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惜若睡不着,干脆披衣起身,依在床头把今日越卿卿所说的事对林嬷嬷说了一遍。林嬷嬷越听越是紧皱眉头。
“难道又有一个锦容华?”林嬷嬷忽地开口道。
烛火悠悠,主仆两人相对而视,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可能。如今的锦容华囚禁在比永巷好不了几分的冷僻宫中凄惨度日,哪还有什么妃子敢冒了天大的风险再诈孕一次?
周惜若缓缓摇头:“不,越卿卿敢如此说,一定宫中还有什么妃子偷偷怀了龙嗣。”
林嬷嬷皱眉:“究竟是谁?难道是虞婕妤?还是那明秀宫中几个不成器的宫妃?可是都不可能呢”
周惜若忽地轻笑,笑意萧索:“谁知道呢。若是谁怀了都与我无关。”
她说完躺在床上。林嬷嬷叹了一口气:“莲贵人不必多想了,越卿卿此人怪的很,也许这些话是胡编乱造的,也许故意说这些话就是为了让莲贵人伤心难过。”
周惜若看着帐顶绣的鸳鸯交颈,淡淡道:“我又有什么资格难过呢。入宫为妃,不就是走的是这一条路吗?”
她说着疲倦地闭上眼。林嬷嬷看着她黯然的睡颜,心中一叹,低声道:“宫中的人说话做事都不会无的放矢的。莲贵人小心一点别着了越卿卿的道。”
她说完再看的时,周惜若已睡着了。
……
秦齐两国的盟约久久未有进展,楚太后也十分挂心。皇后谏言,请秦国皇子和使臣们来永寿宫中,办一场热闹的宫宴,也曾听说耶律翰未有正妻,若是能在席间看中哪家世家闺秀,也是一桩好事,也许能冲淡了之前所有的不愉快。
楚太后听得这主意,立刻十分吩咐内务府前去办,还夸赞皇后贤德。过了两日,楚太后亲自下请帖,请秦国二皇子与使臣们进宫赴宴。这一场宴席楚太后决意办得宾主尽欢,所以延请了各世家闺秀也进宫来。
那一日热热闹闹,虞婕妤前来寻周惜若要一起去赴宴。她今日打扮得十分精致,头梳灵蛇髻,宫装是粉红色锦面绣花叶长裙,外披同色鲛绡薄纱,身材窈窕,若隐若现。她见周惜若还是一身素色宫装,不禁笑道:“莲贵人为何还要打扮得这么素净?皇上不是赐了不少好衣服?随便挑一条穿去,都能令人眼前一亮。”
周惜若道:“这次太后办宫宴却不是为了我们这群宫妃,可是为了秦国的贵客。”
虞婕妤拿了一件紫红色曳地宫装,在她身上比划,眉眼笑意深深:“话虽如此,但是莲贵人别忘了,在宫中越是做低伏小,别人越不把你当一回事。如今莲贵人盛宠在身,位份却不高,是该好好争一争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无心撞见
周惜若闻言不由多看了虞婕妤一眼。虞婕妤笑意不减,只在一旁替她张罗。周惜若一笑,“妾身竟不知婕妤娘娘比我还上心这事。”
虞婕妤一笑,眼中带着诚挚:“你我姐妹一体,如今只有你好了,姐姐我才能在宫中安稳呢!”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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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惜若听了,笑了笑,不动声色问道:“婕妤娘娘怎么会这么信任妾身呢?”
