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梓曈留了个精明利落的嬷嬷还有一个武功高强的侍女给潘景语:“这院子里的小丫鬟们我都给你挑好了,你自己带了大丫鬟,娘就不给你安排了。关嬷嬷是跟着我一起进府的,以后你有什么不懂的就问她。至于清芷,你别看她和你一样的年纪,但是武功可不低,你身边没个会武的人也不行。”
潘景语正好也需要人,于是也就没有推拒。
“夫人放心,老奴一定会好好照顾小姐的!”关嬷嬷道。
周梓曈点点头,然后就摸了摸潘景语的发髻,把她搂到怀里,轻声叹了句:“小语,娘真的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把你找回来,以后娘一定会把你这些年受的苦全都补偿回来。”
潘景语闻着周梓曈身上的淡淡馨香,嘴角的笑意也深了一分——
这种母女之间的血缘亲情,没人能给得了她,就是宋珏也不行!
周梓曈离开后,关嬷嬷就把府里的情况大致和她说了一下——
姚国公府里的情况其实说复杂也不算太复杂,至少能在她头上做主的人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
她爹真正算起来是有三妻一妾,原配胡氏是姚大、姚二、姚三的母亲,听说是在生姚三的时候难产而亡。
她的娘亲是继妻,也是当今皇上亲自赐的婚,生了四哥、五哥这一对相貌、性格皆没有任何一点相似的双生子还有她。
六郎姚景晨是平妻端宁公主宋敏的儿子,而姚景诗则是妾室兰氏所出。
其实还有点让潘景语觉得既不解又可笑的是,宋敏也是皇上赐的婚,就连兰氏都是他赏的舞姬。
再联想到之前要给宋珏赐婚的事,潘景语嘴角就露出了一个略显嘲讽的笑容——
难道当今圣上的一个爱好便是给人做红娘么?
话说回来,宋敏生下姚景晨之后没多久就搬到了公主府,听说已经十几年都没回来过了,平日里也只有姚景晨偶尔会往那边去上一趟。
至于兰姨娘,在府里也是偏居一隅,守着个小佛堂过日子,甚少露面。
再来就是她那几位嫂子,除了赵湘湘是新进门不到一个月的,其她早已成亲多年,平日里在府中也算是和平相处,但内里龃龉,自然难以为外人道。
关嬷嬷退下后,潘景语其实心情是有些沉重的,早就知道姚国公府不一般,但今日一来,这水还的确不是一般地深!
她在宸王府的时候,曾经翻过一本记录着南越国事的手札——
她的父亲姚行之其实是后秦降臣,他和原配胡氏原本都是后秦贵族出生。
后秦末年,当权者荒淫无道,以致百姓民不聊生,四下民怨沸腾。
二十七年前,宋衍亲自领兵伐秦,后秦末帝齐宣却不以为然,依旧整日饮酒作乐,甚至在前线要求派军队粮草增援之际置之不理,导致军队连连溃败,南越不到一年时间就打到了后秦京城,当时守城的将领正是姚行之。说来齐宣也算是自掘坟墓,姚行之早在少年之际就以用兵如神而名震天下,但他却听信谗言不让他上前线,命令他牢牢守着后秦京城,保着他的命。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位血气方刚的年轻将领会拼死抵抗的时候,没想到他却接受招安,打开了城门,带头对宋衍俯首投降。
宋衍进城后,并没有伤及无辜百姓,而且善待降臣、知人善用,这才有了姚行之今天的地位。
其实潘景语对于姚行之接受招降这件事并不想做任何置喙,这天下本就是——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昏君无道惹得民怨沸腾又能怪谁?
但是想到刚刚那三个表象不一实则内里都冷得像块冰的兄弟三人,潘景语莫名地就觉得这件事可能会有内情——
如果她没弄错的话,二十七年前,姚景昌五岁,姚景易四岁,而姚景晏……应该是刚刚才出生吧?那也就是说,胡氏刚好是后秦灭亡那一年死的?
潘景语一直觉得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仇恨,死了原配再续弦在这个时代是再正当不过的事情。可那兄弟三人说好听点,是对他们不理不睬,往难听里了说,恐怕……心里当他们连陌生人甚至仇人都不如吧?尤其是姚景易刚刚那态度……
潘景语心中长叹一口气,就不再去想这些烦神的事,要不是因为爹娘,她是真的不想留在这里,这哪有宸王府好了?
想起宸王府,昨晚上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幕就在脑海里接连上演——
宋珏他……应该是生她的气了吧?今天早上连出来送她都不肯了!
潘景语下意识地掐着窗前瓶里插着的那一株梨花,扯起的嘴角有些苦涩——
她竟然有些想宋珏了!
翌日上午,在祠堂开始祭拜仪式后,姚行之神色和蔼地看着潘景语,道:“小语,以后你就改回自己的名字,叫姚景语了!”
