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就一招手,浩浩荡荡地带着一大群人离开了。
静香几人担心潘景语里面的情况,本想进来看看,却听得潘景语淡淡道:“你们先退下吧,我这里没事,不用伺候。”
几人相互对视一眼,虽然心里都有些奇怪,但具体是哪里又说不上来,就应了声退下了。
彼时,陆宇铭已经包扎好了伤口从净房走了出来,他对着潘景语拱了一拳:“潘姑娘,大恩不言谢!来日在下定会报你今日相救之恩。”
潘景语拢着衣裳坐了下来,神情浅淡,就抬抬手不是很放在心上的样子:“不必了,当日大街上你在宋华菲手下救了我一命,我向来不喜欠人恩情,今日就算是我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吧!”
陆宇铭很快地蹙了下眉头,显然很不喜欢听这种和他划清界限的话,但这会儿他没时间再和潘景语多说,于是就深深地望了她一眼,似乎是想要将她的的音容笑貌刻进心里一样,莫名地,他就丢下一句话:“我会回来找你的!”
说着,就推门出去很快消失在了夜色里。
潘景语没把陆宇铭的话放在心上也没有细究他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的事,直到翌日早上她听妙菱说了东阳侯府因为通敌叛国之罪一夜之间被抄了家的事。
“小姐,今儿街坊们都在说这事呢,说是昨晚御林军把东阳侯府都给围起来了,全府上下除了东阳侯世子之外一个都没逃出去,都被下了大狱!”妙菱一边帮她梳着发髻一边绘声绘色地道。
潘景语微微蹙眉:“可听说到具体的了?”
通敌叛国?这个罪名可是要满门抄斩的,一个弄不好,还会连累九族。
想起陆宇铭昨晚那有些复杂的神色,潘景语莫名就觉得这个罪名未必是冤枉的,这其中定然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
妙菱鼓着嘴摇了摇头:“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
另一边陆家人下了大狱之后关了三天,宋衍许是一开始还打着像利用陆家人引出陆宇铭的主意,可后来大约是得到了什么消息,恼羞成怒之下直接下令将东阳侯府上下全都押到菜市口斩立决。
行刑的那天,潘景语也去了。
彼时,林振站在她身后,就低低开口道:“陆宇铭并非东阳侯亲子,而是北元皇帝的亲生儿子,北元的太子殿下,也唤陆宇铭。他这次本来应当是准备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南越回国,可后来皇上不知怎的得到了消息,就提前一步对东阳侯府发难了!”
潘景语扭过头,有些奇怪:“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陆宇铭既然是北元人,又怎么从小长在南越的东阳侯府?”
林振面无表情——
现在他们在皇上那里多了双眼睛,有些事情想要知道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至于陆宇铭,他沉吟道:“这和北元的局势有关……”
北元地处这片大陆上极北严寒之地,原本北元先帝还在世的时候,虽然谈不上国力强盛,但局势也算稳定。只不过二十三年前,先帝末期的时候,为了争夺皇位,出现了著名的“八王夺嫡”,血腥剑影之下,那八位参与皇位争夺的皇子或死或伤,最后北元朝廷元气大伤,无奈之下只能立年纪最小的最后一位皇子也就是如今的北元皇帝陆锦丰为储君。经此一役,先帝大受打击一病不起,没多久就龙驭宾天了。
那时新皇年纪尚轻,之前又因为头上有那么多优秀的哥哥顶着也从未学过为君之道。此消彼长,北元的大权很快就旁落他人,朝中二者鼎立、相互牵制的当属丞相谢元华和岚曦长公主陆瑾年。
陆锦丰虽然只是个傀儡皇帝,但并不愚蠢,相反,后来的某些行为可以看出他是个极善隐忍之人——
陆宇铭出生没多久,他就派人暗中送他南下养在了南越的东阳侯府中,而现在朝中的那位病太子,不过是个挡箭的靶子。
事实证明,陆锦丰此举实属睿智——
谢元华和陆瑾年都对皇权虎视眈眈,自然忌讳陆锦丰会培育出优秀出色的下一代。他们二人虽然在朝政上站在对立面,然对于这件事却是出其地团结。
潘景语细眉深锁,一直认真听着林振在说,细细思虑之下,就又问道:“那陆宇铭现在回去,是因为北元变天了?”
林振点头:“谢元华因为卖官鬻爵、贪污舞弊,罪证确凿被罢官下狱了!”
谢元华既然掌权多年,手上必然有不少势力,能把他拉下马……
“这是那位岚曦长公主的功劳?还是说其实陆锦丰也在背后推了把?”潘景语想了下,就再多问了句。
林振见她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就干脆和盘托出:“谢元华此人也算是个颇有谋略之人,原本陆瑾年一直是处于下风的,可自从十四年前她身边突然多了一位幕僚或者说是入幕之宾之后,形势就开始渐渐扭转了。这次,陆瑾年抓住了机会弹劾,但很显然,陆锦丰也是乐见其成的!”
