的摩擦声,如不细听,当真难以分辨是人为还是自然的声音。摩擦声响过,树枝一阵轻晃,现出一个石洞。
进入石洞,便是一道向上的石阶。走过石阶两丈左右,眼前突然出现一个巨大的空洞。空洞四个角落挂着几盏油灯,灯光极其微弱,照在空洞中,显得极其灰暗。空洞中央竖立着七八根粗如合抱的圆木,乃是用来支撑洞顶。
第390章
空洞四周是一排棚架,空闲的棚架下铺着枯草,枯草上整齐地摆放着被褥。而其他棚架下,躺满了面色惨白的大汉。回头看时,石墙上挂着一柄柄冷森的长刀。
前面三个黑衣人并未停留,径自向石洞最里端走去。三人脚步轻盈,生怕惊醒歇息之人。转过石洞拐角,是一道向上的石阶,走过石阶,便又见一道向下的石阶。
前面三个黑衣人并未走下石阶,而是向右转去。待转进里面,乃是一个个灰砖砌成、没有房门的屋子。楚天细看时,最里端有一过道,过道尽头又是一个向下的石阶,进深大约在五六丈左右。石阶尽头,是一堆干枯的树枝。
楚天仔细观察石洞的各个角落,直觉感到,两个向下的石阶,尽头用树枝遮挡的地方,恐怕便是出口。房屋中已经睡满了人,此时再看,已经歇息的人中,身着各色各样的内衣,极为混杂。面容惨白的大汉们,有的赤裸上身,有的和衣而卧。形态迥异,鼾声阵阵。
最里面有几间带门的房屋,自房间中透出一丝灯光。楚天心念电转,若两端均是出口,加上底层的进口,一旦杀将起来,确是难以顾及过来,只能让三女尽力而为了!
楚天慢慢向里间走去。
“有人来袭!”忽地,石洞下层忽然传来一声惊叫。惊叫声在寂静的石洞中显得极为尖厉刺耳。
顿时,石洞里一片嘈杂,一阵扑扑腾腾的响声过后,便见一道道,一条条身着不同衣衫的身影在通道上来回奔跑。边跑边迅速换上黑衣装束,神色紧张,表情恐慌。片刻,但听一阵呛啷声响,三四十个大汉已穿戴完毕,各个手持长形弯刀,凝神以待。
最里间房屋疾速窜出三个胸前印有水纹图案的黑衣人。三人并未开口,只是以手势指挥众黑衣人。双手疾速挥舞,众黑衣人不时地点头。待三人交代完毕,其中一人低声沉喝道:“尔等务要坚守此处,切不可大意!”
“是!”众黑衣人低声应道,应答声在密封的石洞中嗡嗡作响。三人对了一下眼色,其中一个印着白色水纹图案的黑衣人沉声道:“坎档主随我行动,兑档主坚守此处,走!”
“是!属下谨尊水行主谕令!”那兑档主应声干脆。而那唤作水行主的黑衣人,微一拧身,便迅速向底层掠去,身形甚是快捷。
待来到进口处,便见一个黑衣人慌慌张张,惊恐地看向进口处的石阶。“何事惊慌?”水行主厉声喝问。
那慌张的黑衣人忙道:“禀告行主,属下刚刚自外面回返,见一兄弟颈项碎裂,死在灌木丛中。身体余温仍在,怕是刚刚死去不久!”
水行主身子一震,猛然喝道:“此处所在极是隐蔽,如何会被人发现!定是你等不加小心,让贼人蹑踪而至。该当何罪!”
“属下……”那慌张的黑衣人刚刚说了两个字,便猛然听闻石洞内传来一声不大不小的痛哼,紧接着,上层石洞便响起一连串的扑通声。
水行主听了大惊,未等缓过神来,便见最里端的石阶上,砰砰地滚落两具无头的黑衣人。离体的头颅一直向前滚动,直至撞到棚架,方才停止下来。
水行主疾速飘身来到近前,一看之下,不由大惊失色。已经死去的二人,颈腔之上,断口齐整整的犹如刀切,血喷如泉。
“把守进口!”水行主一声大喝,震得石洞顶上掉落几块山石。众黑衣人咚咚地一阵跑动,未等就位,便又听到一阵扑扑通通的响声。响声未停,石阶上再次滚落三四具尸首。正自惊骇之际,又传来一声声凄厉的惨嗥声。
随即,斥喝声、柴草的咔嚓声以及惨叫声不断响起,在空洞的石洞中嗡嗡作响,震慑心魂!
