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兄台,他既然已经将钱袋还给了你,你是不是该放了他呢?”
姬雅转身,不远处的几个身影很模糊,可是她的记忆却开始混乱,很久以前,颜天落也是这样帮着还是小偷的自己……那个时候,她刚刚离开唐逸尘,那个时候,她是不是已经爱上他了呢……那个时候,如果颜天落没有把她带回来,一切是不是都不会发生呢……那个时候……
“你以为你是谁?滚,他是小偷,就要跟我去见官!小小年纪不学好,以后长大了怎么办?”
“他只是个孩子。”
那个有些缥缈的声音再次吸引了姬雅的注意,她扶着小毓走过去,除了一个显眼的白色背影,她还是什么都看不清。
“这样看,这位公子跟唐公子好像啊。”
“是吗?”姬雅并没有太惊讶,因为唐逸尘的声音并不是这样的,“那只能说他的身材不错。”
那白色的身影慢慢转过来,眼里的惊愕转瞬即逝,“这位姑娘过奖了。”
抓着那乞儿不放的男子认出了姬雅,撇了撇嘴之后还是离开了,在城主夫人面前生事,确实不太理智。
“姑娘?我已经嫁人了。”见人群慢慢散去,姬雅也准备离开,“公子心地好,必有福报。”
“在下,钟离偌涵。”
、你走了,又来了
钟离偌涵疑惑地看着姬雅,他离开的时候姬雅歇斯底里的样子依然还浮现在他的眼前,与面前这个面带倦色的女子完全判若两人,她甚至还伤了他们的女儿……他本想永远离开她,可是,在听到她的声音的那一刻,他还是忍不住转过身来,还是忍不住跟她说话,甚至差点就忍不住将她拥入怀中。
只是这次,他不再是唐逸尘,没有唐逸尘的脸,也没有唐逸尘的声音。
“哦?”姬雅的身子微微一怔,但却没有过多的反应,“是个好名字。”
“姑娘不介意的话,可否到府上饮一盏茶?”
姬雅终于露出笑意,脸上的疲惫减少了不少,“自然是可以的。”
再次看到钟离偌涵的颜天落并没有多大的惊讶之色,只是淡淡地看着眼前这两个看起来并不熟稔的人,迟迟没有开口。倒是若绫,愣愣地看着钟离偌涵,多少次想开口,都被颜天落用眼神阻止了。
“茶也喝完了,公子可以离开了吧。”姬雅坐在颜天落身边,头也不抬地说道。
“实不相瞒,我如今无处可去,只想有个落脚之处。”钟离偌涵没有生气,依然是温和地笑着,“在下与姑娘一见如故,可否……”
“一见如故?”姬雅的心跳漏了一拍,笑得愈发地灿烂,“公子是不是有些得寸进尺了,莫不是知道我是城主的夫人之后想寻个好门道吧?”
钟离偌涵的笑容终于僵了一下,尴尬的气氛让她的笑愈发的得意许多。眼前这个人看起来并不像坏人,也不像是贪图功名之人,但是不知道为何,姬雅就是想让他快点离开,看到他的那种怪异的感觉让她很害怕,虽然看不清他究竟长了怎么样的一张脸,但是,不得不承认,她自己也有那种一见如故的感觉。
“钟离兄若是不介意,那就留下来吧。”
姬雅微微愣了一下,颜天落的话拆了她所有的台,她侧头,疑惑地看着说话的那个身影,有些强作镇定地问道:“为什么……”
“以前与钟离兄有过一面之缘,让他留下来,并没有多大的关系。”
这下子尴尬的是她自己了,姬雅干笑了两声,这两个人是在耍她吗?没错,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被颜天落耍了,就连柳遥都死在了他的手里,何况是自己呢……姬雅站起身,什么也没有说便离开了。
——————————————————————————————————————————————————————————————————————————————
“你回来……想清楚了吗?”
钟离偌涵苦笑着答道:“不然还能如何,即便心中有怨,可我根本……没有办法扔下她一个人……还有阿夕,这些年,我一直在外寻觅能治好阿泣的方子和药引,只要能将月珠拿出来,她就可以离开无月城了。”
“找到能替换月珠的药,谈何容易?”颜天落皱了皱眉,眼里的阴霾深了许多,“这些年来,虽然小雅不说,我却知道她一直都是恨着我的。若不是我,她不会失去一切……所以当初我才把你找来,只是想让她能够好好地活下去……所有人做了那么多,都是为了让她能够活下去……可是,若不是还有阿夕,她或许早就死了……”
钟离偌涵顿了顿,眼里却浮现出满足的笑意,“我已经找到那些药引了,只是,还需要一些时日才可服用。”
“可是你明明知道,她没有办法再去爱上别人了。她之前能够那样待你,只是以为你是唐逸尘……你走之后,她甚至强迫自己忘了关于你的一切……”
“我知道,所以我才会以自己的身份回来。只要是我,不是唐逸尘,就没有关系。”
没有人看到他眼底的哀伤,钟离偌涵低下头,苍白的指尖有些微微地颤抖。若绫看向颜天落,眼里的不确定越发地深了些。第一次骗了姬雅,已经造成了那样大的毁灭,以后如果她知道真相,会不会恨他们一辈子?
