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府?”姬雅慢慢地回过神来,静下心的她捏紧了拳头,一字一句地问道,“荠月,我问你,踏茹呢?踏茹有没有回来?”
荠月只是迷惑地摇摇头,她的脑子乱得就像一团浆糊,不知道前几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司徒府的家丁会送来一个人头,那个人头又是谁,为什么姬雅一看到那个人头会晕倒过去……可是她不敢问,因为姬雅现在的样子根本回答不了她的问题。
“荠月,给我收拾东西,我要去司徒府。”
荠月应了一声,正准备离开,又被姬雅叫住:“对了,玲珑山庄那边有没有消息?”
“前些日子三夫人派人送信过来,皇上把莫庄主和莫公子叫进宫了,说一时半会儿回不来……那封信我还没有拆开,我现在就去拿。”
姬雅的心顿时就冷了,她双手无力地拆开信,娟秀的字体却显得有些匆忙和潦草:山庄内无人,各大门派也未收到任何的消息,逸尘会不会有危险?你暂且不必担心,逸尘是个聪明的孩子,你好好养胎便可。
好好养胎?这种时候她要怎么好好地养胎?柳炙不明不白地死了,杀了他的人却连全尸都不给他留下……难道真是那个什么姬氏的表兄做的吗?为了找自己的亲人,就可以伤害自己的同胞吗?
“夫人,我们还去司徒府吗?”
姬雅将那封信撕得粉碎,“去,马上动身。”
柳炙虽然只在她的身边呆了一年多的时间,可是就像她的亲人一样,每次她有不能说出口的话,她都会告诉柳炙,询问柳炙的意见。柳炙的话很少,可是却一直都留在她的身边,无论她的话题有多么的无趣,柳炙都会耐心地听着,从来没有过不耐烦。如果不是柳炙,即使嫁给了唐逸尘,她也会害怕、恐惧,甚至不知道怎样去面对别人和那些法术……可是现在司徒云困了唐逸尘不说,还杀了柳炙,就算里面有什么表兄,就算里面是刀山火海,她也一定要让司徒云付出代价。
“啊……”一阵刺痛突地从腹中传来,姬雅忍不住低叫了一声。
“夫人,怎么了?”
姬雅朝紧张的荠月摇摇头,示意她自己没事。可是还是将手放到了那个已经明显凸出的小腹上了,自从唐逸尘离开之后,自己就一个人带着这个孩子,去了无月城,然后又回来。看出她异样的颜天落只是派人好好地照顾她,其他的并没有多说。说到底,他们之间,能走到现在这个地步,也是不易的了。
只是,孩子怕是要坚强一点才能安全地活下来啊。
孩子,你要争气啊。
这么想着,姬雅差点落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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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却还没有脱身么?”司徒翰看着小腹凸起的姬雅,并没有任何的惊讶,反而多了些怜悯的意味。
“司徒翰?”姬雅始终是皱着眉头的,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已经慌乱地后退了两步,“你们究竟想干嘛?”
司徒翰还是笑,温柔而又悲悯的笑容让姬雅有些心慌,“夫人如今手无缚鸡之力,再加上身怀六甲,为何却还要出现在这里?我记得我有劝过夫人,早些离开便是最好,为何夫人就是那般固执呢?”
“固执?”姬雅的表情一点又一点地冷下来,“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做手无缚鸡之力,身怀六甲的女人。”
姬雅死死地盯着司徒翰,他想要闭上眼睛,可是怎么努力都闭不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姬雅那双慢慢变红的眸子。他想要退开,可是越想要退开脚就越沉重……身边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有反应,就好像没有看到一样……
“放了逸尘。”
司徒翰想要说话,可是他的喉咙就像是被封住了一样,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见司徒翰没有反应,姬雅愣了一下,回过神来。
“翰儿,你怎么了?”听说唐夫人来了的司徒云赶过来的时候院子里很安静,姬雅和司徒翰就那么看着彼此,周围的人只是低着头,什么都没做。
“司徒云,你的死期到了。”
姬雅冷冷的声音就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的一样,司徒云有些毛骨悚然地看着冷冷的姬雅,但还是嘲讽地笑道:“我的死期岂是你这样的小丫头所能定夺的?我劝你,还是早些回去吧,看在你身怀六甲的份上,我可以不难为你。”
“是吗?”姬雅冷笑着,连她自己也被这种冷笑吓了一跳。
司徒云转身去叫司徒翰的时候,司徒翰还是呆在原地一动不动,就像是一尊没有灵魂的木偶一样,就那么傻傻地看着前方。
“你到底把翰儿怎么了?”
姬雅自己也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笑道:“在定夺你的死期之前先定夺了你儿子的死期,不好吗?”