仅仅过了片刻,上层石洞便静悄悄地没了一丝声响。随后,只隐隐约约地传来几声痛哼,旋即,再无任何响动。
水行主惊恐万状,众黑衣人各个冷汗直流。握着弯刀的手臂轻轻颤抖,在这隐秘异常的石洞,血腥突起,诡异万端,恐怖异常。
众黑衣人,屏息凝神,恐惧惶惑,茫然的双目疾速扫视整个石洞。惊讶、恐惧、失神,显露出无比的惊骇。事发突然,众黑衣人不知向何处而去,更不知进口处是否有人截杀,俱都站立原处惊恐地等待。
忽地,一股轻微得极难觉察的微风,拂过几个黑衣人的面颊。神情紧张之下,刚要抬起弯刀,微风已消失无踪。
水行主与坎档主静静地站着,一动不动。握刀的手有些颤抖,紧紧抓住刀柄,凝神细听,内心快速思虑应对之策。双目眼光如枭,疾速流转,在惊恐中观察石洞内哪怕是一丝轻微的颤动。
石洞内静得异常可怕,只在须臾之间,连喘息声都已不闻。忽地,在黑衣人群中,一个黑衣人无声地轻笑,笑得诡异而残酷。暗中抹去身上的血珠,静悄悄地站在黑衣人群中。
静止,鸦雀无声。石洞内,寂静得如同变成了虚无!
蓦然。
咕噜一声,站在水行主身旁的一个黑衣人,头颅一歪,旋即,身子颓然倒地。当啷一声,弯刀掉落在地,声音清脆而刺耳。
水行主与坎档主一动不动,好似凝固一般,沉稳得令人可怕。不愧是数十年神出鬼没,令江湖感到恐惧的追魂堂。又是咕噜一声,一个黑衣人在身旁倒下。水行主慢慢转头,轻得似乎看不出转动。
楚天忍不住自心底泛起一丝冷笑!几日来的辛苦终于得到了回报,几天几夜的功夫终于换来丰厚的结果。上层石洞,三四十名黑衣人仅仅逃出五六人。兑档主在毫无防备之下,便被楚天以重手法击毙当场,甚至连喊叫都不曾发出。
包括楚天在内,俱都是黑衣蒙面,万穴夺魂大法之下,看不出哪个是凶手,只是倏然感觉四面八方都隐约回荡着夺命的劲气。灰暗的石洞内,分不清敌我,在击毙十几名黑衣人后,余下之人没命也似的分头向两端的出口奔去。
楚天顾不了左右,只是选择一处出口,尽数将黑衣人击毙。此际,通往上层石洞的石阶,流下一缕缕血水,在灰暗的灯光中显得黑红恐怖,血水流过棚架,流过脚下,留下的众黑衣人好似凝固了一般,丝毫不为所动。
弯刀衬着灯光泛着惨厉的寒光,凝立的身形,在鲜血中好似成了地狱的鬼魂。石洞内,到处飘荡着湿气与血气,长久不见天光的杀手,已成了真正的魔鬼,只不过人人惊畏恐惧,即将变成一群死鬼!
底层石洞中伫立着百十余的黑衣人,楚天暗暗估量原来所探查到的结果。若是加上石洞上层已经毙命的三四十个黑衣人,总计有一百四十多人,仍是少了十数个。是否估计不准,抑或是仍在江湖某个角落。但,这已是最好的结果。若是没了行主与档主,追魂堂便将彻底地从江湖上消失,成了江湖武林的过往云烟。
楚天看着五六丈外,仍在凝神伫立的水行主与坎档主。这身装束,以及余下的这些黑衣人,显然是代表了惯于在沼泽湖泊中行事。但黑衣人却选择了此山,远离沼泽水系,命该当绝!
咕噜一声,又一个黑衣人倒地。水行主与坎档主仍未探查出敌人究竟在何方。在上古神功之下,真气所走的路线已超脱武功的限制,变得曲折飘渺,任意在黑衣人群中无声无息地穿行。
接着,一个个黑衣人倒下,须臾之间,底层石洞地面,已然躺下二十余个黑衣人。在灰暗无声的石洞中,显得极其诡异。仍然站立的黑衣人,身躯已经颤抖,刀光在颤晃,整个石洞弥漫着无限的恐惧。
随即,在一片恐惧的低声呼喝里,众多黑衣人再也无法承受悄然来临的死亡,一两个人向上冲去,紧接着便是蜂拥而上。但涌到通往出口石阶前的十几个黑衣人,仅仅跑出几丈远近,便一个个相继扑倒在地,横尸在石阶边缘,堆成了小山般的尸堆。
血,顺着尸堆底部,一股股、一片片地涌了出来。石洞中的场景恐怖至极,诡异万端,骇人听闻。
“水行主,敌人就在我等身边,分头遁走吧!”终于,坎档主再也忍不住惨烈的场面,语气急迫地道。
水行主身躯一震,而众多黑衣人不由发出一声低沉的惊呼。一个黑衣人哆嗦了一下,无比惊恐地吼道:“行主!走吧!不然追魂堂便真的完了!”
