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而对于一个君主来说,无后便是无德,因为无后,大峥子民的千秋万代便得不到保全,你明白皇祖母的意思吗?”
景亦辰的嘴边似乎噙着一丝无奈的笑容,“皇祖母是要朕选妃吗?”
太皇太后没想到景亦辰一语中的,便直点头:“皇上能答应哀家的要求吗?”
“等等便好。”景亦辰只说了四个字,他没有接受,便也没有拒绝,只是太皇太后实在不知他在等什么。
他的眸子深沉,太皇太后不知道那里面到底承载着什么,“宸儿,在等什么?等到江山稳固的那天吗?”
景亦辰抬眸,看着太皇太后关切的神情,他轻轻笑了:“等到,应该等不到来年春天。”
他的话说得轻松,太皇太后也不能再说什么:“罢了,依你的意思吧!”
景亦辰站在殿中央,眼神有些发呆,他在等什么,除了他,没有第二人知道。
刚出了殿门,便和太后撞了个正着,看来太后也是给太皇太后请安的,景亦辰对太后也是很好,道:“母后今日可好?”
太后看了皇上一会儿,眼神中有些异样,皇上屏退左右,太后忽然带他到了僻静的地方,她道:“有些事情不是眼睛看到的就是真的,皇上待母后很好,母后也不希望皇上一直错下去。”
皇上有些听不明白,太后道:“上月太医院告老辞乡的吴太医,是我本家侄子,他临走时曾经暗示过本宫,依妃从来无孕,定是依妃是吃的药让她有了怀孕的迹象,是他在最后一次依妃所谓的流产把脉的时候发现的,因为那日是他自己把的脉,不敢乱说,只告诉了母后听,你可听得明白?”
皇上愣了一下,“谢母后关心,许是朕冷落了她,她才如此想尽办法让朕注意吧,朕反倒真的不怪她,至于她陷害若妃一事,若妃也安好无恙,就此作罢吧!”
“皇上真的如此想?”太后问道。
皇上微笑:“朕只能如此想。母后能告诉朕是谁告诉你这些的吗?朕真的不相信那吴太医便是您的侄子。”
太后知道瞒他不过,便也长舒一口气道:“紫衫公主求母后的,这是她发现的,但是却是事实。”
告别太后转身离开,却发现他身边的小春子看着他道:“皇上,奴才不是故意听见的。”
“罢了,朕知道你在后面,不要对外人提起。”皇上说道,小春子赶紧点头,但是心里也是替皇上不平的,那个依妃居然这么欺瞒皇上,真是不该饶恕。
皇上一路上都心事重重的,小春子不敢说话,反倒是小丁子说道:“皇上,有些事奴才觉得你喜欢便做,不喜欢便不做,何苦勉强自己呢?”
小春子赶紧示意小丁子住口,居然在这妄测圣意,是不怕死了吗?景亦辰看小丁子闭了嘴,回头看小春子呲牙咧嘴对着小丁子使眼色,他笑了,道:“怎么不让他说下去,小丁子,你继续说。”
皇上在一个石凳子上坐下,小丁子干脆跪下道:“小丁子我这些日子一直在观察皇上,你虽然每日都去依妃娘娘那里,但是奴才从来没见你笑过,奴才斗胆,如果你不喜欢,干脆就不要去,你惦记若妃娘娘,便去找她,奴才记得,之前你见到若妃娘娘时,哪怕是发脾气,眼神中也是有神采的,这些日子奴才却觉得你过的反倒不如若妃娘娘安心了。”
他说了一大串,小春子几乎吓出了一身冷汗,这个小丁字还真的什么都敢说,只是皇上却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只是轻轻开口:“这么说来,这些日子不见朕,她倒是过得很好。”
小丁子点头,景亦辰看这个看似不大的小太监,懂得到多,不禁笑了,起身拍着他的肩膀道:“起身吧!你也是随性之人。朕便去看看。”
景亦宸的话说完,小丁子便开心起来,他就知道皇上的心里还是有若妃娘娘的。
小春子用手肘杵杵小丁子:“喂,你得了多少好处啊,便这么不怕死的替若妃求情。”
小丁子吐吐舌头道:“因为若妃娘娘是好人,对,她是好人。”他知道宫中的贵人很多,却没有一个愿意为一个区区的奴才求情,哪怕这个奴才是为了主子获罪也无人搭理,而若妃却不是,她曾经说过,人没有贵贱之分。他不会忘记若妃娘娘对他的恩情。
景亦辰的步子加快,他有几月没见若妃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心里的那份期盼到底源自哪里,他掩饰不住嘴角的微笑,对于依妃的欺瞒,他不知要如何?自从那日她酒醉说出那些话,他总是觉得是他爱了她,却也丢了她,让她难过是他的错,几月前他醉酒那日,他们却也有夫妻之实,是否怀孕或许真的不重要,对于她的一生,从他把她带入皇宫,带入他的生命那天开始,他便有了责任。
直到现在他没有因为她的无孕而难过反而会因为袭若得无过而欣喜,因为无孕袭若就没有害她流产的罪名,直到一个太监跑的匆忙摔倒在他的脚下,他才停止了思考,他才停住了步子。
原是小太监被花石子绊倒了脚,才摔倒的,手中的酒洒了一地,也溅在了景亦辰的衣袍上。“走路没长眼睛吗?冲撞了皇上。”小春子呵斥道,一边低头拿着给手绢给景亦辰擦拭。
小太监吓得跪在地上不敢起来,小春子一边擦,突然拉着皇上的袖口使劲闻了几下,景亦宸道:“怎么了?可是发现了什么?”