虞婕妤拿了一根火红的珊瑚簪子在她头上比划,看了她一眼,笑道:“因为莲贵人是值得相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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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惜若笑了笑,拿了虞婕妤的为她挑选好的衣服进屏风之后换了起来。一番打扮,周惜若身着紫红色绣芍药曳地宫装,头梳惊鹄髻,鬓边各簪了两只红珊瑚簪子,看上去十分醒目。额上缀了一圈细珍珠,珠光莹润,越发衬得她的面容皎皎如明月,面上淡施了胭脂,素日清丽的面容有种摄人心魄的美丽来。
虞婕妤看了笑道:“莲贵人早就应该如此打扮了。”
林嬷嬷也道:“莲贵人这般打扮十分美丽。皇上一定会一眼就看到莲贵人的。”
周惜若面上虽笑着,但是心中却不知怎么的觉得有些不安。如此招摇恐怕会惹来麻烦,但是转念一想自己自从入宫以后麻烦从来不曾远离了自己。再有了麻烦又有何惧?谀
于是收拾妥当之后她便与虞婕妤一同向永寿宫中而去。
到了永寿宫中,果然十分热闹。宫人匆匆来去,忙碌有序。往来皆是京中的世家内眷,还有不少打扮十分漂亮的世家闺秀,一个个青春美丽,天真稚嫩。
虞婕妤看得啧啧有声,对周惜若道:“看来太后为了能讨秦国二皇子的欢心,的确是下了不少功夫了,若是此次宫宴之后秦国还是这般计较,那就是秦国的错了。”
周惜若看着一番热闹奢华,心中感叹,道:“凡事不过三,秦国二皇子闹也闹过了,温学士也吃过苦头了,他若还不甘愿一定是没有诚意与齐国立盟了。”
两人边说话边进了永寿宫的殿中。永寿宫的主殿中,楚太后一身暗红凤服,妆容美艳,看过去不过三十多许的美妇,实在难以想象已是年近五十的老妇人。她正与几位诰命贵妇畅聊,周惜若与虞婕妤上前拜见,她只是随意点了点头,不以为意。
虞婕妤见殿中人多,拉了周惜若道:“这里无趣得很,我们去花园逛一逛。等开席了再来。”
周惜若见殿中的贵妇与闺秀们都随意走动畅聊,于是点了点头,与虞婕妤一起出了殿中。此时近正午,天光耀眼,周惜若与虞婕妤寻了个清静的地方,坐着歇息。两人正在说话,忽地远远传来斥责声。
周惜若仔细一听,声音有些熟悉却一时不知是谁。
那声音带着愠怒:“叫你们做事居然偷懒,难道皇后娘娘叫你们过来是来当主子的不成?前面茶水都断了,我叫你们去添把手难道错了不成?”
那被叱责的人冷笑一声:“翎月姑娘这么大的脾气,不就是茶水吗,叫人去续不就成了吗?我们两人又不是粗使宫女,该我们份内做的事,我们自会做,不该我们做的为什么要派到我们头上?”
周惜若听到这句才知道那声音熟悉是从何而来,原来是许久不曾见的翎月姑娘。听着话,好像是翎月姑娘在训斥女官,而被训斥的人像是从皇后宫中来的。所以两相僵持不下。
虞婕妤听了似笑非笑轻声道:“在永寿宫中还有人不买翎月姑娘帐的,今日还是第一看见。”
那边翎月似被气得不轻,半晌才道:“既然如此,两位我也不敢差遣了,你们爱做什么便是什么。以后皇后问起来我定会据实禀报。”
那两位女官似乎有恃无恐,哼了一声就走了。周惜若心中失笑,原来恶人还有恶人来磨,这事翎月恐怕会记恨许久。但是皇后派来帮忙的女官不是应该更谦卑一点吗?怎么会如此张狂?
她还未想定,脚步声起翎月已向这边走来。周惜若与虞婕妤想要躲却是怎么也来不及了。翎月见这里有人,不禁一怔,等看清是谁之后,冷冷一笑,随意施了一礼便道:“奴婢翎月参见婕妤娘娘与莲贵人。”
她说完起身,忽地她脸色一白,踉跄一步就要跌在地上。周惜若离得近,下意识连忙去扶她。她的手碰上翎月的腰。翎月猛的尖叫一声:“别碰我!”