水行主身子微微颤动一下。鹰枭般的双眸之中,饱含不甘、无奈、绝望与一丝恐惧。沉声道:“此际遁走,恐怕进出口均已被贼人封住,欲要冲出,其后果难以估量。上层的兑组人马恐怕已经全部毙命。”说罢,怒吼一声:“是哪路人马袭杀我追魂堂,快快滚出来!”
水行主吼声刚落,又是数声闷哼,七八个黑衣人转瞬间便相继倒在地面。这种连敌人都未看清,众多人马死得不明不白的诡异之事,或许只有追魂堂人马能够在隐秘状态下施展出来。而今,同样的恐惧,同样的手段,同样的残酷,却降临到专以秘密行事的追魂堂人马身上。
石洞底层中,百十余黑衣人已然躺下近半。水行主迅速估量,再也难以沉得住气,与其冲出而死,亦比莫名其妙的死亡来得好些。在思虑的当口,又有两个黑衣人倒下,水行主不由狂吼一声:“分头,杀!”
声落,水行主与坎档主身形一闪,二人倏然一分,疾速向进口与出口冲去。楚天微一怔神,身影倏晃,紧随众黑衣人驰向进口处。而身形掠过之处,黑衣人便一个个地翻滚跌到,待到了进口处之时,仅剩下五六个黑衣人与水行主。
第391章
水行主正奋力向前扑去,紧急中回头一看,不由亡魂皆冒。仅仅在转瞬之间,身后的黑衣人已死去二十余人。正当其怔神之际,顿觉丝丝劲气已经及体,水行主心神大震,急忙向进口旁疾掠。水行主刚刚躲过,紧随其后的黑衣人又躺下了三个。
水行主侧身疾飘,饶是躲得神速,却仍被劲气穿透了左臂及肋下。惊恐之时,便见进口处,已然站立一个黑衣人,双目犹如深渊,浩瀚无边。凝视着石洞内仍在奔跑的黑衣人。
水行主见此,心中无比惊骇,此人功力怎地如此之高!尽管使出平生武功,却仍无法抵挡那无孔不入的劲气。剩下的两个黑衣人,惊恐地站在水行主身边,茫然恐惧的双目齐齐注视着楚天。而逃向上层出口的黑衣人又折返而回五六个,待跑到近前之际,急忙煞住身形。
水行主疾点几处穴道,暂时止住流血。双目泛着惨厉与凶狠的光芒,恶狼般凶恶的双眸,死死地盯着楚天。除了看出双目的深邃,再难看出其他任何东西。
“你是何人?”水行主恐怕是担心耗费力气,问话简短而狞厉。
楚天轻轻招手,哗啦一下,棚架便已倒塌。手指轻轻弹动两下,便见那倒塌的棚架忽然冒出一道火花,旋即,火苗升腾。转瞬,火势渐起,不一刻,石洞在火光中被照得通亮。
看着楚天凌空击物并以真气点燃棚架的这一手玄奥的武功,水行主已然心灰意冷,万念俱灰。但长久养成的狠戾心性,却始终显现在凶恶的双眸之中。
楚天缓缓伸手,手指弹动之下,黑衣及蒙面巾一件件飞向火堆。少年般奇幻的面容,颀长修伟的身躯,在火光中拖拽着一道巨大暗影,映衬着卓然的身躯,犹如来自天外的神灵。
而语音更是飘渺得如同拘魂的魔灵,在石洞中每一处空间飘荡:“追魂堂肆虐江湖几十年,尤以几年以来,协助范家庄及若干庄派围剿杀神为烈。现如今,只剩你等残余,楚某可以断言,今日之后,追魂堂将永远在江湖上消失!但……”
楚天刚说到此处,仅剩的几个黑衣人不由一阵惊呼。在鬼王谷,追魂堂老巢被烈阳门剿灭,所幸的是,水行组及两个杀手组在外未归,方才逃过一劫。随后,不得不四处隐蔽躲藏,但仍无法逃脱被发现剿灭的一日。
乍听面前之人便是日夜防备的杀神楚天,许是长久以来加倍防范,心理上已经产生并凝固了深深的烙印与恐惧,听闻之下,忽然感到死神已经来临。
水行主浑身一震,狞厉道:“小贼,今日之事或许早晚会到。但若论起肆虐二字,现今天下即便加起来亦不如烈阳之血腥。追魂堂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天经地义!”
“哈哈!”楚天一声大笑,毫无情感地道:“行主说得不错,楚某并未过多责怪追魂堂之手段。追魂堂追杀他人,楚某或许不予理会,但楚某只记得追魂堂人马追杀楚某,几乎令我葬身荒野之种种行径。”
说罢,未等水行主开口又道:“楚某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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