“皇上,奴才总觉得在很久之前在哪里闻过这个气味,酒中参杂着些什么气味,很熟悉,奴才一时想不起来?”小春子却是觉得奇怪,但是一时想不起来。
“罢了,回去换身衣服吧!”他打发了那人,那人却是胆小之人,吓得直哆嗦,不敢多言,却也不动。
小春子也实在觉得奇怪,道:“皇上,奴才觉得这里面肯定有蹊跷,要不你看这小太监吓得……”
他的话刚落地,小太监便忙着磕头,道:“皇上,皇上饶命,不是奴才的主意,都是雪融,她吩咐奴才拿这些酒给守门的侍卫喝,趁着他喝晕了过去,她好混出宫去,拿,拿些宫中的首饰出去变卖。这和奴才没什么关系,饶命!”
可见他的胆子多小,一吓便全招了,他的话说完,景亦宸的脸色有些不好,但是小丁子发现小春子的脸色更不好,熟料,小春子也“扑通”一声跪在了皇上的面前。
“奴才该死,奴才疏忽了,定是犯了大错。”他的眼泪几乎都流了出来。
这天一大早,袭若和冰儿还未来及用早饭,锦子铭便在院中叫着袭若的名字。
袭若本正在案子前抄写诗句,冰儿在一旁研磨,听到声音,开始有些不相信,道:“冰儿,可是听到了什么?”
冰儿点头,“我猜是锦少爷。”
“我看他是不要命了。”袭若立即起身,尽管锦子铭不顾一切,但是违抗圣命私闯冷宫,也是条大罪。
打开门,锦子铭正在石桌前坐着,看神情是有什么大好事一般,不过再有大好的事情,袭若心里最在意的还是他私闯冷宫的罪名,就算景亦宸不追究,也难免宫中其他的悠悠之口。
、第二百三十二章 风景依旧人不再
锦子铭看袭若走过来,正欲打招呼,便觉得她脸色不对,袭若刚走进,便“啪”的打了他的脑袋一下,说完拉着锦子铭就向殿外走去。
“明袭若,我告诉你,你别以为我打不过你,表哥的脑袋是你想打就打吗?”锦子铭一边捂着自己的脑袋道。
走到冷宫门口,袭若摆着脸色道:“你还有脑子吗?不知道私闯这里是死罪吗?”
锦子铭才道:“原来说的是这个,那我倒是真不怕。”说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躲开袭若还坐在原来的位置上。
袭若气急了,怕他把事情闹大,也跑了过去,刚到锦子铭身旁,便站住了,在她的面前,锦子铭的一只手上举着圣旨,嘴里噙着坏坏的笑容。
冰儿看见,抱着小雪团兴冲冲的跑了过去,拉着锦子铭的胳膊道:“锦少爷,可是皇上放我们小姐出冷宫的圣旨。”
锦子铭那家伙帅气的脸庞上满是得意,道:“冰儿这丫头看起来可比你家小姐聪明了,她是被关冷宫关得傻了。”
“你做了什么?”袭若知道景亦宸不会无缘无故如此做,定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冰儿也是满脸的疑惑,看着锦子铭,锦子铭示意冰儿给她倒一杯茶,最后道:“不是表哥我做了什么?而是那位依妃娘娘做了什么?假孕的事情,恐怕整个皇宫也难容得下她。”
听完他的话,冰儿端的茶水一下子洒在地上,茶杯也摔得细碎,她开心的跑过去抱着袭若道:“小姐,我就知道她耍了什么诡计,要不然……”话说到这里,她突然停下了,因为阳光下,她看到袭若的眼睛晶亮,盛满了泪水。
在锦子铭和冰儿的眼光中,袭若一步步的出了冷宫,冰儿想要立即跟着,锦子铭却拉住了她,袭若这丫头,有什么事情,非要她自己想清楚她才算罢。
锦子铭抬眼看了眼冰儿打碎的茶盏,道:“冰儿,我到现在一口水还没喝到呢!”
“这就去。”小丫头高兴的进了屋子,她心里实在是为小姐开心。
白依假孕的消息不胫而走,雪融跪在白依的宫中,而白依神色平静的坐在榻上,眼神看着外面的方向。
“他才说要好好爱我,就发生了纰漏,假孕的事情,大抵他一辈子也不愿见我了。”她神色看似平常,可她也不明白,等了这么久,为何皇上还没有来兴师问罪。
雪融吓得浑身发抖,颤抖道:“求依妃娘娘饶命,小丁子说要请我喝酒,奴才贪杯,以为是皇上宫中的好酒便喝了几杯,谁料到便喝醉了,奴婢说了什么,连奴婢自己都不记得了。”
白依低眸看着有些害怕的雪融道:“罢了,我知道这一天总会来,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起身吧!”