周惜若与虞婕妤两人都被这一声吓得寒毛竖起。周惜若急忙缩回手,翎月踉跄几步这才站稳身子。她擦了一把冷汗,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方才太过唐突,勉强道:“婕妤娘娘与莲贵人恕罪,方才……方才……只是……”
她支支吾吾说不出来,周惜若见她脸色发白,心中对她的恶感也少了些许,遂道:“翎月姑娘没事就好。要不要下去歇歇?”
翎月见她并不责怪,不禁有些尴尬,勉强道:“多谢莲贵人关心,奴婢只是累了,回去歇一会就好了。”
虞婕妤不冷不热地道:“没事就好。刚才那一声简直把人的魂都给吓没了。”
翎月连忙施了一礼匆匆走了。虞婕妤看着她远去的身影,奇怪地咦了一声,问道:“莲贵人,你方才
可看见了?那翎月丰腴许多,腰身都粗了不少。我记得以前她不是这样的,那身段好得很。”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周惜若听的这一句,心中“咯噔”一声,猛的看向翎月离去的方向。越卿卿说的话在耳边一遍遍回响。难道……难道那怀了龙嗣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翎月?!
周惜若心中惊疑不定,只怔怔发呆。虞婕妤见她出神,拍了她一下:“要不要回殿中?估摸着等等就要开席了。”
周惜若回过神来,勉强挤出笑容:“虞婕妤先去吧,我还有些事要去吩咐嬷嬷。”
虞婕妤听得她如此说,点了点头,自先回殿中不提。周惜若坐了一会,心中的疑云越来越浓。如今后宫中佳人虽多,但是受宠的却极少,龙越离自从亲政之后都不太流连了后宫,皇后若是有孕一定会阖宫上下皆知,虞婕妤若是有孕更不可能瞒着,想来想去,能偷偷怀上龙种的,只有这翎月姑娘了。
她是女官,又深受楚太后信任,若是被楚太后知道龙越离与她暗度陈仓,那她就算成为龙越离的嫔妃也不可能好过。更何况楚太后心心念念就只要皇后生第一位皇子。连自己初入宫中受宠都会被赐下“补药”,更何况翎月只是个卑贱的女官?
周惜若想定,沿着方才翎月走去的路悄悄跟了上前。她走了一会,两旁皆是茂密的花丛,楚太后喜种草木,整个花园中密密麻麻皆是珍贵的花木还有藤架。周惜若走了一会竟分不清东西南北,就困在了当中。正当她以为自己只能困在这里的时候,忽地听见不远处有人在呕吐的声音。
周惜若循声而至,拨开花丛看见了方才的翎月正扶着一株树在吐。而她的腰身果然是粗了不少,还能隐隐约约看出小腹微凸。
周惜若摇头叹息,轻声问道:“翎月姑娘打算瞒到什么时候?”
翎月猛的一惊,转过头来,惊疑不定地看着周惜若。周惜若面色平静如水,只是一双美眸中带着些微的同情。翎月怔忪半天才结结巴巴道:“莲贵人说……说的是什么?奴婢只是吃坏了肚子……”
周惜若叹息:“你瞒不过的,就算能瞒天过海,孩子生下来你又要如何安置?他是皇上的骨血。”
翎月面上一紧,终是丧气地坐在一旁的花石上,面色如土:“莲贵人说得对,我瞒不过的。”
她面上已煞白,六神无主。本来她害喜已过,但是这两日又因要办了宫宴,大大小小事务堆积而来,她一怀孕之人如何能应付得过来,方才又气又头晕,所以在这僻静无人的地方休息。没想到却又被周惜若撞见。
她看了周惜若一眼,半晌才忽地冷笑一声,反问道:“莲贵人此时大可去向太后禀报,太后说不定会大大奖赏了莲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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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翎月之求
周惜若见她依然对自己没有善意,知道自己多说无益,冷淡道:“此事是翎月姑娘的事,与我无关,只是好心提醒翎月姑娘,早说不如晚说好。早一日向太后与皇上说明,也许事情会有更好的转机。”
翎月闻言只是冷冷扭过头,周惜若见她如此固执,也不愿再多劝,转身离开了这里。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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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惜若走了一段路,正要向殿中走去,却发现自己早就迷失了来路。她想要回头去问翎月却是心中不愿,只能随意挑了一条看上去还算宽敞的路向前走去。她一边走一边辨认着永寿宫中主殿的方向,却没想到拐角迎面急匆匆走来一个人。两人都未曾看路,一下子狠狠撞在了一起。
周惜若被撞得踉跄退后,而那人怒气冲冲的声音传来:“是谁走路不长眼睛敢撞了本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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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惜若听得那人别扭的中原口音,顿时一愣。她捂住被撞痛的额角看向那人。那人果然是秦国二皇子,耶律翰。
耶律翰揉着被撞得生疼的胸,骂咧咧:“你到底是谁!还不给本皇子跪下磕头!”