潘景语笑了笑:“陆瑾年这会儿只怕也懊恼呢!本以为可以自此大权独揽,却不曾想平白为他人做了嫁衣。陆宇铭这番既然回去,定然是陆锦丰已经在朝中给他铺好了回去的路了!”
“陆宇铭这些年外出游学也没少学本事!”林振说着说着就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事情,就微微皱眉,“以后,你最好不要和他再有所牵连!”
相较于林振这会儿说话语气明显有些重的感觉,潘景语却只是心平气和地勾了勾嘴角,并没有再开口——
那天晚上,她拖了那么长时间,他应该是知道她房里藏了人的,否则也不会扮作陆宇铭将那些官兵引开。
不过潘景语心里也有自己的打量——
抛开陆宇铭的身份纠葛和他平日里的为人不说,她不过是顺理成章地报了救命之恩再顺便一刀两断彻底和他划清了界限。
至于其它的瓜葛,就是林振不开口她也不会脑子犯抽自己往刀口上撞。
砍头说来到底是血腥的事情,两人驻足了一会儿就回了锦和园。
彼时,潘景语回府后刚推门进了屋子里,腰间就被突然横出来的一只温热大掌托住,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被拉着一个旋身撞进了一具温暖的胸膛里。
“宋珏?”潘景语刚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双漆黑潋滟的狭长眸子里。
他的脸色淡淡的,没有丁点情绪外泄,但浓密的睫羽之下带着幽黑复杂的目光却深不见底,如花薄唇微微抿起,潘景语能感觉得到他此刻心里其实是染上了怒意的。
她微微垂了下眸子,就对着他扯起了个笑容,然后不动神色地从他怀里退了出来:“怎么突然就回来了?”
还来了个这么突然袭击,差点没给她吓着!
宋珏的目光追随着她往桌边走去的背影,声音有些冷:“为什么要住回来?”
潘景语不紧不慢地给背身对着他自己倒了杯温水,小口抿了下去,然后才慢慢转过身来脸不红心不跳地随口道:“你不在,我不想一个人住在那。”
“是吗?”宋珏笑出了声,一边朝她走过来,一边似玩味般弯着嘴角道,“不是因为吃醋或者被气着了?”
潘景语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谁吃醋了?!
既然他都把这事挑到明面上,潘景语也就不客气了,干脆就大喇喇地坐了下来,开门见山道:“你的赐婚圣旨都要下来了,难不成还想留着我和你以后的王妃左拥右抱?”
反正这事也不是她理亏,潘景语没什么不敢说的!
宋珏见她这副满脸都写着醋意的模样,嘴角笑容反而柔和了起来,他挪了个圆凳就面对着她坐了下来,然后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盯着她的眼睛语气闲适道:“难道你觉得本王会是那等言而无信之人?”
潘景语眼中划过一丝异色,就努了努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难道你还要抗旨不成?”
“总之这事本王会解决的!”宋珏抬手在她光洁的脸颊上蹭了蹭,郑重其事地许诺道。
此时他的眼角泛上了一丝笑意,原本他就长得好看,这一笑,就让人觉得满天星光毫无保留地洒落了下来,眼波流转之际,倏然就会让人产生一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潘景语敛了敛心神,却并不像他这么乐观,就算今日他能阻挡一个乔嫣儿,难道明日就不会有什么王嫣儿、李嫣儿吗?
归根究底,他们的问题是在于身份上的差距。
潘景语仰头对上他的视线,就想开口把这个问题提出来一次性和他说个明白。
但宋珏却抢先一步倾身上前抵着她的额头道:“不会再有下一次了,你相信我,很快,我就会娶你。”
“你……”潘景语呼吸一滞,唇瓣张合了一瞬就没了下文,显然意外之后是不怎么相信的。
这要是自由恋爱的时代,家里长辈不同意还能使使小性子,最坏也就是私奔。可现在这是皇权社会,宋珏的那个长辈恰好又是这里最牛逼,决定着所有人生死荣辱的掌权者——
她很惜命的!不想玩什么为了爱情不要命的伟大戏码!
宋珏不知道她听进去了几分,只是凑到她耳畔轻声道:“本王会做给你看的!”
说着,又将身子撤回了些抬手拢了下她鬓边的碎发,轻笑着道:“你要是喜欢这里,本王陪你在这住几日也无妨。”
“嗯。”潘景语脑子里有些乱,就心不在焉地随口应了句。
宋珏说到做到,出了潘景语的屋子后就吩咐人回府取一些他日常换洗的衣裳过来。
而他自己,则是十分小心地进了一辆马车里,最后七拐八绕地进了一家不甚起眼的酒坊。
酒坊的伙计很是精明,待宋珏进去后,他警惕地四下张望了一番,然后就抬着木板关了店门。
宋珏进去后就轻车熟路地绕到了最里面的一间暗室里。
彼时,里面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男子正聚精会神地伏在案前摆弄着桌上那一排瓶瓶罐罐,他的手指修长有力,但细细看去,却隐隐能看到指尖透着点点黑紫——
那是长年累月与毒物打交道所积累下来的毒素。
听到推门声,男子扭过头来。
“王爷!”男子转动着轮椅,转身过来对着宋珏微微颔首。
宋珏扫了眼他身后的那些瓶瓶罐罐,就敛了眼神淡淡道:“金玉丹还要多久?”