雪融有些胆怯,依妃娘娘的脾气她真的摸不透,有时候霸道强硬,有时候温润如玉,她不敢多言,但也没有起身。
皇上的书房外,小春子和小丁子在门口候着,小丁子挪动脚步到小春子身边道:“春子大哥,原本我是不喜欢依妃娘娘的,原来你也是,看你这事办的,你怎么知道依妃娘娘是假孕呢?”
小春子叹口气道:“这叫做贼心虚,我记得依妃娘娘第一次侍寝那日,当日雪融鬼鬼祟祟的样子,我差人把那日皇上的杯子拿走,她却说是依妃娘娘还要留着,我记得当日我闻到一股很奇怪的味道。我当时还怀疑呢,这么一想,可不是和我前些日那小太监端着的一个味道,雪融的便就是依妃娘娘的,再加上你套出的雪融的话,皇上可是听得一清二楚,欺君之罪,一而再,再而三,我看这次是死罪难逃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而殿内的景亦辰,独自在屋内呆着,他的案子上写着一个“依”字。
袭若一路向着宫外的方向走去,到了宫门口,看到是若妃娘娘,正要阻拦,却见紫衫公主站在宫外迎接,便也作罢,任由若妃出去了。
袭若勉强撑着一个笑容:“谢谢。”简单的二字,她知道这件事情肯定有公主的帮助。
“你该谢谢的是锦子铭,他可是出了不少力气,才让太医院的吴大夫开口的。”紫衫庆幸的说道,她发现袭若居然不开心,道:“怎么了?”
袭若摇头,道:“我想自己静一静。”
紫衫点头,松开了握着袭若得手,袭若沿着路一步步的向前走着,紫衫看着她孤单的背影,像是一阵风就被吹跑了似的,直到袭若消失在了路的尽头,紫衫还站在原地去看,她为何在袭若得眼中看不到一丝希望,让她感觉到的却是她浑身上下满满的失望和伤感,她在失望什么,又在伤感什么,是这段和景亦辰的感情吗?
袭若沿着熟悉的路子,这条路,她和景亦宸走了很多遍,她闭上眼睛,想象着,起初景亦辰不喜欢自己,他总是喜欢冷漠的走在前面,袭若跟在后面,去参加他和她都不喜欢的宫中的宴请,后来他们相爱,他总是走在自己的身侧,紧紧的抓住她的手,每次在这条路上看到峥寒,他表面看起来坦然大度,手劲却握的袭若发疼,而现在,却只剩下了她一人,感觉不到他的气息。
渐渐的从回忆中回过神来,抬眸,景王府便在她的前方,还是原来的样子,皇上登基后便一直留着,无人居住,只留了老管家看着。
袭若推开门,满园的绿色,管家在院中拿着扫帚扫地,看到袭若,把扫帚扔在一边便前来行礼,袭若扶起他道:“我没事,你忙吧,我想一个人随便看看。”
“是,王妃,哦,不,娘娘,这里的一切都和之前一样,奴才没有动。”袭若之前一直待人很好,管家也是和善。
袭若点头,管家知道袭若好静,便也没有跟着,任由袭若向着内院走去。
推开她和景亦辰之前居住的院落,一切仿佛和初来时一样,原来那些梨花还好好的在院中种着,看来今年是要开很多星星点点的梨花了。
进入寝殿,很干净、整齐,可见管家每日都有打扫的,看着叠的整齐的床铺,看着镜台,看着窗子,这里曾经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每一个地方似乎都还留有他的气息,他说话的声音,他说:“袭若,要早点休息,不要一直在案子前看书。”
他说:“若儿,不要一直照镜子了,你貌若无盐,本王也只爱你。”
他又说:“对不起,我们的孩子,对不起。”
他还说:“是我的错,我没能好好护着你。”
他仍旧说:“……”
每一字每一句,都让袭若眼眶湿润,她使劲忍着,才不让眼泪流下。
“袭若,不要一直站在窗口,天还凉。”她的眸子猛的睁开,她转身,一滴泪流出眼眶,顺着脸颊流过她洁白的下颚,她就那么泪眼婆娑着看着说话的人。
面前的景亦宸一身便装,站在门口,看着流着泪的袭若,他的眼神深沉,亦如当初,而袭若却不是像之前他每次唤她时冲入他的怀抱,相反,而是向后退着。
袭若眼睛怔怔的看着他,他也直直的看着袭若,似乎经历了千山万水后,一切又回到了最初,最最美好的最初。
袭若一言不发,景亦宸看着她好看的眸子,哪里似乎参杂着太多的感情,不像任何一次在宫中见过的神情。
她突然好想接近他,接近那份久违的温暖,她一步步走近,像是看到了许久都未见过的景亦宸,如果这是梦,她宁愿永远都不会醒过来,她的手慢慢的抬起,抚向他那双微皱的眉毛,她总喜欢看着他的双眼,很深沉,似乎永远也看不尽似的。
他也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