周惜若听得他言语粗鲁,不禁倒退一步,道:“方才不好意思撞了二皇子,二皇子恕罪。”
耶律翰方才正与耶律筝儿又大吵了一架,心中烦闷,张口就要怒骂。可一抬头等看清了周惜若的面容时不禁结结实实一怔。只见面前的周惜若一身紫红色宫装,身形窈窕曼妙,面容清丽绝美,眉眼间的柔媚仿佛能化开所有的坚冰。她的美是秦地少有的婉约空灵,那一双似水剪眸中深邃幽幽,摄人心魄。令他看得不转不开眼去。耶律翰皇子府中美人众多,但是不是美艳妖娆便是空有其表,鲜少有女子这般气质与美色皆备。谀
周惜若见耶律翰不回答,一双眼只盯着自己脸上看,饶是她平日镇定非常,此时也有些惴惴不安。
她又问了一声:“二皇子?”
耶律翰郁因为耶律筝儿的事郁结了好几日,好不容易今日终于眼前一亮,看到可以赏心悦目的美人,不禁怒转笑,上前一步问道:“你是哪个宫里的?怎么我从来没有见过你?”
周惜若一听,心中的不安越发浓了几分,她警惕退后一步,道:“妾身是菡香殿的莲贵人。二皇子赶紧赴宴吧,太后娘娘还在等皇子呢。”
耶律翰见她退缩,神色间楚楚动人,心中那一点绮念越发挑拨他的心间。他忽地上前抓住周惜若的胳膊,眼中是如狼似虎的精光:“原来是齐国皇帝的女人,居然长得这么美。比那越卿卿都不逊色。哈哈……”
他看着周惜若渐渐惊慌的脸色,哈哈一笑道:“听说齐国美人多,如今果然不枉我走一遭。你们太后还热心要给本皇子娶什么妻子。我统统都不要,等等我就去告诉齐国皇帝,让他把你赏给了我做妃子!”
周惜若只觉得握着自己手臂的那一只手恶心得令她反胃想吐,而且他说出来的话更令她惊恐不安。她死命挣扎,怒道:“放开我!二皇请自重!”
耶律翰自幼习武,臂力奇大,他看着周惜若徒劳无功的挣扎,嘿嘿笑道:“怎么?你做齐国皇帝的妃子与做本皇子的妃子又有什么不同?说不定在秦国,我还能让你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在秦国,权贵们的姬妾都可以随意赠人交换,所以耶律翰根本不以为这有什么不对。他说着一把将周惜若拉近自己的胸前。周惜若见自己挣扎不开,惊恐与羞怒一起发作,一回头狠狠冲着耶律翰猥琐的脸上摔了一巴掌。
可她的手还未举起,耶律翰已一把抓住她的另一只手,低头淫笑道:“美人看起来柔柔弱,但是性子居然这么辣,哈哈……本皇子喜欢!”
周惜若见他越来越近,急得满头大汗,正在这时有人从身后走来,恼道:“哥哥你又在做什么?”
耶律翰一回头,见是耶律筝儿走来,口中道:“没什么。你赶紧去吧,让齐国太后等着有失礼数。”
周惜若见是耶律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