姚景语点点头,动作虔诚地将手中的三炷香奉入香炉中,然后就跪下来给列祖列宗磕头。
就在她匍匐在地上磕最后一个头时,上方的祖宗牌位突然有所松动,毫无预兆地就掉了下来往她头上砸去。
众人心头一惊,尤其是周梓曈的心几乎都跳到了嗓子眼上,她凄厉一叫:“小语!”
电光火石间,动作最快的是离她最近的姚景晏,他几乎是想都没想就快速冲了过去拉着姚景语的胳膊把人往后一拖,与此同时,姚行之也几个箭步迅猛冲上前堪堪接住了那三个掉落下来的祖宗牌位。
众人心有余悸之余都重重地呼了一口气,周梓曈快步跑了过来拉着姚景语仔细看了一番,确定她没事这才感激地对姚景晏点了点头:“谢谢你!”
姚景晏淡淡地回了个礼,然后就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姚行之脸色迅速地沉了下来,偏偏这时候姚景诗还不怕事大地咬了咬唇,低声道:“祖宗牌位掉了下来定是有人触犯了神灵,说不定她根本就不是我们姚家的人!”
周梓曈一记利眼瞪了过去,姚景诗有些不甘心地低下了头。
姚行之冷着脸肃然道:“小语是我们姚家的女儿,这是毋庸置疑的!我已经和夫人选好了日子为她举办一场宴会,邀请各家夫人小姐们参加,正式将她的身份公之于众。以后若有人再敢拿这事做文章,定不轻饶!”
说着,就快步出了屋子吩咐管家过来彻查今日祠堂里的事情。
彼时,出了祠堂后,众人各自而行,行至前院一偏僻林间小径时,姚景昊突然出现拦住了姚景昌和姚景易兄弟二人的路,他眸子通红,双手紧紧地捏着拳,眼中隐隐有杀气浮现:“这事是不是你们做的?”
姚景易有一瞬间的晃神,而后冷冷弯唇,就笑了起来:“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姚景易的态度惯来恶劣,再加上昨日他对姚景语发难,这会儿又没有否认,姚景昊几乎就当他是默认了!
他怒吼了一声,猛地举着拳头就朝姚景易冲了过去:“我打死你!”
兄弟两人虽然差着九岁的年纪,可自从姚景昊长大后,这架也没少打过——
姚景昊天生蛮力,而姚景易一手影流剑法举世无双,两人对上,通常吃亏的都是姚景昊。
就好像现在,姚景易的剑已经抵到了姚景昊的脖子上,还是姚景晏及时出现阻止了他。
姚景易冷笑一声,就收起了手里的剑。
姚景晏扭头对着姚景昊道:“四弟,我可以保证这件事和大哥、二哥没有关系。”
姚景昊看向姚景易,对方冷哼一声,就微微抬起了下巴。
“最好是和他没关系,否则我绝不会放过他的!”沉默片刻,姚景昊放下一句狠话,然后狠狠瞪了姚景易一眼就转身大步离开了。
“三弟,你瞧见他们的嘴脸了?有把咱们当哥哥吗?就你还喜欢多管闲事!”姚景易冷笑着讽刺道。
姚景晏没放在心上,就依旧一副冷淡的语气:“不管怎么说,她到底也是我们的妹妹!”
“她才不是我妹妹,我只有一个妹妹,早就死了!”姚景易脸色骤变,猛地一下甩袖离开了。
“三弟,青州城发生了什么事吗?我记得你以前也从来没承认过七妹的!”看着姚景易怒气冲冲的背影,姚景昌忽然弯着嘴角,幽幽地来了句。
其实那时候,姚景语刚刚走丢那段时间,他们甚至都有些幸灾乐祸的。
姚景晏顿了下,然后就看着他,很坦然地一笑:“大哥,当年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其实也都已经过去了!而且……和七妹他们也没有什么关系!”
姚景昌嗤了一声,放空了的眼神慢慢飘向了远方:“三弟没听过一句话吗?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确那些往事和他们没有关系,但是她占了不属于她的位置,我们那个妹妹连眼睛都还没来得及睁开就走了,我们的娘亲前后生了四个孩子,可还是在无边的绝望里血尽而亡。这笔账,又该算在谁的头上呢?”
空中淅淅沥沥地飘起了小雨,兄弟二人各自沉默地驻足站在那里,不一会儿,就背过身越行越远……
祠堂风波最后查出来是平日里负责祠堂洒扫的一个奴才捣的鬼,可那人被发现时已经在池塘里泡了一整个晚上,线索就此中断。
后来姚景语发现周梓曈告诉她这件事的时候眼眶有些微红,眼神也在闪躲,像是隐瞒了些什么。
姚景语何等精明——
这府里,能让她娘亲打落牙齿和血吞的只有一个人!
但是,她爹又到底是在包庇谁呢?
后来,她就状似不经意地问了句关嬷嬷:“嬷嬷,这些年爹娘之间的相处怎么样?”
关嬷嬷有些诧异姚景语为何好端端地会打听起这事,不过她还是一五一十地道:“国公爷和夫人之间的感情一直很好!”