“你……”司徒云看着她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恐惧,径直跪□去,恭敬地说道:“主人,请救救翰儿。”
她转身,那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
“够了,姬雅。”
、不识庐山真面目
第一次见面,她叫任泣儿,还是那样单纯的、害羞的笑。
第一次见面,他说你可以叫我逸尘,或者尘。
……
他还是唐逸尘,只是,他已经不叫她阿泣了。
他叫她,姬雅。他说,够了。
“姬雅,好久不见。”
对于童年,她的记忆是模糊的,可是面前这个人,却是那样的熟悉,就像颜天落给她的感觉一样,熟悉的气息,却没有丝毫亲近的感觉。
“看来你忘了我了。”那个人悠闲地走向她,眼中尽是调侃,“我是柳炙啊,你忘了啊,小时候我们在一起玩,每次我欺负你,天落就要狠狠地揍我一顿。你娘对我可好了,就跟我亲娘一样……看来你还是没有全部想起来啊。”
“柳炙?”姬雅的脑袋“嗡”地一声,自然而然地接口道,“柳炙不是……”
那个柳炙“噗”地笑出了声,“你跟以前一样傻。跟你开个玩笑,你还真信了啊。我不是柳炙,我是你小时候的玩伴啊,柳遥,你也可以叫我姬陌阜,虽然我实在不太喜欢这个自己都写不明白的名字。顺便说一句,柳炙是我在无月城那个家的哥哥,哎呀,你不记得了可真是麻烦,什么事都要我告诉你。”
“踏茹呢?”
“你说踏茹啊,本来是想把那丫头给解决了的,但是很奇怪地是那家伙居然那么拼了命地救她,我觉得有趣,就把那丫头留下了。”
姬雅有些疲软地跪倒在地,有些恨恨地问道:“你到底要干什么?为了找你的亲人,用得着这么赶尽杀绝吗?”
“姬雅,我很奇怪,这么久不见,你不记得我就算了,为什么要用那么愤怒的眼光看着我?”姬陌阜有些受伤地看着她,眼神中有些讽刺,“而且啊,你丈夫还在这里呢?你怎么能说我赶尽杀绝呢?就算是赶尽杀绝,这里面可是也有他无尽的功劳哦。”
“为什么?”姬雅看向唐逸尘,努力憋住眼眶中的泪。她一直不愿意看他,就是怕自己憋不住眼泪,在他们面前丢脸。
唐逸尘还是沉默,他就那样沉默地站在姬陌阜的旁边,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
“好了姬雅,看在我们曾经是那样好的朋友的份上我就告诉你,其实呢,什么找双亲只是我说出来迷惑天落的旗子而已,我说过,我是你表哥,无月城是姬氏一族的,就算你不愿意做城主,那也轮不上天落。还有啊,你丈夫,就是唐逸尘,是我母亲的养子。”
“三夫人?”
姬陌阜点点头,“很聪明,那我就再告诉你一些你不知道的事情吧。比如说唐逸尘只是我爹跟别的女人生出来的野种,本来早就该死了,若不是我娘心软,非要让他死在温柔乡里,他也活不到今日。不过呢,在知道你就是姬雅之后,他便有了能够活下去的理由,因为我娘知道你早晚都会回来找他的,这场好戏就会一步步地进行下去了。”
姬雅并没有认真听,她没有兴趣知道在这个局里,她扮演了一颗怎样的棋子或者下棋的人是谁,她只想回去,跟唐逸尘回家。
“姬雅,你别摆出那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好不好,那样会显得我做的很多事情瞬间没有了意义。”姬陌阜俯视着她,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好了,事情终于要有一个完美的结局了,其实只要你听话好好呆在七涵宫的话我本来是想带着唐逸尘去找你,给你一个更温馨的见面礼的,但是既然你来了,我们就直奔主题吧。我做这一切的目的,只是为了拿回属于我们姬氏一族的无月城,而且也要将照亮了无月城的月珠拿出来。”
姬雅的眼底毕竟还是显露出了一丝的惊讶,“你要月珠干什么?”
“救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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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那位三夫人蒙上面纱的目的,不过和普通的女子一样,只是为了掩盖住丑陋的面貌,原来他们努力想得到的,是无月城,还有那个让无月城没有黑夜的月珠,原来所有的一切,并没有那么简单……
“那么你呢?”姬雅看向唐逸尘,“你的目的是什么?”