“听说陌彤湖里的莲花开得正艳,姑娘可否随我去看看?”
背后的声音让姬雅一惊,她转过头,墨色的眼睛有些疑惑,“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自从见到我之后一直向我提出这种要求?我已嫁人,公子这样相邀,不是有违礼节……还是,是颜天落让你来的?你告诉他,不必在我身上花这么大的功夫,只要他是一个好城主,我就会好好地呆在这里,不会影响他的城主之位的。”
“姑娘误会了。”
“不要叫我姑娘!”姬雅不耐地打断他,“我已经不是姑娘了。”
钟离偌涵咬了咬嘴唇,努力扯出一丝笑容,“那……我要怎么称呼你呢?”
“我叫姬雅。”
“可是二夫人告诉我,说小姐还有一个名字,叫任泣儿……不然这样,我叫你阿泣好不好?”
姬雅的眼前一阵眩晕,急忙扶住身边的柱子,眼前似乎下起了很大的雪,站在树下的唐逸尘轻轻地笑着,唇瓣一张一合,像是在问着身边的人什么事情……过了好久他才缓缓转过身来,眼里的柔软像是要把她给融化掉一样……她想要跑过去,想要留住他,想要告诉他自己真的很想他……可是为什么,她的脚就像是被冻在原地一样无法动弹……
“阿泣,我回来了。”
姬雅的脸上痒痒的,就像是有两条虫子顺着她的眼睛滑落下来一样……是她的眼泪吗,她强迫自己忘记的,就是这样的美好吗?
看到姬雅那样无声地哭着,绝望的样子让他不忍,轻轻地将她拥入怀中。
、残缺的小指
“那个男人是谁啊?为什么他那样抱着你娘?”颜圻夜戳了戳紧紧挨着他的阿夕,冷冷地问道。
阿夕眼里的疑惑也越来越深,无奈地摇了摇头,答道:“我不知道,娘已经很久没有跟我说过话了。”
“你怕她剁掉你另一个小指?”说到这里,颜圻夜有些嘲笑地看着她残缺的右手,“不过也挺好,这无月城也没几个人能用左手写字舞剑。”
“圻夜哥哥,你太过分了!”阿夕有些不忿地打了他一拳,“我娘那时候是失去了理智才会这样的,我……我不理你了!”
“爱理不理。”颜圻夜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继续看向亭子里相拥的两个身影,脸一红,轻轻地握紧了拳头。
这边的阿夕愣了一下,朝姬雅的方向跑了出去,她已经十四岁了,对姬雅和钟离偌涵的行为也似懂非懂。在她的映像里,姬雅是个很少说话的人,对她的父亲颜天落也总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有时候她也会觉得姬雅很可怜,很孤独,但是,一想起自己被剁掉的小指,她就害怕,害怕姬雅会再次在她面前拿起匕首。她也有恨过姬雅,在自己被别人嘲笑的时候,姬雅从来就没有出现过。因为她没有姓,颜圻夜总是说她不是颜天落的女儿,在他们一家三口的面前,她也总是觉得自己是多余的,虽然颜天落和若绫都对她很好,可是有时候,她也会觉得被忽视,就好像与他们的事情与自己无关一样……
“娘!”
姬雅微微一怔,从钟离偌涵的怀里挣脱开来,惊愕地看着那个鹅黄色的身影。
“阿夕?”
“娘你怎么可以做出这样的事情?”
这样的事情?姬雅看了一下同样疑惑着的钟离偌涵,迟疑了几秒才意识到阿夕误会了什么,撇下钟离偌涵朝阿夕快步走过去。
“阿夕,你误会了,我……”
“你不要说了!”阿夕推开她,眼眶竟然慢慢变红,“你是怎样的人我不知道吗?在你心里就真的没有什么值得在乎的了吗?二娘说你是因为一个男人才变成这样的,那个人是他吗?那爹爹怎么办?”
钟离偌涵愣在原地,阿夕竟用这样仇恨的眼光看着他,他的女儿在他的面前叫颜天落爹爹这件事他从很早之前就释怀了,可是他的阿夕,从未这样愤怒……难道他真的不该回来打扰他们的生活吗?这么想着,钟离偌涵一阵心酸,转身准备离去。
“阿夕,不要闹了,跟我走!”颜圻夜冲出来,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阿夕挣脱他的手,她从未这么生气过,在所有人的面前,她一直是个很乖的孩子,因为她知道,如果自己老是惹麻烦,是没有娘能够给她收拾残局的……她刻意逃避姬雅,姬雅也没有进一步的靠近,如她愿地将她交给二娘,然后就这样事不关己、昏昏沉沉地过了一天又一天……她恨姬雅的颓废,更恨这个让姬雅颓废的男人。
“如果在你心里真的只有这个男人,那你就跟他滚!”看到僵在原地的钟离偌涵,阿夕的视线慢慢模糊,“我没有你这样的娘,你也不配呆在爹的身边!”