的确,这些年除了皇帝赏赐的人,姚行之就没再动过别的女人,就连周梓曈准备的通房丫鬟他都直接拒绝了。
姚景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就没再多说了。
时间一晃就到了三日后姚家举办宴会的日子,乍一听到昔日里那个潘景语居然是姚国公府走丢了十几年的七小姐之后,几乎整个京城都炸开了锅。
今日来的人里面有不少就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思来的——
谁不知道姚景语在宸王府待了近一年的时间,要说她和宸王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谁都不会相信,即便姚家现在将人接了回来,即便姚家嫡女的身份再高,这个姚景语以后也注定是嫁不出去的!
其实姚景语是懒得应付那些个莺莺燕燕,但是又不想拂了父母的一番好意,因此也就只能做些表面功夫。
一大早她就被静香她们几个从被窝里拉了出来梳洗打扮,妙菱就一边给她梳着发髻一边笑道:“今天就让她们看看什么才叫天香国色的美人儿!”
姚景语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这丫头,也不嫌自己脸皮厚!”
这京城里多的是美人儿,哪里就轮得到她来拔尖了?
彼时,赵湘湘已经帮着她在外头招呼那些夫人小姐,一见到她出来,就热情地拉着她四处走动介绍。
姚景语其实是不习惯这种自来熟的场面,再加上和那些不认识的人也没什么话可说,就不动声色地从赵湘湘的手里将自己的胳膊抽了出来,然后就找了个借口自行走动。
她不笑的时候其实脸色是有点冷的,颇有点生人勿近的意思。
赵湘湘热脸贴了冷屁股,难免有些尴尬。
她这人性子敏感再加上有点小心眼,顿时就站在原地紧紧地捏着手里的帕子,心头的怒火蹭蹭蹭地就上来了。
徐嬷嬷见状,赶紧就凑到她跟前做不屑状低声道:“少夫人,您别和七小姐一般见识,她毕竟是小门小户养出来的,哪能指望这一时半会就像个大家闺秀样呢?”
赵湘湘冷哼了一声,就望着姚景语的背影咬牙道:“要不是看四郎对她上心,以为我愿意去贴着她!”
赵湘湘就不明白了,不过一个刚刚认回来的妹妹,姚景昊怎么就那么放在心上了?甚至比对自己这个明媒正娶的妻子还要好!
气了一阵,视线触及之处正好看到周雯和庶妹周雪边说边笑地往园子里走了过来,赵湘湘就诡异地勾了勾嘴角:“走,咱们去找四郎!”
话说周雯这边听了周雪的话之后,就皱了眉头苦着脸道:“这样真的行吗?”
周雪诚意十足地点点头:“刚刚我已经让人悄悄地去引着四表哥往这边来了,到时候只要他救了你,你们有了肌肤之亲,他肯定得对你负责的!”
“可是……”周雯还有些犹豫,“她都娶了妻子了,我就算进了门那还不得做妾啊!”
她可没忘记在家的时候她娘是怎么对待那些妾室的!
周雪不以为意道:“赵家现在什么都没了,但咱们周家可不同一般呢!再加上姐姐你和四表哥又是从小青梅竹马的,到时候就算不能把她挤下去也能捞着一个平妻之位啊!”
周雯一琢磨,觉得这庶妹的话还是有些道理的,再加上她和周雪平日里关系还不错,也不像别的府里那些嫡女庶女一样斗得你死我活的,因此她的话她还是信了几分了。
说着说着就已经走到荷塘边了,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周雯心一横,当下就有了定论。
然后她就有些抱歉地拉着周雪的手,道:“雪儿,待会儿就委屈你装作和我吵架把我推下去,等我如愿以偿嫁给了四表哥,我肯定会在母亲面前为你说好话,帮你许一门好亲事的!”
周雪眼里一抹波谲诡光一闪而过,就眉开眼笑地道:“姐姐这是说的哪里话?你平时对我那么好,我为你做这事是应该的!”
彼时,姚景语和妙菱她们几个刚好躲清静走到这附近,妙菱就“咦”了一声,指着荷塘边道:“那不是周家的大姑娘吗?”
因为当初在砀山的事情,妙菱现在对周雯还是印象深刻。
姚景语循着她的手指侧目望去,果然见到周雯和一个年纪相仿的女孩子正在荷塘边不知何故开始推搡了起来,她离得远,听不到她们说什么,可刚刚往前走了几步,就见那个陌生的女孩子“扑通”一下掉进了荷塘里。
“救命啊,救命啊——!”那女孩子在荷塘里不停地扑腾。
这时候周雯已经吓得愣在了原地,呆呆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推她下去的吗?周雪怎么自己跳下去了?
彼时,另一个方向,姚景昊和赵湘湘疾步匆匆地赶了过来,显然是听到了呼救声,赵湘湘步伐慢一些落在了后头,并没有发现掉进塘里的是周雪而不是周雯,她只是有一种近乎变态般的兴奋——
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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