男子听他的语气似乎这会儿心情并不怎么好,就把话在心里斟酌了一遍才问道:“不是说只要在皇上寿宴之前就行吗?虽然现在我这里的象谷花充足,但是皇上向来多疑,若是不弄得精细一点,到时候只怕会弄巧成拙!”
宋珏对于毒术并不精通,相反地,眼前这人,也就是赵湘湘的亲哥哥赵楠自小在炼毒制毒上就有天赋,而且还是毒娘子亲自教导出来的。
毒娘子是鬼医无名的妻子,两人一毒一医,一邪一正,已经闹翻多年,但只看着在江湖上两人的名号是齐头并进,便也知这个毒娘子不是泛泛之辈。
自然而然地,赵楠也算是尽得她的真传——
因此,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宋珏也只能拧着眉有些不悦道:“你尽量快些就是!”
宋衍的寿辰还有差不多小半年的时间,他既然答应了潘景语会尽快娶她,就要加速用金玉丹控制宋衍的进程。
赵楠点点头,又张了张嘴,犹豫许久最后还是委婉问出了口:“听说王爷身边这近一年来都一直陪着一位姓潘的姑娘?”
宋珏挑眉,就似笑非笑地哼了声,幽黑的眸子里泛上了丝丝危险之意:“赵楠,如果本王没记错的话,你在本王面前好歹也得自称一声属下吧?怎么的一个个都想来管本王的私事了?”
赵楠面上一顿,就微垂了下眸子然后拱手请罪:“王爷误会了,属下是为您的身体着想,您也知道您身体里的寒冰蛊暂时不能和女人同房,否则……”
宋珏脸色骤然阴沉,一口打断他的话:“行了,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末了,阴翳中带着警告的目光斜睨了他一眼,又道:“别自作聪明!”
赵楠抬手捏了捏轮椅的把手,就抿了下唇,心里斟酌良久,最后抬起头看着他一口道:“属下还是希望王爷不要意气用事。还有,师妹一直都记挂着您体内的蛊毒,这几年也一直利用在外头的机会为您寻求解蛊之法。您……”
其实,宋珏有没有和潘景语同过房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眼下,宋珏体内的寒冰蛊是靠着他练的至纯至阳的武功才勉强压了下去,外表看起来与常人无异。但若是一旦触了女人的阴气,寒气入体,蛊毒会加速发作,就算最后能解了蛊也会平白损了寿命。
他之所以特意问起这事,无非也是想心里有个数——
毕竟这些年师妹孙文婧对宋珏的一往情深他都看在眼里,他自己是个废人配不上孙文婧,但也希望看着自己心里珍之重之的女人能得偿所愿。
关于这近一年来宋珏和潘景语的传闻,他听过多个版本,可是越深入了解就越为孙文婧担心——
他了解她,她是非宋珏不可的!
只这会儿,在看到宋珏眼里那股了然而又凌厉的神色之后,他后头的话突然就咽在了喉中,慢慢地就垂下了眸子。
宋珏于他来说,就宛如那九天之上高不可攀的神祗,他只能带着惧意来敬仰——
当初若不是他伸手拉了他一把,或许今日的赵楠早已埋骨地下了。诚然,宋珏并不是善心大发,他在救他的时候就说了是为了利用他,让他替他办事,若是他敢有背叛之心,那么他不介意随时将他这条命收回去!
骨子里,他其实是怕宋珏的,怕他身上那股凛冽的气势和狠毒的手段,更怕的是——
他这人冰冷淡漠没有一丝感情,这样的人,没有弱点!
甚至以往和他自己息息相关的寒冰蛊,也没见他有多少放在心上……
赵楠心底波涛流转,但宋珏却一反常态地并没有发火,反而就像变了张脸一样很快地就柔和了神色,点点头道:“本王知道你的一片忠心,你放心吧,本王自己心里有数。你不必担心,先紧着金玉丹的事吧!”
赵楠抓着轮椅的手松了些,脸上神色也不像之前那么紧绷,就弯了下嘴角,郑重道:“属下遵命。”
宋珏嘴角带笑地离开,可是刚一转身,脸上的笑容就如一阵风般瞬间敛了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化不开的沉重墨色。
他心中冷笑,大步扬长而去。
。
宋珏是接到小庄子传来的消息说宋衍有意为他赐婚这才一路快马加鞭以最快速度赶了回来,但是回来后却并不见他急着动作。然就在宋衍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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