唐逸尘始终那样纠结地看着她,就像得知了她怀上了他的孩子那一刻的样子,满脸愁云,她还以为是因为他不喜欢孩子,没想到,只是因为他瞒住她的事情比她瞒他的要多得多。
“他的目的很简单啊。”姬陌阜还是那样嘲讽地笑着,“就是为了利用你,帮我们去取那颗月珠啊。那样他才能活下去啊。”
唐逸尘没有说话,他还是那样静静地看着她,什么都不说,就像是说不出口一样。可是他刚刚明明才跟她说过话,他说,够了,姬雅。可是为什么这种时候他偏偏不说话呢,为什么偏偏要让她一个人这样承担这些突如其来的事情……他明明知道,她并不坚强啊,所以在他面前,她总是一副需要他的样子……所以才在他不在的时候,那样故作坚强地保护自己还有他们的孩子啊……
“他说的,是真的吗?”
唐逸尘还是沉默,空气中那股难以抑制地怒气和绝望差点就让姬雅崩溃了,可是在她站起身的那一瞬间,那个熟悉的声音还是有些沙哑地答道:“是。”
姬雅笑了,那是唐逸尘从未见过的笑容。
笑得那样的失望,那样的决绝。
“你们怎么知道,我会帮你们拿到那颗珠子呢?”姬雅站稳了身子,握紧了有些发虚的拳头,“有本事,自己去拿。”
姬陌阜的笑暗了下来,“姬雅,你明明知道,只有你一个人,知道那颗珠子放在了哪里。”
“对啊,只有我知道。”姬雅还是那样有些阴森地笑着,冷冷地看着姬陌阜,“所以我不会告诉你。”
姬陌阜脸上的怒意越来越明显,他正要伸出手去抓她,那个有些纤弱的身子瞬间就消失在了他们面前。姬陌阜愣了一下,他并没有想到那个被抛到外面的世界生活了近十年的女孩竟然能够将无月城的法术修炼得那么好,他居然,发现不了她去了哪里……难道这就是城主的女儿和城主的侄子的区别吗?
她明明……没有好好修炼过那些法术啊……
“不要……伤害她。”
“哼。”姬陌阜瞥了唐逸尘一眼,蔑视的目光多了许多寒意,“我知道她会去哪里。”
、信仰
“你说的……是真的吗?”颜天落背对着姬雅,声音并没有丝毫的变化,“你……见过柳遥了?”
姬雅满脸倦色地低下头,“我不管柳遥是谁?但是他们如今说出了目的,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小雅你,不记得柳遥?”
这是颜天落自姬恒过世了之后第一次这么亲昵地称呼姬雅,姬雅一愣,却只得摇摇头。她的记忆并不是完整的,这才导致了她与颜天落和无月城的生疏,她不知道为何自己的记忆会残缺,但是对于她来说,只要记得关键的,就足够了。
“柳遥说,他曾经是我们的朋友?”过了一会儿,姬雅还是开口问道。
“对。柳遥小时候是个很调皮的孩子,因为被人遗弃在大夫人,也就是你的亲生母亲的屋外,所以大夫人一直都待他亲如己出,你虽然老是和他拌嘴,但心底却还是很喜欢这个哥哥的……后来柳将军夫妇与他很是有缘,便将他收作养子,那时候你哭得很厉害,你说要父亲收养他,可是父亲却还是将他送给了柳将军。再后来你就失踪了,你们就再也没有见过。”
姬雅的脑子里浮过几个零星的片段,但是并没有容许自己多想,她便冷下脸来问道:“这么说,你早就知道在司徒府的人是他了对吗?你之所以一直没有采取手段只是因为你们之间的交情是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颜天落的脸上有些恼怒的痕迹,看着姬雅的眼神也变得愈发冰冷,“你可以这么看我,但我怎么处理与你无关。”
“你到底在说什么?这是我父亲毕生的心血,他把无月城交给你,就是想让你帮我做好我该做的事情,你怎么能说与我无关?”
颜天落的眼中飘过一丝嘲讽的意味,“帮你?”姬雅的脸被他盯得有些泛红,只好不停地躲避着他的目光,颜天落见她这样,看向别处,“小雅,我可以把这一切归咎于你不完整的记忆,可是,你没有立场这么跟我说话。我之所以没有采取手段,只是不希望无月城的事情闹到外面去。柳遥的目的是城主的位置和月珠,无论如何他是会回来解决这一切的……所以我并不希望柳遥跟我之间的事情打扰到你的生活,你既然已经决定了离开无月城,就应该好好地在外面生活。”
“好好地生活?”姬雅朝他苦笑了一下,“你以为我不想好好地生活吗?可是柳炙死了,我最信任的丈夫其实一直都在骗我,他们还想利用我拿到月珠……我不知道,这样的状况下我要怎样才能够好好地生活。”
过了很久,就在姬雅以为颜天落不会再说话的时候,他扶过姬雅的肩,真诚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我并不知道月珠在哪里……”姬雅盯着那双漆黑的眸子,眼眶红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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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无月城第一个这么混乱的白昼,即使之前的日子里满大街都在搜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