“啪!”
————————————————————————————————————————————————————————————————————————————————————
这是姬雅恢复神智以来第一次打阿夕,在她的心里,虽然阿夕总是逃避她,疏远她,可是她依然是她活下来的理由,即使想不起来姬雅也很肯定,当年她选择抹掉自己的记忆而不是跟唐逸尘一起离开,定是因为心里对阿夕还有牵挂……可是如今,她唯一珍视的女儿竟然在这么多人面前这样误解她,让她滚……
“你在干什么?”钟离偌涵将阿夕护在他的身后,那时候的场景让他的心突地紧了一下,没多想便说道,“阿夕是你的女儿,就算她误会了你,你也不该伤她?”
“这是我们的事情,不用你管!”阿夕的声音随着她的泪水一起落了出来,但仍然倔强地盯着姬雅涣散的目光,“哼,况且这也不是她第一次伤我。”
钟离偌涵转身,哀伤地看着他的女儿。阿夕虽然已经不记得他那时候的样子了,但是姬雅带给她的伤痛,怕是她永远都不会忘记吧。
“阿夕……”
姬雅看不清阿夕的表情,但是她能听出那话中的嘲讽和痛苦,颤抖着声音问道:“我……我当初,伤了你何处?”
阿夕转身,不再看她,只是冷冷的声音传过来:“伤了我何处?你害得我这辈子,只能用左手写字舞剑。”
一阵光刺入姬雅的大脑,她不知道自己看见了什么,也不知道那道光来自何处,但是她知道,那一定是被她自己尘封了的记忆。一定是因为她自己看不清,才会让这次的摄魂之术如此的脆弱……姬雅抱着头慢慢蹲了下去,站在一旁的钟离偌涵想扶住她,却被她一把推开,颤颤巍巍地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之前将公子当做了别人,是我的不是,公子还是离开这里吧。”
姬雅的声音远远传来,还站在亭子里的钟离偌涵和阿夕愣了一下,颜圻夜看了看姬雅离开的方向,许久没有说话。
“你不是那个男人?”见姬雅走远了,阿夕看向一脸疲倦之色的钟离偌涵,“那你刚才拥着我娘作甚?”
“那个男人?”钟离偌涵笑笑,眼里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他温和的目光落在阿夕身上,却有一丝哀怨,“好好照顾你娘,她毕竟……是为了你才活下来的。”
阿夕没有说话,将脸转向一边。
、看不清的,和看不懂的
“若绫吗?”听到身后不缓不急的脚步声,坐在树前刻着字的姬雅轻声问道。
“是我。”
拿着刻刀的姬雅愣了一下,一晃神在食指上划了一刀,刺痛感让她的视线清晰了些,但却有些灰色的画面飞速地闪过她的眼前。她放下手里的刻刀和玉箫,抬头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钟离偌涵,“你还没有走吗?”
“我会在这里再待几日。”钟离偌涵瞥了一眼从姬雅的手指慢慢溢出来的鲜血,并没有多说些什么,反而拿起石桌上的玉箫,迟疑地问道,“这玉箫……是给阿夕的吗?”
姬雅眼里的惊愕一闪而逝,夺过玉箫的她渐渐有了怒意,“钟离公子不觉得自己有些过分的不见外了吗?”
“你是在害怕什么吗?”
眼前的钟离偌涵清晰了一些,但那清雅的面容随即便随着拂过的风散了开去,那样的若即若离,似远似近让姬雅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为什么……为什么这样陌生的一张脸,却在她的面前对她说出那些似曾相识的话,做出那种毫不见外的表情?就连他的眼神,都好像是在嘲笑她的局促和紧张。
“这只玉箫,是我相公送给我的。”见钟离偌涵垂下眼帘,并没有要接话的意思,姬雅才继续慢慢开口道,“不是颜天落,是我这一生中,唯一爱过的男人。”
唯一么?你在意的,就是这个唯一吗?
钟离偌涵握紧了拳头,玉箫尾处的木牌上,那个一笔一划刻出来的“夕”字是那样的刺眼。他还记得,当他将这只玉箫小心翼翼地放在姬雅的手心的时候,她还怀着他们的孩子,幸福的笑容曾经让他以为,她喜欢的是他这个人,而不是那张连姬雅自己都看不清楚的脸……可是直到今日,她还在否定他们之间的一切,否定那些与唐逸尘毫无干系的东西,甚至于阿夕的亲生父亲,也一并被她否定掉了。
“虽然我不记得他当时对我说过什么了,可是,我想把我们之间唯一的联系留在阿夕身边,即便她不愿见我这个娘,我也想为她做点什么。”姬雅的表情越来越柔软,逐渐地放下他们之间不知道从何而来的间隙,“再过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